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好情人
第二天清早, 生物钟七点准时把贺京桐唤醒。
他习惯性往床头摸自己的眼镜,几下没找到。睁开眼睛,大脑里接收到身处的环境信息, 这才反应过来, 他昨晚睡在缪蓝的房间。
哦, 以后是他们两个人的房间。
床上就他自己,被子另一半感受不到体温,缪蓝大概比他醒得早先起来了。
贺京桐掀开被子下床。
后颈隐隐有酸痛感。
她床上的枕头高度比他惯用的高一些。
但或许是身体和心理过于满足了, 某些小瑕疵都被忽略, 这一夜睡得也算安稳。
昨天脱下来的衣服还散落在地面, 眼镜也不知道随手扔哪儿了。
他先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映照着身后的浴缸区域。
他的视线模模糊糊, 依稀分辨出挂在浴缸边缘的浅色物件是缪蓝的一件内衣。
他亲手脱下来的。
后来他还亲手给她穿上一件。
脑子里闪回高清画面。
贺京桐猛地被口里的牙膏沫呛了一下, 竟然咽下去不少, 回过神来赶紧吐掉漱口。
什么难用的牙膏?他要连同枕头一起换掉。
洗漱完,他循着昨晚的路径, 把各处散落的衣物一件一件收拾好,却独独找不到自己的眼镜。
手机也快没电, 他及时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吩咐除了衣服外,记得帮他带一副眼镜过来。
贺京桐下楼去找缪蓝,结果她也跟失踪了似的遍寻不见。
拨出去的电话铃声从楼上某个房间传出来。
推开房门, 里面一片清冷,早上室外气温只有五六度, 这间房居然有一扇窗户处于半开状态。
窗边的软榻上, 躺着睡得正香的缪蓝。
怪不得浴缸上的内衣一直挂那儿没被收走。
她压根儿没醒。
贺京桐走近, 把窗户关上。
搞不明白,她是半夜又跑到书房工作了?
她蜷着身体, 只盖了一张羊毛薄毯。幸亏家里的暖气给力,要不然早被冷风吹透了。
贺京桐俯下身来,唤了她两声,“你不在床上睡,跑这儿来赖床?”
被叫的人一丝反应都没有。
状态明显不对劲。
她不是没睡醒,好像是昏过去了。
贺京桐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热得发烫。
她在发烧。
“缪蓝。”他坐到软榻旁,将人捞起来。
视线离得近才看清楚,她脸上的红不正常,嘴上也干得起皮。
不知道烧了多久。
缪蓝迷迷糊糊有了反应,眼睛半睁看到人,“贺京桐……?你怎么在这儿?”
烧傻了吧。
他不在这儿在哪儿。
贺京桐把人抱回卧室放到床上,问她家里医药箱在哪儿也说不清楚。
他没戴眼镜也跟个半瞎似的,找了半天才在楼下某个储物柜里发现药箱的存在。
又接了杯水上楼,缪蓝喝了两口,舒服一点。
贺京桐给她测体温,问她怎么会去书房睡,还作死地开着窗。
她靠在床头,缓慢眨着眼,似是终于回忆起来,“你太热了。”
“……”
他不信,“缪蓝,这最好是正当理由。”
缪蓝的眼皮又阖上,像是支撑不住。
贺京桐暂时不追究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说:“我哪有你热。”
耳温枪测出来三十九度三,再烧脑子也该坏了。
楼下传来门铃声,应该是秘书给他送东西来了。
贺京桐先下楼。
昨天的衣服湿的湿脏的脏,幸好缪蓝先见之明坚持给企饿裙宜尓无衣肆宜似以尓,百日萌团队整理他买了件浴袍,要不然他今天还真没办法给吴境开门。
不管光着还是裹个床单,都够丢人的。
吴境拎了一个大号的纸袋,里面都是贺京桐要的东西。
看到老板亲自来开门,他微微吃惊。毕竟让他送衣服来意味着老板没衣服穿,还以为老板太太会帮忙拿一下。
他还没跟老板太太打过交道,听说是个温柔好相与的人物,见过的人人夸。
他老板怎么命这么好。
贺京桐第一时间把眼镜找出来戴上,眼中的世界终于清晰起来。
“你联系那边的秘书,缪蓝今天上午需要休息半天。一会儿你开车,先去医院。”
吴境:“……啊?”
这么一大早,去医院干嘛?
秘书有多少疑问也只能在心里憋着,全部按吩咐做事,“好的老板,我这就去联系康秘书。”
贺京桐上去快速换了衣服,缪蓝烧得迷迷糊糊的,根本也没力气。
他去衣帽间随便找了两件衣服帮她换上,“马上去医院。”
她任他摆弄,“你陪我一起吗?”
“不陪,我让你自生自灭。”
真病得不轻。
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的。
贺京桐把缪蓝抱到楼下上了车。
吴境一脸见过大场面地镇定微笑,可是在心里呐喊了一万遍老天爷。
老天爷,新婚夜是有多激烈,老板太太被老板弄进了医院?
老天爷,他为什么找不到人共享这么劲爆的八卦?
“愣着干嘛?开车。”
“哦哦,”吴境把着方向盘,“老板,去哪个医院?”
贺京桐不愿去之前缪蓝体检和做胃镜的医院,一是距离稍远,二是,他不想再碰见什么顾医生。
缪蓝估计就是因为认识顾俊语才一直舍近求远。
就她在医院认识人吗?
他认识的也不少。
贺京桐给桑茂打了个电话,直奔主题:“三毛,你们家的医院,哪个离郁金堂最近?”
对面业务熟练,很快报了一个地址,问他谁病了还是怎么着。
“我一会儿过去。”
他不多解释,把医院地址告诉吴境。
大清早的交通顺畅,吴境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发挥出平生最高车技,不过十来分钟便赶到了医院。
他在后视镜里偷瞄到的几眼,很快解析出人物的心情。
老板太太虚弱的病容让人心生怜意,可是执意离老板八丈远,额头抵着车窗一动不动,肯定是心里还在生老板的气。
而老板面无表情。
他用自己的绝佳视力捕捉到老板眉间轻微皱的那么一小下,大胆猜测,老板肯定是在反省自己的粗暴行为。
私人医院不用等号排队,桑茂提前打过招呼,贺京桐特意要了间病房给缪蓝挂水。
药力作用下,她安安稳稳睡过去了。
护士中途来查看,烧有退下来的迹象。
贺京桐没离开,秘书把他的电脑也送过来了,就在病房处理公务。
婚后第二天进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
贺京桐的好朋友,医院的少东家,桑茂,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凑热闹。
他装模作样提了两个大果篮到病房,结果被贺京桐连人带东西轰出去。
“看不出来啊桐子。”桑茂一脸啧啧啧,“你是什么品种的禽兽啊,新婚一夜把人做进医院?!”
“……”
贺京桐完全没料到,在外人眼里他会是缪蓝进医院的罪魁祸首。
还是这么离谱的理由。
他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她是发烧,吹冷风冻的。”
“露天?!”桑茂震惊加倍,想得越来越歪,“你把人带哪儿去了?”
“…………”
“滚!果篮留着你治脑子吧。”贺京桐太阳穴突突跳。
什么感人的理解力。
他后悔了,还不如去顾俊语的医院。
现在的情况,解释不是他干的,反倒像是上完床不认账。
……但真的不是他干的。
昨晚进入状态后,两人都尽兴了。她受不住的时候虽然喊疼喊累还骂他混蛋,最后清理的时候并没发现哪里伤着她了。
他再混蛋也不至于认为因为床上的事把女人弄进医院是什么光荣的事。
可要说缪蓝无缘无故去书房睡而把自己冻病了,难堪的还是他。
好家伙她这一发烧倒是把他架火上烤了。
真有她的。
“我们蓝蓝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你可得好好珍惜……”桑茂喋喋不休,贺京桐心想谁跟你们蓝蓝,蓝蓝是他的。
他把桑茂拎走,刚从走廊拐弯,撞见一个白大褂,他差点怀疑自己进入什么平行空间了。
白大褂不是顾俊语是谁。
这人还他妈阴魂不散了。
狭路相逢,双方都停下脚步,桑茂作为不知情第三人,主动询问:“二位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同时出声,答话的内容却完全相反。
顾俊语:“贺先生贵人多忘事,我是蓝蓝的朋友,我姓顾。”
“顾医生另谋高就了?”
桑茂这儿是高端私人医院,医生的薪资待遇绝对比一般的公立医院高。
他跳槽无可厚非,可也太快了吧。
桑茂瞧出气氛的不对劲,帮忙解释:“两个医院的交流活动,顾医生是我们请来的。”
“贺先生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适?”
“不是他,他老婆。”
顾俊语短暂反应了一下“他老婆”指代的是谁,问:“蓝蓝怎么了?”
桑茂还要掺和,被贺京桐不悦的眼神制止。
顾俊语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一会儿自己问她。”
“不必了,顾医生你也挺忙的。”
“我跟蓝蓝从小就认识,贺先生,你不必对我有敌意。”
这话贺京桐听在耳里就是挑衅。
从小就认识是想说明什么?青梅竹马吗?
“我比她大七岁还多,我离过婚,家世也完全不能跟她相比。你大可放宽心。”
“顾医生,恕我多问一句,”贺京桐的气势立起来,“你既然把她当朋友,考虑这些没要紧的条件做什么?”
他精准地指出问题所在,顾俊语明显愣了一下。
“失陪了。”
贺京桐回到病房里,缪蓝刚刚醒来。
她精神好了很多,坐着喝水。
见他进来,她一直盯着,手抬高指了一下,“你的眼镜,是新的?”
他摸她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下去了,“嗯,昨天那副找不到了。”
“在书房里。”
贺京桐:?
“我可没戴着眼镜去过你的书房。”
“我拿过去的。”
这又是一桩离奇事,贺京桐在床沿坐下,打算一件一件盘问清楚。
“现在能说了,半夜到底为什么跑到书房去睡?我让你不舒服了?”
这问题再不搞明白,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好像说过,”缪蓝脑子懵懵的,记不太清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你身上好热。”
热就算了,她可以离他远点儿,可他非要搂着她睡。
到底有什么好搂的。
她热得出汗,好不容易等到他睡熟了撒开手,她下床想倒杯水喝,结果不小心踩到了他的眼镜,眼镜腿儿歪了。
惦记着他早起上班还要用,她拿到书房想修一下,结果没找到趁手的工具。
她忽然就睡不着了。
开了窗透透气。
缪蓝心知除了他身上热的原因,还有一点,是她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一张床。
凭借激情和荷尔蒙可以不管不顾地跟他做尽情.事。
他确实是个好好情人,新手但学得快,照顾她的感受,他们算得上合拍。
沉溺于此的时候只有享受,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可激情退却之后,安静下来的状态才是检验这段关系的标准。
心理感受骗不了自己。
她不适应。
也许过段时间就能适应,也许她就是学不来适应。
她站在迷茫的当下,看不清未来。
后面便在书房的软榻上躺下了。
贺京桐看她的表情完全不像演的,隐隐觉得不妙,“我是人类正常体温,能有多热?”
“好热,我没有骗你,以前没人跟你说过吗?”
“缪蓝,”他眼神危险,“你是第一个睡我的人,还有谁会知道这种事?”
他自己都没感觉。
“……我指的是小时候,你应该是个小火娃吧。”
“说什么小时候,说现在。”
事情是问明白了,但问题没有解决。
“我的体温不会变,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再去书房吹冷风吗?”
缪蓝平静地反问:“我们非得睡一张床吗?”
“你的意思是,”贺京桐站起来,无名火中烧,“你可以跟我上床,但是不能跟我睡一张床。”
“你……好激动。”缪蓝被他的气势惊了一下,很不理解,“有什么不行的,结婚以前,你二十多年不都是一个人睡的吗。”
贺京桐感觉自己起猛了头晕,又好像抻着后颈原本酸痛的地儿,带着脑袋疼。
“你真的很热。”她又强调了一遍。
“上完床把我踹下床,”贺京桐气极反笑,“我是你点的鸭吗?”
“……”
什么叫踹下床。
她明明在跟他好好商量。
她忍不住呛他:“按你这么有限的经验,能应聘上鸭吗?”
“有限的经验也伺候你爽了。”
“贺京桐——”
“对,你昨晚就是这么叫我的。”
缪蓝手边没东西扔他身上,直接从被子里伸出脚踢他。
他没躲,让她得逞,在她收回前,捉住她的脚腕。
“你觉得我热,没关系,多睡两天就习惯了。”
贺京桐扶了下眼镜。
他明明衣冠楚楚,缪蓝却恍惚觉得他比昨晚没穿衣服的时候还像混蛋。
“今晚继续,我倒要看看,累到极致,你还在不在乎我体温的问题。”
第16章 16.挺特殊
体温有问题的是缪蓝, 她觉得自己刚降下去的热度又烧起来了。
完全是被贺京桐的话气的。
继续他个大头鬼。
脚踝还被他握在手里,她想挣脱也不得法。
动作间没注意,手鼓了针, 手背的疼痛超过了愤怒时, 她才察觉到。
对峙的时候岂能示弱, 她忍了又忍,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开始泛红。
贺京桐瞧见她好像要掉眼泪的意思,没来由生出两分不自在。
昨晚他最过分的时候也没见她哭呀。
他摸得透透的, 缪蓝好脾气不假, 但绝不是柔弱得任人拿捏那种。
这时候骂他两句或者干脆不理他, 他都能理解。
哭算怎么回事儿?
是他的话太过分了?
“嗳, 你……干嘛?”他压根儿不会哄人, “我就那么一说, 又没真对你怎么着。”
贺京桐撒了手,坐下来离她近些, 拿了抽纸就要往她脸上擦。
“你别哭呀。”
缪蓝:?
谁要哭了。
她被他莫名其妙的示好干扰,气都不知道怎么气了。
她皱着眉道:“你的新眼镜, 是不是有问题?”
“眼镜也没让你赔, 我跟你道歉成吗?”
“……”
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缪蓝疼得受不了了,“我手上的针鼓了,你去叫护士来。”
贺京桐:。
他低头一看。
原来不是被他气哭的。
是疼哭的。
“不早说。”
也怪他自己。
他按了床头的铃, 护士很快过来。
还有一小半没吊完,缪蓝不想再扎一针了, “我的烧退了, 直接拔了吧。”
她下床去洗漱, 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
湖绿色毛衣,裤子是她平时穿去运动的灰色卫裤, 脱下来的外套是浅粉色大衣。
……难为他随手拿到这么不搭的一套衣服。
总归是他送她来医院还一直陪着,缪蓝记他一份好。
贺京桐出去给缪蓝拿早餐,回来的时候又碰到桑茂。
他罗里吧嗦硬要往病房里凑。
贺京桐伸出手,把桑茂额前的发粗鲁地往后掀,掌心贴在他的额头。术慈
感觉正常,不热也不凉。
桑茂被他古怪的动作迷惑住,“干嘛?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贺京桐又抓着他的手往自己额上贴,
问:“三毛,你觉得我热吗?”
桑茂沾了脏东西似的连忙把自己的手抽走,“你犯什么病了?我上哪儿觉得你热不热?”
“她为什么非觉得我热?”
“……谁啊?缪蓝?”
“算了,”贺京桐自觉所问非人,“说了你也不懂。”
病房里,疼痛缓解之后,两人的状态也都改变。
贺京桐已经服了软,之前的狠话效力掉个干净。
只是缪蓝没想到,他会吃掉眼泪这一套。
她拿着勺子喝粥,认真对他说:“贺京桐,你其实是个好人。”
“……”
“少拿话堵我。”谁爱要这种好人卡了,“缪蓝,你哭也没用,我说到做到。”
缪蓝只觉得他嘴硬,“哦,那眼镜还要我赔吗?”
他亲口说的不要她赔。
“你假哭我才上当的,该赔的一样不少。”
“……”
终究还是个小气人。
从医院离开,缪蓝先回了趟家,身上这套衣服实在难以见人,而且她上班要用的东西也都在家。
贺京桐送她回去,路上她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想的?挑出如此奇怪的搭配给我穿。”
“怎么了?我觉得好看。”虽然他只是顺手拿的,不妨碍他高度认可自己的眼光。
“你认真的吗?”
他认真得让她害怕。
什么奇特的审美,挑戒指时不挺在线的吗。
“缪蓝,你又不用靠衣装,穿什么都够美的。”
“……谢谢。”
下午,两个人照常上班。
贺京桐回国以后主导的第一个重要并购项目,刚刚理清头绪,步入正轨。
会议室里,各组的负责人轮流汇报,进度尚在预期之内。
贺京桐的背微微向后仰,眼神不定落在某人身上。
大部分人以为他在认真听,其实他走神有一会儿了。
中途觉得累,他摘了眼镜。
想到缪蓝说被她踩坏的眼镜。
她得赔。
她凭什么不赔。
他摸到手机,像是终于找到由头,给她发消息。
输入框里文字还没编辑好,被吴境提醒:“老板。”
手滑发出去,原本想发的【什么时候赔我眼镜】变成【什么时候陪我】。
……也不是不行。
他没撤回。
各组汇报结束,轮到贺京桐给出评价,他的思路自动接上。
戴回眼镜,他又是专业的决策人,“……潮生的实际控制人曾经有过变动,两个创始人中断了一致行动协议,我需要知道,现在到底是姓卫的还是姓孙的掌握实权。”
“贺总,已经在跟进,潮生的孙总一直是第一大股东,和卫总的纠纷承诺会在半个月内解决,。”
“承诺没用,要白纸黑字盖章确认。”贺京桐接着道,“还有,注意潮生两位股东的境外身份,直接发行股份行不通。和他们协商收购现金对价,尽快有一个结果。”
“好的贺总。”
贺京桐把握项目的大方向,指出的都是关键节点,手下不同小组的负责人积极推进。
会议结束后,吴境跟着贺京桐回办公室,边走边确认行程,“老板,你真的要亲自去吗?”
潮生产业在两年内异常地进行过多次评估,而且每次结果的差异也值得怀疑,刚才在会上,贺京桐决定亲自去探探其中的猫腻,预计要出差三天。
贺京桐步子迈得快,“你要替我去?”
“不是啊,老板,你才刚结婚。您太太还在医院,这差真的非出不可吗?”
吴境多少知道,老板暂时没有办婚礼的打算,否则秘书室早就收到消息拟宾客名单了。
根据最近的行程安排,蜜月也是没影的事儿。
刚结婚又要出差。
不是他操闲心,这婚结得到底有什么意思?
贺京桐还以为他的好秘书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缪蓝早好了。
他出差她才高兴呢。
“干你的活儿去。”
“……好嘞。”正好到了贺京桐办公室,吴境转身要走。
“等下。”
“您说。”
“去跟那边的秘书,把缪蓝的行程给我要来。”
“这……”吴境一脑门子汗。
送东西也就罢了,要东西是那么容易的吗?何况还是公司高层的行程,人家凭什么给?
“您不好直接跟太太沟通吗?”
“去要。”
按上午的情形,缪蓝才不会跟他说实话。
贺京桐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方案:“给那边也共享我的行程。”
“好的,老板。”
没一会儿,吴境把缪蓝的行程信息发来。
列得并不详细,不过也能看出最近半个月都在市内活动,没有出差的事项。
刚才在会议室误发的消息得到了回复。
Miaomiao:【有病。】
贺京桐对内容有预料。
她骂人也不怎么会骂,来来回回要不“有病”要不“混蛋”。
他怀疑除了他以外,她也没骂过旁的人。
……他还挺特殊。
贺京桐主动报备。
HE:【明天出差。】
Miaomiao:【哦。】
HE:【你怎么不说说,你有什么工作安排。】
Miaomiao:【你不都知道吗。】
她的行程给出去,秘书肯定会提前问的。
HE:【你知道我知道就好,我今天还去接你。】
HE:【你去哪儿我都能堵你。】
贺京桐按时下了班,去停车场开车时,正碰到他爸贺维君。
他想装没看见,被贺维君的秘书敲开车窗,“贺总,董事长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贺京桐下了车,走到他爸那儿,等着听训。
果不其然,劈头盖脸:“你刚结婚,一大早闹到医院是想干什么?”
他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吴境被叫去问话了。哪个好人也撑不住贺维君三句审问,问什么都得招。
幸亏他跟他爹不是什么反目成仇的死对头,要不然手下人能有几个好过。
“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贺京桐懒懒敷衍,“爸,您甭乱猜成吗?跌份儿。”
“你别干些跌份儿的荒唐事!”
“行了,我知道了,我挨完骂能走了吗?”
跟缪蓝结婚,他一天背一口黑锅。
就这她还好意思嫌他热?
她应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他天生的好脾气。
“我着急回家跟您的好儿媳培养感情呢。”
贺维君没让他走,“潮生那边,你不用去。”
“怎么着,要拦我的路?”
“你这两年在外面——”贺维君终究是一个父亲,口风转变,“也辛苦了,我都知道。”
“难得从您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贺京桐的视线找不到实处落,“真好听。”
“最近在北宁安生待着,陪陪你奶奶,你妈也快回来了。尤其刚结婚,别给我太过分了。”说着说着,关心的话还是走样,“潮生那边,老韩会替你跑一趟。”
老韩是贺维君的秘书,审计出身,评估一个公司的产业情况再专业不过。
贺京桐拿他爸给的好处一点也不客气,“谢了,韩秘书。差旅加班都找你们董事长要。”
“您说笑了。”
“爸,”他走出两步又折返,“我小时候……”
话问到一半收回去。
算了,说什么小时候,他爸不知道抱没抱过他两回。
“你有话就说。”
“我小时候,体温比别的小孩儿高吗?”
贺维君没懂他这个古怪的问题,“高哪儿去?你又没成天发烧。倒是比别的小孩儿皮一百倍。”
“行行行,您别说了。”
他就知道,缪蓝在那儿胡说八道。
什么小火娃,他明明是正常人正常体温。
原本准备出差,贺京桐需要回住处收拾行李,现在正好省了。
手机里各种朋友在呼唤,要求新婚夫妻出来亮亮相。
贺京桐一个都懒得搭理,驱车直奔缪蓝公司的楼下,电话打过去,诓她:“明天出差,我今晚回洞天府,你下来,有事说。”
缪蓝很快从一楼走出来。
广场上人来人往,她没上车,隔着车窗问他有什么事。
“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出差要准备的事挺多的。”
“上车。”
缪蓝妥协,成全他当免费的司机。
车开上路,慢慢发现不是去郁金堂,路线倒更像是洞天府。
“你带我去你家干嘛?”
“什么你家我家,我们俩是一家,哪个房子都是。”
回到洞天府,缪蓝见贺京桐果真去收拾东西。
他装满了一行李箱,手上还拿了个枕头。
她惊讶:“你住酒店还得自带枕头。”
什么矜贵的少爷体质。
贺京桐把枕头扔给她,缪蓝下意识接住。
“你床上的枕头太难睡了,先拿一个过去。其他东西,我周末再搬。”
“拿哪儿……?”她抱着枕头愣在原地。
他不是要出差吗?
“哦,忘了跟你说,你的公公,我的亲爸,见不得我们新婚分开,把事情揽下来,我不用出差了。”
贺京桐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住她,带人出了门上了电梯。
缪蓝彻底挣不开他的手了,“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别说得我骗你身骗你心似的。”
他只是简单地误导她一下,她脸上的表情别太匪夷所思了。
缪蓝觉得没差,“你骗我不还是为了上床?”
“……”
她还挺直白。
“跟你上床还需要我骗?”
他也完全不逊色。
“不管上不上床,我都不可能跟你分床睡。”贺京桐把话说明白了,“洞天府想必你不熟悉,到时候又要嫌冷嫌热。”
他开了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枕头依然让她抱着,“除非你今晚真哭了,要不然,我是个火炉你也得抱着。”
“……”
真的有病。
他表演哭的反义词,笑得欠揍,“爽哭了不算。”
缪蓝把枕头栽他脸上。
第17章 17.必杀技
开车回到郁金堂的别墅, 家里阿姨正在做饭。
以前住得频率低,阿姨一周也就来一次打扫通风。
如今看贺京桐的意思,他想把这里当成他们俩的固定住所。
缪蓝让阿姨认认人, 省得再发生之前的误会事件。
周末他更多的东西会搬过来, 到时候需要重新规划一下使用空间。
两人上楼, 把枕头和行李先放好。
贺京桐开箱收拾自己的东西,也就两身衣服,挂进她偌大的衣帽间里。
……有种随时可以被扫地出门的寒酸。
缪蓝临时腾了几个格子给他用, 然后征求他的意见:“再给你弄一间书房吧, 三楼还有个空置的房间。”
“你的我不能用?”
“一起用会互相干扰。”
他们日常在家工作的时间肯定会有重合, 要是都安静还好, 遇到电话或视频会议的情况, 总是麻烦。
“我保证不打扰你。”贺京桐瞧她的书房挺大, 功能也够全,“添一套桌椅就行, 周末我来办。”
下了楼,缪蓝去拆最近新攒的快递。
两个大号的纸箱里, 装的仍然是餐具。
她左手手背鼓针的包还没完全消掉, 贺京桐提出帮忙,被她拒绝:“你不要插手,我喜欢自己拆。”
他便成全她的爱好, 倚靠着旁边的柜子看她。
快递泡沫包裹得严严实实,她一层一层地揭开, 拆好后叠放, 小心地避免互相之间的碰撞。
这些餐具本身就含艺术价值, 经她的手更有十倍百倍的放大效果。
在凌乱的纸箱和泡沫碎片之中,让人欣赏的不止这些易碎的艺术品。
她坐在拆快递专用的小板凳上, 耐心又安静,每拆开一件,都像开出盲盒隐藏款那样欣喜。
这样普通又平凡的生活画面中,她是独一无二的点睛之笔。
贺京桐随口问:“家里没有餐具了?”
“有啊,有很多,我喜欢买这些。”
缪蓝拆出一个白玫瑰铂金点心盘,举高了对着光转圈儿欣赏,眼睛里亮晶晶。
“这么喜欢?”
“多漂亮,你不觉得吗?用它们吃东西,你的胃口都会变好。”
“哪些给我用?”
拆得差不多了,缪蓝让阿姨稍后清洗消毒。
厨房里有三个立柜专门摆放这些餐具,按用途和花色,分门别类排得整齐,隔着明亮的玻璃柜门看过去,像一个微型展览会。
缪蓝大方地跟贺京桐分享:“这里有杯子还有碗碟,你挑你喜欢的,以后是你专用。”
他对餐具没什么特殊的喜好或挑剔之处,烧制工艺再复杂,样式再精美,在他眼里都一样。
但是缪蓝专门让他挑,他又觉得有趣。
专属的概念,总有魔力。
贺京桐挑选的标准简单粗暴:“哪个最贵?”
都是心头好,缪蓝记不清各自的价格,好话敷衍他:“你挑中的就是最贵的。”
结果他刚选中了一个杯子,她又说不行,“这个我妹妹喜欢,我答应留给她的。”
“那这个呢?”他随手指了一个。
她犹豫,“这个碟子放在这儿欣赏比较好,用来吃东西有点浪费。”
“……”
说什么让他挑,一挑一个不能用。
“你用的是哪些?”
缪蓝平时常用的餐具都放在柜子中间最好拿的位置,有些已经用了一两年了,依然很珍惜。
“我用的这几个是找人定制的,你喜欢吗?恐怕买不到一样的了。”
“不用买一样的。”贺京桐伸手,直接取出来一只碗,“我就用你的。”
缪蓝以为自己听错,强调:“这是我的。”
“我不嫌弃你。”
“……”
虽然餐具用完都会清洗消毒,可是既然已经区分了为谁专用,他凭什么非要抢她的。
“我嫌弃你好吗。”
缪蓝刚说完,他忽然凑近,抬起她的下巴,俯身亲了一下。
“假话。你看,你不嫌弃我。”
贺京桐满意她的反应,亲完了拿起碗直接去盛饭,理所当然道:“蓝蓝,你的都是我的。”
“……”
他是土匪吗!
土匪彻底霸占了她的餐具,连调羹都没放过,吃完饭后,继而霸占了她的书房,然后是她的床。
贺京桐的枕头早就摆到位置。
同床共枕,他铁了心要抱着她睡,整个人处于不信邪的状态,“我非得弄明白了,我的体温到底怎么热着你了。”
他提前找到家里的耳温枪、水银温度计和电子温度计,严谨地、全方位地给自己量了体温,结果均在人类最正常的三十六度三到三十六度八之间。
客观的数据摆在她眼前,直接堵死她的狡辩之路。
“不许再说我热!”
“……”
缪蓝诚心想调整自己的心态。
毕竟该做的都做了,闭上眼睛睡觉,只是多一个人躺在身边,有什么好矫情的。
但越是这样想,她越睡不着。
……越觉得贺京桐热。
家里的温度计都有问题,他的体温分明高得离谱。
她明天要把温度计全部扔掉。
卧室内早就关了灯,贺京桐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好久没动过位置。
听他的呼吸,均匀沉稳,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怎么睡得那么容易。
“贺京桐。”缪蓝轻声试探。如果他真的睡熟了,她直接换个房间睡未尝不可。
没想到接上头了,他出声:“嗯?”
“……你没睡吗?”
“你说呢。”贺京桐故意把她往怀里拥得更紧,“我又把你热醒了?”
缪蓝难以回答。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两只手臂主动去搂他,在黑暗中吻住了他。
贺京桐:?
说好的今晚只是单纯的睡觉。
她毕竟发了烧,身体需要恢复,所以白天再怎么口嗨上床的事,他也没动真格,两人洗澡都是分开洗的。
孤男寡女真夫妻,在一张床上躺着,稍微有点动作就能擦枪走火。
何况她那么主动。
贺京桐经不住这样的撩拨,身体的反应在双方的预料之中。
他扣着她的腰翻身压下去,完全投入的亲吻中有一丝理智在游离。
短暂地分开,他试图解读她的反常行为,“缪蓝,你就是贪图我的美色吧。”
“别说话。”缪蓝捂他的嘴,“抓紧做。累到极致,不是你说的吗。我睡不着。”
之前觉得荒唐。
没料到他的荒唐发言竟成了眼下唯一行得通的路。
贺京桐:???
他撑起身体,“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箭在弦上了他突然计较些什么。
贺京桐坐起来,拧开床头的灯,戴上眼镜看清她,“我他妈是你找的鸭还是助眠工具人?”
缪蓝莫名其妙,“你自己说的话,我接受了不行吗。”
她甚至还主动了,他现在在矫情些什么。
“我——”
贺京桐竟然哑口。
对,话是他说的。但当时是威胁之意,从没想过真正实施。
她居然接受了?她凭什么接受?
他想明白背后的关窍,“跟我睡一张床,就让你那么难受?”
“不是。”缪蓝解释不清楚,“你……”
换他捂她的嘴,“你再敢说我热!”
虽然他刚才真被她撩热了,但现在也被浇得透透的。
缪蓝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两人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我只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真的,我跟我妹妹都没睡过一张床。我不是针对你。”缪蓝看他一眼,声音变小,“你也是真的有点热……”
好吧他现在的眼神是冷的。
“贺京桐,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适应的过程?”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就算累到极致真有用,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他的态度松动,“你说的过程,要多久?一辈子不适应,我一辈子当你的鸭吗?”
跟他上完床就提裤子走人。
“你不要老执着于鸭这个说法好吗?我跟你上床,从来没有那个意思,我想我们是很合拍的。”
“哦。”虽然她答错重点,但是话真好听。
贺京桐舒坦死了,可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多久?”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相处更多一点,彼此更了解一点,我会主动要求跟你睡一张床。”缪蓝的手搭在他的膝上,“但是我今天晚上想去其他的房间睡觉,可以吗?”
温声软语进入心坎,贺京桐想,谁也没办法拒绝她的。
“你在这儿睡,我出去。”
“你……”
“你别太高兴了。”贺京桐从床上下来,“我主意还没定,要是睡不着,我随时回来。”
“哦。”缪蓝嘴角和眼睛里都有笑,“贺京桐,我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好人,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也被你赶出来了。”
他要占一些嘴皮子上的便宜。
二楼还有两个卧室,不过没有主卧的套间大。
缪蓝主动给他带路,两个房间在走廊左右两侧,错开位置,她把门和灯都开了。
意思是随他挑。
对贺京桐来说,也没什么好挑的。
他直接进了最近的那间。
缪蓝跟他说晚安。
很好的人变成小气的人,吝啬回她。
回到房间以后,她暂时也酝酿不出睡意。
他一直不在,和他来了又走,给她的感受是有区别的。
但是目今分辨不出到底差在哪儿。
缪蓝倚在床头随便翻了本书,再想这些,她今晚真不用睡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
贺京桐没戴眼镜也没穿鞋,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他明明高大、强壮,可或许是因为视力问题,眼神显得迷茫,整个人站在那儿,竟然有种可怜加好欺负的感觉。
“你……怎么又回来了?”缪蓝手上的书滑落,坐直了身体问他。
这么快就反悔了?
他走近两步,像是终于能看清她,“我枕头!”
“…………”
哦,大意了。
缪蓝把他的宝贝枕头递过去,“我明天给你多买几个放家里,每个房间都放。”
“不用你买,我就要我这个。”
他拎着枕头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眸。
迷茫的视线望过来,眯起眼警告她:“你今晚如果睡不好,我们就没有分开睡的必要了。”
拐弯抹角版的晚安。
她懂啦。
第18章 18.不经逗
缪蓝一夜睡得安稳, 清早醒来时,大脑中的意识加载成婚前状态。
绑了头发,下床拉开窗帘, 室外干净透亮的光线意味着天气不错。
物业的人已经开始工作, 远远的朝外望一眼, 看到邹阿姨正在清扫她门口的落叶。
缪蓝心里盘算着早饭要吃什么,上班开哪辆车,今天的工作有多少。
走去卫生间洗漱, 视线接触到洗手台上不属于自己的牙具和剃须刀, 意识才加载完全:哦, 我已经结婚了, 和贺京桐。
他会和她一起吃早饭, 他会开他的车顺路送她, 她今天的工作行程他全都知道。
从此以后,方方面面都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生活。
手机上有一条凌晨三点发过来的消息, 来自父亲赵宏岩,让她看到消息回个电话。
缪蓝洗漱完打过去,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接起。
她站在落地窗前, 开口的嗓音带着早起轻微的哑,“爸爸。”署次
通信质量不佳,对面说话的背景里似乎还夹着凛冽的风声, “哎,蓝蓝。对不起, 爸爸才看到你的朋友圈, 你跟贺京桐结婚了?”
赵宏岩最近在西北拍一个扶贫题材的戏, 当地条件艰苦,通讯信号不稳定, 好长时间没跟她联系。
“嗯。没来得及跟您说,您要回来了吗?”
“还有半个月,我这边的戏拍完结束就回北宁。”
赵宏岩对贺京桐有所了解。
从小到大的公子哥,出类拔萃的同时心高气傲。
是个顶尖人物,但未必是个好丈夫。
他作为父亲,在女儿的婚事上没尽过力,只能以事后的关心多弥补弥补。
“贺京桐小时候,爸爸还见过,长得不错,就是太皮了。现在怎么样?他会不会欺负你?”
“怎么会?爸爸,贺京桐其实挺好的。”缪蓝如实说。
“蓝蓝,不管你有什么委屈,要跟我说。”
“没有,爸爸,他真的挺好的,”缪蓝不想让父亲太担心,捡了些具体的事来证明,“昨天我发烧了,他还送我去医院,一直陪着我。他也很尊重我。还有,像您说的,他长得不错,多看两眼,也是赏心悦目的。”
“那就好。”赵宏岩听出女儿轻松的态度并不是在强装,渐渐放心,“等我回去,你把他带给我看看。爸爸总要知道他是不是真对我女儿好。”
缪蓝微笑着应下,“爸爸,小九过几天要去沙漠观星,离您那边挺近的……”
“蓝蓝,我这边信号不好……”
通话突然断了。
缪蓝不确定是借口还是真实原因,父亲和妹妹关系疏远,也一直在逃避。
她试图调和,可收效甚微。
长久以来,她夹在中间为难,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
“——背后说我什么好话呢?”
缪蓝被身后冷不丁出现的人声吓了一跳。
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拿住。
老天。
大清早的,她真的没法适应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自己房间里。
缪蓝惊魂甫定控诉眼前人:“你干嘛?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你怕什么?除了我还能是别人。”贺京桐给自己辩解,“我以为你没醒呢,特意悄悄的。”
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都在主卧,起床了确实需要过来。姝次
早起声音自带慵懒,他用这副腔调讲话,脸上显出几分佯装无辜的笑。
家里暖气很足,他上身只穿了件黑色背心,下身是宽松的短裤,露出来的四肢显示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高高大大立在那儿,从上到下无一处挑得出毛病。
缪蓝承认,大早上欣赏到如此顶级男色,可以抵消掉她刚才受到的惊吓。
“缪蓝。”贺京桐凑近,“我没戴眼镜没听清,刚才在电话里说我什么?赏心悦目?”
“……”
她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就记着这一句呢。
好肤浅。
缪蓝说了就没想过赖掉,“过不久,赏心悦目的你跟我去见见我爸爸,好吗?”
“很荣幸得到你这样的评价。”他转身往洗手间去,“岳父大人会为我作主吗?”
缪蓝:?
“你需要作什么主?”
“我不能跟你睡一张床,睡觉、洗漱需要两头跑的事。”
“……”
他不会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吧。
“我爸爸肯定向着我,你没戏。”缪蓝跟上去,“你不想两头跑,隔壁就有卫生间,我让阿姨把你的东西收过去。”
他当然不愿意,“但是我晚上要跟你一起洗澡。”
“……洗澡你也在隔壁。”
贺京桐双手交叉抓住自己的背心,作势要脱掉,“你现在要看着我洗?”
缪蓝扭头就走,浴室门被砰地关上。
哈,不经逗。
白天照旧工作,晚上,贺京桐在行程之外临时去参加了一个商业酒会。
他毕竟离开两年,需要花时间认识的人不在少数。
热热闹闹的名利场,不管是恭维还是真心结交,总少不了酒作桥梁。
他也喝了不少。
结束以后,时间已经九点多。
秘书也喝了酒,好在早有准备,今天带了司机来。
司机老刘两年前就跟着贺京桐,他回国后又调给他用,工作起来不需要再磨合。
但是司机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似乎心神不宁,一直在打电话抽烟,贺京桐和吴境都在车边等着了,司机还没就位。
吴境打电话把人找回来,上了车不着痕迹地打探,“老刘,我看你最近一直愁眉不展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老刘在后视镜里看贺京桐的眼色,见他没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便大胆说了,“我女儿女婿,刚结婚不到半年,现在闹离婚,我天天愁得睡不着觉。”
吴境关心加八卦,“怎么回事,非得离啊?”
老刘是个鳏夫,正愁没人给他出主意,一股脑全倒出来:“刚开始因为一些小事吵架,小夫妻嘛,哪有不闹矛盾的,闹着闹着,俩人不睡一屋了,这感情不就冷了吗?后来我那女婿,干脆家也不回了,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哎。”
老刘长叹了一口气。
车后座,原本阖上眼准备休息的贺京桐不动声色参与进话题:“女婿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那没有,我女儿说,就是没感情了。现在年轻人压力也大,天天忙工作,一天就那么点相处的时间,晚上睡觉还要分开睡,这不迟早得出事儿。”
贺京桐:?
怎么感觉冲他来的?
“贺总,你也刚结婚,我老刘想请教你一下,你们年轻人现在是怎么想的?婚是随随便便结随随便便离的吗?”
贺京桐让吴境订的喜糖在缪氏派完,这两天在自家公司上下也发了一遍,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贺总刚回国就跟未婚妻成婚了。
他没答,老刘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好听,贺总新婚呢,说什么离不离的。
老刘语重心长:“老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只伯日孟团队晓说群幺儿武以四一四以尔,搜集正理期待你的加入要还肯在一张床上睡,夫妻感情就不会散。贺总,这你得信我的,我是过来人。”
吴境:“咱老板肯定没有这个问题,现在跟太太新婚正甜蜜呢,怎么会分床睡。”
甜蜜得过火了都,他甚至怀疑老板家的床会不会工伤。
贺京桐:。
真不错车上他这俩好下属。
专戳他肺管子。
“头疼。”他开口,示意不想让他们再谈论这个话题。
“老板你喝多了?”
贺京桐淡声嗯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老板,头疼就别看手机了,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办就好。”
“有件事你立刻能办。”
吴境凑过来,拿出专业的秘书状态:“您说。”
“把嘴闭上。”
“……”
吴境赶紧给嘴上了拉锁。
车内光线昏暗,手机屏幕的光调到最暗,眼睛仍觉得不舒服。
但贺京桐固执地非要看。
他在浏览器中输入某些关键词,点击搜索,各种眼花缭乱的信息跳进视线里。
他忍着头疼点进去,有些一看就是胡说八道或东拼西凑,有些竟然有几分可以为他所用的歪理。
精挑细选几条,将链接挨个转发给缪蓝。
手机摁灭,总算舒坦些。
郁金堂别墅,缪蓝刚从书房里出来,她有些饿了,下楼打算随便弄点宵夜吃。
平时忙,阿姨也不一定时时在,她会简单煮点面,现有的食材一锅煮,味道总不会太差,果腹就行。
厨房里先把水烧着,客厅的挂钟敲过十点半。
贺京桐还没回来。
她犹豫要不要打电话关心一下。
夫妻之间似乎有这个义务。
但都是成年人了,他身边秘书司机都不缺,走到哪儿人都得好好供着,好像没什么要关心的。
结婚之前,不都一样过来的吗。
脑子里这么想着,脚步还是不自觉上了楼。
在书桌的一堆纸质材料下刚找到手机,发现贺京桐给她发的十几条未读消息。
缪蓝心里一紧,这么晚不会出什么事吧?
红色的消息数字被点开。
没想到对话框里竟然是一排文章链接,个个起着夺人眼球的标题:
《夫妻分房睡十大不可逆后果》
《过来人告诉你,夫妻为什么不能分房睡》
《婚姻的破裂往往始于以下六点》
《夫妻分床睡影响财运》
“…………”
缪蓝顿时觉得浪费感情。
他还是太闲了,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还要求她一条一条仔细看,交读后感。
当她跟他一样闲吗。
……但是影响财运是真的吗?
她点进去这一条。
影响男方的财运啊那没事了。
无良自媒体为博眼球胡说八道的内容,估计他都没仔细看,还妄图动摇她。
缪蓝下楼去看水烧好了没,不知道贺京桐需不需要也吃一点。
但是他那么难伺候的胃口,会不会挑三拣四的?
她发消息过去。
Miaomiao:【喝了多少?】
对面很快回复。
HE:【刚够酒后乱性那么多。】
“……”
Miaomiao:【你还是别回来了。】
HE:【只想跟你乱。】
……现在把大门焊死还来得及吗?
院子里传来车辆引擎声。
他同时发来一条语音,缪蓝点开来听,心无端乱跳。
浸染着酒意的声音低沉沙哑。
“给我开门,蓝蓝。”
第19章 19.我倒贴
水开面条放进锅里, 抽油烟机轰轰作响。
缪蓝没去给贺京桐开门。从车库到最外层的大门到别墅的正门,每一道他都有解锁的卡或者密码。
沸水翻腾,鼓着密集的大泡, 面条软软地沉到底部, 清水渐渐煮出了面汤的质感。
冰箱里有预处理过的食材, 她找出一些肥牛卷和青菜。
阿姨教过,一人份的面煮个七八分钟就熟了。
做饭小白总是严格按照教程来,贴在冰箱门上的闹钟被拨到七分半开始倒计时。
缪蓝拿着汤勺在锅里不断搅动, 耳边捕捉到机械指针走过的咔咔声。
还没到时间吗?
感觉好久了, 闹钟怎么还不响?
……贺京桐怎么还没进门?
缪蓝隔着厨房的窗户朝外望, 可是方向不对, 车库正好在后方, 她接收不到任何动静。
他不会喝多了倒在外面了吧?
这个天气会冻死人的。
她心里打鼓, 决定等面煮熟了就出去看看。
“铃——”带着震动的声音猝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一个闹钟弄那么大动静干嘛, 她明天就换个新的。
一回头,二度惊吓。
闹钟不在冰箱上贴着, 而是落到了贺京桐的手里。
老天, 他怕不是练过轻功。
怎么修炼的一身进门不让人察觉的好本事。
他倚着厨房的门框,约莫是觉得束缚,外套都脱掉了, 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白衬衫袖子向上撸起, 领口的扣子解开好几颗。
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室内柔和的光一照。
竟然挺诱人。
这副样子明显是冲她来的。
缪蓝不动声色, 平常的语气问他:“你回来了。”
“嗯。”
他没抬头,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刚才发的消息都是口嗨, 一见面又是个正经人。
机械闹钟依然在震,他拿在手里把玩,拨到某个键,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失去作用的道具再次被拍到冰箱门上。
贺京桐大步朝缪蓝迈过去,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将她背后灶台的火关了。
缪蓝在他亲下来之前,先发制人,手掌抵住他的下巴,问:“你饿不饿?跟我一起吃点。”
“不吃,你不会做饭,都没熟。”
“谁说的!我定了时,闹钟响就是熟的。”
她不能接受,他明明更不会做饭,哪来的脸说她。
贺京桐拿出证明:“闹钟我调了。”
“……你调它干嘛?”
“吓你一跳。”他理直气壮说出自己的报复行为,“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哦,安静半天,还是在记仇。
“小心眼儿,你不是进来了吗?”
“他们笑话我。”
“……谁?”
“我的秘书,还有司机。虽然他们不敢明说,但他们的表情瞒不过我。”
缪蓝无语。
他喝多了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谁敢笑话他啊?而且这有什么可笑话的。
“你也不许笑话我。”
贺京桐因为喝了酒眼睛里红红的,但配合这句话,竟好像是委屈所致。
本来没什么好笑的,他非要来一句警告,好像这事儿有多严重。
缪蓝一忍再忍,还是笑出声来。
她又不想惹他,只好低着头,结果肩膀抖得收不住。
警告完全不管用。
贺京桐提着她的腰,单手就将人抱到西厨的岛台上,不由分说俯身亲下来。
缪蓝早就洗完澡了,腿上穿着的棉质短裤不足以抵挡大理石台面的凉意。
肌肤贴上的瞬间,她被激了一下,不由地向上搂紧了他。
下一秒他的手掌垫到了她腿下。
此刻他的高体温发挥了积极作用,让她放松地同他接吻。
清冽的酒意在唇齿间扩散。
分开时,他眼睛里比刚才更红,没来由抱怨一句:“不好亲。”
缪蓝:?
不好亲你这么起劲。
她要从岛台上下来,双腿被他扣住,使不上劲儿。
贺京桐两只手因为托着她不能自由活动,导致他发挥受限。
“帮我把眼镜拿掉,”他用鼻尖蹭她,声音在蛊人,“早知道戴眼镜影响接吻,我一定好好保护视力。”
“……”
大可不必。
保护视力有一万种好处,接吻才能排到老几。
缪蓝上手,捏住他的眼镜取下来,还没等放好,他又亲下来。
少了碍事的东西,他更加肆无忌惮。
垫在她腿下的两只手有了动作,缪蓝分不清是哪根手指在作乱。
……她就不该穿这么短的裤子。
全方便他了。
身上软得没力,眼镜无意从手上掉落。
啪的一声响,缪蓝抓回了一丝清醒的意识。
不会摔坏吧。
他的眼镜已经光荣牺牲过一副了。
弄一次搭上一副眼镜。
啥家底啊。
他还让她赔。
缪蓝的声音断断续续在相依的唇齿间挤出来:“你……眼镜……”
贺京桐才不管,他眼镜多的是,一天摔一副也够她摔到明年的。
“不让你赔。”
“谁要赔了?”
根本不赖她好吗。
厨房不是个好地方,他抱着人上楼,缪蓝挣扎,“我的面,一会儿坨了!”
“没事儿,做完你再吃,坨不了。”
……怎么可能!
他第一回不熟练尚且在浴室里折腾了半天。
又属于无师自通突飞猛进型的。
真等做完,她的面都得烂锅里。
“贺京桐——”
“嘘。别叫,越叫我越受不了。”
他坦诚地交代自己弱点,实则是明白告诉她:来吧,就这么攻击我,让我受不了。
直白到近乎色.气的表现反馈给缪蓝,她隐隐觉得上头。
他的好皮相和好身体,全部为她服务。
“你喝了多少?”她舔了下唇,“你们男的喝多了不会……?”
话没问完,答案交到了她掌心。
是温度计也会承认的高体温。
“蓝蓝。”他这么叫她,眼神迷离,嘴里说些好听的醉话,“我知道该喝多少。要不是为了跟你乱一下,我不会喝酒。”
“……”
你最好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去参加的商业酒会。
锅里的面最终还是坨了。
过了不知多少个七分半,缪蓝体力消耗殆尽,胃里空虚。
才检查说要好好养胃,她真的不能饿着。
再次洗完一遍澡后,贺京桐亲自给她煮了一碗面。
看得出来,他根本没什么做饭经验,油烟机怎么用都得问她。
她手一挥,油烟机感应开启,他跟半点世面没见过似的,被厨房电器的智能程度惊艳到,说:“魔法。”
缪蓝:“……”
食点人间烟火吧少爷。
她这都是两年前的款了。
他说他有兴趣,又拽上了商业逻辑,以后要投资智能家电,他觉得前景无限。
缪蓝叫停:“我只想赶紧吃碗面。”
好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还有基本常识,知道要把水烧开了再下面。
贺京桐非常自信,直言不用她的闹钟,只凭自己的感觉就能判断面条熟不熟。
她不抱乐观态度,“不熟你吃。”
人家压根儿就不接受失败的可能,“不可能不熟。”
她先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配菜都没下锅,这会儿派上用场,总算不浪费。
基本不存在难度的一顿宵夜,随他发挥。
缪蓝坐在餐厅的椅子上,身上裹了一张薄毯,先喝了杯牛奶垫着。
厨房里正忙活的男人只着一条灰色家居裤,上身裸着,背上的肌群走势清晰,展现出非常健康的雄性力量。
她刚刚才与之较量过。
当然不是他的对手罢了。
但是也光荣地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勋章——两道长长的指甲抓痕。
“贺京桐。”
他听到她唤,转身看过来,手里的汤勺不忘在锅里匀速搅拌。
缪蓝用手机把眼下的场景拍了下来,给贺京桐纪念他人生第一次下厨房。
没几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餐桌上,看卖相还不错。
两人对面而坐。
顶级色相佐宵夜,胃口格外好。
缪蓝夹了一筷子,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
不确定是新手保护期还是他有隐藏水平,总之值得夸奖。
“真的熟了诶。”
“就这?”他不满意这样的评价。
缪蓝给他比了两个大拇指,“这么高的水平,以后家里做饭就交给你了。”
“……”
还想让他跳坑里。
贺京桐不饿,就坐在一边看着她吃。
缪蓝觉得有些不自在,“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去看看那架钢琴到底该怎么处置。”
接下来两天周末,贺京桐的东西要集中搬过来,他跟她提过,会把自己那架古董钢琴一起弄来。
别墅里已经有一架普通的钢琴,是缪蓝添软装的时候买的。
她小时候也受过各种音乐艺术的熏陶,无奈兴趣不够,大多只学了个皮毛,时间久了几乎忘干净。
无论什么场合的装修,钢琴都是绝杀单品。
虽然技术荒废了,但架不住喜欢,她愿意买单。
所以这样一架几乎是装饰性质的琴就一直摆在家里。
贺京桐的琴搬来,原本的琴就显得多余了。该继续放家里还是变二手处置了,还没有定论。
“你要不去弹一下?”
贺京桐就愿意干坐着陪她吃。
她裹在毯子里,头发总绑成一个丸子,干净的脸上俏生生的白晕开自然的红,吃相斯文安静,跟幅画儿似的。
弹琴哪有看她有意思。
“不去。”
他抱臂后仰,“我卖身不卖艺。”
“…………”
她只是想让他鉴定一下钢琴现在是什么水准能值多少钱。
什么卖这个又卖那个的。
缪蓝低头舀了一勺汤喝,驳他的话:“你卖身又卖了多少钱?”
他身上的酒劲儿没散干净,笑起来有些不着调的浑:“没钱。我倒贴。”
倒贴还无比骄傲,“搭上了一顿饭,金主吃得很开心。”
“……”
他再接再厉:“金主还弄了我一身伤。”
缪蓝不能认,吃饭间隙不紧不慢地反驳他:“是因为你先过分的你不知道吗。”
他喝了酒比之前更放肆,混蛋边做还要边说些混话。
她受不了又没办法才在他身上抓出伤的。
“我也就过过嘴瘾,你可是动真格的。”
贺京桐看不到伤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摸起来似乎有轻微的肿,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她也就会挠人这一招了。
又不会下死手,从里到外软得没有一点锋利劲儿。
那么点儿力道,助兴一样。
他故意:“蓝蓝,你好狠的心。”
缪蓝上他的当,有些过意不去,“你背上还疼吗?一会儿吃完,我给你擦点药。”
他又说不用,隔着餐桌,凑她更近,眼眸中蓄着无害的笑意。
“你让我疼的时候,都挺爽的。”
“…………”
缪蓝差点被面汤呛到。
只有两个字对他:“变态。”
他递来纸巾,她下意识接过又道谢:“……谢谢变态。”
贺京桐照单全收,笑得更甚,“骂我的时候,也挺爽的。”
“变态!”
第20章 20.艺术家
周末, 贺京桐的东西陆续搬到郁金堂。
衣服、配饰以及生活用品之类,全都新购了一定数量,各个品牌按他的需求, 直接配好了送上门来。
需要从洞天府搬过来的东西, 大部分是他书房里的书、文件以及用惯了的电子设备。有专业的搬家公司负责整理, 倒也不必费心。
一上午,郁金堂八栋人来人往车进车出搬上搬下,路过的人都知道是新有人住进来了。
邹阿姨趁工作便特意来看缪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结果忙没帮上, 收获了一捆又一捆的纸壳子。
缪蓝特意留了些喜糖, 也送给邹阿姨。
“缪小姐, 谢谢你。”邹阿姨本就是乐天性格, 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在庭院里收拾的时候, 她跟缪蓝搭话:“阿姨祝你新婚快乐,以后在这里长住吗?”
“嗯, 以后还要邹阿姨多关照。”
“哪儿的话。”邹阿姨跟她说悄悄话,“你们家先生长得可俊咧, 还是个大艺术家。”
第一次见面她还把他误会了, 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高高在上挺难接近的一个人,没想到早上晨跑的时候主动跟她打招呼,还闲聊着打听她跟缪小姐怎么认识的关系这么近。
她说了缪小姐之前帮她忙的事, 他听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果然是我太太。”
艺术家的印象来自于洞天府那架古董钢琴。
工人从车上搬下来的时候,吸引了最多的注意。
即使完全不熟悉钢琴的人, 也能看出来其价值昂贵, 一般附庸风雅之人不会愿意为其买单, 主人一定是对钢琴有热爱的人。
缪蓝在外帮贺京桐纠正形象,“艺术家谈不上, 他妈妈是。霍清歌您听过吗?”
“是不是弹钢琴的那个?大艺术家。”邹阿姨小小震撼,有钱人家果然方方面面都厉害。
“嗯,就是她。”
花了一天的时间,新搬来的东西全部归位。
书房里腾出了一面墙的书架给贺京桐用,缪蓝原本的书桌被一张更大的书桌取而代之,两人的电子设备和纸笔书籍分据左右,日后使用同一张桌子办公。
虽然他们暂时不睡一间房,但他坚持把自己的衣物放在主卧的套间内。
她说空间不够用,他说没关系我可以挤挤。
“每天两头跑,你真的不嫌麻烦吗?”
“不想让我两头跑,你尽早接受跟我一起睡。”贺京桐在主卧的床上也摆了一个他心爱的枕头。
他自信,“蓝蓝,你迟早会收留我,到时候再搬来搬去更麻烦。”
衣帽间大面积的浅色系服饰中,添加了几十套属于贺京桐的深色西装。
他的腕表、眼镜等配饰,占用了她六个开放格,旁边便是属于她的首饰、包包。
缪蓝眼看着种种变化。
婚后同居生活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全面地、大张旗鼓地入侵了她的生活空间。
每一处细节都在彰显他的存在感。
而且轻易不会再消失。
东西归置妥帖以后,贺京桐跟缪蓝下楼。
她踩着楼梯,走着走着慢慢在某一级停下。
不知道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她倚着扶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戳,跟人发消息。
贺京桐步子也缓下来,在她旁边等了一会儿她都没察觉。
视线瞥到屏幕顶端的联系人:顾医生。
好家伙,那他可要光明正大偷看了。
目光刚滑下去,她正好聊完锁屏了。
缪蓝疑惑看他,“怎么不下去?看看钢琴怎么办。”
他想问,又觉得师出无名,显得自己多在意似的。
可下一秒,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你刚才跟顾医生聊什么呢?”
……话忽然就顺出口了。
算了,他终究不是什么含蓄人,这辈子也学不会为难自己。
聊天内容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缪蓝边下楼边告诉他:“顾医生科室里有个小朋友重病,但是家里已经没钱治了,医院在号召捐款,我问顾医生还差多少。”
做好人好事呢。
那他支持。
贺京桐不动声色,“把顾医生的号推给我。”
“你也想捐吗?”缪蓝问,“医院里有专门设立一个账户,直接转就行,不一定非要跟顾医生联系。”
他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总要了解了解情况。”
缪蓝想也有道理。
有缪蓝作桥梁,贺京桐的好友申请很快通过,但双方交换了姓名身份后,外加一句你好,就没人再往下聊了。
贺京桐加完人目的就达到了,捐款的事交给缪蓝:“你捐多少,我添一倍,以后这种事,全都以我们俩的名义。”
婚前协议上约定了他们婚后共同使用的一个账户,贺京桐每月转进去的钱不低于七位数,大额消费另算,双方都可以支配。
她就算全捐了,他也没异议。
贺京桐要做慈善,缪蓝没道理不同意,应声说好。
挑高客厅里,那架华丽繁复的古董钢琴靠窗摆放,将原本那架衬得黯然失色。
缪蓝原本担心,这么贵重的物品,而且是他妈妈给他的,搬来搬去,万一有个闪失,他后悔都来不及。
但他说,长久不弹才是对琴最大的损害。
放着放着,就成死物了。
所幸别墅每道门的宽度都够,搬运的工人也足够小心,钢琴没有哪里磕着碰着,安稳地落地。
钢琴经过搬运的震动后,也许会有音不准的问题,贺京桐试了一下。
缪蓝准备去厨房倒杯水,耳边响起流畅的旋律。
被触动的一瞬间,她回身望过去。
客厅尚未开灯,弧形落地窗外是漫天的晚霞,暖色的光映照在钢琴上,给他也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他坐在琴凳上,腰背微弓,视线随手指在琴键上流连。
神态认真,全身心投入,以至于显得虔诚。
谁也不会怀疑,他是真的喜欢他的琴。
缪蓝想到邹阿姨误以为他是个艺术家。
这一刻他真的可以成为艺术家。
古典、优雅,有令人心折的本事。
乐曲在高深的空间内回荡出动人的效果,是那首经典的《梦中的婚礼》。
他弹着弹着看过来一眼。
……说不好其中有没有故意点她的成分。
不过他弹得确实好听,让人不忍打扰。
缪蓝情不自禁,掏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
待他弹完,她才走到近旁,自然而然对他产生好奇:“你还会其他乐器吗?”
贺京桐的手指在琴键上随意点按,谱出一段别有意趣的轻松旋律。
“跟我妈学过大提琴,吉他自学的,还有二胡。”
“二胡?”
他说学过应该都是精通的意思,二胡跟他的气质不太搭的样子。
不过缪蓝也知道二胡挺难学的。
“书房有一把,有机会卖一段艺给你听。”
“拉二泉映月吗?”
“那适合卖惨。”贺京桐一本正经,“等我犯错的。”
“……”
他准备犯什么错。
“你小时候应该梦想成为一名艺术家吧,”缪蓝指着琴盖上的“Emily H.”字样,“像你妈妈那样。”
指尖在琴键上卡顿,按出厚重的低音,他答:“没有。”
“那你弟弟嘉树,是不是要走这条路?”
霍嘉树是音乐系的,才二十出头,已经崭露头角,之前参加比赛拿到不俗的名次,又因为出众的外表,表演视频被传到网上后,小小火了一把。
加上他母亲的名头,走音乐这条路对他来说绝对是坦途。
这条路为什么没有成为贺京桐的路?
缪蓝心里有猜测,也许是因为他的长子身份,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也许是因为他父母离异后,跟着妈妈的不是他而是他弟弟。
“他爱走哪条走哪条,反正有人给他兜底。”
贺京桐不想聊这些事,转移话题道:“你的那架钢琴,想好怎么处置了?”
“我朋友说想要,正好我跟她约了吃晚饭,见面再聊聊。”
“哪个朋友?”他问。
不会是姓顾的吧?贺京桐想到这个可能。
那他不同意!
“于微婉。”缪蓝不清楚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你们应该认识吧。”
于家也是北宁的显贵人家,平时互相来往,小辈之间大多打过照面。
于微婉和贺京桐没有私人的关系,但因为缪蓝的关系,她对贺京桐印象深一些。
贺京桐一时想不起来这号人。
缪蓝身边,也就纪云晔和她那个亲妹妹是他有所了解的,前者还是他本来就认识的。
其余她的朋友,他一概不知。
哦,除了姓顾的。
上次顾俊语说自己跟缪蓝从小就认识。
他没细究过,七八岁的年龄差、相差甚远的家世背景,他们是怎么从小认识的。
甚至长大后还一直保持紧密的联系。
贺京桐说不记得于微婉是谁。
缪蓝手机上,于微婉正好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来。
点开听,她说晚饭推迟一个小时,律所事情还没忙完。
“华盛于家的女儿,不顾家里反对去做刑辩律师的,多少听过吧。”
贺京桐听到声音加上缪蓝的提醒,隐约有了些印象。
“忙成这样,还有空弹琴?”
“你不懂。我们追求的是氛围。”
“……”
为了氛围,挺舍得下本钱的。
她那琴也十好几万呢。
缪蓝准备出门的时候,贺京桐正在书房整理他的书。
他有自己的习惯,因此没经他人手。
她不想再上楼,手机上给他留了言:【走了。】
刚拿到包和车钥匙,贺京桐从楼上下来了。
缪蓝意外看到他换了身衣服,便问:“你也要出门吗?”
贺京桐:?
她什么意思?她出去跟朋友吃饭没准备带他一起?
“我……”他憋了一口气上不来。
说要跟她一起岂不是显得他上赶着。
他的脸放哪里?
脑子里转了九曲十八弯,他信口胡编:“桑茂失恋了,正在酒吧里买醉呢,我去看看。”
缪蓝惊讶:“他跟景小姐分手了?”
什么景小姐,他根本不知道桑茂女朋友姓甚名谁。
贺京桐含混地嗯一声,“一辆车,我顺路送你。”
“……你怎么知道顺路?”
“我说顺就顺。”
去了车库,说要送她的人却坐到了副驾,说自己不想开车。
缪蓝:“……”
怎么奇奇怪怪的这人。
车开出去,缪蓝问他酒吧地址,他说不知道,让她先开,现场打电话给桑茂。
电话接通。
“三毛,你在哪个酒吧?”
桑茂:“什么酒吧?我在家。”
电话一点音没漏,贺京桐自说自话,沉稳镇定,毫无破绽。
“什么?你把你女朋友哭回来了,又不分手了?”
缪蓝迟疑地看了他两眼。
还有这种操作?
“谁分手了?”桑茂女朋友就在身边,绝不能受这种污蔑,“贺京桐,你最好是被绑架了在那儿胡说八道。”
“不分手就好,人家跟你在一起也不容易。”
“对面的绑匪,请你们现在立刻撕票!”
电话那头气急败坏,“肉票”本人保持优雅淡定:“好,不打扰你们了,有空再聊。”
目的达到,贺京桐果断挂了电话。
车外景物飞速闪过,他目视前方,对缪蓝说:“假分手,不用去酒吧了。”
手机在他的掌心转着,他佯装不在意:“要不,你再把我送回去?”
红灯路口,缪蓝踩了刹车。
她当作是没发现其中的古怪,转过头来。
眼眸里蕴着笑,她什么都不拆穿,配合他,邀请道:“贺京桐,你现在没事了,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吃饭?婉婉挺想见见你的。”
她问他愿不愿意。
她好正式。
贺京桐感觉自己要化了。
车里的暖风也没她的话暖。
他偏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
……她怎么笑这么温柔这么好看,让他怎么招架。
他撑住了,尚且没松口,敛了眸道:“跟你去吃饭,我有什么好处?”
缪蓝想了想,台阶给他垫够:“请客掏钱,展现你雄厚的财力。”
一秒也撑不住了。
沉沉的男声里压着愉悦:“行吧。”
贺京桐把手机收回口袋,视线落到车窗上自己嘴角的笑。
“我勉为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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