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郑云眼睛里有红色的光跳动,那是火和泪:“大师,能帮我拿到他们在一起的证据吗?”

    男男不像男女,法律至今没有确认的定义,很难取证。

    到时候就怕两人串通好找别的借口,比如欠账之类。

    “当然可以。”梁景瑶答应的非常痛快,十五年才做出这个决定,太晚了,最宝贵的青春所剩无几,代价太大,“不过不是一套房子,是两套。”

    郑云一愣:“两套?”

    梁景瑶笑笑:“最早一套很多年了,不然,你以为每个周末他们住哪里?”

    刘校长的工资每月按时上交,有限的零花钱剩不下多少。

    平常吃饭还好,朋友轮流做东,他可以偶尔找老婆报销,但开房费不行。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阿杰心疼,得那都是他一个菜一个菜炒出来的。

    交往第三年,阿杰拿出积蓄,以对方的名义买了套十几平方的小公寓,作为两人的爱巢。

    此刻,两人就在那里。

    去的路上,直播间众人一边痛骂渣男,一边讨论符合规避火坑。

    归根到底人都是自私的,都为自己而活。

    同志这个多达数千万的隐秘群体,百分之九十以上碍于压力选择结婚,对应的就是——几千万同妻。

    几千万,换到个人身上,遇到的概率不小。

    女生结婚像第二次新生,婚后有了孩子,半辈子完了,即使离婚,留下的阴影可能是害怕婚姻,害怕再次遇到同。

    郑云接触过的很多同志,可谓经验丰富。

    她给出三点建议。

    第一,同志多多少少有些娘,多观察对方的说话语气、举止,穿着打扮、爱好,社交圈等等。

    第二,如今网络发达,同志交友软件很多,如果产生怀疑,找机会看他手机的APP,如果有一个,那就基本确定了。

    第三点,让直播间众人沸腾了。

    郑云温柔笑道:“找一个他最放松的时刻,或者正专心某间事,随口问:你是1还是0。”

    然后一定要紧盯着他的眼睛。

    这个时刻,往往是最真实的反应。

    直男大概率茫然,什么1啊0啊。

    而同志,除非心智足够强大,不然多少会心虚,或者慌乱。

    “又学到了奇奇怪怪的知识!”

    “太好了,我怀疑男朋友是同,一直没证据,我这就去试!”

    “+1,我刚结婚一年,夫妻生活刚结婚那会还算正常,现在一周最多一次,我也去试!”

    此刻直播间人数二十多万,有同妻同女友,自然也有同。

    “有点难受,我是独生子,我也不想害无辜的女孩,谁能告诉我怎么办?”

    “我结婚很多年,她发现我是了,为了孩子没离婚,只能说,她痛苦,我也痛苦。”

    “真的不能全怪我们,要怪就怪这个社会吧,结婚痛苦,不结婚更痛苦。”

    “郑云阿姨说的没错,这个办法的确可行,哎,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害怕。”

    “”

    弹幕直到郑云来到公寓才慢下来。

    公寓有一定年份了,走廊地面黑乎乎的,一边向阳,一边背阴。

    门锁密码是:孩子的生日。

    当郑云刚要属于密码,屋内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其声音之大,直播间众人都能听到。

    直播间众人:“”

    第一次听到男人这样叫.

    郑云心细,来之前穿了件带上兜的外套,兜口用曲别针固定住,正好露出手机摄像头。

    门,轻轻推开。

    屋里开着空调,温度很低,这凉意浇不透床上两人的热火。

    直播间众人终于知道两人长啥样了。

    阿杰四十多,白白净净,比大部分同龄人保养的要好,他吊梢眼,高颧骨,大概因为此刻状态,看起来像个女的——有点泼辣的那种。

    另一位肯定就是校长先生了。

    个子不高,黑黝黝的,头发白了大半。

    直播价众人感觉眼瞎了。

    “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为啥要让我看到这样的画面?”

    “我感觉,不认识男人了。”

    “退退退!退退退!妖孽速速退开。”

    “一人血书,跪求梁大师收了俩妖怪。”

    校长大人是躺着的,他最先发现门开了,仓惶摸到老花镜戴上:“弟妹。”

    阿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茫然转头,飞快下来盖住两人身体:“你怎么进来的?”

    郑云平静背过身。

    证据已经拿到,给两人最后的体面。

    她走到屋外,贴近话筒轻声道:“谢谢梁大师,谢谢大家,我先挂了。”

    众人哪里同意,纷纷大喊不要,想看热闹,也想继续看渣男的狼狈。

    可他们说了不算。

    梁景瑶说了才算。

    房间不是吃瓜的。

    当然,还因为有往生录在,她不用看。

    校长伪装了大半辈子,老伴去世后,晚年决定为自己而活,但和别的男人同居,自然要给子女个说法,他出柜了。

    子女和他断绝关系,把他赶出家。

    房子有母亲的一半。

    他无家可归。

    阿杰给了他一个新的家。

    有刚才的视频,等于有了最直接的证据,房子属于夫妻婚后共同财产,郑云肯定可以要回一半。

    视频挂断,弹幕不断。

    感叹郑云的半辈子。

    她放弃财产,因为知道阿杰不会再婚,早晚都是女儿的。

    再看看阿杰,别说不配当爹了,人都不配。

    十五年,为了女儿,为了这样一个让人作呕的男人。

    第三名中奖者:张秀丽。

    视频接通,直播间画风让人哭笑不得。

    “啊,这是要结婚了还是打算结婚?听我说,妹子,赶紧试试对方是不是同。”

    “郑云阿姨说的三点有没有听到?没有的话我私聊给你。”

    “刚才去试验的妹子们怎么样了?”

    视频内,大红色双喜,粉红色气球,五颜六色的彩带,像极了婚房。

    张秀丽人如其名,长得很漂亮,看着滚动弹幕傻眼了:“啊,应该不是吧,他,他那个啥挺那啥的大师,他不是吧。”

    “当然不是。”梁景瑶笑着道,“恭喜你嫁入豪门。”

    这姑娘的命真好。

    出身平凡,长相漂亮吧,但也没到祸国殃民的程度,能嫁入那个家庭,运气占了很大比例。

    张秀丽茫然了:“豪门?大师,您说的不是这个吧,啊,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会离婚,然后遇到个有钱人。”

    梁景瑶没直接回答,连续好几次,有经验了,赶紧翻开往生录。

    内容让人很无语。

    梁景瑶叹口气:“你想算什么?”

    张秀丽咬牙切齿道:“算我该不该结婚。”

    梁景瑶的回答意味深长:“过程有点坎坷,但最终,你俩还是结婚了。”

    张秀丽啊的声大叫,疯狂摇头,然后仰天悲愤道:“可他父母太极品了,大家伙给评评理,有嫁女儿卖女儿的,听过过卖儿子的吗?明天婚礼,刚给我打电话,说要五十万的彩礼费。”

    直播间众人:“哈!”

    “原来你是个男的!”

    “楼上别开玩笑,我确认下哈,你的婆婆,问你要五十万彩礼?”

    “对方给了你多少彩礼?”

    “过来人给你句忠告,婚姻幸不幸福,婆媳关系很重要,还没结婚就这样,以后的日子没法过。”

    “各位,你们忘记一次次打脸了吗?大师刚才说的是——嫁入豪门,豪门,懂吗?”

    “”

    张秀丽有气无力摆摆手:“应该是以后的豪门吧,我对像他很上进,是个潜力股。”

    直播间众人:慢慢说,不急。

    最爱听故事了。

    张秀丽和男人认识的过程,电视剧都编不出来。

    她有份收入还算不错的工作,就是挺忙,忙的没时间谈恋爱,也没心情谈恋爱。

    感觉男人都那样,挺没劲的,特别结婚后,变的不再是自己,成了老婆妈妈儿媳保姆。

    一个人挺好的。

    去年过生日,几个闺蜜集资送了份大礼:带她去了某特高档的夜总会。

    里面有专门为富婆服务的那啥,清一色帅哥,要颜值有颜值,要腹肌有腹肌。

    张秀丽:“”

    防火防盗防闺蜜,果然没错。

    但她也明白,闺蜜是为她好,想让她放松下。

    时代不同了,男人可以找,女人怎么就不能找?

    最终还是去了。

    没发生什么,的确挺帅的,可像精美的花瓶,没有灵魂。

    爱情,是灵魂与灵魂的碰撞。

    酒反倒喝了不少。

    张秀丽平生第一次喝醉,迷迷糊糊上厕所,出来洗手,旁边正好站了个帅哥。

    真帅,身高一米八几,大长腿,主要他的气质,没有刚才几个帅哥让人不舒服的谄媚。

    他冷峻,像个没有感情的大理石。

    酒壮人胆,张秀丽没忍住,上前几步挑起男人下巴,冷笑道:给爷笑一个。

    男人皱眉,推开她的手要走。

    张秀丽呵呵冷笑,拦住男人,掏出一千块,财大气粗道:给爷笑一个,这些钱就是你的。

    一年过一次生日,千金买帅哥一笑,值得。

    男人不为所动,再次要走,再次被拦住。

    张秀丽扯住他胳膊,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把钱塞到他腰带里。

    这是她刚刚学到的。

    就感觉这个姿势非常的爽。

    张秀丽心满意足,扶着墙一边踉踉跄跄回包房,一边大声唱歌:“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都要像今天有帅哥摸”

    第二天醒来,她想起这件事,哭笑不得,丢大人了,幸好没人看到。

    至于亲的男人,没联系方式,不知道姓名,当然不会有联系。

    如此一周后,上班路上,张秀丽被追尾了。

    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员。

    当外卖员摘下头盔,张秀丽:“”

    真他姥姥的见鬼了。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男子愣了下,也认出了她,主动提出赔偿。

    张秀丽大方摆手:“不用了,我有保险,你那啥,也挺不容易的。”

    晚上当舞男,白天送外卖,太不容易了。

    男子没再继续坚持,留了个联系方式,说万一后悔,随时联系他。

    男子叫陆明。

    本以为缘分就到这了。

    张秀丽承认,男子很符合她审美,但那又如何,符合审美的多了,做那份职业,不管什么原因,让人接受不了。

    几天后的周末,点的外卖到了,当打开门,看到那张俊美的脸,张秀丽:“”

    陆明同样一副见鬼的表情:“怎么又是你?”

    “我也想问呢,怎么又是你。”张秀丽理直气壮拿过外卖,“谢谢啊。”

    迅速关上门,她贴到猫眼,仔细看陆明有没有别的动作。

    她自己住,对方又是做那个行业的,得保持警惕。

    陆明似乎笑了下,转身下楼。

    张秀丽忽然有点后悔,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同时做两份工作,大概率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想了想,点开订单,财大气粗打赏了一百块,又给了个五星好评和几句赞美之词。

    听说外卖员有业绩考核的,客户的好评非常重要。

    如此又过了段时间,两人没在遇上,张秀丽渐渐忘记了这事,一直到妈妈的五十大寿。

    太后下了懿旨,要么带男朋友回来,要么别回来。

    张秀丽老家小县城,和她同龄的女孩,有的当了妈妈,再差的,也有了对象。

    春节,万物还未复苏,空气中弥漫着相亲的味道。

    张秀丽这个所谓的大龄女青年,成了重点照顾对象,七大姑八大姨宛如最尽职的秘书,把她的假期安排的满满当当。

    一天至少三个。

    总有合适的吧。

    张秀丽头大,脱口而出:我有对象了,来之前刚表白。

    太后当了真,从此后的每次视频电话,总要宣未来女婿觐见。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弥补。

    张秀丽如果感觉说出实情,太后一怒之下没准把推出屋门斩了。

    只能继续骗了。

    张秀丽打算雇个临时男友,过了这关再说,

    认识的人想了一个遍,都有不合适的理由,想来想去,想到了陆明!

    在太后眼里,她倾国倾城,谁娶了她祖坟冒狼烟,一般人看不上。

    陆明可以,至少外形条件优秀。

    张秀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给对方发信息,开价五千块,报销来回车费,表现好还有红包,最后还来了个委婉的括弧:只单纯的扮演男友。

    陆明拒绝了,最近忙,让她找别人。

    张秀丽冷笑,什么忙,价格不合适吧,提价!

    五千到六千,到七千,七千五,经过长达三天的心理拉锯战,她赢了。

    她不知道,陆明是真忙,陪她的几天时间,不知道少赚多少个几千块。

    知母莫若女,太后那个老颜控,喜欢陆明喜欢的不得了,笑成了朵牡丹花,当晚,拉着她去广场。

    不是跳广场舞,去炫耀的。

    看看吧,知道我家闺女为啥谈对像晚了吗?因为挑,终于挑到了合适的。

    张秀丽有点歉意,感觉这个服务超出了范围,又担心陆明不耐烦,悄悄跟在后面。

    陆明被一群花枝招展的老太太围着,乖巧,礼貌,让喊什么喊什么。

    灯光朦胧,他的冰山脸似乎被什么融化,带着淡淡的笑意,帅的炸裂苍穹。

    张秀丽忽然明白人为什么要结婚了。

    母亲这会的幸福,让她满足而心酸。

    可惜,这不是她的女婿。

    一直演很累,第二天,张秀丽带着陆明出门溜跶,去自己的小学,中学,那熟悉的街道,似乎因为身边有了个人变得有了温度和颜色。

    张秀丽说她上学时的糗事,同学,梦想,想到啥说啥。

    陆明大概因为职业原因,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

    两人关系渐渐不再那么陌生。

    陆明忽然问了个问题:为什么要去那种场合?

    张秀丽一直想解释这事呢,她也有想问的:你为什么做那种职业?

    陆明真不像那种人,非常有涵养。

    然后,她听到个悲伤的故事。

    视频里,张秀丽眼睛红了:“我对像太可怜了,很小的时候,父亲投资失败,一夜间破产还欠下巨债,为了还钱拚命工作,没时间照顾他,只能把他送到叔叔家。”

    “叔叔的孩子可坏了,整天欺负他,他怕父母担心,谁也不告诉。”

    “七八岁上小学了,他开始打短工,给钱就干,学杂费啊什么的,都是自己赚的,一直到大学,从没向父母开过口,呜呜,可是欠的账太多了,到现在还没还完。”

    直播间不少人持怀疑态度。

    怎么感觉可信度不太高呢,什么账还了十多年?

    梁景瑶知道,有真有假。

    小时候父亲的确破产,自己赚学费也是真的,不过,父亲没几年就东山再起。

    梁景瑶意味深长道:“当天晚上,你俩那啥了。”

    张秀丽捂住脸哈哈大笑:“大师,你太厉害了,这种事也能算的出来。”

    的确发生了。

    非常愉悦。

    愉悦过后是后悔。

    张秀丽心想这叫什么事呀,她同情陆明的遭遇,又佩服,替父还债卖shen,一般人真做不出,但,理解不等于接受。

    张秀丽郑重思考,给对方转了三千块。

    态度不言而喻。

    陆明看到钱,脸立刻黑了:“过夜费?”

    张秀丽心虚点头:“我那啥,不太了解你们的行情,不够的话你说个数。”

    陆明忽然低下头,弱弱道:“我不要钱。”

    张秀丽跟个智障似的:“啊,那你要什么?”

    说完她明白过来。

    果然听到句土味情话。

    “我要你这个人。”

    张秀丽能感觉到,昨晚的陆明出自真心,而不是为了服务而服务。

    张秀丽又说了句自己都没想的话:“你这是表白吗?”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回到工作的城市的第二天,陆明发来信息:“你能接受过去肮脏的我,以及现在贫穷的我吗?”

    张秀丽能接受贫穷。

    生活可以两个人一起奋斗。

    以前的陆明,她要考虑。

    考虑了一个月。

    她遵从内心,她真的爱上了陆明。

    谁没个过去?再说,做那事为了替父亲还账,不是贪慕虚荣,换个立场考虑,这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有安全感的男人。

    两人开始恋爱,陆明换了份职业,收入还不错。

    又过了段时间,说父母想见见她。

    张秀丽贴心地提出自己安排见面吃饭的地方,她对未来的公婆印象非常好,也有点心疼。

    生意破产后,公婆回到乡下老家,加工很多人不愿意接的有毒化工产品。

    真正见面,和想像中的不同,公婆太年轻了,尤其婆婆,虽说穿着朴素,但皮肤超级好,白白嫩嫩的,说三十多都有人信。

    婆婆架子很大,宛如查户口般问完之后,提出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要求:结婚后,每月给她一万块养老费。

    张秀丽:“”

    疯了吧。

    她本来打算好了,结婚应有的彩礼改口费啥的都不要,要也是走个过场。

    父母早就准备好的嫁妆加积蓄,够房子的首付,房产证写自己的名字,陆明赚的钱,还是给家里,接受陆明,等于接受他的家庭。

    够意思了吧。

    张秀丽收起微笑,开始讨价还价。

    拿不出那么多。

    给一万块,月供怎么还?吃什么喝什么,喝西北风吗?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压到了两千块。

    直播间众人听的窒息:“”

    梁景瑶则面带微笑。

    张秀丽是个能让人轻松,能制造欢乐,不按套路出牌的姑娘,一般人听到如此无理要求早发飙了,这大概就是陆明爱的地方。

    张秀丽看了眼弹幕,悲愤道:“这才哪到哪。”

    公婆养育了陆明,赡养他们应该的,就当,陆明倒插门吧。

    大概一个月后,婆婆打来电话,哭哭啼啼,生病了。

    加工了十多年化工产品,虽然一直带口罩,但肺还是不行了,疼了很久一直拖着。今天扛不住去医院拍了个片,结果吓人一跳,肺部快成黑的了,要洗肺,加上后续治疗,得十五万。

    陆明不让说。

    为了证明没说谎,随后发来诊断书。

    别说未来婆婆了,即使身边同事朋友遇到这种事,也得帮呀。

    张秀丽先把陆明骂了一顿,没错,她不喜欢未来的婆婆,但一码归一码。

    梁景瑶及时打断:“当时他什么反应?”

    “我想想啊。”张秀丽挠挠头,“没啥反应,被我骂的一直不敢抬头——大师,你的意思,那病历是假的?”

    梁景瑶有气无力摇头:“我没那意思,您请,继续。”

    张秀丽还真就继续:“救命我认了,没办法的事,关键明天结婚又出幺蛾子,五十万的彩礼费你们在说什么。”

    张秀丽第一次来直播间不清楚,众人哪能不知道。

    “可别说了,快让梁大师告诉你真相吧。”

    “开始还挺甜的,现在变狗血剧了,不用梁大师我都能判定,里面绝对有隐情。”

    “有钱人故意考察儿媳?如果真这样,有点过了啊。”

    “”

    梁景瑶也感觉有点过,虽然明天等待张秀丽的是一份巨大的惊喜。

    梁景瑶正色道:“两个选择,幸福和痛快,选一个。”

    那位婆婆并无恶意,性格和张秀丽有点像,老顽童一个,如今演戏上瘾了。

    张秀丽眨眨眼:“我选痛快。”

    “好,如你所愿。”梁景瑶喜欢房间这样轻松的气氛,笑着道,“看私信。”

    私信是一个银行账号和密码。

    张秀丽本来挺疑惑,她打开转账记录一再对比,真的惊呆了:“大师,你”

    账号是婆婆的,她往里面转过十五万的治疗费。

    可这个惊呆和账户里的金额比起来,立刻不算什么了。

    数字长的得慢慢数:“个、十、百、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长长的数字,让张秀丽渐渐茫然,让直播间众人心里渐渐发酸。

    “好了,别念了,知道你婆婆有钱。”

    “为什么让月薪三千的我看到这个?太残忍了。”

    “婆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换做是我,这样不尊重人的考验好吧,我喜欢这个考验。”

    “”

    张秀丽目光呆滞,自言自语:“好多钱啊,为什么这样?”

    很简单。

    陆明被朋友硬拉去夜总会,张秀丽心大,又先入为主,认定他是舞男。

    至于送外卖,那是陆明在调研。

    陆明父母人生大起大落,生意破产后,一夜间巅峰到低谷,那些往日里亲的不行的亲戚,朋友,生怕他借钱,全部避而远之,就连亲弟弟都靠不住。

    人性丑恶,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

    同时也懂得,伴侣对于人一辈子的重要性。

    他们希望儿子像他们一样,同富贵,也能共患难。

    可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彼此喜欢的已经很不错了。

    一直到遇见张秀丽这个美丽的误会。

    如此考验可以理解,接不接受,看她本人。

    张秀丽忽然一声冷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就是考验吗,谁不会呀。

    婆婆装穷——她装病好了。

    忽然查出身患绝症,对陆明来个爱的考验。

    直播间众人:“去吧,去吧。”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三位中奖者的故事,有酸楚,有欢乐,还剩最后一位幸运儿。

    免费抽奖结束,当看到视频那一端满屋子的包包,直播间众人刚褪去的酸立刻涌了上来。

    “有钱也就罢了,运气还这么好,太不公平了。”

    “我不服,重开,重开!”

    众人不在乎一千块的卦金,在乎几十万份之一的概率。

    有少部分弹幕提前预知真相。

    “先别羡慕,说过多少次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房间还不清楚吗?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看这人的面相,印象不咋地。”

    梁景瑶不动声色打招呼:“你好,想算什么?”

    “主播好,大家好。”中奖者叫宾美,二十多岁,瓜子脸,大眼睛,精致的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她没回答梁景瑶的问题,轻笑道,“这只是很少一部分啦,大家喜欢,我带大家看一下吧。”

    弹幕那么快,难为她能看到想看包包的。

    随着镜头调转,豪气立刻扑面而来。

    比普通人家还要大的卧室,桌上扔着的好几个豪车钥匙,装修富丽堂皇,让人感觉进了皇宫。

    “想起网上流传一个段子——每次约会,都在我那三百平方的小卧室。”

    “有钱人的世界,我这种穷人真的体会不到。”

    “亿到底多少个零,谁能告诉我。”

    “快算吧,别炫了,呜呜。”

    宾美似乎非常享受此刻的弹幕内容,她面带微笑,厕所,鞋帽间,服装间,以至于刚进来的网友以为是在逛商场。

    梁景瑶等她炫的差不多了,才再次重复:“你好,想算什么?”

    “啊,耽误您的时间了吧,不好意思。”宾美脸上看不出一点歉意,淡淡道,“那麻烦您随便算算吧。”

    直播间众人对她态度非常不满意。

    有钱人怎么了,基本的尊重都不懂,可如果直接说,好像仇富似的。

    梁景瑶撇她一眼:“第一次来直播间对吧——我擅长相面,需要看清五官,您的妆太厚,又非先天,这样让我没法算。”

    直播间众人:“”

    “笑死我了,原来梁大师会骂人啊,还骂的这么高级。”

    “刚才我就说了,她脸上绝对动过刀子,鼻子,嘴巴,眼睛,看似精致,实则没有灵魂。”

    “心理平衡了,我虽然没钱,但有天然的美。”

    “老粉表示,第一次见梁大师怼人,有好戏瞧了。”

    “”

    宾美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她没有恼羞成怒,表情甚至都没变:“不错,我做过医美,我不认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如果有条件,为什么不呢?怕的是人丑,还没钱。”

    直播间众人:“”

    你才丑!

    贫穷让人还击都显得没底气。

    宾美似乎没兴趣了:“大师,那没法算了是吧。”

    “可以看八字,不过你应该懂,八字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梁景瑶面露思索,“不如这样吧,算某间事。”

    宾美,不知道这句话是个坑,她犹豫了下:“我老公遇到个坎,算这个吧。”

    梁景瑶点头,手指有模有样掐来掐去,然后郑重道:“没过去,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宾美笑了:“看来大师算的不怎么准,给您说句实话吧,已经解决了,哈哈哈。”

    直播间众人气的不行,太猖狂了。

    好在他们了解梁景瑶。

    然而没想到,反转来的那么快,那么吓人。

    梁景瑶态度不再客气,冷笑一声:“发个声明就算解决吗?”

    众人:“”

    声明?

    不会热搜上的那个吧。

    最近两天,全民吃瓜那位曾经的顶流,先是小道消息,说他piaochang,传的有鼻子有眼。

    吃瓜吃多吃的出了经验,这种事只要传出来,大概率是真的,而顶流的反应,更加让人确定,绝对出事了。

    他的官方账号一天上上下下几十次。

    什么也没说。

    谣言如此一天半,也就是昨天晚上,工作室才迟迟发了声明。

    否认的同时,字里行间委屈极了,什么出道至今无数次被冤枉,这次将拿起法律的武器,绝不姑息。

    声明一出,粉丝们狂欢,路人却感叹,看来钱到位,解决了。

    梁景瑶看了眼弹幕:“不错,就是他。”

    弹幕都给吓傻了。

    “不是,大师,咱理智点行吗?别趟这浑水。”

    “大师太敢说了。”

    “大师勇敢飞,有事自己背,我先撤了。”

    在众人眼里,梁景瑶距离那位顶流的江湖地位,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人家粉丝接近一个亿啊,不用太多,来百分之一,就能把直播间给屠了。

    更何况,声明都出了,别管真假,已经告一段落,梁景瑶这样说,肯定会吃官司。

    宾美脸色大变,震惊之下,忘记了否认,她狠狠盯着镜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造谣?”

    “你老公到底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梁景瑶语不惊人死不休,淡淡道,“你的父亲,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直播间众人:“”

    信息量有点大,刚才太震惊给忘记了,前顶流结婚了?

    而且还是高官的女婿?

    有往生录在,梁景瑶几乎什么都知道。

    顶流不仅piao娼,还吸du,两件事任何一件,星途等于全完了。

    宾美哭着求父亲出手,她好不容易才追到的手的。

    宾美父亲很愤怒,但也明白,这次必须得救。

    本来事情已经摆平,可顶流太得瑟,发了条长长的声明。

    梁景瑶收到了几条私信。

    房间为数不多的圈里人发来的,让她注意安全。

    这事,其实在圈里早已不是秘密,没人敢说,因为宾美的父亲身份太吓人了。

    视频断了。

    宾美那边恶狠狠挂断的。

    直播间众人也有点担心,梁大师有本事,但和真正的权贵比起来,好像又不算什么。

    这份担心没持续多久。

    一则通告空降热搜,热的发紫。

    官方站出来打脸了:近期,警方在侦破一起违法犯罪案件中,当场抓获演员XXX,该人对违法事实供认不讳,已将其依法拘留。

    果然是真的!

    那其它的呢?

    梁景瑶直播视频被转发数百万,要求官方给个说法。

    ————

    梁景瑶没时间关注进展,土地庙来了个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棍,一手领着个小男孩。

    变成猴老头那村的,慕名而来,看病。

    小男孩大概五六岁,见到她忽然脸色大变,跳脚抗议:“怎么是个女医生,奶奶,我不要女医生。”

    梁景瑶空有一身医术,实践经验却不怎么丰富,温声道:“女医生打针比男医生轻,一点都不疼的。”

    “他可皮了,不怕打针,他是害羞。”老太太笑呵呵解释一句忽然拉下脸,“快把裤子脱了。”

    梁景瑶:“”

    懂了。

    梁景瑶哭笑不得,才多大的人,知道害羞了。

    当看到病情,她惊呆了:“这怎么回事?疼吗?”

    小男生的花生豆,焦黄焦黄的,黄里还夹杂了点白。

    “疼倒是不怎么疼。”老太太人老力气还在,单手轻轻摁住奋力挣扎的孙子,“也没发生什么事,就忽然变黄了。”

    梁景瑶从没见过这种病情。

    也没听说过有关病例。

    她思考片刻,决定先做个简单的检查,刚动手,小男孩嚎啕大哭:“呜呜呜,你结婚了吗?”

    梁景瑶:“没呢。”

    小男孩立刻止住哭声,仔细打量她:“那你能当我媳妇吗?”

    梁景瑶:“不能。”

    看个病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梁景瑶不再搭理熊孩子,用棉签轻轻擦拭,没几下,颜色开始变淡。

    老太太低声道:“我给他擦过,能擦掉点,可睡一觉,早上醒来又变黄了。”

    梁景瑶点点头。

    黄色消失,变成皮肤本来的颜色,没有异味,不是身体的分泌物。

    什么东西染的?

    小男孩穿的白色小裤裤。

    梁景瑶想了想:“变黄之前,他有没有穿对应颜色的贴身衣物?”

    老太太使劲摇头:“没有,贴身的啊,被子啊啥的,我家就没这个颜色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不是内裤掉色染的,那就奇怪了。

    梁景瑶手指轻轻搭在小男孩手腕,细细感受脉搏,有点上火,不过没什么大碍。

    又让他张开嘴看看舌苔,然后,额头贴过去。

    一些炎症,初期发烧不怎么明显。

    额头面积大,裸/露在外,比腋下温度略微低一些。

    温度正常。

    梁景瑶慢慢抬起头,就见小男孩黑黝黝的脸蛋忽然起了两团红晕。

    那是害羞的红晕!

    原本看起来有点皮的小男孩手背靠手背,十指交叉,喃喃道:“你亲我。”

    梁景瑶:“所以呢?”

    “你亲了我,还看了我的小黄豆。”小男孩越说越理直气壮,大声道,“所以你要负责,当我的女朋友。”

    梁景瑶:“”

    难怪导师说,给幼童看病需要更多的耐心。

    老太太气呼呼给孙子后脑勺一巴掌:“不许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梁道士,你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

    梁景瑶哪里会介意,郑重道:“我要先看看你的家再决定。”

    不是内裤染的,不是体内分泌物,也没发烧,只能去家里看看。

    小男孩高兴坏了,左手牵奶奶,右手牵梁景瑶,把两人胳膊当成了秋千,荡来荡去,活像个小猴子。

    小猴子还给梁景瑶唱了首能表达此刻激动心情的歌,他正换牙,唱歌漏风:“你,就是我的小猩猩,挂,在那天上放光明”

    梁景瑶:“”

    好嘛,猩猩飞天上去了。

    只可惜他的高兴没能持续太久。

    到了家,梁景瑶直接去小男孩睡的房间,进屋,她抽抽鼻子,转身问老太太:“孩子尿床?”

    身为一名中医,对味道特别敏感,加上天气热,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尿骚味。

    小男孩脸色大变,急的跳脚:“不许说,你不许说。”

    他虽然才六岁,但知道尿床丢人,尤其还当着女朋友的面。

    “你傻不傻,这样说等于承认了懂不。”老太太翻个白眼,接着赔笑道,“梁道士,咱们去堂屋喝茶吧。”

    她以为梁景瑶嫌弃这个味道。

    梁景瑶摆摆手,拎起床上的藏蓝色薄被。

    崭新崭新的。

    “孩子爹妈在城里打工,洗衣机正巧坏了,还没来得及洗。”老太太一脸愁色,“也不知道怎么着了,最近三天两头的尿,白天也没玩火啊。”

    梁景瑶大概知道原因了。

    她让老太太端来盆清水,把薄被放进去,轻轻揉了几下。

    几缕蓝色慢慢散开

    老太太不意外:“咦,这条也掉色啊,下次赶集我得去找那人。”

    这些年网购普及,乡下人更多还是喜欢传统的购物方式——赶大集。

    价格便宜,看的见摸的着。

    就是质量不怎么样。

    梁景瑶笑着道:“太坑人了,让他赔孩子医药费,”

    老太太楞了下才反应过来:“被子染的?不对呀,颜色不一样。”

    梁景瑶也是刚想通。

    人的尿液含有碱性物质,小孩有点上火,碱含量更高,碱遇到藏蓝,变成黄色。

    至于为什么会变得那么黄,大概被子用的染料的原因。

    老太太不懂化学反应,但相信梁景瑶,千恩万谢。

    现在看病太贵了,尤其小孩,感冒发烧就得好几百,幸亏遇到梁景瑶,没花钱,孩子还没遭罪。

    小男孩不高兴,见梁景瑶要走,哭的冒出了鼻涕泡:“你这就走了吗?”

    梁景瑶冷冷道:“对,我不喜欢尿床的小孩子。”

    小男孩哇的声,把脑袋埋到老太太腿上,哭的死去活来。

    梁景瑶向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孩子尿床有很多种原因,生理的,心理的。

    没太有效的治疗方式,最多建议保持良好的习惯,睡前少喝水,少吃水果,多上几次厕所等等,反正长大就好了。

    梁景瑶这句话,是给他来了个心理暗示。

    看看吧,因为尿床,女朋友都没了。

    老太太心领神会,大声配合:“别哭了,等你哪天不尿床,奶奶再带你去土地庙玩。”

    两重心理治疗,没问题了。

    土地庙门口有人等着梁景瑶。

    一个老头。

    他看起来应该有八十多了,穿件不知道多少年的蓝色涤卡上衣,挽着袖子,干瘦,脊背驼成了弓形,像一只干瘪的大虾。

    等梁景瑶走进他才反应过来,颤巍巍站起身,一笑露出干瘪的牙床:“您是梁道长吧。”

    梁景瑶赶紧搀扶住:“大爷,您来看病?”

    老头不好意思点点头,摘下背后的布包:“家里没啥好东西,带了点刚摘的金银花,没打药,可新鲜呢,泡水喝。”

    梁景瑶快速翻开往生录,默默叹口气。

    难怪这么大年纪也没个人陪着。

    老头八十五,老伴去世多年,有个女儿,远嫁外乡,过的不怎么好。

    养老难,农村老人养老更难。

    老头没有保险,政府每月发放两百块养老金,再就是一亩多药田。

    可金银花,卖不了多少钱。

    梁景瑶接过布包,放在鼻子深深闻了口,笑着道:“真香啊。”

    老头似乎放松了点,跟着嘿嘿笑。

    老头症状,头疼,头疼欲裂,大概有两三天了,之前没有过,他买过止疼片,吃了不管用,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扯着似的,尤其晚上,疼的睡不着。

    梁景瑶号完脉,犹豫了下低声道:“大爷,估计您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初步确认,老人可能得了脑炎。

    中医可以通过针灸或者推拿治疗,但见效慢,老人疼成这个样子,最好采用见效更快的西医。

    而且没有检测仪器,梁景瑶无法判断,老人属于哪一种脑炎。

    就怕病毒性感染。

    “脑炎啊,难怪那么疼。”老头摸摸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表情平静,“好的,我去医院看看,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好人呀。”

    说完,吃力站起来。

    他如果能去,早就去了。

    舍不得那个钱。

    人老了,哪有不得病的,忍忍就过去了。

    梁景瑶不知道该怎么劝,像这样的老人有不少,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有的人的一生就像中药,越熬越苦,越老越苦。

    老头走出大殿,留下满满一布袋的金银花。

    梁景瑶脑中有什么闪过,脱口而出:“大爷,你等下。”

    梁景瑶快步追上,让老头别动,轻轻挽起他的裤管,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干瘦的小腿,一颗黄豆粒那么大的蜱虫,因为吸的太饱,肚子都快变成透明的了。

    幸好有往生录。

    幸好梁景瑶翻看老头的过往正好是那一天,老头摘金银花,似乎被什么咬了下,吃力想用手挠,可他驼背太厉害,没够着。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很多次。

    老头看不到小腿,没多久,不痒了,变成有点疼,再后来,不疼了,也就没当回事。

    梁景瑶拿出棉签酒精。

    蜱虫kou器是弯曲状,简单说像鱼钩,强行拔出,只会让kou器折断,留在人的身体。

    折断就麻烦了,得打麻药,切开局部皮肤。

    酒精可以。

    几分钟后,黄豆粒那么大的蜱虫开始蠕动,一点点,终于,喝多了。

    梁景瑶看准时机,用镊子小心翼翼夹住,确认完整松口气,递到老人面前。

    老头惊讶睁大眼:“那么大的草爬子?哎呀,难怪呢。”

    土话管蜱虫叫草爬子。

    老人种植药田,基本天天见。

    梁景瑶眉开眼笑:“您不用去医院了,我给您开几副草药,不过您以后得多注意,再采药的时候,一定保护要做好保护措施。”

    蜱虫传染脑炎需要时间,一般人遭到叮咬,回家后及时处理问题不大。

    像老人这种情况的,太少见。

    他身边没人,行动不便。

    好在他应该没少被咬过,身体自己产生了抗体。

    稍晚些时候来的又一个患者的遭遇,再次让梁景瑶目瞪口呆。

    依旧是慕名而来的村民。

    一个中年汉子,四十多岁,他被人架着来的,虚弱的快不会走路了。

    梁景瑶赶紧迎出去:“哪里不舒服?”

    中年汉子说话有气无力:“我,我头晕的厉害,经常喘不过气,严重时候,走路都会摔倒。”

    梁景瑶快速摸了下脉,眉头立刻皱起:“去医院看过了吗?”

    中年汉子脉搏浮而软,血虚的非常严重,而且血压低的吓人,再这样下去,怕是有生命危险。

    随他一起来的家属使劲点头:“去过了,去过好多次,没办法这才来找您看看,老人说,可能遇到妖怪了。”

    梁景瑶很想翻个白眼。

    血虚就是遇到妖怪了?

    和之前头晕的眼镜男遭遇有些相似,中年汉子几乎把能做的检查做了一个遍。

    梁景瑶看着输血记录,茫然了。

    输过两次血。

    之后过不了多久,再次出现因失血过多的头晕症状。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他的血?

    梁景瑶打开往生录,查看男子生病之前的经历。

    然后,目光落到男子左腿。

    男子的左腿,被蚂蟥给蜇了。

    蚂蟥又叫水蛭,夏天水塘里很常见,喜欢吸食人和动物的血液,可一只蚂蟥再怎么吸,也不会让人出现失血的状况。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难不成蚂蟥钻到了身体里面?

    中年汉子因为贫血晕晕乎乎,大脑迟缓,听到梁景瑶问,压根没想对方怎么知道,有气无力卷起裤管。

    他种藕,从小到大习惯了蚂蟥。

    现在还好,有各种专业的保护设备,以前的时候,下一次藕塘,上来后双腿爬满蚂蟥,密密麻麻的。

    蚂蟥咬人不疼,一点感觉也没。

    所以这一次看到腿上有蚂蟥,他用老办法,脱下鞋,用鞋底狠狠抽。

    这是老一辈总结出来的经验。

    蚂蟥有很多吸盘,不能硬拽,鞋底狠狠抽打产生的震动,让它自动脱落。

    或者干脆等它吸够血自己掉下来。

    中年汉子摸摸依旧红肿的伤口,解释道:“可能感染了,一直没好。”

    距离被咬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着,当初一点点的三角形小伤口迟迟不愈合,连带着周围皮肤变得红肿。

    好在一点都不疼。

    梁景瑶眉头紧皱,那伤口,快有半个巴掌那么大了,还在往周边蔓延,她用手指从边缘开始轻轻按:“疼吗?”

    中年汉子憨笑摇头,用力拍了下伤口:“一点都不疼。”

    正因为不疼,他才没在意,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

    梁景瑶苦笑摇头,手指摁住伤口中心,渐渐用力。

    有点像暖水袋,外表微微坚硬,里面柔软,像水般微微流动。

    比水浓稠。

    “你可真能抗呀。”梁景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比讳疾忌医更让人无奈的是患者不在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她叹口气,郑重道,“基本确定,蚂蟥咬你的同时,在血管里产了卵,也就说,有无数小蚂蟥日夜吸食你的血。”

    中年汉子原本没多少血色的脸变的煞白:“啊,这,这怎么可能,明明一点都不疼。”

    他不懂医,但熟悉蚂蟥,咬开皮肤吸血的时候,那疼的啊,就像用刀割肉。

    “蚂蟥的吸盘有麻醉作用,那么多只小蚂蟥,感觉到疼就怪了。”梁景瑶站起身,严肃道,“两个选择,第一,去医院,切开伤口,第二,我来切,不过我这里没有麻醉剂,只能用银针止疼。”

    中年汉子想都不好使劲点头:“你切,你切。”

    想想身体里有无数只小蚂蟥,他头皮发麻,恨不能自己立刻动手。

    用银针止疼,其实为了预防万一。

    男子伤口,整个肌肉和神经组织已经死了,成了堆烂肉。

    给手术刀消毒,梁景瑶戴上手套,凝神片刻,对准红肿伤口切了下去。

    瞬间,一股黄色的脓液喷涌而出。

    腥臭!

    中年汉子和亲属没敢多看,又恶心又臭。

    梁景瑶仿佛没有看到,表情严肃,等脓毒喷的差不多了,开始用手轻轻挤压,直到流出红色的血液。

    她低下头,眼睛几乎紧贴伤口。

    果然!

    红色血肉组织里,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似乎受到惊吓,轻轻蠕动。

    梁景瑶用镊子轻轻夹出一条。

    中年汉子:“”

    不大,和蚊子差不多,可太吓人了,在他的血肉里呀。

    中年汉子抖的快不会说话了:“梁,梁道士,很多吗?”

    梁景瑶点点头。

    水蛭产卵茧,每次三四个,每个里面最多接近四十条。

    咬人的这条大概感觉环境不错,挺能生的,目测一百多条。

    然而,并非所有的小蚂蟥都能看到,可能还有更小的,肉眼很容易忽略。

    怎么取出,有没有完全取出是个问题。

    最好去医院,用高浓度盐水反覆清洗,再拍片确认。

    中年汉子一刻不想等,浑身哆嗦,咬牙道:“您这里能洗吗?我不怕疼的。”

    谁知道蚂蟥会钻到哪里去。

    “这会知道怕了?”梁景瑶先瞪他一眼,再安慰,“放心吧,蚂蟥只吸血,不吃肉。”

    再三保证好几次,中年汉子才勉强放心,逃一般离开。

    医生真的要活到老学到老。

    查出中年汉子贫血不难,但谁能想到,蚂蟥会在身体里产卵?

    ————

    第二天早上刚要开播,来客了。

    一名身穿制服的年轻女警,叫陈萍,为私事也是公事。

    她刚参加工作不久,没有经验,平常处理东家西家的鸡零狗碎。

    几天之前,去送一个迷路的乡下老太太,结果遇上了人命案。

    有人从井里发现具尸体。

    陈萍一边保护现场,一边赶紧打电话汇报。

    尸体很快捞上来,是本村的人,叫大小,咋一听,不像个人名。

    可这个名字实际金贵着呢——大胖小子。

    大小出生的那个时代,丫头片子不值钱,儿子是一个家庭人丁兴旺的主要表现,儿子多,意味着干活有壮劳力,打起架来不吃亏。

    因此即使他上面有五个哥哥,父母依然给他起了这么个宝贝名字。

    可惜,大小不知道娘胎里没发育好还是怎么着,活像个没发好的馒头,五官皱巴巴挤一起,尤其眼睛一点点,怎么看怎么像头猪。

    长大后,身高只有一米四多,是个傻子。

    傻子命不好,父母在他七八岁时去世,还好已经不是旧社会了,傻子享有正常公民一切应有的待遇。

    他有国家分的两亩地。

    他先后跟着大哥,二哥,三哥,最后,跟着五哥。

    五哥也结婚了,嫂子和侄子侄女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从没打过他,但也没把他当成个人。

    大小太脏了。

    农村卫生条件本来就不好,大小只有夏天才去村外河里洗澡,每次洗,活像件掉色的廉价衣服,染黑一大片河水,让村民避之不及。

    冬天冷没法洗,脸上脖子里的泥灰,一层层一道道,比猪圈里的猪干净不到哪里去。

    衣服更不用说了,哥哥的,嫂子的,侄子的,从上身就没洗过,硬邦邦的,脱下来能原地立起来。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脏,天热睡家门口的柴火垛,天冷睡灶房里的柴火垛。

    可就这么个人,生命比地里的野草还强,没病没灾,健健康康活到了六十八岁。

    因为陈萍,案发现场保护的非常好。

    刚下过雨没多久,土壤松软,脚印清晰可见。

    重案组很快来到,排查掉最先发现尸体的几人脚印,只有大小的。

    也就说,从脚印看,他大概率自己掉进去的。

    之后来的法医也验证了这点。

    没有尸斑,身体僵硬度大概百分之九十,算上井水浸泡,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身上伤口大部分来自外部撞击,受力点是主动,死者坠井时应该意识清醒。

    排除被人打晕之后再扔进井里的可能。

    只是,当检查到眼睛的时候,法医轻声咦了声。

    科技发展到现在,尸检属于破案重要的一环,经常能为侦破案件提供重要的线索和证据。

    陈萍不知道为啥有种直觉,没那么简单,以为发现了什么。

    法医不认识她,以为重案组的呢,低声道:“你来看死者的眼睛。”

    大小躺在地上,短短时间,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田地里快赶上蜜蜂大的苍蝇闻到熟悉的味道,在他脸上飞来飞去。

    他原本像猪一样的小眼睛,被水泡大,有一抹凝固的喜悦!

    仿佛看到什么朝思暮想的东西,那抹高兴,随一动不动的眼珠定格。

    人遭遇死亡,正常反应应该是惊恐害怕绝望,按照死亡环境推测,意识清醒掉到水井,应该挣扎大喊求救。

    怎么会高兴呢?

    法医想了好一会:“吸/毒的人处于幻想出来的幸福世界遭遇意外,偶尔发生这种情况,不过也极少见,我只听导师讲过,毕竟死亡痛苦会压到一切。”

    大小自然不可能吸/毒,他没这个条件。

    尸检只能给出线索,具体确定他杀还是自杀,需要来自各方面的证据。

    因为这点。

    专案组开始实地调查。

    陈萍作为最先赶到案发现场的警察,跟着一起去大小家。

    如今村庄都富裕了,家家青砖瓦房。

    大小的家,就在门口堆着的当季新鲜玉米杆里,圆圆的,像个狗窝,唯一的床上用品,是件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被褥。

    他在这种地方睡了几十年。

    大小之死惊动了小村庄,几乎倾巢而出看热闹。

    有邻居小心翼翼解释:“警察同志,你们可别误会呀,是大小不去屋里。真的,她嫂子很多次让他去屋里睡,他死活不去。”

    陈萍没忍住,冷冷道:“是吗?”

    智障人士遭遇虐待不罕见,大小坚持住在这里,但那估计给狗,狗都嫌脏的被褥怎么解释?

    大小的哥嫂没在家,前段时间去城里儿子家了。

    大门开着,屋门也开着,房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大小生活的痕迹。

    重案组警察经验丰富,立刻注意到这个细节:“死者以前出门的时候也不锁门吗?”

    这位邻居恍然大悟惊呼:“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大小吧,虽然是个傻子,但很顾家,这次怎么就忘记锁门呢?”

    这时,女人哭喊声从门外传来。

    “我的个兄弟呀,你怎么就死了呢,我和你哥不过就去了趟城里看你大侄子,你咋就走了呢,我对不起你呀,老天呀,我没法活了。”

    哭声响亮,但没感情。

    正主来了,死者大小的哥哥和嫂子赶回来了。

    夫妻俩有重大嫌疑。

    作者有话说:

    大小的故事,我曾在国宝女配第一部 写过。

    至今为止,这本书里大概百分之八十的故事都有原型,唯独大小,我一直放不下,或许,这个世界上,已经完全没人记得他了。

    国宝级女配被锁。

    第76章

    陈萍警校毕业,成绩优秀,自然懂的如何确定侦破方向。

    大小是个人畜无害的傻子,整个村里的食物链最低端,会走路的小孩都能随便欺负他,哪怕论辈分,该喊他声爷爷。

    不存在仇杀的可能。

    他的死,对于五哥一家人等于甩掉个沉重而无可奈何的包袱。

    扔下亲弟弟不管,难免遭人非议,农村屁大点的事都能传个风风雨雨,更别说大活人了,可要管,管到什么时候?

    他今年六十八,健健康康的,再过几年生病怎么办,谁出钱?谁来伺候?

    五哥一家人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然而这个怀疑只维持了几分钟。

    五哥和媳妇很多天前去城里儿子家,中间没回来过,有监控可以作证,事发的昨天,他们都没出门。

    不是他们!

    重案组改变方向。

    从村后到村前,接连寻访了八九个年龄大的老人,收获一堆大小生前的故事。

    比如,每当村里有红白喜事时,他的好日子就来了,饭点不请自来,他浑身臭烘烘的,没人和他愿意坐一起,赶吧,众目睽睽之下不够丢人的。

    于是主人不得不打包几盘大鱼大肉之类的硬菜,客气把他送走。

    再比如,他辈分在村里算高的,很多比他大很多的都要叫一声六叔,等年纪大了,辈分更高,大半村民都是他的晚辈。

    平常街上偶尔遇到,他会故意装出长辈的样子大喊:“大孙子,吃饭了没?”

    你躲也不行,他会追,问完后如果有人稍微客气点回答,他会高兴的哈哈大笑。

    也有人不吃这套,低低骂几声,这个时候,大小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低眉耷拉眼走开。

    大小还特别喜欢孩子。

    秋季的时候,他去玉米地里找一种叫马宝的野果,自己不吃,像真正的长辈般,送给村里的小孩。

    死者为大,死了的大小终于被当成个人了。

    众村民想起大小的种种好,感叹他一辈子活的不容易。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第二天,更详尽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大小身上所有的伤口均来自坠井时的撞击,且意识清醒,有挣扎的痕迹。

    现代刑侦,越来越专业。

    加上案发现场的脚印,警方准备结案:大小智商停留在五六岁,但身体老了,他的眼,早花了,家人根本没想过这点,没给他配老花镜。

    事发当晚,不小心坠井。

    大小死于一场意外。

    除了陈萍。

    她知道,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相对的,因为种种原因,每年都有大量破不了要案命案。

    她坚信,大小是被人害死的。

    因为那一双眼睛,被井水泡大的眼睛。

    仿佛井水成了眼睛的一部分,一个六十八岁的老人,笑的像个孩子般清澈。

    他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法律需要证据,不认同直觉。

    陈萍想到了梁景瑶,神奇的梁大师。

    她没有失望,梁景瑶没认同,也没否认她的猜测,给了一个名字,和一个地点。

    人名叫张庆宇,和大小一个村的,早些年当村里的会计,大概嫌弃工资太少,最近兼职卖保险。

    陈萍忍不住心跳加快。

    保险!

    陈萍一刻等不及,立刻出发。

    大小的死,给小村庄笼罩上了层恐慌阴影,大白天的,一个人看不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从村口到大小的家,竟然没遇到一个人。

    大小在家门口的窝,依然保持着原有形状,主人几天没回来,一条大黄狗在这安了家,见陌生人走来,警惕抬头。

    窝旁边的大门紧锁,旁边放着根细细的木棍。

    陈萍顺手拿起来,木棍刚砍下不久,水分未干,有股淡淡的树木清香味。前段削成尖尖的形状,中间刻了好几个不怎么精细的菱形花纹。

    像件粗制滥造的法器。

    这是,桃木?

    民间有桃木辟邪的说法,被雷击过的最好,如果没有,选正对东南方向的一截雕成桃木棍挂脖子上,是很多农村小孩的标配。

    家门口放这么根桃木,怕谁呢?

    张庆宇家门口也放了根桃木棍,见到一身制服的陈萍,立刻脸色变了,目光闪躲。

    没几句话他便招了。

    几个月前,大小的五哥给大小买了份巨额保险——二百万!

    残障人士不比普通人,要花的钱不是小数目。

    骗保杀人!

    然而,那晚他不怎么在场,一家人都在城里的家里,哪也没去。

    怎么害的大小?

    陈萍想起大小大哥说的话。

    大小有五个哥哥,最早跟着大哥。

    他今年快八十了,当时激动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晕过去,坚持老五绝对是凶手。

    大小从没出过远门,小小的村庄便是他的整个世界,生活了几十年,熟悉村庄每一个角落,他怎么会掉进去?

    而且大小很惜命。

    这位老大哥为了证明没说谎,特意说了件羞于对人提起的秘密,他十多岁的时候,有次带大小去割猪草,天气炎热口渴,从井里打水。

    他很讨厌这个傻弟弟,因为按照农村风俗,等父母不在了,作为长兄,他要照顾大小。

    于是他狠狠从后面推了下。

    大小没掉进去,牢牢保住辘轳,打那后,见到水井便一脸惊恐,有多远走多远。

    一直到现在,大小仍然对水井有阴影。

    他绝对不会自己跳进去。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

    陈萍再次来到大小住的柴火垛。

    从这里到水井,直线距离两百米,大小没有走直线,他大概为了躲开地里种的菜,饶了好几个圈子,眼花了,能躲开菜,为什么不能躲开水井?

    乡间清新的风中,传来股什么被烧糊的味道。

    梁景瑶给的地点,是淹死大小的那口水井。

    此刻水井边,有一堆带着余温的纸钱灰烬。

    有人来这里给大小烧纸?

    谁?

    陈萍连忙站起来四处张望。

    太阳落到了树那边,最后一丝余晖下,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再晚几秒,就能彻底走出视野外。

    是个老太太。

    她腰弯的几乎和地一般平,倒背着手,穿件老式藏蓝色开襟上衣,灰色的裹脚布下,一双三角形的三寸小脚。

    老太太耳朵不太好,听不到身边的呼喊,一直到陈萍气喘吁吁跑到她前面才慢悠悠抬头,见是个穿警服的姑娘,茫然愣住了。

    “大娘,能听到我说话吗?”陈萍一遍遍提高嗓门,最后贴着老太太耳朵喊才有了效果。

    “哎哎,听到了,姑娘,你是哪个村里的?”老太太努力直起腰,一开口,露出干瘪牙床和仅剩的两颗牙齿。

    “我城里来的,大娘,您刚才去水井边给大小烧纸了?”

    “不是呀,我给我大姐烧的纸,今天是她的回门日。”老太太摇头,满脸褶子绽开,笑的很慈祥,“谁是大小呀。”

    陈萍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喃喃道:“您不认识大小?”

    这句话没扯着嗓子吼,老太太听不到,不过她大概习惯了,自己顺着话往下说:“我大姐呀,叫王大丫,死了——快六十年了吧,跳井死的,男人不争气,心里只有娘没媳妇,哎,你说咋这么想不开呢,死的时候多大来着咦,大小,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是不是给猪结扎的那个?”

    给猪结扎,一个早失传的手艺。

    猪也有七情六欲的,特别是公猪,有了那想法不好吃饭,不好好吃饭就不长肉,所以衍生了这么个手艺。

    大小肯定不会。

    老太太很识相,明白自己老了讨人厌,见陈萍不说话,絮叨几句闭嘴,慢悠悠迈着小脚,走了。

    陈萍走神了,大脑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闪即逝。

    醒悟过来追上去大喊:“大娘,你的姐姐,是不是有个傻儿子?”

    老太太费力转身,她年纪不知道多大了,老的身上没一点活力,艰难想了片刻:“没有啊,我大姐生了一个儿子,聪明着呢,五岁就会打算盘。”

    陈萍再次失望,看来她想多了,老太太的大姐,和大小没关系。

    老太太疑惑打量她几眼,捶捶腰,想起了什么,叹口气:“哎,后面的种不行,最小的孙子生下来是个傻子,那眼睛呀一点点,我当时就说,赶紧扔了得了,没准是猪妖托生的,长大了吃人心”

    傻子,眼睛一点点?

    老太太没看到陈萍眼睛睁大了,她自己大概都忘记了这段记忆,一边努力思考一边断断续续说:“可大姐就喜欢这个傻孙子,说什么大胖小子,对了,大胖小子,小名叫大小。”

    老太太耳朵背的几乎只剩装饰功能,即使身边有人说大小去世的事,她也听不到。

    她随意唠叨的话,点燃陈萍快要熄灭的猜测。

    不过人年纪大了,记忆难免混乱。

    陈萍细细打量老太太几眼,扯着嗓子吼:“大娘,您今年高寿?”

    大小今年六十五,老太太满打满算九十顶天,差两个辈分?

    老太太完美诠释什么叫人老成精,她听出陈萍想要问什么,露出干瘪的牙床,笑容竟然有点淘气的味道:“俺娘五十多岁那年有的我。”

    陈萍:“”

    是她先入为主了。

    老太太耳背,嘴巴却进化的更厉害,见陈萍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就像给晚辈讲故事般,兴致勃勃打开话匣子。

    她记忆太多,争相恐后往外蹦,说一会长姐,再说大小,时不时又冒出自己小时候的事。

    其中有件事,重复了好几次。

    今天是她长姐的回门日,按照风俗,她这个妹妹作为娘家人代表要来烧纸,回门日往前推算,也就是大小死的那天。

    是她长姐的忌日。

    同一天!

    已经够了!

    陈萍轻轻搀扶住老太太胳膊:“大娘,我们边走边说吧。”

    “哎,走走。”有人陪聊还有人搀扶,老太太高兴坏了,满脸笑意走了会反应过来,她慢慢回转身,眯起眼,看向水井的方向,“姑娘,你刚才说啥?给大小烧纸,他也跳井了?”

    陈萍轻轻点下头。

    “早该去找他奶奶了。”老太太捶捶腰,努力直起来,对着水井方向长叹口气,“我大姐呀,最疼这个傻孙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路,明天我得再来烧点纸,打发打发小鬼,出远门,没钱可不行。”

    陈萍对这番话毫不意外。

    她基本想通了。

    大小的五哥作为重大嫌疑人连夜被逮捕,审讯出乎意料的顺利,当听到奶奶忌日,他忽然像中风了般,嘴巴哆嗦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凶手不是他!

    甚至,不是他媳妇。

    是他的儿子。

    大小,智商只有五岁孩子的大小,父母去世,疼爱他的奶奶生前反覆叮嘱一句话:不要遭人嫌,要勤快,哪里都喜欢勤快人。

    大小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不懂奶奶是在传授他一个保命的法宝。

    但他牢牢记住了,记了几十年,做了几十年。

    最脏最累的活,麦收秋收直接睡地里,当没活了,他惶恐,就去地里捡漏下的粮食。

    他不求吃不求穿。

    奶奶走后,他爱上了一个人,胖乎乎的小侄子,真可爱呀,不像别人那样见到他一脸嫌弃走开,会用胖乎乎的小手抓他的手指头。

    那么那么的可爱。

    哥哥嫂子不让他靠近,没关系,一个院子里住总有机会,实在不行,远远的看也行。

    有邻居见大小一脸傻笑老偷看,担心提醒,怕不是想趁没人的时候煮了吃?

    小孩子对情绪比大人敏感,明白谁对他好谁不好。

    小侄子喜欢和大小玩,大点的时候,找机会就跟着大小田地里乱跑,这个叔叔太厉害了,会找各种好吃的野果,会抓蚂蚱,会毫无下限包容他。

    小侄子渐渐长大。

    大小依然是五岁。

    大小依然逆来顺受,他接受小侄子上小学,有了新的玩伴冷落他,之后,像哥哥嫂子一样对他大呼小喝。

    五岁的大小,渐渐累了,他不知道这是身体老了,他以为要干不动活会被人嫌弃,他不想活了,他想奶奶,想爹娘。

    身体六十八岁,心智五岁的大小,生平第一次萌生了死的想法。

    他没敢告诉别人,找机会偷偷告诉了最相信的小侄子,问他怎么死才不疼。

    小侄子让他等。

    一等就是几个月,就在他以为小侄子忘记了时,深夜,小侄子来电话了,用小时候那样的神秘语气告诉他。

    跳到井里——死后可以见到奶奶!

    大小怕井,知道井会淹死人,可是,能见到最疼他的奶奶!

    他想奶奶了,想了几十年,想的难受,想的都快忘记奶奶的样子了。

    他兴奋地忘记锁门,一路上没忘记不能踩菜地。

    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眼睛里那抹凝固的笑意,是不是因为死亡来临的时候,他看到了奶奶。

    作者有话说:

    大小是我随意起的名字,现实里的结局是:死于意外,家属拿到了保险金。

    希望真相的确如此。

    重新写,内容难免有重复,本章500个红包,一周后发,如果过了时间可单独留言,看到就会返还订阅。

    第77章

    太阳刚落到山的那边,一轮淡淡新月便高悬山的另一边,快到七月十五了。

    急促脚步声打破山间傍晚的安静。

    一对大概五十多岁的夫妇脚步匆匆,当路过土地庙,看见门口的梁景瑶,急呼呼比划问:“您有没有看到这么个高的老太太,背有点驼,穿件暗红色上衣。”

    梁景瑶沉默片刻,指了个方向:“往宁家村那条路去了。”

    “宁家村?”俩人一愣,似乎意识到什么,对视一眼,匆匆谢过一边走一边小声道,“老太太怎么会去那里?她不会知道了吧。”

    前几天,发生了件震惊全市的大事件。

    最繁华的商场门口,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男人,挥刀就砍。

    人群疯了般奔跑,可是,总有跑不动的。

    一个大肚子孕妇被追上,背部中了一刀,她扑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脑袋又挨了一刀。

    勇敢那东西,更多只存在没有危险的时候。

    那么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止,躲在足够安全的位置瑟瑟发抖。

    孕妇的惨叫,缓缓流淌的鲜血,男人手里疯狂挥动的刀,让人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脚仿佛变成两根木棍,没了直觉,勉强还能站着。

    一个穿着萤光绿反光背心的人出现。

    商场门口指挥交通的年轻交警!

    他的大喝没用,他一脚踹中男人后背。

    先把孕妇救下来再说。

    一般人的反应,应该反抗。

    男子不是正常人,他是个疯子。

    他打了个滚,仿佛不知道背后有人,眼睛通红,眼里只有地上的孕妇,继续挥刀猛砍。

    年轻的交警不得已,只好近身搏斗。

    身上大大小小,被砍了十二刀!

    其中一刀,正好砍中大动脉,还没送到医院,人已经走了。

    他才二十三岁,刚参加工作不久。

    孕妇和肚里的孩子,最终没事。

    他年轻的鲜血,染红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他是平凡时代的英雄。

    朋友圈刷爆,整个城市默默哭泣。

    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大的痛,是什么也不能说。

    英雄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是奶奶的命。

    家人决定暂时瞒着,瞒一段时间再说,怕老人听到受不了,有个三长两短,跟着走了。

    今天,是英雄的头七,也是老人的八十大寿。

    一大早,按照农村的传统,家人开始操办寿宴。

    怎么解释孙子为啥不来已经想好了,去首都出差,政府规定不能打手机,不过发来了贺寿短信。

    大声朗读完毕,众人生怕老太太怀疑,你一言我一语飞速岔开话题,什么因为工作表现好,受到领导器重,以后肯定大有出息。

    老太太看起来正常极了,老脸面带自豪微笑。

    八十岁,眼早花了,应该看不到他们眼里的泪光。

    当地风俗,八十属于高寿,要办流水席,全村人都来沾喜气,从中午吃到晚上。

    结果还没天黑,老人说上厕所,暂时离席。

    众人等了好久,发现不对劲已经晚了,没人看到她去了哪里。

    往生录忠实纪录下了一切。

    老人有个那个年代特有的名字,叫招娣。

    别看她八十岁了,可腿脚还年轻,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熟悉大大小小角落,宛如只年迈但仍警惕的老猫,悄无声息溜出村子。

    招娣走到河边,从怀里掏出薄薄的黄表纸,还有个一次性打火机。

    山间的风不懂尊老爱幼,吹乱她稀疏的白发。

    黄表纸燃的快极了。

    为了怕别人发现,她只带了一刀,有点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发小鬼,不过,孙子是英雄,阎王爷大人应该会照顾的吧。

    招娣干枯老眼盯着翩翩起舞的纸灰,等到完全飘散,她站起身,辨别了下方向,继续走。

    有个人,应该比她更伤心。

    她得代替孙子去看看。

    孙子谈了个女朋友,高中同学,也算半个青梅竹马,宁家村的,叫宁婷,给她看过照片,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个好性格的姑娘。

    这几天里,电台,电视,几乎全在报道英雄的事迹,头七夜,无数市民前往商场门口祭奠。

    而作为英雄的相邻,了解的更多。

    招娣刚进村,便有人认出了她,问清来意,抹抹眼泪,把她带到村外路口。

    宁婷在那里烧纸呢。

    两个只见过彼此照片,彼此期待正式相见的女人,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场合见面。

    宁婷憔悴的仿佛干旱季节里的庄稼,当看到老太太,悲伤到干枯的眼睛有了点生机,她蹲的太久,站起身才发现脚麻了,差点摔倒。

    一只手扶住了她。

    那手,仿佛节没多少生机的枯枝,干瘦,却坚硬的能撑起一片天。

    似乎还传来了某种失去的熟悉温度。

    她是他的亲奶奶呀,这世界上的至亲。

    宁婷泪水汹涌而下:“奶奶。”

    招娣仿佛头次见到孙女婿般,答应的格外响亮,甚至还带着点喜庆,她仔细打量宁婷,满足叹口气:“本人比照片还俊,我孙子有福气啊。”

    七天了,没人敢在面前提有关的字眼。

    招娣那边是瞒着,宁婷这边是不敢说。

    “奶奶,您怎么来了?”宁婷哽咽看看老人身后,没看到陪着的人,“今天是您的八十大寿吧,我,我本来”

    她说不下去了。

    悲伤在胸腔剧烈翻腾,堵住了嘴巴。

    她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同样放不下对方。

    事发第二天,宁婷便去了,她想,她年轻,身体撑得住,奶奶年纪大了,她得替爱人照顾好奶奶。

    最终,她只远远看了眼那个苍老的背影。

    这样也好。

    招娣点点头,柔声道:“我想到了,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暮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脉只剩片绵延的模糊曲线。

    招娣掏出怀里的存折:“听奶奶说,不许拒绝啊,这里面的钱都是小正交给我保管,本来打算你俩结婚时候用的,他为了救人而死,政府给的抚恤金就不给你了,我养老用,这个,必须拿着。”

    宁婷哪里肯要,可她败给了老人的一句话。

    招娣紧紧抓住她的手:“孩子啊,你不要,奶奶走的不安心啊,等见了小正,我怎么给他说?”

    宁婷看着老人的眼睛,黑暗遮住了浑浊和皱纹,那里面流淌的爱,那么熟悉,她再也忍不住,扑倒老人怀里:“我要钱有什么用啊,奶奶,我只想要他,要他好好的陪着我,说好的一起给您过八十大寿。”

    她哭的几乎背过气。

    农村白事很折腾人,从死亡到葬礼,按照性别,男的五天,女的七天。

    这段时间里,孝子孝孙待在灵堂守孝,不能出门,不能洗澡,等到了葬礼那天,披麻戴孝,磕头从早上磕到晚上,折腾的人奄奄一息。

    媒体批判这叫封建糟泊。

    可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东西,都有一定的道理。

    悲伤如果太重,伤人。

    宁婷几天里只吃很少的东西,她哭不出来,整夜整夜睡不着,距离崩溃不远。

    被刀砍的时候,他痛不痛呀。

    招娣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脊背,一直等到哭声渐渐低下来,轻声道:“好孩子,忘了小正吧,你还年轻,以后找个一定会遇到个好男人。”

    宁婷哭声彻底停下来,她抬头,怔怔看着老人的脸。

    那脸,被暮色笼罩,沧桑极了,温柔极了。

    她忽然想通个问题。

    老人知道孙子牺牲为什么假装不知道的真正原因。

    她,不想让自己去。

    爱人壮烈牺牲,成了城市的英雄,她出席,肯定会被很多人认识。

    到时候,都知道她是英雄的爱人。

    敬重,却不敢靠近,以后谁想和她交往,得先掂量掂量能否承受住这份沉重,能否取代那个已经远去,却永垂不朽的人。

    宁婷忽然感觉全身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包围。

    悲伤没有远去,却不再那么沉重。

    爱人说的果然没错,他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宁婷眼里还有累,她笑了:“我会的。”

    她要让奶奶放心。

    招娣点点头,表情忽然变的有点冷漠,她没告别,转身走了。

    老泪模糊了双眼。

    她希望宁婷一直能牢牢记住孙子,又希望,她赶紧忘记。

    归去的路似乎特别漫长,像永远走不到尽头,她停下来,望着茫茫夜空。

    她能去哪里呀。

    孙子走了,她一个孤老太太,八十岁的人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招娣捂住胸口,尽力去想还有什么能为孙子做的事。

    似乎没有了。

    那就再仔细想想孙子吧。

    仿佛一转眼,那个整天缠着她讲故事的小人长成了大人。

    回忆短暂化解痛苦,招娣忍不住微笑,身穿制服的孙子可真帅呀,很多小姑娘悄悄拍他呢,说什么发到网上,让全国人民看看,自家的交警哥哥有多帅。

    她仿佛看到了

    不是仿佛。

    孙子真的回来了!

    暮色里,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走来,虽然眼花看不清脸,可自家养大的孙子,怎么会认不出。

    招娣身体剧烈颤抖:“小,小正?”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奶奶。”

    头七夜,孙子回来看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头七夜,魂魄回来做最后的告别,家人不能说话,要装作没看见,不然影响下一世投胎。

    招娣转过身,蹲下,她身体蜷缩成一团,死死捂住嘴巴,干瘦的肩膀剧烈颤抖,她不敢哭,怕孙子走的不放心。

    如果,如果眼睛长背后该有多好。

    可怜的孙子,家里没人,来这里找她了。

    孙子似乎知道她担心什么。

    “奶奶,能说话,鬼差大人让我回来看您。”

    鬼差大人吗?

    招娣根本没想别的,立刻转身,她一秒都等不及。

    孙子不论工作多忙,每天都要往家里打一个电话,出事那天,她右眼一直跳,贴了纸条都止不住。

    孙子的手机无人接听。

    当天晚上,家里来了很多人,有亲戚,邻居,也有不认识的,瞧着不像一般人。

    她明白,孙子出事了。

    她差点就要问。

    人还活着吗?

    她八十,身体零件老的不行,但有句话,人老成精。

    这些人肯定不会告诉她真相。

    担心她受不了吧。

    她谁也不信,决定暗暗观察。

    等人都走了,她习惯性打开收音机,播音员正用悲痛的语气讲述孙子英勇救人的事迹。

    孙子真的死了。

    那一夜,她一会哭,一会笑,骄傲,又伤心。

    为了宁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哭,可她也是人,心是肉长的。

    招娣长满老人斑的手因为裹满了思念和悲痛,抖个不停,老泪哗哗往外流,她摸了个空。

    手穿过孙子的脸。

    孙子真的死了啊。

    招娣感觉心都不在了,用最温柔的语气喃喃道:“孩呀,你疼不疼?”

    朋友圈都在祭奠英雄,愿英雄一路走好。

    可英雄的亲人,只关心他当时疼不疼,十四刀啊。

    魂魄流不出眼泪,哽咽着摇头:“不疼的,奶奶,一点都不疼,当时只想着救人了,甚至都不知道刀砍在身上——奶奶,你瘦了好多。”

    “不疼就好,不疼就好。”招娣哭着笑了,她忽然想到什么,看看身后急切道,“小婷应该还在,你,你赶紧先去看看她。”

    魂魄回来,不能待太长时间。

    比起她一个老婆子,宁婷更需要。

    英灵转过头,看向夜色里只有一条模糊白色的山间小路,这条路,走过很多很多次,他轻声道:“奶奶,我们回家吧。”

    他不能去。

    奶奶做的很对,这一世,他没法陪伴她,最后能做的,就是不留下任何念想。

    忘记自己,早一点走出来。

    ——————

    梁景瑶那边,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个身影,打开直播。

    英雄拯救的不止是大小两条人命,还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很久不见的正道之光,他和奶奶的下一世,必有福报!

    收到消息提示最先走进房间的老粉又高兴又有点担心。

    “梁大师你太坏了,知道我今晚一个人在家是吧。”

    “呜呜呜,谁不是一个人呀,想听故事又怕和之前一样,全是鬼啊神的。”

    “换个角度考虑,晚上人少,中奖的几率大。”

    “只想听故事,不想中奖。”

    “大师今天好像很严肃,是有心事吗?”

    “”

    梁景瑶直接开始抽奖。

    第一名中奖者叫孤城,视频接通,直播间众人眼前一亮。

    两个帅气的大男生,对着镜头的那个更帅,简单的白色T恤,短发,阳光,朝气蓬勃,又有了点小男人的成熟。

    喜欢这口的顿时坐不住了。

    “哇,这简直就是小奶狗和小狼狗的完美综合体,小弟弟,有没有兴趣谈一场姐弟恋?姐姐可会疼人了。”

    “成熟没啥吸引力,看我的——小弟弟,别努力了吧。”

    “以我多年练就的鉴男经验看,别看看着不壮,绝对有腹肌胸肌。”

    有网友即使提醒。

    “先别花痴了,又忘记这是个啥直播间了吗?”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小心是弯的。”

    孤城嘿嘿乐了:“哈哈,我才不是弯的,没看到后面的上下铺吗?我们是大学室友。”

    网友们早看到了,正因为看到才故意说。

    孤城打赏卦金,洋洋得意道:“大家可能失望了,我呀,啥极品的故事都没,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梁景瑶有点发愁,感觉每次直播都是一场挑战,这俩人的关系那个乱呀。

    乱也得算。

    梁景瑶打起精神:“你好,想算什么?”

    孤城犹豫了下,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想算感情,我女朋友吧,一直各种理由不想见面。”

    直播间众人立刻给他答案。

    “这还用大师算呀,不见面,肯定不爱你了呗。”

    “我才是你的真爱!”

    “醒醒吧,你被绿了!”

    旁边一直好奇看弹幕的室友惊讶转过头:“窝草,你恋爱了?啥时候的事?”

    梁景瑶接过话:“两个月之前。”

    孤城翘起大拇指:“大师,真的太神了。”

    他看过梁景瑶算卦的视频剪辑,挺神奇的,然而轮到自己身上,才感觉有多么不可思议。

    恋爱的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毕竟,还没见面。

    三个月前的周末,他上游戏,匹配到个玩瑶的队友。

    又懒又笨!

    整局下来骑在他头上就没下来,盾啥时候破了啥时候下来,不会探视野,不会探草丛,不知道还以为她来峡谷旅游的呢。

    而他这个打野,是免费座驾。

    孤城忍无可忍,说了她几句。

    结果对方那叫一个伶牙俐齿,一个出口成章,一个脏字不带,把他骂的披头散发。

    孤城感觉打游戏分神限制了发挥,游戏结束,加对方好友,打算好好掰扯掰扯。

    对方竟然真是个女生!

    声音听起来有点成熟。

    孤城不是花痴,作为学校公认的十大校草之一,从来不缺追求者,漂亮的女生见多了,而且隔着屏幕,没准对方丑的惨绝人寰。

    但不可否认,对方的口才真好。

    两人吵架不耽误游戏,打起了双排。

    然后,连跪七局!

    叫蔷薇的玩家理直气壮道:你不行,太菜了。

    孤城气的差点吐血。

    打那天开始,没有约定,两人开始双排,两个月下来,段位奇迹般原地踏步。

    关系却变了。

    孤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动的心,他只知道,游戏相处的时候,非常快乐,蔷薇不同于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她简直像个万花筒,有时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有时候大大咧咧变成女汉子。

    他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她就变成知心大姐姐。

    大男孩的爱情,火热,直接。

    孤城表白。

    没有鲜花,没有山盟海誓,只有句简单的:我喜欢上你了。

    蔷薇却沉默了,半天来了句:我们不合适。

    至于为什么不合适,怎么都不说。

    孤城能感觉到,对方也动了心,他略施小计,故意伤心道: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如他所料,下游戏没几分钟,对方发来个流泪大哭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表情让孤城特别心疼,他仿佛真看到,一个委屈哭泣的女孩。

    他忽然很想很想见到她,紧紧抱住,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两人确定了恋人关系。

    巧的是,两人就在同一个城市。

    每个周末,孤城都提见面的要求。

    蔷薇,每次都拒绝。

    视频里,孤城苦恼地抓了下头发:“大师,求您了,帮我算算,她爱我,为什么不愿意见面?”

    直播间众人哪还能憋的住。

    “傻孩子,她要么是男的,要么很丑,总之,见不得人。”

    “我想问问,你给她花钱了没?别是个骗子吧。”

    “感觉骗子的可能性大,这个过程,太像杀猪盘的套路了。”

    “”

    孤城顿时不高兴了,皱眉道:“大家请别这么说,她不是骗子,我送过几次皮肤,她每次都还回来,至于长相,我爱的是这个人——而且,她给我发过照片,绝对不是P的”

    旁边的室友忽然打断他:“有照片啊,还不快给兄弟看看?”

    然后,他又被梁景瑶打断了。

    梁景瑶宛如路边招揽生意的算卦先生,表情严肃:“咦,你的面相很少见啊。”

    室友也知道梁景瑶的神奇,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兴奋道:“啊,大师能给我看看吗?可,可我没中奖。”

    梁景瑶大气挥手:“没中奖没事,我和你有缘。”

    直播间老粉:“”

    梁大师真不适合说谎话,假的不能再假。

    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室友推开孤城,正对镜头:“大师,这样可以吗?”

    梁景瑶有苦说不出,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

    可是,男孩真没啥可说的。

    往生录翻了一遍又一遍,梁景瑶咬咬牙,干脆道:“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

    “对对,我妈妈很伟大。”室友使劲点头,然而忽然一脸震惊,“啊,大师,你真的算出来了?”

    梁景瑶高深莫测点头。

    孤城在一边好奇追问:“怎么个伟大?”

    梁景瑶目光看向室友:“可以说吗?”

    “没事的,我初中高中同学都知道,大学关系好点的也知道。”室友拍了下孤城肩膀,“别瞪我,咱俩不是刚做室友嘛,其实也没什么,我妈妈是个作家,然后呢,我不是她亲生的。”

    孤城兴趣更大了:“作家?写过什么书?”

    室友不满瞪他一眼。

    不过也习惯了,很多同学知道妈妈的身份都会先问些过什么书,叫啥名。

    可是,他明白,梁景瑶说的伟大的真正意思。

    妈妈今年四十整,一直单身,具体什么原因,他也不清楚,大概没遇到合适的人吧。

    但她有很多很多孩子。

    一整个孤儿院。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一生未婚,资助孤儿院的孩子,的确算得上伟大,然而此刻,直播间众人更关心孤城女朋友的后续发展。

    梁景瑶一直在暗中观察孤城的表情。

    有点动容,效果似乎还不错。

    只能帮到这里了,再继续,万一他起了疑心,反而帮倒忙。

    梁景瑶没正面回答,看看时间,淡淡道:“你现在可以出门了。”

    孤城楞了下,指指自己:“我?”

    弹幕先一步热闹起来。

    “第一个有缘人便出外景,感觉今晚会很精彩。”

    “按照以往例子,大胆猜测,女朋友没准是学校门口的保安大爷!”

    “我忽然想起了那谁,姑妈住家里那个。”

    孤城当然不信,虽然没见过,但直觉不会错,再说,对方绝对不是骗财,他家庭条件也算不错,从小攒的零花钱接近二十万,中间有想过给对方买个包包。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吧。

    被严厉拒绝了,说他还没工作,不能乱花家长的钱。

    孤城不明白出去做什么,愣愣看了会弹幕,刚要问,手机来信息了。

    “学校门口见。”

    孤城:“”

    蔷薇来学校找他了!

    不意外,这段时间里,他一直给她压力,想从网络走到现实。

    但比这更震惊的是,梁大师真的能算出来。

    震惊很快被汹涌的幸福代替。

    孤城来了个警匪片里的经典敬礼动作,抬手敬礼,再一挥,仿佛这样能扔进屏幕似的。

    他眉飞色舞跑到门口又回来,对着镜子飞快整理下了头发,不放心问:“咋样,帅不?”

    弹幕只有一个字:帅!

    孤城非常满意,对着镜头来了个飞吻表示感谢。

    他吹着响亮的口哨,镜头快乐晃动。

    他穿过篮球场,顺手接过飞来的球,一个标准的三分投,引来一阵笑骂和喝彩。

    直播间众人感叹不已,仿佛听到早已远去下课钟声,看到了曾经一脸灿烂的自己。

    年轻真好,青春真好。

    希望接下来的见面,是他们多想了。

    孤城抽空看了眼弹幕,严肃道:“只要她不是男的,长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

    他说的真心话。

    爱的是蔷薇这个人,相处的感觉。

    直播间少部分人不干了:“啥意思,男的怎么了,你没听说过吗,异性只能传宗接代,同性才是真爱。”

    孤城哭笑不得:“可我是直的呀,钢铁直。”

    这部分弹幕很快被新的淹没。

    “那年龄呢?大你多少岁都可以吗?”

    “先别把话说的那么实,万一她大的能当你妈呢?”

    说这话的,大都是直播间老粉。

    梁大师从来不说废话,只要说,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梁景瑶欣慰极了。

    她也想问,但怕孤城怀疑。

    没错,蔷薇正是那位室友的养母。

    如果只是单纯的欺骗感情,梁景瑶早就说了,但,两人有后续。

    孤城今年二十,蔷薇马上四十岁。

    孤城接受不了对方和自己妈妈差不多的年龄,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可他心里放不下,一直单身。

    五年后的某慈善晚会,他又见到了蔷薇。

    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那么优秀善良的女人。

    蔷薇也没放下他,同样单身。

    两人走到一起,只可惜,那时候的蔷薇已经四十五岁,原本不多的年华所剩无几。

    视频里,孤城满脸幸福的笑容一点点淡去。

    明明相爱,还在一个城市,他一直想不通,蔷薇为什么拒绝见面。

    真的因为年龄吗?

    那一瞬间,孤城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塌了,胸口闷的难受,他欢快脚步渐渐变慢,直至停下:“梁大师,蔷薇多大?”

    梁景瑶不知道去哪里了,视频里,只有尊泥塑土地神,表情肃穆盯着他,似乎在拷问。

    孤城:“”

    直播间众人:“”

    走的真是时候。

    众人睁眼说瞎话。

    “梁大师刚才说要去趟卫生间,是吧。”

    “对对,快去吧,见了就知道了。”

    孤城没多余的精力怀疑,点点头。

    剩余的路,似乎变的特别漫长,他希望,再漫长一些,就像沉浸在美梦里,晚一点醒来。

    更多的细节一点点冒出来。

    有次他开玩笑:你声音这么成熟,不会是个大妈吧。

    蔷薇恶狠狠回答:是。

    校园门口到了。

    孤城深呼一口气,看向周围。

    人很多。

    没看到蔷薇。

    孤城静静站了片刻,掏出手机,一直到忙音才放下。

    无人接听。

    连续拨打好几次,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陌生情绪忽然窜出来,有愤怒,有最后的希望,也有不甘,他像个疯子般扯着嗓子大喊:“蔷薇,蔷薇,我知道你在。”

    他比同龄人要成熟,属于少年的青涩音色基本蜕尽。

    没有回应,只引来一群诧异的目光。

    孤城再次拨打电话,这次,没放到耳边。

    距离十多米之外,蔷薇活像个特务般鬼鬼祟祟躲在阴影里,被突如其来的大喊吓的一哆嗦,心虚地看看周围。

    她后悔了。

    大学门口的路灯似乎都显得特别年轻,再看看自己,想什么呢,四十岁的老女人了,打扮的再精细,也比不上素面朝天的小姑娘。

    岁月痕迹,已深入血肉,和精气神。

    蔷薇眯起眼,深深看了眼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贴着墙根,打算悄无声息离开,可她有走神的习惯,没听到兜里手机响个不停。

    孤城听到了!

    他迅速锁定方向,快速奔跑。

    蔷薇:“”

    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一个喜欢运动的大男生,速度差距快赶上龟兔赛跑了。

    蔷薇吓的差点把手机给扔了,她低着头,听到身边呼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撞进一个人怀里。

    那个怀抱,还没成年人的宽厚,却坚硬。

    然后,她被迅速推开,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两只手死死摁住她的肩膀。

    孤城咬牙切齿道:“大妈,你是谁?”

    蔷薇:“我”

    孤城眼睛里快喷火了,他打开手机闪光灯,对准那张脸:“你,有四十了吧,大妈,为什么你的手机在响,你接啊,为什么不敢接?”

    他现在明白了。

    以前看的照片,都是很多年前的。

    直播间一阵叹息。

    不知道该说什么。

    视频里,蔷薇被摇晃的宛如个布娃娃,她没挣扎,等到孤城的手松开,什么也没说,转头离开。

    孤城的怒火远没结束,生怕别人听不到,大声喊:“大妈,慢点走呀,一把年纪了,万一摔倒很容易骨折。”

    他喊着喊着,声音里带了哭腔,最后,蹲在墙角,脑袋埋在胳膊里。

    这是他的初恋。

    踏马的骗子。

    梁景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轻声道:“她没有骗你。”

    孤城猛然抬头:“这还不叫骗?”

    他有过蔷薇比他大的心理准备,大三岁?五岁?三十以下应该可以接受。

    她比自己的妈妈年轻不了几岁。

    梁景瑶叹口气:“第一,她没有欺骗你的感情,她爱你,第二,她今晚,是来为这段感情做一个了结。”

    孤城的出现,对于蔷薇而言,像一道光,也像毒药,明知不可能,却戒不掉,离不开。

    但她还是艰难地下了狠心。

    不能再继续下去。

    以这样的方式了结,有那么点侥幸,侥幸孤城或许不介意年龄,但更多,想让孤城恨她。

    梁景瑶没把握能让两人提前五年走到一起,只能尽力,温声道:“你好好想一想,她是不是很多次提出分手。”

    蔷薇一开始隐瞒年龄,因为不想说,游戏里认识的,干嘛要说,后面不说,因为怕失去。

    直播间众人终于知道该说什么了。

    “讲真,蔷薇阿姨非常有气质。”

    “爱情都不分性别了,年龄算什么,小伙子,直视你的内心,爱,还是不爱。”

    “可别这么说,爱情不是小说,家里父母亲戚这关怎么过?”

    “什么怎么过,老男人找年轻姑娘可以,阿姨就不能找小伙了?”

    “同意楼上观点,男人出轨,道个歉很快过去,什么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女人要出轨,呵呵,就成了道德败坏,啊,呸。”

    “”

    孤城宛如没了灵魂般,目光呆滞,过了很长一会,他忽然站起来:“不行,我要找她当面问个清楚。”

    梁景瑶看了眼往生录,然后看向他身后。

    室友来了。

    原有轨迹,两个人错过,等见到时,正好孤城情绪激动推了蔷薇一下,然后,好兄弟大打出手。

    室友一愣,看看周围:“你女朋友呢?”

    然后发现不对劲,仔细打量片刻关心道:“没事吧,对方真是个骗子?”

    这样丢人的事,孤城哪里会说,转过头强笑道:“滚吧你,还没见面呢,说要考验我,换见面地方了。”

    室友半信半疑,哦了声:“那我先走了,我妈来了,嘿嘿。”

    孤城巴不得他赶紧走,随意摆摆手,他不知道蔷薇去了哪里,等室友走出一段距离,低声问梁景瑶。

    直播间众人感觉快要窒息了。

    不会那么巧吧,网恋对象是室友的妈妈?太狗血了。

    还真就那么巧。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直播间众人心情澎湃,点透的弹幕却不多。

    孤城在这段感情里属于受害者,已经够可怜的了,而且,他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其实说也没事。

    现在的孤城就像他的网名,别说弹幕,全世界都不存在了,他日思夜盼的爱人,竟然是个大妈。

    像一场美梦,醒来后还是梦,噩梦。

    他茫然顺着梁景瑶给的地址走了好一会忽然停下,喃喃道:“大师,我和她,没有以后了吧。”

    没有以后,他似乎不用去了,问了又如何?

    应该没有以后!

    梁景瑶不意外他这么问,认真道:“现在没有,五年后有。”

    直播间因为这句话炸了锅。

    他们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原本以为梁景瑶如此做,是为了化解孤城的心结,让他快点走出来。

    五年后再续前缘?

    那就是一个二十五,一个四十五!

    有感叹的,有震惊不解的,两方阵营很快吵了起来。

    “别那么世俗行吗?换个角度考虑,假如你此刻的爱人忽然变老二十岁,你会提出分手吗?”

    “不是世俗,是世俗容忍不了两人,一段得不到祝福的感情,注定不会幸福。”

    “呵呵,男的四十五,女的二十五就行了是吧。”

    孤城那边气急败坏差点跳起来:“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和一个四十岁,啊不,四十五岁的大妈结婚。

    梁景瑶当然没说谎,以后不代表结婚。

    少年时不懂何为爱,好在懂时,爱情还未走远。

    两人在一起待了三年。

    人变老,只在一刹那间。

    四十八岁生日那天,蔷薇看着鬓角好像一夜间长出的白发,平静提出分手。

    到了该放他走的时候。

    爱过,拥有过,已经够了,她没法陪他到白头,他白头的时候,她早成了灰。

    他才二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放手,不代表不爱。

    视频里,孤城脸上的愤怒一点点淡去,是的,蔷薇爱他。

    蔷薇说过,最害怕孤独。

    他忽然有点莫名难受。

    四十八岁让自己离开,蔷薇呢?余生一个人怎么过?

    这时,他肩膀被重重拍了下,室友一脸懵:“你俩见面的地方不会也是在这里吧。”

    孤城魂兮归来,看看前面不远处的冷饮摊,下意识点头,然后,身体晃了下,不可思议看着室友:“你,你妈今年多大?”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直播间众人对他的表情非常满意,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室友啥也不知道,他大脑正常,想不到这种狗血都感觉狗血的剧情,楞了下笑骂道:“你有毛病啊,我妈今年四十。”

    孤城手抖的差点没拿稳手机,打开相册,还没阻止好语言问,室友奇怪道:“咦,你怎么有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

    孤城清晰听到脑瓜子嗡的一声,接着又像被雷劈了,眼前发黑:“她是我女朋友。”

    室友:“”

    两人宛如一对没了电的人偶,死死盯着对方。

    都希望对方告诉自己,是假的。

    弹幕闪烁,快乐吃瓜。

    孤城忽然笑了,笑的抬不起腰,笑的险些喘不过气:“以后,你得管我叫爸爸了。”

    梁景瑶的铺垫起了作用,他感觉太踏马好玩了。

    室友成了自己的儿子!

    “我草你xxxx。”室友骂了句脏话,同时勉强接受现实,他愤怒挥起拳头,“你他妈的敢泡我妈。”

    “乖哦,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说脏话。”孤城轻松躲开,满脸慈祥笑意,“我和你妈是真心相爱的,放心吧,虽然是继父,但我绝对把你当做亲生的疼,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

    直播间众人:“”

    这就摆起长辈架子了?

    年轻的心还不够强大,却足够包容。

    室友再清楚不过孤城对待感情的态度有多慎重,那么多女孩子喜欢,换做别人,大概率早做点什么了。

    他忽然忍不住也笑了:“滚吧你,老子比你大两个月,是你哥。”

    孤城一本正经道:“那各论各的,我喊你哥,你喊我爹。”

    室友:“你见过我妈了?”

    孤城没回答,拿起手机低声道:“谢谢梁大师,我先挂了。”

    现在的他,不是五年后,接受不了蔷薇大自己二十岁的现实。

    他需要冷静,好好想一想。

    梁景瑶微笑告别。

    往生录已经变了。

    他们,提前五年走到了一起。

    孤城的故事结束,直播间众人意犹未尽。

    笑归笑,只能说,遇到了对的人,却不是对的时候。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第二名中奖者名字非常欢快:贫僧法号锅盖。

    年纪二十五六,不仅帅,还富,一身名牌,尤其手腕上的表,镂空的,某奢侈品牌限定款,一块,顶得上普通城市的一套三居室。

    他一说话,众人兴趣更浓了。

    “主播你好,你算命真的很准?”

    “第一次来吧,哈哈哈,就喜欢新人了。”

    “为什么第一次来房间就抽中?不公平呀。”

    “哥们,你应该庆幸,不抽中,就是梁大师对你最深沉的爱。”

    贫僧法号锅盖看了眼弹幕,并未受影响,表情淡淡,等待梁景瑶的回答。

    梁景瑶其实并不介意,有怀疑很正常呀,客气道:“准不准,算算就知道了。”

    贫僧法号锅盖仿佛老板吩咐员工似的摆摆手:“那请您开始吧。”

    梁景瑶认真观察他的面相:“相在额头,你的额头宽广,却不是从中间开始——也就说,来自于你的父辈。”

    直播间众人实时点评:简单说,是个富二代。

    贫僧法号锅盖淡淡微笑。

    人常说,贵气逼人,什么样的环境养成什么样的气质,他做过试验,换一身普通的衣服去奢侈品店,柜员依旧对他客客气气。

    接下来的话,让他无法保持淡定。

    “面相有十二宫,男左女右,代表的母亲的右边基本没有,你的母亲,生下你不久便过世,对吗?”

    贫僧法号锅盖像之前算命者般一脸不可思议,使劲点头:“对对,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

    看出他有钱不难,但母亲去世,知道的人很少。

    这是个有真本事的高人!

    贫僧法号锅盖双十合十,恭敬拜了拜:“刚才失礼了,我给大师道歉。”

    金钱带来的变化,让人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眼光,没本事的人,用不着客气,值得尊重的,会格外尊重。

    梁景瑶笑笑:“不用客气,你想算什么?”

    贫僧法号锅盖不再试探,诚恳道,“我遇到件麻烦事,被前女友缠上了”

    弹幕快的晃眼,有人生怕他看不见,开始刷礼物。

    “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吧,有钱人,呵呵。”

    “我不缠人的,我只缠钱,不过我是个男的。”

    “这种事还用麻烦大师,多给点不就行了嘛。”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等大师什么都算出来,后悔就晚了。”

    “”

    梁景瑶哭笑不得,人性丑恶,和金钱有关,但有钱人并非都是坏人。

    见猜测越来越离谱,为贫僧法号锅盖澄清:“这段感情,他没有太多错。”

    一开始,女孩主动的,某场合认识,索要锅盖的联系方式。

    女孩很漂亮,气质也不错。

    贫僧法号锅盖知道女孩的意思,他也有点心动,抱着接触的想法,开始交往。

    交往半年后,发现女孩性格强势又多疑,回信息稍微不及时,就以为他和别的女人开房。

    渐渐,他烦了。

    不合适,只能分手。

    交往期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贫僧法号锅盖出于歉意,主动提出给她一笔分手费。

    女孩死活不同意,开始死缠烂打。

    直播间众人顿时没了兴趣。

    然而接着,又被打了一针浓浓的狗血加鸡血混合体。

    贫僧法号锅盖咬牙切齿道:“她纠缠我无所谓,毕竟我也有错,可没想到,她竟然接近我父亲。”

    直播间众人:“”

    啥意思?

    字面意思。

    贫僧法号锅盖一开始还很内疚,女孩的确很爱她,他的话像圣旨,甚至经常说可以为他去死。

    他试图讲道理,真的不合适,发现怎么说都没用,索性拉黑。

    时间长了,应该就会慢慢把他忘了吧。

    直到几天前,他忽然看到,女孩和父亲走到了一起!

    贫僧法号锅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低声道:“大师,我该怎么办?”

    直播间众人急不可耐,恨不能大声喊。

    太可怕的女人,这是当不成你老婆,就当你妈的节奏呀。

    贫僧法号锅盖看到了,没回答。

    他事后找父亲的秘书,前女友,已经和父亲那个了!

    夫妻为了自己,当然也因为深爱母亲,一直单身至今,这是其一。

    其二,父亲思想传统封建,这些年里,以他的身价,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却一直洁身自好,即使迫不得已陪客户出席特殊场合,也只是点了随便说说话。

    一个女人,同时和父亲儿子发生关系,算得上□□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说。

    怕父亲受不了。

    梁景瑶已经看完了往生录,叹口气:“走吧,去医院。”

    贫僧法号锅盖跟不上节奏:“啊?”

    老粉们可太熟悉了,仿佛回到第一场直播。

    两个有缘人去了医院。

    梁景瑶的解释像晴天霹雳:“她已经坏了你父亲的孩子,再不去,你就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贫僧法号锅盖:“”

    直播间众人:“”

    该恭喜呢,还是该恭喜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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