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春节一直是我喜欢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有理由和陈叔刘妈坐在一起吃个饭的原因，总之，回到这个公寓过年、回到这个有陈叔与刘妈的日子过年成了未来我唯一的向往的事。
崔子千和我聊完那天晚上之后突然变得忙碌了起来，我格外不爽，按捺不住给他打过好几通电话，他也只是安抚安抚我，说什么马上回来。
久了之后，我也学着不再打扰他了。只是心里的不愉快依旧没有散去。
陈叔看出了我的魂不守舍，拉着我在面店里干活，可我心里装着事，不管干什么都差强人意。
到最后陈叔实在是没有了法子，让我给他择菜。
那段日子因为崔子千的无故消失，我整个人瘦削了不少，陈叔和刘妈每逢见了也只是深深叹一口气。我知道他们想劝我，可当时我的心思全用在了纠结崔子千离开的原因。
2.
生日前一天，陈叔和刘妈去市集里挑选了一上午的食材，又带着我去附近品牌店给我买了几件衣服，我推脱再三还是没抗住他们莫大的热情。
回去的路上，我们大包小包。陈叔那天很开心，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当年他自己的事，刘妈在一旁笑，我扶着他仔细听着。
慢悠的公交驶过街道小区，车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开与合，直到穿过厚重的褪去茂盛新衣的树杈，停在那格外老旧的绿色公交站牌处，我才恍然已经入夜了。
而我等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来。
我和陈叔两人下车后，正想着进屋帮忙收拾收拾食材，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喊道：“路子天！”
我偏头望过去，就见崔子千穿着件乳白色的棉衣靠在陈叔家门口，一脸欣喜的朝着我扬手。
我愣了很久，冷风从我耳边刮过，我却久久没有迈开步子，只是紧紧攥着塑料袋站在原地。
我无法相信刚刚还在想念的人此刻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一切变得格外虚幻。
我甚至觉得自己还沉浸在一场梦中。
“子千啊，你可来得真及时，快快快，一起进去帮叔做饭！”陈叔的声音让我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崔子千很是高兴，应道：“好嘞！”
他走上前拿过了我手里的食材，我却迟迟没有松手，良久，我便听见他轻声问道：“怎么了，傻了？”
“我以为你回家过年了…”我以为你不想在这里陪着我。
崔子千扯过我的塑料袋，戴着手套在我头上狠狠揉了揉，“我都说了我肯定会回来的，这几天有点事所以没法陪你，这不是忙完了过来找你了吗。”
“你忙什么？”我没忍住自己内心的疑惑，还是问出了口。
崔子千捂了捂我的手，领着我进屋里，忽地朝我神秘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白了他一眼，故作生气地挣脱开了他的手，一屁股坐在旁边帮陈叔洗菜。
崔子千叹了口气，从旁边搬来一个板凳，坐在我的对面，捞起一把蔬菜勤快地洗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
我真的没生气。
我只是不知道我怎么了。
明明我俩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可现在却让我有一种我俩相恋了很多年的感觉。
看到他一声不吭走掉，我更多的是怀疑自己的做的不够好，惹他生气了，把他赶跑了。见他又突然回来，我的心情又好像回到了当年初三的激励大会上我第一次见他发言时的激动。这个男人什么也没做，却无声无息在我心间种下了颗种子，温和细雨，我那充盈着爱意的大树早就长满了整个心脏。
于是很多年，无论他再怎么伤人，只要回忆起，那根茎依然遍地都是，无法收拾。
“你那不满都写在脸上了。”崔子千说。
我白了他一眼，没接话，拿出一把菜干脆利落地扯了几下，好像这样我才能发泄发泄自己的不满。
我还在跟菜叶子较劲，就听见厨房的陈叔笑着打趣：“子千啊，别听那小子的，他性子倔得很。你不在的日子里，他想你可想的紧，就是他人脸皮薄，不敢说而已。”
还不等崔子千回话，我忙冲着陈叔道：“叔，你别乱讲！”
紧接着我便听见他们爽朗的笑声。
这场景莫名有点像小媳妇被人调侃了一般。
操，不知怎么地，明明温度那么低，我觉得身上有点热。
“路哥。”崔子千用手肘子蹭了蹭我。
我没好气地回道：“干什么？”
“吃完饭，我给你个惊喜。”他眼神炽烈地看着我。
3.
崔子千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当时真想对着他来一大巴掌，因为他再晚一点说都没关系，省的我整个人的心思全都在这个惊喜上。
我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那顿饭，和陈叔刘妈打完招呼后，崔子千便拉着我去了去年去的江边。
彼时的江边路灯已经亮起，倒映在水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方才我那焦灼的心情在这情境下也平静了不少。
我将手撑在护栏上，闭眼轻轻感受着有些凉意的风。
忽地，就听见崔子千喊道：“路子天。”
我循声睁眼，便看见一抹红意在我眼前放大，我震惊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崔子千此刻手里捧着的是多玫瑰。
“我…”
“你先别说话！”崔子千打断了我的话，“路哥，星星和月亮很遥远，我想了很多办法也没办法获得，所以我想在你旧岁之末，旧年尾声，说一句我喜欢你。”
“路子天，我喜欢你。”
凉风轻抚我的耳廓，送来了崔子千的那句我喜欢你。
我愣在了原地，想开口说话却发现我已经激动得发不出声音了，只是感觉到自己那沉寂了很久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他在说，我喜欢你。
原来这场暗恋是有结局的。
原来被心爱的人表白是这样的心情。
“路子天，我知道现在这样的我很奇怪，刚开始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可我这几天思来想去，觉得这就是喜欢，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看见你难过我会更难过，看见你受伤我就想保护？”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你不要觉得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很别扭就拒绝我好不好？现在像我们这样的也很多，你看，之前你认识的徐意洲和他男朋友顾青，他俩在一起好多年了，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
“崔子千…”我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我知道的，那不是害怕，那是惊喜是不可置信。
“路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外界的压力不用管，有我在，我给你扛着。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那些流言蜚语伤害你一分一毫的。”
操。
他那话说出来，我整个人像着了魔一般，直接上前扑到了崔子千的怀里。
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勇敢过。
我在世俗的眼光里，紧紧地搂住了崔子千的腰肢。
“路哥。”
听到崔子千的声音，我才发觉自己那张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了。
崔子千面色惊慌，忙用手擦着我的眼泪，急切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我刚刚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
我使劲摇头，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崔子千，你知不知道，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高三台上的那一眼，我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高三备考的日日夜夜，崔子千的脸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再见面时他对我的特别照顾与特别叮嘱，小到吃饭喝水，大到考试比赛，每一处都让我心跳加速。
而此刻，这个我心心念念日有所思的少年正被我紧紧抱住，就在刚刚他亲口对我说了喜欢。
多么不真实。
又多么让人兴奋不已。
“我知道。”
崔子千长舒一口气，像是获得新生一般，回拥着我。
“你不知道，”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哭腔，“外婆去世那天，你站在水晶棺材旁边，我当时有千万个想要把你杀了的冲动，怎么会有人这么冷漠，怎么会有人站在那里像是在看一场戏剧。”
我抬手重重地捶着他的背。
崔子千紧紧搂着我，也没躲也不抱怨，只是耐着性子哄着我：“我的错，你现在还回来，怎么打我也不还手。”
听到他的话，我捶打的手轻垂下去，缓缓道：“可我错了，你是葬礼上唯一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人，可我对着你说了好多坏话…”
“那件事情对你的冲击力太大，我不怪你，哪怕你当时打了我一拳我也不会怪你，”崔子千轻轻抚摸着我的背，“路哥，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激励大会你上去致词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说。
“嗯，我知道。”崔子千的声音格外低沉。
我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你不知道。”
崔子千没说话，像是感觉到了我的悲伤，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对你说喜欢两个字了，可是我没有勇气，我怕我说出来你对我的印象就不如以前了，我怕我一说出来你会想尽办法离开我。”
我怕啊，在过去那许多个日日夜夜里，我都在要表白与不表白之间犹豫，生怕我选错了一个按钮，便永远失去了你。
“傻瓜，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一直在。”
是啊，以后不会了。
以后你也会一直在。
可是谁也不知道我们最终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未来没有定数，我和你从来都没走成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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