1.
得亏这场感冒,让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睡过觉的我好好睡了一场。
虽说我和陈叔聊开了,也释怀了陈月白和路宁书的分开,但夜里我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或许夜总是带着些伤感吧,我只要躺在床上脑子便止不住乱想。
好在好好睡了一觉,我的脑子也不如过去那般混沌了。
“同学,你醒了啊。”我听到了一道女声。
我寻声望过去,床头站了个穿护士服的女性,约莫在三四十岁左右,一脸善意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动手,手上有些刺痛以及某些不明物黏在手上的不适感。
“别乱动!你还在打点滴!”护士惊慌地提醒着。
这一声可把我记忆唤醒了。
我生病了,是崔子千把我送来的医院。
想着,我又抬头扫视着医务室的每一处,却没发现那个熟悉的人。
那护士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笑着问:“你是想找背你过来的那个人吗?”
我点了点头,又听见她说道:“你打完点滴之后就睡着了,他接了一通电话,便跟我说学生会临时有点事,麻烦我照看照看你。”
又是这样的措辞。
我说不出我内心的感受,但我知道这种感受特别特别不爽。
崔子千嘴上口口声声说些我俩好歹是朋友,我俩好歹是有着革命友谊在的,但他每一次下意识的举动都从侧面打了我一把脸——他只想瞒着我,甚至一辈子都不想告诉我。
这算哪门子朋友?
我知道,我也常常告诫自己我本不该有过多的负面情绪,也不该太敏感。可是每每我做好的每一次准备,在遇到崔子千之后,什么都没用了。
那护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走到我面前,将我手机递了过来,“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你手机响了很久,我见你睡着也不好私自接通。你快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找你吧。”
我点头,接过手机,对着护士说了一声谢谢后,便打开来看。
是个陌生来电,但是那一串数字我有些熟悉。
我拨了过去,那边应该一直在等我的电话,嘟了几声便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子千,是你吗?”
“是。”我愣怔地应道。
这才反应过来,我早上答应了徐意洲要去604找老师谈谈配音比赛的事。结果我当时脑子一抽去找崔子千,撞见了令自己伤感的画面,便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没接,本来想着去你宿舍找你的,路上碰到了崔子千才知道你感冒了,你还好吗,现在怎么样?”徐意洲关心地问着我。
“我没事。”
嘴上虽然这么回应,可我仍然有些不适。我的嗓子像被人划开了口子,轻张开便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疼痛。
“我听你声音有点费力,你要不要喝点润喉的东西?我买来给你。”徐意洲问。
我拒绝道:“不用,等会喝点水就好了,你别过来。我现在没事了,我过去找你谈谈配音的事吧。”
徐意洲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说道:“没事,等你感冒好了再说这个也不迟。”
“要不…你还是再物色物色人选吧。”
我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说起来我的人生还真是有些悲哀因素在里边。小时候为了防止外婆丢弃我,我会装成一副大人的模样,疼了不喊饿了不叫,把所有痛苦都当做理所应当。被接回云城后,他们说我要听话些,我要好好学习,考上云城经济大学。好,我考,不管是为了父母还是为了我的前途,或是为了那时早已留下深刻印象的崔子千。读大学后,尤其是陈月白与路宁书离婚后,我整个人都是在围着崔子千转。
他那么优秀,我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能与他并肩。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多驻留一会儿。
可事实是,我真的想多了。
且不说崔子千能否接受我是个同性恋,就单说他的眼光,怎么可能会看上我这样的人。
“路子天,你在听吗!”
“啊?”我一时有些愣神,只觉得刚才耳畔嗡嗡,手机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我压根没听清。
徐意洲啧了一声,明显有些生气,可还是隐忍了下去,耐着性子再一次说道:“配音比赛是在今年六月份,所以时间还不急,等你感冒好是绰绰有余的。”
“可…”我正想着再拒绝,可徐意洲先发制人,反而问道:“你点滴打完了吗?”
我瞟了一眼那瓶药水,说道:“快了。”
“我俩好好聊聊。”徐意洲说。
不知怎么地,我想到了他的男朋友顾青,“和上次一样吗?”
“不,”电话里头的人顿了顿,“我不带顾青,我也不是为了什么配音比赛,只单纯的想以朋友的方式和你聊聊天。但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们下一次再约着聊吧。”
当时的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趋势,总之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我记得徐意洲在电话里头连环问了我好几句真的吗,随后才叮嘱要我多穿点衣服,不要感冒了。
我勉强地在手机这一头笑,可是心里依然五味杂陈。
2.
我挂完点滴后,身体依然有些虚弱。但我强撑着意识走出了门,打算与徐意洲碰面。
徐意洲选了家茶馆,那处我不怎么去,不太熟。可徐意洲像是都知道一样,站在外边等着我,碰了面后才笑着领我去窗边坐着。
我缩了缩脖子,有些空荡,正该将刘妈那条围巾戴身上的。随后看见面前的人熟稔地端起开水在每一样茶具处捣鼓了好一会儿,没多久一杯清澈又泛着茶叶香的茶便大功告成了。
“本来想请你吃饭,但是你这感冒了,太油了反而会吃的更不舒服,那些店里也挺吵的,影响我俩说话。索性就找了间茶馆,地方安静,有空调,还能看看窗外的景色。”徐意洲端着杯子轻抿了一口,一脸欣喜地望着外边。
我端起了杯子,并没喝,反而将两只手捂了捂。
“这天虽然出着太阳还是有点冷,以后出来多穿点衣服,这生气病来很难受的。”徐意洲说着,又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嗯。”
“咱们俩先聊聊配音比赛的事吧。”
我皱眉,反问道:“你刚约我出来的时候,你自己说了什么,你忘了?”
徐意洲似乎料到了我会这个样子说话,淡笑道:“如果我不说这样的话,我估计以后你都会避着我了。”
我一时竟无话反驳。
因为他说的的确是实话,我的动力来源于崔子千,崔子千一旦出了些什么问题,我可能就会像暴风雨里不知所措且没有护体的纸张,到处乱飘。
只是,他怎么知道我和崔子千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听到你再说一句让我再物色物色别的学生的话了。”徐意洲忽略了我内心的疑惑,直奔主题。
我笑了,“那听你这么一说,是要逼着我去了?”
“路子天!”徐意洲有些恼,低声道:“这事是你自己本人亲口允诺的,你好歹是个男人,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道理三岁小孩都懂,你还不懂?”
我整个人静默了,动了动唇角,发觉一切的言语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路子天,你把自己死守的观念换一换行吗?或许你可以看看身边其它的人,或许你还能走出这一层束缚去看看外边是如何广阔的。”徐意洲劝道。
我死死捂着杯子,上齿咬着下唇泛起了疼,我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路子天,”徐意洲放软了声线,“我只想和你好好聊聊,关于未来,关于兴趣爱好。”
聊聊?
我不知道未来、兴趣爱好、爱情、友情甚是亲情有什么好聊的。
那么多年来,我实践得出的理论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既来之,则安之。
我偏过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将视线移开,看向了窗外。
然而我原本只打算抱着转移视线的心态,却在街对面看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我脑子一懵,放下杯子直接站了起来,凑近到玻璃窗上极力去看那人的脸。当我锁定那张俊朗的脸的时候,我的世界再一次分崩离析了。
街对面站着两人,一个是崔子千,一个是今天上午崔子千告白过的那位女孩。
他们正站在街道上相拥,周遭的人无一不投来羡慕的眼光,就连天上的太阳似乎都在为他们鼓掌,洒射下来的阳光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他俩于这光色中耀眼夺目。
我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撕碎,又似人将他七零八落拼凑起来,如此往复,我甚至都快忘记疼痛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崔子千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能解那么多难题,他就看不明白我眼里炽热的爱呢?
暗恋是会吃些骨头的,特别是像我这样喜欢男人的,女孩追男孩或许同意,男追男就不容易了。我们面前搁着好几座高山:一,父母的认可;二,法律的认可;三,社会的认可。
我这人庸俗,偏爱这些物质与精神上的慰藉,不然我没法汲取到安全感。
就像现在,这人不属于我,我又失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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