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季格外冷, 持续一周的连绵阴雨将这座城市的气温拉到最低点。
室外的寒冷加上阴雨让大部分人都恨不得整天缩在家里，窗外楼下的街道也冷清异常。
单鸢懒洋洋窝在沙发上, 一边嗑瓜子，一边抱着手机打游戏，“呜啊啊！下局一定爆杀对面老六！老娘不信邪了，难道姐还能一直输？！”
客厅暖气很足，蔚裳刚睡醒，敷着面膜准备找部电影看，被旁边哇哇乱叫的单鸢吵得有点烦了, 细眉微蹙，扔了只靠枕过去：“要么安静，要么回你的房间去。”
单鸢揉揉鼻尖, 抗议道：“我不，你家客房的窗户太小, 呆太久人都抑郁了。”
蔚裳揭下面膜，随手翻着茶几上的日历：“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单鸢顿了顿，盘腿坐在沙发上，满脸堆笑看向她：“你不是也跟他们闹僵了, 我现在不差钱，要不咱们仨私奔吧？就找片暖和的海滩过年, 这边冷飕飕的, 圈在家里都快出芽了。”
蔚裳挑眉：“私奔？”
“嗯呢。”单鸢连连点头，语气带着讨好：“过几天外公肯定又电话轰炸你，现在定机票走还不算晚，怎么样？”
放下手里的日历, 蔚裳向后一靠，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见她没有反对, 单鸢瞬间来了精神，坐起身来：“是吧！我现在就去搜搜攻略？”
“但是……”蔚裳看着她笑了笑：“不带上你似乎更好？”
单鸢一滞，脸上表情蔫巴下来，吸了口气道：“蔚裳！你不能这么——”
她气鼓鼓地正准备控诉，见蔚裳忽然脸色一白，有些不舒服按住腹部，慌道：“你怎么了？又胃疼了？”
胃部又开始一阵阵的钝疼，老毛病了，蔚裳侧靠着沙发，虚弱地嗯了声，抬手指向旁边的抽屉：“帮我拿下……”
话未说完，一盒药递到她面前，连同一杯热水。
蔚裳抬头，时染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水和药，眉心微皱盯着她：“给你留的早餐又没吃？”
“嗯……”蔚裳接过她递来的水杯，心虚地吐了下舌尖，微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要转移话题。”把药放进她手里，注视着蔚裳乖乖吃下去后，时染看着手机时间，叹了口气：“都已经快中午了，经常不吃早餐容易胆囊壁结晶，从而引起胆结石胆道堵塞……”
“什么什么！”旁边的单鸢先叫了起来，紧张兮兮凑过来：“我经常不吃，好几年了，这样的话……我，我是不是已经快了？”
“……”时染看了她一眼，“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去做个检查。”
“啊？！”
没有理会一惊一乍的单鸢，时染目光停留在蔚裳身上，柔声问：“胃不好就要多养养，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食材。”
喝了热水又吃了些时染投喂的面包，身体舒服多了，但一时没什么食欲，蔚裳摇了摇头。
可能受阴雨天气影响，她这几天食欲不佳，每餐都吃的很少。
时染：“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商场逛逛？顺便买些年货。”
蔚裳大概有一周没出门运动了，适当的活动有助于提升食欲，虽然外面还下着小雨，但开车去商场问题不大。
“年货？”单鸢两眼放光看着时染：“年货都买什么？我也要去。”
从不下厨也不操心家务的单鸢听到这俩字还挺新鲜，算算时间确实也快到大年三十了，在她看来准备过年物资是长辈该操办的事。所以在时染提议准备年货时，在单鸢心里的形象瞬间从同龄人提升到另一个leve——像“妈妈”。
当然，从蔚裳手里接过车钥匙的时染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买个年货就无痛当妈的事情。
附近最近的一座综合性商场距离蔚裳的公寓有点距离，但开车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这边行人较少，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抵达目的地。
推着推车走到食品区，单鸢很快就把自己的小车堆得满当当，还纠结着要不要再去拉一辆过来。
漫不经心地逛了一会儿，蔚裳在糖果区停下脚步，视线定格在中间那排小兔子图案的奶糖包装上，Q萌的画风很可爱，不同的口味还对应不同颜色，于是一不留神，各种口味的包装都被她拿了些放在推车里。
当然不止这一种糖果，蔚裳喜欢收集一些设计精美的糖纸。
捏着一盒粉色草莓口味奶糖，正要往推车里放，却发现里面忽然被塞了许多盒她没拿过的东西。
蔚裳扫了一眼，阿胶红枣……
“喜欢甜食么。”时染站在她身旁，修长高挑的身形很轻易拿到最上层的物品，晃了晃手里的红枣，看着她微微一笑：“这个也挺甜的，要不要试试？”
蔚裳拿着奶糖顿了一下，看着满当当被“阿胶红枣”们挤占了不少空间的推车，只好把奶糖放回货架。
“你故意的？”蔚裳眯起眼，直直对上时染的眼睛，勾起唇角。
时染眨着眼走到前面，边走边岔开话题：“前面的坚果看起来不错。”
说着，拉着小车从蔚裳身边经过。
双手环臂，蔚裳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什么，阿胶……红枣？”单鸢从小推车里拿起一盒看了眼，笑道：“挺养生的嘛，这是但心你糖吃太多，长蛀牙吗？”
视线瞄向走远的时染，单鸢轻啧：“忽然觉得时染很符合用网上一个词来形容……”
蔚裳懒得说话，听她这么一说被勾起兴致：“什么？”
“妈系女友。”
“……”
蔚裳被她逗笑了。
单鸢又道：“所以，你们现在算什么情况？我记得你之前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
正要推车跟上前面时染的蔚裳一顿，扭头看她：“什么样的？”
“就是……”单鸢抬手比划了一下：“粘人的，管你管得比较紧的那种，上一位不就是这样被你——”
蔚裳眸色微沉，唇角弧度收敛几分，似乎并不喜欢单鸢拿时染作比，开口打断：“她们不一样。”
实际上，也确实不一样。
在时染之前，甚至是遇到她的前期，蔚裳某方面的态度还没有改变过。
喜欢不过是一件消耗品，心动的过程也是场单程向体验，她只想享受当下，但凡能令她产生好感的，就不会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去纠结这层吸引力的深度和持久度，因为她从未考虑过长久。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手，高效节时，再好不过的相处模式。
可惜她的口味实在太挑剔了些，即便蔚裳想“随便”一点，也鲜少有从内到外都符合她审美的目标。
即便那个浪里淘沙的人出现了，结局也可想而知。
因为从开始就是一时起兴，像灵感一样转瞬即逝，当对方试图更深一步涉足和掌控她的生活时，蔚裳往往就会很快感到厌烦，随之便是果断的结束。
相比之下，虽然蔚裳和时染的关系名义上没有算正式开始，反而才是她第一次最像恋爱的恋爱关系。
时染对于她的特殊，就在于从一开始就是最特殊的那个。
能让不愿浪费时间的蔚裳“煞费苦心”绕圈子想出一个所谓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去维持新鲜度，怎么能不算特殊呢？
而且同样的事情，换做时染来做她也没有感到太反感。或许是对方的做法没有那么强势，比如刚刚，分明是在提醒她太过嗜糖对身体不好，还有昨晚陪她熬夜。
蔚裳讨厌别人干涉她的生活，但时染这种暗搓搓的“小心机”，还挺可爱。
不过……
尽管对方有在刻意隐藏，蔚裳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时染已经生出了想深入她生活方方面面的念头。她想要改变她的作息习性，想要影响她的口味喜好，初心是为她的健康着想，但这也代表着，时染陷得更深了。
那么然后呢？她会干涉更多吗？
自己会对此产生反感吗？
她对她的这种感觉，也终究会走到尽头吗？
含苞待放的花蕾总有一天会绽放，随之而来的就是凋零和枯萎。万事万物皆是如此，更不用说人之间易碎又单薄的情感。
一部电影，一首歌，大多艺术的展现都不可避免经历初生，高潮，再到落幕终结。而画作就显得比较特殊，一副完整的画在完笔之时，才是它最完美的时刻，而这之后也会被永久定格。自此，每看到它的第一眼，都是它最美好的模样。
或许这也是蔚裳喜欢画画的原因之一吧。
“哪里不一样？”单鸢巴巴追问：“其实我也觉得时染很不错，这次你打算怎么样？我看你的反应，应该至少不会一个月未满就把人踹了吧？”
“……”蔚裳声音有些烦躁：“闭嘴吧你。”
单鸢：“？！”
明明上一秒喊好好的，单鸢被忽然板起“高贵冷艳”脸的蔚裳白了一眼，看着对方迈着长腿远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我说错什么了吗？”单鸢挠了挠头，小声嘟囔：“怎么最近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了……”
第52章
来到肉品区的冷柜前, 时染弯腰挑选：“中午有想吃的吗，牛肉……或者虾？”
蔚裳看了眼琳琅满目的食材, 有些心不在焉：“你决定就好。”
想了想，时染挑了两盒牛肉和一盒虾。
这个时间超市的顾客并不多，蔚裳双手放在上衣口袋里，跟着时染在一排排货架间穿梭。
从食品区到日用品区，推车里的物品已经堆得满满当当，除了小部分零食，其余东西全是时染挑选的。
纸巾到厨房清洁用品, 蔚裳家里缺的日用品时染基本都填补了，如果不是担心拿不下，她甚至在煲汤锅的架子前停留了几秒。
蔚裳那套房子多数时间空置, 直到上学期期末才搬回去常住。厨房厨具齐全，却几乎没动过, 在时染搬进去前，蔚裳全靠外卖维生，清洁也是定期找保洁上门，除了最必要的生活用品, 装潢精致的房子空空荡荡，实在没多少生活气。
这一趟不像单纯买年货, 更像是来给蔚裳那个酒店套房似的房间添置家用的。
“还有东西要买吗？我肚子都饿了。”
单鸢刚扫荡完零食区, 心满意足推着满车的战利品走过来，看着时染小车里成堆的日常用品，微讶：“你说的年货就是这些？”
说着伸手拨了下堆在最上面的布织小盆栽，“这小玩意又是干嘛用的？”
时染手里拿着一罐番茄膏, 抬起头来：“哦，客厅看起来有些单调, 这个挺可爱的，我觉得可以拿来做摆件。”
“那这又是啥？”单鸢在时染的推车前探头探脑，拿起两只宽面小刷子。
“用来清理厨房的水池很方便，还有浴室的头发，以免时间久了下水管堵塞。”
生活白痴单鸢怔了下，看着时染眨巴了几下眼睛。
“中午做一道番茄虾怎么样？”时染把手里的番茄膏放进推车，看着她们开口问。
听到吃的，单鸢精神一振：“好呀好呀，我还挺喜欢酸甜口的！”
时染看向蔚裳，对方微微点头后，笑了笑道：“等我一下。”
说完，转向另一边的调味品货架。
单鸢松开自己的推车，感叹道：“我果然没有说错，时染……她很适合做妈妈。”
“……”她总是强调这句话会让蔚裳产生一种奇怪的代入感，没好气睨了她一眼：“你一定要不段重复这句话不可吗？”
单鸢摊摊手：“这是很明显的事实呀。”
“我都不敢想象。”单鸢深叹了声，带着点神经质的浮夸，“和她谈恋爱的人，不管精神还是物质生活的质量，肯定都能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层次吧，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你不需要想象。”蔚裳微微扬起下巴，露出细白优雅的脖颈，唇角含笑：“我可以告诉你。”
单鸢吐了吐舌头，想起什么，挑起半边眉毛：“嗯？可我记得时染说你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
头顶的灯光打在蔚裳身上，她双手环胸，耳畔摇曳的坠饰伴随动作折射着冷光，低声吐出两个字：“白痴。”
“喂——”
这时时染拿着选好的调料包走回来，单鸢缩缩脖子，把话咽了回去。
时染拉起推车：“好了，东西差不多齐了，我们回去吧，你们也都饿了。”
蔚裳弯起眼睛，上前挽起她的手臂，整个人软绵绵贴上去：“好～”
两幅面孔的女人……
单鸢跟在两人后面，撇嘴唏嘘。
到自主收银台前排队结账。
满满两只大推车的东西结完账，长长的货品清单累加，时染准备扫码付款的时候，却被蔚裳抢先一步。
“你……”
“怎么了？”蔚裳低头输付款密码，唇边勾笑：“这些不是买来放在我家的么？”
“是的，不过……”时染踌躇：“但东西都是我挑选的，没有征求你的意愿。”
付完款收起手机，蔚裳看着她轻声一笑：“还是说你想包养我？不仅出力，还要出钱的那种？”
时染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燥热，抿唇部说话了。
“富婆姐姐，这边也麻烦帮我付下款呢～”单鸢站在隔壁的机器前，指了指付款码，笑嘻嘻看着蔚裳。
蔚裳瞥向她，挑了下唇角：“你不是有钱了？”
单鸢搓搓手，脸上堆着笑：“开源节流嘛。”
“看来是够付了。”蔚裳收回视线，转过身去：“自己付，或者，你可以找位’妈妈‘帮你。”
“……”
被拒绝的单鸢看着机器上的总价格一阵肉疼，本来冲着蔚裳买单她才扫了这么多零食的，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嘴贱惹富婆生气。
不过，单鸢还是有些纳闷，自己似乎也没说什么啊。
就只是提了两嘴时染而已，怎么就生起气来了呢。
别说是暧昧对象，就算是正式恋爱对象，蔚裳都没见得这么在意过。
毕竟，蔚裳的恋爱观是单鸢认识的人里最特立独行的一个，别人谈恋爱都是冲着长长久久去的，唯独她背道而驰，信奉的“至理名言是”——
谈恋爱迟早都是要分手的。
都这样了，老实说，单鸢其实一开始就暗搓搓估算着蔚裳和时染这段关系的持续期。
可能会长一点吧，毕竟现在看来，时染很明显有点特殊。
东西推到停车场，都放进车里后，时染忽然转身，轻轻拉起蔚裳的手。
冰凉的手指被套上了一层棉质的柔软，蔚裳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被套上了褐色的棉绒手套。
她是不喜欢戴手套的，哪怕因为体温低，手心四季冰凉，在寒冷的冬季她也不喜欢手上那种被异物束缚的感觉，蔚裳下意识皱了下眉。
“不喜欢吗？”
头顶传来时染柔和又小心翼翼的声音。
蔚裳顿了下，抬眸时，注意到时染手上戴着一模一样的手套。
是情侣款。
沉默了几秒，看着那双黑亮湿润的眼睛，蔚裳眉心舒开，扬唇笑了下：“喜欢。”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雨天湿滑，时染车速压得比较慢，在通畅的马路上平稳行驶。
蔚裳靠在副驾柔软的车座里，偏头盯着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将风雨和寒冷完全隔绝在外。
后座“嚼嚼嚼”的咀嚼声音不断，单鸢从袋子里拿出买的零食，边玩手机边从嘴边送，还乐颠颠跟蔚裳她们分享刚拆包的香蕉片，自然是被冷漠地拒绝了。
她也不在意，继续乐呵呵地嚼零食：“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定机票？不如就去h市吧，那边我熟，攻略都可以省了。”
蔚裳懒散地撩了下自己的长发，手上又厚又胖的毛绒手套让她不习惯地垂下眼眸。
前方红灯，时染踩下刹车，问道：“机票？你们要去哪里？”
“是我们～”单鸢朝前探了探身，开始游说时染：“放假不出去玩多可惜呀，我和蔚裳正寻思找片暖和的地方过年呢，刚说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时染顿了顿，余光看向蔚裳：“我……”
单鸢了然地摆摆手，颇有点很铁不成钢的语气：“知道了知道了，你肯定是听蔚裳的，她去哪你就去哪儿是不是？当我没问好了。”
“……”时染欲言又止。
车子很快驶到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正要往里开，蔚裳却突然开了口：“先在路边停一下。”
时染溜到路边停下。
“前面那辆车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后排的单鸢解开安全带，凑到前面眯着眼盯着前面不远处那辆黑色的车，张大嘴惊道：“姨夫的？”
黑色豪车就停在地下停车场入口不远处，无论车牌还是车本身都十分抢眼，副驾上的蔚裳远远就注意到了对方。
眉心蹙起，蔚裳绷直唇角，面色阴郁握紧手机。
这一路上，她已经掐断了好通来电。
回想到在此之前，外公给她发来的几条消息，蔚裳眉心皱得更深。
那辆车没有停留太久，在原地等了几分钟后，很快从入口驶离，消失在前面的路口。
等车子彻底离开，时染才开进停车场。
“我上午说什么来着，竟然中午就应验了。”单鸢：“外公肯定还会来催你回去的，他那么好面子一老头，还带点偏执的控制欲，大过年的怎么可能容忍你自个儿在外面过？毕竟你可是他最、疼爱的外孙女。”
“……”
蔚裳沉默几秒：“订票吧。”
单鸢没反应过来：“啊？”
“你刚才说的机票，越快越好。”
蔚裳幽幽叹了口气，身体软下来，侧身依过去抱着时染的胳膊，下巴靠在她肩上，看向她的眼睛：“可以吗？”
时染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抬手轻轻拂开遮在她眼前的碎发，眉目柔和，点头道了声好。
在车位上停好车，时染最后下的车。
离开之前，余光随意一扫，在副驾上看到了一双漏下的手套。
就是刚才她给蔚裳戴上的那双。
动作一滞，时染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一摸一样的同款，良久，伸手将车座上的那双拿起来，小心翼翼收回自己口袋。
果然，其实并不喜欢吗……
第53章
机票就定在明天, 时染最后一个知道，却也是最着急考虑行程规划的人。
“计划去待多久呢？我查了下, 那边现在20多度的室外温，保险起见还是多带几件厚度不同的衣服比较好。下午的航班，酒店订好了么……”
卧室里，蔚裳刚吹完头发，悠闲地坐在床边，纤细的脚踝轻轻摇晃，皮肤上系着的精致脚链在灯光下闪着细碎光芒, 小巧的脚趾白嫩如玉，脚背轻盈拱起。
赤脚踩在柔软的浅色地毯上，蔚裳仰头望着在行李箱前忙碌的时染, 没有回答那一连串周全的问题，唇角的弧度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抬手拉住时染的衣角, 轻轻用力，对方就坐在了她身旁。
“不要总是这么认真，都安排好了的。”
像是安抚地捧住时染的脸颊，蔚裳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眼前这张极漂亮的脸蛋, 她最爱的就是这双眼睛。
看人的眼神一贯平淡，眼型细长锋利, 但凝视你时, 又意外的深情明澈。纤长的睫毛无意识的轻颤，像蝴蝶轻盈的翅膀，对视时偶尔带起的一抹羞涩和娇憨，和英气眉眼形成反差的样子, 又在不经意间格外勾人。
指尖慢慢扫过耳廓，在绸缎般顺滑的乌发间游走, 柔软的发丝挠着掌心，手感也是极好。
“认真……”
时染动了动唇，神色微变，垂下眼睑。
冰凉的指腹滑过鼻梁，在她殷红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最后滑到脸颊，捏了捏两侧的软肉，蔚裳轻声道：“也不要对我小心翼翼，你不需要这样。”
时染目光怔忪，微微一愣。
明亮又透着茫然的眼神像在炫耀它的迷人，蔚裳舔了下唇，仰头亲吻令她着迷不已的长眸。
细柔的吻轻轻向下，最终落在柔软的唇瓣上，纠缠的呼吸由轻浅逐渐变得急促，手臂不由自主向上攀附，穿过乌黑的发丝，指尖仿佛缠绕着天上最轻软的云朵。
指间不留神重了点力，听到时染微弱的抽气声，蔚裳身体荡起细颤。
“我……我去洗澡。”
时染忽然停下来，眼尾的嫣红一路蔓延到耳根，气息不稳地轻喘着。
她低头轻轻眨眼，眼底藏着快速溜走的羞赧，起身就要站起来。
“没关系，脏点更有感觉。”蔚裳弯眉笑着，慵懒的声线如同撩人的勾子，手臂搭在时染细长的脖颈间，不让她离开。
时染先是有些惊讶地微微扬起眉，对上她幽深的眼眸后，又红着脸撇开，还是拿了睡衣走进浴室。
意料之中一本正经的反应，蔚裳侧身往身后的床上一趟，看着时染离去的身影，直至浴室门被轻手关上。
水声很快从里面传出来，蔚裳百无聊赖盯着天花板，放空的脑海不时浮现出时染那双冷淡却迷茫的眼眸，又有些焦躁地支起身来，心底发痒。
晃荡了两下小腿，忽然来了新灵感，她起身打开衣柜。
时染简单冲洗完，推门走出来，便看到床边放了一套灰黑色制服款式的衣服，蔚裳趴在床边托着下巴，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她。
已经习惯了对方突然冒出的各种灵感以及连带的“换装小游戏”，时染擦着微湿的发尾，熟练地弯腰拎起衣服：“现在换吗？”
“嗯，现在。需要我帮你吗？”蔚裳拿起床上的皮带，摸向她上衣纽扣。
光滑的布料从指尖溜走，时染微微后仰，抱着衣服走到一旁，甚至有些仓皇：“……不用了。”
竟然还这么害羞么。
蔚裳眯起眼睛，唇角抿起一丝弧度。
时染换好衣服走过来，蔚裳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过去。
她发现所有类型的服饰中，最适合时染的还是这类风格偏硬朗的制服。
乌墨般柔顺浓密的长发垂在肩侧，额前几缕半湿的碎发略微遮住冷冽的眉眼，五官精致立体，笔挺板正的深灰色制服让她的美丽之中多了几分锐利的俊美。
埋了金线刺绣的白色衬衣领口扣子松散着敞开，领带系得有点随意，制服外套长及大腿处，腰部的皮带收束，腰细腿长身形利落，这套衣服像是为她量身剪裁般修身。
“要去隔壁房间吗？”时染站在原地，看向房门的方向询问。
“不用。”
蔚裳摇了摇头，从梳妆台挑了支口红，缓步走来，亲手在她唇上涂抹。
妖艳的红色在饱满的唇瓣上慢慢涂开，似乎还嫌不够，蔚裳手指按在时染的嘴唇，从红润的唇瓣上蹭过，拂过线条清晰的下颚，将嫣红点在时染平直性感的锁骨上。
“今晚就在卧室里。”两下解开她的腰带，蔚裳声音微哑：“在画出在完美的比例前，我认为画师应该先亲手描摹一下。”
在锁骨上流连的手指勾住松垮的深色暗纹领带，蔚裳环手抱着时染，另一只手抚过肌肤紧致的细腰，沿着笔挺的西装短裙向下滑到修长的腿，意图亲手“丈量”时染每一寸细致的肌肤。
头顶悬挂的吊灯熄灭，被床头昏暗的小橘灯替代，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拉上，将外面的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
时染一丝不苟的制服被蔚裳轻颤的手很快扯得凌乱不堪，后背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十指相扣，青丝交叠。
熨贴的床单泛起层层褶皱，纠缠的喘息声让空气变得稀薄。
床头柜上的手机似乎响了很久，朦胧的意识回笼，时染轻轻喘息：“你的手机……”
蔚裳环住她的脖子，湿软的舌缠上来，用吻封住她张合的唇。
摩擦的体温还在不断升高，时染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温热柔软的云朵堵住，无法思考，耳边的震动声也逐渐远去。
但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声还在契而不舍，来电人很执着，时间久了就有些聒噪。
蔚裳皱了皱眉头，从时染怀里伸出手，捞起手机准备关掉，看清楚来电时却顿了一下，不仅没有挂断，反而按下接听。
她随手将手机丢在枕边，仰头吻了吻时染的下巴，示意继续。
“喂？”
成年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出传出来，时染动作一僵，神色紧张又困惑地看向蔚裳。
“你去哪里鬼混了？我今天去了你们学校，住的地方也没找到你。”
这声音有点熟悉，时染听到过的，是蔚裳父亲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蔚裳！”
“我不管你在哪，除夕夜前回来过年，你连你外公的话都敢不听了吗……”
手机另一边的声音有些不耐，蔚裳却轻声一笑，垂下的眼眸含着轻蔑，她抬手勾住时染的下巴，在唇角落下一个响亮的吻，故意发出暧昧的声响。
“就算你赌气也得……”蔚父声音嘎然而止，明显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音调古怪：“你现在在哪？！”
蔚裳窝在时染温暖的怀里，声音含着满足的叹息：“回去可以，但我想带着女朋友一起，可以吗？”
蔚父沉默几秒，冷声道：“我早就说过，你和你妈一样离经叛道。你在我面前怎么肆无忌惮都无所谓，因为你知道我在给你兜底。可是蔚裳，你妈妈能一走了之，你能吗？你终究——”
蔚裳不耐烦地掐断通话。
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她紧紧抱住身边的时染，闭上眼轻车熟路寻找那片温软的唇，但回应她的却是僵硬。
睁开眼，蔚裳双手捧上时染的脸颊，看着她蹙起的眉心，小声问：“我让你扫兴了吗？”
时染一时沉默，眼底划过一抹复杂，语气迟疑：“你家里……”
食指堵住她的唇，蔚裳无所谓地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你不用在意这些。”
这句话并没有安抚到时染，反而让她眉心皱的更深。
蔚裳用指腹抚平她的眉心：“好啦，不要经常皱眉，长皱纹就不好看了。而且，也不要问太多。”
时染看着她，张张唇想说些什么，手却忽然被蔚裳牵起，将一只黑色皮质手套戴在她手上。
“是制服的一部分，刚刚忘记给你戴了。”
纯黑的皮革手套质地冷硬，时染心不在焉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手套上，回过神时，却发现她的手被蔚裳放在了自己细白的脖颈上。
时染一愣，慌忙把手收回来，但娇嫩的皮肤被手套粗糙的边棱划到，即便没用力也留下一片细微的红痕。
吸了口气，时染有些无措：“疼不疼？”
蔚裳摸了摸脖子，有些失落地叹气道：“你都没用力，怎么会疼呢？”
时染僵硬地咬住下唇，低头用另一只手把手套摘掉，那手套的硬质表面比她预想的还要冰凉，不由抬眸道：“好冰，你……”
“我其实挺喜欢这种刺骨的寒冷。”蔚裳声音含笑，伸手抚摸自己的皮肤：“寒冷透过皮肤，传递给神经，深入骨髓，到最后再一点点麻痹神经，瘫痪感官，你其实就感觉不到寒冷了，甚至会感到像被灼烧的热。”
时染将她伸出来的手放回被子里，轻声道：“但对身体也会造成损伤，不要太贪恋这种感觉。”
蔚裳眼中流露出一丝时染看不懂的复杂，那抹复杂转瞬即逝，看了时染几眼后，蔚裳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蔚裳语气平淡：“休息吧，我有点困了。”
第54章
第二天清晨, 规律生物钟的驱使下，时染照例优先醒来, 简单洗漱后走进厨房。
昨天采购了不少东西，有足够的食材可以做次丰盛的早餐。
对比其他人因为麻烦而生出的讨厌，时染很享受将新鲜食材亲手烹饪成佳肴的过程。即便以前在家里开火都是她下厨，做了十年的饭菜也依旧不觉得厌烦。
就连她亲妈时柳都发出过感叹，自己一个随性又懒散的性格，怎么生出了时染这种生活规律得跟老干部似的的女儿？
大概是因为骨子里带着保守，时染对喜欢的东西往往都很长情, 就连小时候的兴趣爱好直至现在也没怎么变过。
对于喜爱的东西，她都很珍惜。
将做好的早餐很有仪式感地摆了盘，时染洗干净手, 走回卧室。
蔚裳已经醒来了，眯着惺忪的眼睛坐在床上, 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透着股刚睡醒的慵懒。
时染走过去：“睡醒了么？”
蔚裳看着她，揉着眼睛：“嗯……”
时染站在床前，弯腰轻轻握住她揉眼睛的手腕, 牵起唇角：“醒了就去洗漱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手上的动作被迫打断, 蔚裳垂下眼睑, 点了点头后，从她手里抽出手，起身走进浴室。
看着蔚裳沉默离去的背影，时染略微有些茫然。
今早的蔚裳, 和以往她来做“叫醒服务”时懒床的反应不太一样，好像有点……冷淡。
当然, 也可能是她敏感了。
餐桌上摆放着时染准备好的早餐，种类丰富，营养均衡，昨天在超市她特意买了些谷物豆子，就是为了在早上亲手做豆浆喝。
“附近的早餐店都没有卖的，看到厨房有破壁机，早上就用来打了些豆浆。”
时染把装了乳白色豆浆的杯子递过去，蔚裳接过抿了一口，时染看着她：“怎么样？”
蔚裳弯眉笑道：“不错，辛苦了。”
时染心头的困惑又加深了几分。
不只是这句客气的辛苦了带来的疏离，她脸上的笑容也让时染感到了一层刻意拉开的距离。
这种感觉，不太对劲。
“嘿嘿，今早我终于能赶上上桌吃饭了吧？”因为即将到来的行程而激动得睡不着的单鸢难得起早，把行李箱往外面一推，两步走到餐桌前：“哇，又吃这么好，有我的份吗妈妈？”
时染对“妈妈”这个称谓迟疑了一下，也没有多问：“厨房里有。”
注意到蔚裳手边空掉的玻璃杯，她放下筷子，习惯性伸手去拿：“需要再……”
话未说完，杯子却被蔚裳先一步端起来，她站起身轻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手中落空，时染坐在桌边有点失落。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的蔚裳明显对她表现出了冷淡。
但是昨天，甚至昨晚，她们还那么亲密无间，接吻和拥抱的时候，她分明能感受到蔚裳传达出的愉悦和欢喜。时染没什么恋爱经验，但，难道这些都还不能代表喜欢吗？
自己做错什么惹她生气了？时染实在想不出，还是说……
蔚裳已经开始对她感到厌倦了？
时染忽然意识到，她其实一直沉浸在，蔚裳对她的好感也会与日俱增的美好设想中。
像美梦突然间破裂，她忽然清醒过来，开始复盘她们之间一开始就畸形的“恋爱”关系。
蔚裳说过的，她们只是各取所需，可以随时退出的关系。
飞机快要起飞了，时染心神不宁，广播里反复播放的声音也没有听进去。
“手机给我一下。”
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染回过神，对上蔚裳含笑的眼眸，慢半拍把手机拿出来。
点开屏幕调成飞行模式，蔚裳把手机还回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吗？你好像一直在走神。”
时染有一瞬间的恍惚，摇摇头道：“没有，我很好。”
“那就睡会儿吧。”伸手帮她理了理长发，蔚裳将u型枕放在时染颈后，弯起眼睛：“大概醒来时就可以落地了。”
时染安静地看着她，水染过般清亮的眼眸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但它的主人一言不发，点点头后，缓缓闭上双眼。
蔚裳默默松了口气。
这样就可以了吧，维持一点可以让她放轻松的距离。
时染的认真会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这种压力就像不断拉满的弓弦，到达极限的时候，搭在其上的箭就不得不离弦而出。
她希望这个过程再慢一点，希望时染对她的喜欢，也慢一点。
行程就像蔚裳说的，一切都安排好了，飞机抵达机场后，三人直接打车来到海边的住处。
是蔚裳母亲名下的一处房产，她以前放假时偶尔过来住过几次。
这边气候更温暖适宜，作为度假地区，游玩体验也非常不错。她们在落日餐厅享受夕阳晚餐，骑着租来的小电驴在海滨干净的马路上兜风，拍立得里记录下很多愉快的瞬间，绝对算得上一场完美的旅行。不过……
除夕夜当晚，时染坐在房间里，透过窗看不远处海滩上的点点亮光。
可能是专门选来度假的房子，躺在床上，早上睁开眼便可以看到蔚蓝的海面和沙滩，这栋占地面积不大的别墅，设计的房间却不少，她们三个人，各占一间也绰绰有余。
以时染含蓄的性格当然不会主动提出想要和蔚裳住一间房的要求，她本人也不认为自己有非常想要和蔚裳睡一张床的渴求。她只是……在对方说房间很多，可以分开住时，有一点点的小失落。
结合最近蔚裳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就更容易令她胡思乱想。
“嘭——”
一束孤独的烟花划过漆黑夜空，在夜幕里绚烂绽放。还没到零点，在今晚盛大的烟花开始之前，节日的气氛已经开始预热。
准备起身出去时，手机震了一下，是曲溪发来的新年祝福。
她已经陆续收到了不少祝福消息，大多数是群发，并没有点开细看。
时染在床边坐下来，点开曲溪的头像，敲字回复。
【时染：学姐的祝福好像早了两个小时。】
【曲溪：哎呀呀，没有掐点给染宝宝送新年祝福，真是对不住。】
【时染：学姐。】
【曲溪：嗯，怎么了？回家玩嗨了没联系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时染停顿几秒，回复了句还不错。
【曲溪：怎么感觉有点勉强呢，让我猜猜，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手指攥着手机边缘，时染抿着唇沉默了会儿。
【时染：也没有不顺心，就是……】
【曲溪：就是？】
【时染：如果有人对你的态度忽然变冷淡了，会是什么原因呢？】
那边停顿几秒。
【曲溪：啊？还是你的白月光？这么久没动静还以为你放弃了。】
【曲溪：还能有什么原因，人类喜新厌旧的坏毛病，大多数就是腻了呗。】
时染呼吸一滞。
【曲溪：不过也要视情况而定，她怎么对你冷淡的？】
时染微微蹙起眉心，仔细回想这几天蔚裳的情绪变化。
【时染：就是早上叫她起床时，以前会撒娇赖床的，现在不会了，照顾她时偶尔会有冷淡的反应，但大多数时候我可以确定她是开心的。】
【曲溪：啊？你们同居了吗？】
“……”
时染指尖一抖，仿佛恋爱中头脑发热的人，一时心急竟然透漏了过多信息，她慌忙撤回刚才的消息。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把她的欲盖弥彰给做实了。
【曲溪：啧。】
时染觉得脸颊有点热。
这时，外面露台传来单鸢的高声催促：“烧烤快好了喂！快出来帮忙，不然本黑工不干了哈！”
时染吸一口气，给曲溪留了句“等会聊”便收起手机。
虽然平时看起来不修边幅，在节日仪式感方面单鸢却十分上心。露台四周拉了闪亮亮的五彩小串灯，烧烤、啤酒，桌子上还放了披萨和点的一些外卖，甚至还准备了一堆气球，氛围感十足。当然，有一半是时染帮忙布置的。
“咳咳……快来尝尝本大师烤的烧烤！”单鸢站在烟熏火燎的烧烤架前，一边抹着熏出来的眼泪，一边给时染递了串烤得漆黑的羊肉。
时染盯着那串羊肉看了几眼，最终没下去嘴，把她拉到一边：“我来烤吧，你休息一下。”
“？”单鸢捏着那串肉：“嫌弃我烤的不好吃？”
她不服气地挑了块没那么黑的肉叼进嘴里，入口那刻五官一皱，艰难下咽：“还，还不错呀？”
时染：“……”
“好香的味道。”蔚裳慢悠悠走到时染身后，歪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在鼻尖扇了扇风。
“我烤的肉肯定香了。”单鸢挺胸，指着旁边一堆黑色的不明物质自卖自夸：“尝尝？”
蔚裳笑而不语，仰头看向时染：“可以吃了么？”
“稍等。”时染将手里的肉串翻了几次面，最后撒上调料，小心拿给她：“可以了。”
“你们针对我。”单鸢看着自己第一次烤得烧烤被接连嫌弃，撇着嘴又拿起一串：“哼，我自己吃！”
“据说，烤焦的东西吃多了容易致癌。”
“咳咳……呸——”单鸢立马把嘴里发苦的肉吐出来：“不早说？！”
食材烤好后终于闲下来，看着满桌的食物，没有吃夜宵习惯的时染并没有吃多少，随手拿起手机。
才发现曲溪发了许多消息给她。
【曲溪：放心吧，学姐又不是八卦的人，在我面前不用掩饰。】
【曲溪：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多问的。】
【曲溪：回到刚才的问题，如果对方忽然开始冷落你，疑似腻了，无非也就两种应对方式，第一种是换点新花样，维持新鲜感。第二种嘛，就是也冷漠回去，最好不要热脸贴冷屁股。】
时染盯着手机眨了两下眼。
冷漠回去么。
“在和谁聊天？”
时染猛然抬起头，撞进蔚裳的视线，下意识把手机盖在腿上：“啊，嗯……是，我妈妈。”
蔚裳微微扬眉，笑着看向她。
只是随口一问，时染紧张的反应却让她有些好奇，不过也没多问，勾唇道：“那，替我向阿姨送句新年祝福。”
“还有我～”坐在旁边的单鸢大大咧咧举起杯子：“来来来！为了庆祝我们三个第一次一块过年，让我们举杯——”
她动作幅度有点大，手肘没注意碰到了桌边打开的一罐啤酒，瓶身一倒，往蔚裳袖口上洒去。
“小心！”
好在躲开及时，没沾上衣服，只洒了些啤酒在蔚裳手背上。
冰凉的液体顺着皮肤滑到指尖，蔚裳细眉一蹙，放下手臂。
“没事吧？”时染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第一时间抽了几片纸巾，目光落在蔚裳手上时，却忽然顿了一下。
想起曲溪的话，她忍了忍，松开对方的手，将一包纸巾推到蔚裳面前：“用纸巾擦一擦。”
蔚裳任由时染拉起手腕，等了会儿，预想中的贴心处理却没有发生，手臂僵硬两秒，她低头看了看那包抽纸，收回手自己处理上面的啤酒。
与此同时，她也有些意外。
自己竟然……已经这么习惯被时染照顾了吗？
第55章
零点一到, 新年第一束烟花冲上云霄，四面八方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蔚裳肩膀下意识缩了下, 身体后仰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下一秒，耳朵被温暖的双手捂住，将铺天盖地的响声隔绝在外。
蔚裳眨眼看着天空中盛大的烟花，隔着衣料她感觉到的不只是时染的体温，还有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新年快乐！答应你们的烟花～”单鸢举着自拍杆，在一边敬职敬业搞新年直播。
她边看着镜头边走到桌上的塑料袋前, 里面装着各种类型的烟花，挑出来一一展示：“先放哪一种呢？有窜天猴，手持仙女棒, 是我最爱的电光花！还有……”
鞭炮声安静下来，时染松开手, 蔚裳走到单鸢旁边，盯着她袋子里的烟花打量几眼，饶有兴致。
“干嘛？买的时候你不是嫌幼稚，一眼都懒得看吗？”单鸢挑眉。
蔚裳歪头思索：“我说过么？”
单鸢翻了个白眼：“少来, 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蔚裳懒洋洋挑起一束仙女棒，问道：“最漂亮的是哪种？”
“最漂亮的？那当然是我最喜欢的这种了。”单鸢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长方形带复古花纹的小盒子, 兴冲冲介绍：“点燃之后如梦似幻！市场上很抢手的, 买的时候店家可就剩这最后两盒了。”
蔚裳从她手里接过一盒，微笑起身：“谢谢～”
“哎不是。”单鸢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手里已经少了一盒，顿时肉疼, 抬起手：“其实其他的也很漂亮，我跟你换——”
蔚裳弯着眼小跑两步来到时染身边, 拉着她的手走到露台边缘。
一小团赤色的火花划破暗夜，细小的仙女棒点燃，瞬间释放出星辰般耀眼的火焰。蔚裳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仙女棒，眼眸闪耀着跳动的星光，专注又明亮。
可惜一根仙女棒只能燃烧几秒，手中的星辰转瞬即逝，她有点失落地轻叹：“果然美好的东西都不会长久么。”
时染从盒子里拿出一根新的点燃，递到她手里：“但是你有一整盒呀。”
漂亮的烟火重新闪耀，看着蔚裳入迷的眼睛，时染唇角带起笑，轻声说：“你有没有许愿？”
见蔚裳眼底流露出迷惑，她解释道：“有了仙女棒，就可以许愿了。”
蔚裳先是微愣，而后轻笑了声。
倒是意外这句话会从时染口中说出来。
“我的愿望啊，恐怕比较难实现。”她淡淡道，声音很低，眉梢含笑看向时染：“你呢？有什么新年愿望？”
时染捏着手里的烟花，瞳孔映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有点羞涩地垂下眼皮：“我希望……明年也能和你一起过年。”
这句话对她来说不亚于赤裸裸的告白，时染说完耳朵更滚烫了，目光忽闪两下，又偷偷瞄向蔚裳的表情。
蔚裳微微倾身，细长的指骨滑过时染的下巴，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盈的吻，笑道：“只是明年么？”
一根接一根的点燃，直到最后一根仙女棒燃烧完，时染眼神里的雀跃还没有散去，“还要吗，我再去拿一些？”
周围空气里大量烟花爆竹的味道有些刺鼻，蔚裳拉住她，摇摇头：“很晚了，回房间吧。”
留下“工作中”的单鸢，两人先下了楼。
走到房间门口时，蔚裳停下来，拉着时染的小拇指：“今晚来我房间？”
虽然语气听起来像在问明早吃什么一样漫不经心，但时染听到时，这几天有些干瘪的心脏却像忽地一下填充了氢气，轻轻向上飘。
“咳……”她轻咳了一声，强制自己压下唇角，矜持地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晚吗？”
大概是看到时染的犹豫，蔚裳垂眸点了点头，最后扬唇一笑：“算了，今晚就这样吧，早点休息，晚安～”
时染张张嘴想说什么，房门就被关上了。
“……”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时染拧眉拿出手机。
【时染：学姐，如果故作冷漠反而让对方更冷漠了，怎么办？】
她暗自叹口气，握着手机往自己房间走，跨年夜那边显然也没睡，“嘟嘟”的消息回复声很快传来。
【曲溪：笨，这个冷漠自然不是单纯给人摆脸子扫兴致，是有张弛方法的。】
【曲溪：不让你热脸贴冷屁股是为了保持魅力，欲擒故纵也是如此，说白了，如果想对方对你保持热情，最重要的就是维持你的吸引力。】
【时染：吸引力？】
【曲溪：对，你要清楚自己身上最吸引她的东西是什么，然后好好发挥，唯一的使用方法就是不能滥用。就像市场上供过于求的东西一样，给多了自然会变得廉价。】
回到房间，时染放下手机仰躺在床上，她好像能理解学姐的话，但是实践起来应该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关上房门后，蔚裳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大床，立刻就有点后悔了。这几天她其实一直都没睡太好，再大的抱枕也没有时染抱起来舒服。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介意时染刚才表现出的迟疑，这让蔚裳感到很糟糕，回过神来就把门关上了。
像在赌气一样。
“嘭啪——”
又一阵鞭炮声乍然响起，突然的巨响让蔚裳条件反射按住心口，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她转身想要拉开门出去，手里刚开机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是唐曼她才接通。
“我可是在零点准时给你打电话送祝福的，但是你没接，可不能怪我哦。”
唐曼韩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蔚裳放松了些：“我都躲出来过年了，如果不关机，你知道的，会被烦死。”
“除了单鸢，还有那个小朋友？”
蔚裳并不认同，纠正道：“她在我这儿不是小朋友。”
何止不是，简直比她妈还像她妈。
唐曼：“你们还在一起？我以为这么久过去，你的灵感期早已经过去了。”
后背靠在门上，蔚裳顿了顿，笑着说：“总有些事情会不一样。”
听筒里沉默几秒，唐曼笑了下：“确实不太一样，看来她改变了你的观念。”
蔚裳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樱红的唇紧抿，带起一点不自然的弧度：“为什么这么说？”
“也罢，你很清楚校园时期的爱情很难维持长久，况且，还有你外公那边……”
“嘭嘭——”
窗外震耳的鞭炮声再次响起，将对方的话彻底淹没，蔚裳直接切断电话，皱眉发了两条消息过去，便结束了通不怎么符合过年气氛的电话。
她也不知道对方突然抽什么风。
手放在门把上，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一直待到临近开学返校，她们才飞回去。
“呜呜，怎么一眨眼明天就开学了呢？这不科学呀。”单鸢在沙发上躺尸，说话都有气无力，主打能坐着就不站着，走哪躺哪儿，享受最后一天的摆烂假期。
“你确定不去收拾一下你住了快一个月的狗窝？别最后丢三落四，三天两头回来拿东西。”蔚裳站在饮水机前接水，眸光散漫地瞥了眼在沙发上打滚的人。
单鸢从沙发上爬起来，撇着嘴巴巴道：“明儿一早才走呢，不是还有半天时间，我们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就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蔚裳抿了口水，转过身去：“你最好仔细收拾，明天我会叫保洁阿姨再来清理一遍，如果遗留什么东西，不保证还能找到。”
“……你果然是个无情的女人！”单鸢吸着鼻子控诉了两句，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蔚裳放下水杯，扭头走向阳台。
时染正在给两盆绿植浇水。
绿植是蔚裳前几天逛街时一时兴起买的，真的是一时兴起，她连自己都不太会照顾，单独养的东西多半都活不久，但当时站在她旁边时染说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于是她鬼使神差就买下了。
结果除了第一天，她再没有来看过这两盆小东西，都是时染在照料。
“我后天上午也要回学校上课了。”时染手里捏着小塑料浇水壶，余光注意到蔚裳走过来，情绪有些低落地说。
看着阳台上认真帮她浇花的时染，蔚裳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段时间和时染住在一起，她都不敢细想有多少生活习惯在被对方同化，只是吃时染亲手做的饭菜，胃口就已经养刁了，好不容易适应的周边外卖，估计也再难入得了口。
这让她有点恐慌。
“那……要我帮忙收拾行李吗？”蔚裳顺着说道。
她话音刚落，时染手里的水壶不小心碰到盆沿，发出不大不小的磕碰声。
“时染？”
蔚裳走近两步。
“啊，没关系。”时染笑了笑说。
只是笑容肉眼可见的勉强。
搬进来前她当然没想过要在这里住太久，但这和当面听出蔚裳的弦外之音是两码事，时染心里难免有些酸涩。
这些天她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了，但大多数时候，她似乎还是不能把蔚裳看明白。
“我当然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察觉她的不对劲，蔚裳连忙解释：“如果你愿意的话……”
委屈、期冀、不舍还有微不可察的探究，蔚裳被那双湿润澈亮的眼眸注视着，心跳不由自主漏了半拍，甚至忘了后面要说的话。
微风从耳边掠过，被一双修长的手臂拥住，时染下巴往她颈间埋了埋，呼吸轻轻浅浅洒下：“你不希望我住在这里么？”
蔚裳被时染箍在柔软的怀里，捕捉到那清冷的嗓音底下隐隐轻颤的羞涩，甚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她抬手拍了拍时染的背，语气软的不像话：“好了，我当然希望。”
话未说完，耳垂忽然感到一直酥麻轻痒，时染的亲吻很温柔，像轻轻拂过的羽毛，却轻而易举勾走所有感官。
“唔……时染，你……”
不是没有亲昵过，但今天的时染有点反常，印象中上一次还是对方半醉半醒的时候，蔚裳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过于快了。
把人推开后，这次却破天荒的是蔚裳不敢去看时染的眼睛。
脸颊滚烫，她知道自己脸红了，这确实很少见，哪怕是以前面对时染的时候。
不过她还是很快收敛起情绪，定了定神，开口说道：“我当然想你留下来的，但是，你也希望这样吗？”
“我……”想到了什么，时染嘴边的话止住。
“你看，你内心深处也是有疑虑的。”蔚裳伸手替她整理微乱的衣领：“并不是一定要住在一起才算亲密无间，有时候多给彼此一点距离，反而更助于维系感情的新鲜感。”
时染：“新鲜感？”
蔚裳歪头想了想：“就像我和你的关系里，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保鲜期越长越好。”
时染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我知道了。”
时染搬去蔚裳家时带的行李就不多，回来时自然也很轻便。
有段时间没看到汪晴她们了，放完假发现两人都胖了不少，仔细一算分开的时间也不长，却有种过去了好久好久的感觉，像一场漫长的梦。
“校花，怎么感觉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实际上汪晴古悦看到她的第一眼也大为震惊，那表情浮夸得让时染都忍不住拿镜子照了照，以为自己真的整容了。
“我怎么了么？”
“你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感觉就像是……”
古悦还在组织措辞，汪晴先一步给出描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谈过恋爱的气息，和以前对比太明显了。”
古悦小鸡啄米：“啊对对对，就是这样！”
时染表情微变：“谈……过？”
古悦又围着她转了一圈，两只眼睛跟扫描仪似的：“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忧愁，感觉像谈了一半被分手的恋爱脑。”
“……”虽然很惊讶她们的洞察力，但是……
时染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是恋爱脑么？”
“不。”汪晴把古悦推开，摸着下巴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时总更像能把对方也变成恋爱脑的恋爱脑。”
第56章
“怎么确定一个人是不是恋爱脑？”
时染被她盯得有点心虚。
“很容易辨别呀, 恋爱脑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时恋爱脑，但其他人就看的很清楚。”汪晴伸手比划：“恋爱的时候完全把对方放在第一位, 掏心掏肺失去自我，打个比方，恋爱脑往往自己事情都可以不做也要和对方粘在一起，分开了也要写小日记记录点滴的那种。”
“……”时染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瞥向桌上的手机。
她似乎，确实做过类似的事情。
“哎，公主——不是, 金主呢？好久没见了，真的不搬回来住了？”古悦看向蔚裳空荡荡的床铺和桌椅，语气带着想念。
自从过年时在宿舍群抢到了蔚裳发的巨额红包, 古悦就彻底变成了蔚裳的忠诚狗腿，前后反差令人发指。
汪晴目光鄙夷：“你还真是条势利小狗啊。”
古悦把手举到头顶, 吐了吐舌头：“人还不能有个知错能改的机会啦？我为之前因为偏见而说过的错话道歉。”
她扭头，目光落到低头坐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染身上，说道：“校花，蔚裳没和你一起回来呀？”
已经习惯了这个“爱称”, 时染愣了会儿，出神的眼睛慢慢聚焦, 低声道：“……她, 暂时不回来住。”
察觉到她眼里的躲闪，汪晴品出端倪，试探问：“你们闹矛盾了？”
“……”
时染耷下眼皮。
如果是矛盾还有解决的方法，但现在, 她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开学后，上课、吃饭、睡觉, 一切都按部就班平淡地进行着。
与此同时，一起平淡下来的还有她和蔚裳之间的关系。
仿佛假期里饮食起居都黏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的亲密，只是一段转瞬即逝的美好泡影。
一开始，时染觉得可能只是寒假两人黏糊的时间太久，刚分开导致她自己产生的落差感。
可慢慢的，她发现和蔚裳见面的次数确实是在温水煮青蛙似的减少，蔚裳没有那么频繁的联系她了，最近也因为忙于学业和准备作品而拒绝了几次时染的约会。
所以，果然是真的腻了吗？
“叮玲玲玲……”
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时染慢慢走到食堂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她顿了顿，给蔚裳发消息。
【时染：下课了么，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蔚裳：嗯……今天可能来不及了，过两天陪你好不好？】
又是这样，昨天也这么说的。
时染低头没入人群的吵闹，走进食堂。
【这不就是妥妥的玩腻了就变冷淡，搞失踪嘛。】
靠墙僻静的角落，餐盘里的饭米粒未动，时染默默坐在餐桌前，手指握着手机，黑色帽沿遮住眉眼。
上次在论坛发了求助帖之后，她并没有把这帖子抛到脑后，和蔚裳这段“不正常”的关系没有地方倾诉，很自然地就把这处匿名的网络空间当作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偶尔会记录一些不会暴露隐私的，平淡却又让她觉得甜蜜的日常。
当然，也包括最近蔚裳冷落她之后的酸涩情绪。
指尖滑过屏幕，时染低头翻看帖子里的新回复。
【1楼：啊？w怎么突然就冷淡了，前两天不是还一起旅行？】
【2楼：我看八成就是厌倦了，而且总觉得楼主被w吃的死死的，这样很危险啊。】
【3楼：八成？分明是十成才对！无聊的时候就贴贴，腻了就推开，跟招来挥去的宠物狗有什么区别？可能还不如狗呢！】
【4楼：这还不逃？】
【5楼：楼上别那么急嘛，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不能先努努力改变现状，让情况反转呢？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6楼：感觉楼主和w不是一个段位的，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做？】
【7楼：天秤不能总偏向一边，楼主得增加自己的筹码才行。不如和别的女生亲密一点，先试探一下w会不会吃醋？】
和别人亲密？
时染下意识拧眉。
【8楼：啧，楼主一看就很乖的性格，哪里玩得了这么花。】
【9楼：那就勾引试试呢？有意无意发点自拍给她，最好擦边，对于颜狗来说绝对有用。】
时染皱着的眉松开一点，翻开她和蔚裳的聊天记录。
意料之外的干巴，对比蔚裳的语气和那些可爱的表情包，她发的消息看起来一板一眼的，甚至还有几分冷硬无趣，更不可能会有擦边自拍照的出现了。
……或许，确实可以尝试改变一下？
翻完帖子退出来，时染迟疑许久，点开相机。
看着前置摄像头里自己的脸，时染莫名又有点羞涩起来。
要开美颜吗？
她不常拍照，想了想先去下载了几款美颜相机，折腾许久，还是觉得原图比较好看。
角度，远近，拿着手机拍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时染吸了口气，缓缓按下发送。
为了让这张自拍看起来合情合理且随意，还把早就准备好的开场白也快速发过去。
【时染：（图片）】
【时染：我到食堂了，中午人好多。】
发完坐直身子，拿起筷子夹起已经冷掉的菜，视线不时瞟向屏幕。
一秒，两秒……
她又把手机拿起来，蹙眉盯着那张自拍。
这张侧脸好像没有拍好，而且，会不会有点刻意了？要不还是撤回吧。
心里忐忑着，她抬手准备撤回，手机震了震，弹出一条回复。
【蔚裳：但照片里看起来，人好像并不多？】
时染这才发现她故意露出大半个脸占据照片的自拍里，身后的背景中确实没看到几个人，此刻食堂早就没有刚开始那么热闹了。
【蔚裳：今天这件衬衫不错，很适合你。】
得到夸赞，发自拍的目的也算达成了，那点被戳穿的尴尬一闪而过，时染嘴唇抿了抿，不自觉扬起唇角。
【蔚裳：旁边的是你朋友？】
时染愣了下，扭头往旁边看去。
隔了一个空位，和她这张桌相连的餐桌坐着一位女生，对方正在用餐，察觉到时染的目光后抬头看过来，对视一眼后，又拘谨地低下头去。
刚才的自拍不小心拍到了女生的一小半脸，对方也恰巧在看镜头，看起来就像是和她一块吃饭的朋友。
时染正欲解释，蔚裳的消息却先一步发过来。
【蔚裳：看来今天中午，我只是你的备选？（伤心.jpg）】
时染打字的手顿了下，把刚刚敲出来的一行字删掉。
【蔚裳：被我说中了？看起来是我没见过的人，你朋友挺多的嘛。】
这大概是这两天里，蔚裳发给她字最多的一条消息。
时染眼睫颤了下，帽沿下的长眸盯着手机，一时间竟然不想解释了。
【蔚裳：怎么不说话了，明天上午你有课么？】
【时染：有，上午满课。】
【蔚裳：那中午放学等我，我去找你。】
眼眸微微一亮，时染轻咬着唇，回复了个“好”字。
埋头扒了两口米饭，凉透的米饭吃起来口感竟然还不错。
【楼主：谢谢大家的建议，好像真的有效果。】
【1楼：你发自拍了？】
【楼主：是的。】
【2楼：那w呢，什么反应？】
【楼主：好像没有那么冷淡了。】
【3楼：我就说听我的准没错吧，不过很好奇憨憨楼主发的什么自拍，竟然这么管用，很……性感的？还是腹肌细腰大长腿？】
【楼主：啊？就是挺正常的那种。发腹肌会更会用吗？】
【4楼：只是正常自拍就转变了态度，或许w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冷漠？】
【5楼：当然有用，发照片的目的是为了勾引，也不限于腹肌，照片当然越撩越好，最好晚上睡觉前发。】
【6楼：可以把w喜欢的自拍放朋友圈存个档。】
时染一年也发不了几次朋友圈，但也不是什么勉强的事，便随手在朋友圈发了刚才的那张自拍。
至于性感撩人的照片……
时染耳廓红了红。
她大概知道蔚裳最喜欢看的是哪里。
傍晚下课，时染来到学校操场。
入春后气温逐渐开始转暖，晚上来操场锻炼的学生也多了起来，橡胶跑道上结伴散步的人很多。
简单做完热身，时染沿着跑道慢跑。
跑完三圈，身上出了些细汗，她在栏杆边歇了会儿，喝了几口水后，从衣兜拿出手机，慢慢往宿舍走。
她很少发朋友圈，中午发出去的照片一直陆陆续续不断收到赞和评论，看着那个小红点，有点强迫症的时染忍不住再次点开。不过让她低落的是，那些赞里现在也没有出现蔚裳的。
【温梨：哇年更选手竟然发朋友圈了，不过美丽的学姐，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一场电影呢？】
爬上六楼推开宿舍门，古悦她们还没回来，时染走进空荡的宿舍，想起上学期答应温梨一起看的电影确实还没有兑现，边关门边在她的评论下发了句随时赴约的回复。
一路走回来，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沾湿了发稍，脱下外套挂起来，时染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阳台放了面勉强照到时染大半身的镜子，在镜前站了会儿，她撩起上衣下摆，露出一截白皙紧致的腰腹。
修长的手指勾着衣摆一点点上拉，肌肤露在空气中，白皙的皮肤隐约还能看到些晶莹细密的汗珠淌下，肌肉线条分明，紧致流畅没有丝毫赘余，勾勒出一具柔美又不失力量感的身躯。
看起来保持的不错，时染还算满意地松了点气。
拿起手机对准镜子，掌心忽然震动两下，看清是蔚裳打来的电话，时染手一抖放下衣摆，屏了屏呼吸，接通电话：“喂？”
耳边传来安静的呼吸声，一段很长沉默过后，就在时染感到奇怪时，蔚裳缓缓开口：“你在哪里？”
时染抬眸看向宿舍：“刚回到宿舍，怎么了么？”
“没什么。”听筒里蔚裳的声音很淡，却又含着几分说不出的异样：“今天和朋友玩得开心吗？”
时染一愣：“朋友？”
“刚刚看到你的朋友圈了，值得半年来第一次动态的，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蔚裳含笑问道。
第57章
教室里, 头顶冷白的灯光打在蔚裳肩上。
她坐在画板前，手上沾了不少颜料, 勉强用两根还算干净的手指握着手机。
最近蔚裳几天为了作业展览忙得不可开交，所以，除了一点想要延长“保鲜期”的私心，其实并没有多么刻意疏远时染，而是真的没有太多时间把心思放在恋爱上。
耳机里一片沉默，通话那头的时染又不说话了，蔚裳微微眯起眼睛。
时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回避她的问题了, 这和之前不设防的真挚不同，似乎不再对她知无不言，让蔚裳心底生出点儿不开心的感觉。
教室里有些吵闹, 蔚裳站起身，长腿跨过座椅, 冷着一张脸走出后门。
鬼知道她今天忙完休息时，在朋友圈看到时染发了中午那张自拍后，是怎么样一种复杂的心情。
时染应该是从不发朋友圈的那类人，至少蔚裳在点开她仅半年可见的空白主页时是这么认为的。
但今天, 时染竟然发了半年来的第一条动态。
【今天的午餐还不错～】
蔚裳深抿着唇，目光幽沉地看着时染今天发的朋友圈。
底下的照片是今天对方发给过她的, 几天没见, 时染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似乎更吸引人了，不过蔚裳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右下角那个眼生的女生脸上。
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和很开心的一餐吧，只是在学校食堂吃顿饭，就能让常年不发朋友圈的时染破天慌发合照留念。
寒假她们一起旅行时都没见时染发过一次。
而且……
蔚裳扫了眼下面的评论。
因为有温梨的好友, 自然也就看到了对方的留评。
随时赴约？
……呵。
时染沉默的时间过于久了，唇边勉强撑着的弧度消失, 蔚裳开口：“又不回答我，你今天——”
话未说完，蔚裳表情微微一僵，低头确认般地看向手机。
时染竟然挂断了她的电话？
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很快，又收到了时染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蔚裳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单方面挂电话的滋味，心绪起伏，故意晾了半晌，慢慢吞吞按下接通。
见到时染赏心悦目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蔚裳不满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一点。
“你现在……方便视频么？”时染声音有些迟疑，表情浮出几分羞赧。看身后背景，是在宿舍阳台上。
蔚裳顿了顿，垂眸“嗯”了声，气还未消。
时染微微咬唇，眼睫不自然地轻眨，蔚裳盯着她奇怪的表情挑了下眉，对面镜头忽然调转，屏幕里换成了时染松垮的衬衫下摆。
指骨细长的手指勾着衣摆向上撩起，白皙的皮肤一寸寸露出，腰线柔美而紧致，腹肌线条性感流畅，平坦的小腹像块诱人的白巧克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咬一口。
耳机里时染声音里吞吞吐吐的青涩显而易见，“……寒假太久没运动，她们说我好像有些胖了，你觉得呢？”
“……”
胖了？
蔚裳怔了怔，目光直直盯着屏幕。
眼底划过明显的惊讶，一闪而过之后，她缓缓勾起唇角。
半晌，可能手有点酸，镜头轻晃了下。
蔚裳舔了下唇：“别动，让我仔细看看，再拉近些。”
停顿了一会儿，镜头慢吞吞地靠近，“可，可以了吗？”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的时染的紧张。
“蔚裳，可以借点你的颜料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凑近的声音，蔚裳把手机往怀里一扣，面不改色地点了下头，女生感激道谢，很快转身走开了。
再次看向手机，屏幕已经黑了。
原来还知道害羞，她都要以为时染是被谁夺舍了。
蔚裳唇角弧度扩大：“你从哪里学来的？”
但不得不说，她确实有被勾到了，还挺会的。
镜头一阵慌乱，对面的手机似乎不小心掉在地上，再捡起来时对准时染的脸，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扫过蔚裳的眼，脸颊却略微泛着微红。
“我……”
“啊，她们回来了，等会儿再打给你。”
“……”
放下手机，蔚裳在走廊吹了会儿风，重新回到教室。
从中午那张自拍开始，时染就表现的有些异常。
以前不管是约会还是见面，她会很直接的表达出来，不像现在，竟然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还夹带着让人一眼就看破的笨拙的小心机。
不过……
倒也有种意料之外的可爱。
可爱得让人觉得心痒痒。
收敛思绪，蔚裳重新拿起画笔，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正在画的作品上。
在专注绘画时，蔚裳从来都是心无旁骛的，因为这些在她心中是第一顺位。
但几分钟过去，不知怎么了，脑海里不时闪过刚才镜头里时染的腹肌。
明明只是性感点的腹肌而已，她又不是没摸过，不仅摸过，她还……
精力愈发的不能集中，握笔的手停下来，她有点心烦意乱地拿起地上的水。
可一杯水全部喝下去，却觉得更渴了。
可恶。
不该是安静、保守又羞涩的么，到底是谁教给她的？
*
随着一声响动，汪晴和古悦推开宿舍门走进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盒食物。
“今晚竟然回来这么早？”把满满一桶钵钵鸡往桌上一放，汪晴招呼从阳台上走过来的时染：“要来一串吗？”
时染刚挂断通话，摇了摇头，匆匆走到柜子前找衣服。
“你是不是有点热？脸怎么那么红呀？”一阵风从阳台窗户吹进来，汪晴裹紧自己的风衣看向她。
时染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果然有点烫，她把头埋低了些，边拿毛巾边含糊道：“可能因为刚运动完，出了汗吧，现在就去洗澡了。”
“我最近也在运动！”古悦兴冲冲凑过来，展示自己的腰腹：“听说每天晚上坚持在床上做仰卧起坐就可以拥有腹肌，我感觉我已经快了，你们看看呢～”
“真的？”汪晴探头盯着她的腰，啧了声：“可是连条线也没看到啊。”
古悦一把推开她，仰头看向时染：“好恨，我要摸校花的腹肌激励一下自己！”
在古悦的手摸上她的衣摆之前，时染不着痕迹地侧身躲开，抱着衣服走向卫生间，只轻飘飘地说：“我先去冲个澡。”
卫生间的门关上，古悦可惜地搓搓手：“怎么现在不给啦，明明以前可以的。”
汪晴叼着一串鹌鹑蛋，慢悠悠说：“因为恋爱了吧。”
古悦：“啥？！校花脱单了？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笨。”汪晴把空签丢进垃圾桶。
古悦撇嘴，又道：“可这跟摸腹肌有什么关系？”
汪晴翻了个白眼：“当然有关系，有喜欢的人之后这事就变得有点亲密了。”
古悦眨巴了两下眼睛，张张嘴道：“好像是哦，不过我是女的应该没关系吧？”
“这可说不准。”
“？”古悦被汪晴故作高深的表情绕得云里雾里，没好气地夺过她手里的串串：“别当谜语人了，说点我能听懂的不行吗？”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还不确定。”汪晴一脸讳莫如深。
嗡——
时染留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古悦伸长脖子朝卫生间吼了一嗓子：“校花！你的电话～”
时染模糊的声音从淅沥的流水声中传出来：“先挂掉吧。”
汪晴瞟了眼亮起的手机，扬眉：“是蔚裳打来的。”
卫生间的水流声停下，门开了条缝，时染的声音飘出来：“帮我拿一下，谢谢。”
汪晴眯了眯眼，帮她把手机递过去。
几分钟后，时染穿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摘下浴帽擦了下发梢后，就匆匆离开了宿舍。
女生宿舍楼下，只一眼，时染的目光便越过人群，落在路灯下那道高挑的身影上。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透，蔚裳静静站在花坛边，净透的皮肤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白得反光，气质出众，貌美腿长，即便是夜里擦肩路过的一瞥，也惊艳了不少人。
时染加快脚步走到她身前，有些意外：“你今天晚上还有课么？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蔚裳双手插在上衣衣兜里，扬起下巴看着她：“有啊，而且，还是偷偷旷课过来找你的。”
注意到时染脸上讶异的表情，她弯起眉眼，嗓音轻柔：“因为想见你呀。”
时染站在她面前，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耳朵却悄无声息地红了，只是在路灯下看得并不明显。
其实板起手指算起来，她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这一周里蔚裳第一次主动来找她，还亲口说想她了，时染心跳不由怦然快跳了两下。
蔚裳安静地站着，将时染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眼帘虽然微垂，却含着掩饰不住的欣喜，脸颊红红的，轻抿住的唇角也在努力压着不翘起来，加上比她高很多的身量，如果身后长出尾巴，完全像是一只开心摇尾巴的大型犬。
就像空中随风飘摇的落叶，蔚裳的心情也抑制不住地跟着她一起轻扬起来。
“跟我来。”
牵起时染的手，蔚裳拉着她往旁边昏暗的小路上走。
这条小径鲜少有人经过，路灯都只亮了路口的几个，加上是夜晚，四周一片寂静。
头顶的云团遮住月亮，踩进墙边的阴影里，时染后背抵靠在墙壁上，被蔚裳勾着脖子亲了亲唇角：“好了，你不是想问我，有没有觉得你胖了吗？视频里看不清楚，检查完，我就继续回教室上课了。”
第58章
窸窣的微风吹散落叶, 蔚裳微垂眼眸，下巴抵在时染肩膀上, 陷在对方柔软的怀抱里。
隔了会儿，她偏头亲了亲时染的耳垂，轻声说：“我该回教室了。”
时染没有松手，修长的双臂反倒稍稍用力，恋恋不舍抱得更紧了些。
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背，蔚裳微微勾唇，喉间带着笑意：“怎么今天这么粘人？”
时染声音闷闷道：“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不是吗？”
“所以你也很想念我对吧。”蔚裳在她耳边说：“那今晚要不要来教室陪我画画？”
时染松开手, 有点惊喜，又有点羞涩：“可以吗？”
“当然，没人管这些的。”蔚裳弯唇笑着, 伸手帮时染凌乱松散的衬衣衣摆重新掖回笔挺的长裤里，勾住她的小指：“走吧～”
时染跟着蔚裳身后走进教室, 老师不在，活动也比较自由，没有人在意时染这个外来者。
时染在蔚裳身边坐下，安静地看着她画画。
“最近有什么新上映的电影吗？”蔚裳手里拿着画笔, 忽然开口问。
时染坐直身子：“你想看电影？我最近都有空，我们可以……”
蔚裳笑着看向她：“我看到了你的朋友圈, 你和温梨不是约好了去看电影么？”
时染一愣, 才想起是有这件事：“……哦，是的。”
蔚裳扭头继续盯着画板：“打算什么时候去？”
“还没定时间，看情况吧。”时染语气随意。
蔚裳漫不经心地说：“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学妹好像挺喜欢你的。”
时染垂了垂眸, 见蔚裳右手向下探，不用对方开口便把远处的那瓶水递过去：“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蔚裳也没低头看, 很自然地接过水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这个动作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大脑却可以将之忽略，因为足够了解，也足够习以为常。
蔚裳盯着瓶口，忽然怔了一下，忘了正要说的话。
“抱歉，打扰两位一下。”
一个圆脸女生走到她们面前，脸颊红扑扑的，有些害羞地说：“蔚裳……可以麻烦一下你朋友吗？我觉得她特别适合我这次作业的主题，想请她拍张照片，就几分钟就好！”
说完，女生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时染。
蔚裳微微扬眉，笑着转向时染：“你问她就好。”
“我么？”时染意外地抬起头，见女生雀跃地点点头，又看了看蔚裳，起身和圆脸女生走到教室后面。
“好少见蔚裳带朋友，你们关系一定非常好吧？”圆脸女生边调整相机边小声问。
时染回头瞥向蔚裳的背影，眼神闪烁：“是很好的……朋友。”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嘛，凌厉清冷，看人的时候却又好深情。”圆脸女生隔着镜头撞上时染看过来的眼神，微微睁大眼睛感叹道。
时染看着面前的镜头，青涩地抿唇笑了下。
圆脸女生低“哇”了声，赶紧抓拍这一张。
蔚裳面无表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起来心无旁骛。
许久，身后终于安静下来，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微微蹙眉。
整整二十分钟过去了，回头看时，却没在教室找的时染的身影。
她站起来，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怎么样，今晚能完成吗？”
蔚裳转过身，朝身后的老师点头：“应该差不多了。”
老师看向她的画，露出肯定的神色：“不错，你果然很有天赋，未来继续深造也一定能取得很好的成绩。”
末了，老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我最近时间充裕，你有什么想咨询的随时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顿了一下，蔚裳：“谢谢老师。”
时染用最快的速度从一楼自动贩售机里买了些能充饥的点心，然后快步赶回教室。
因为一口气上了五楼，坐下来时还有些喘。
看到她额前晶莹的细汗，蔚裳微愣：“你去哪里了？”
时染从怀里拿出几袋小点心，看着她说：“你晚饭还没吃吧，我听她们说不一定会熬到几点，所以下去买了些吃的，以防万一。”
蔚裳身体虚又有低血糖，她主要担心饿太久对方会受不了。
蔚裳看着她手里的点心，沉默几秒才开口：“你怎么肯定我没吃晚饭呢？”
时染摸摸鼻尖：“你课表下午满的，我想依你的习惯，多半不会专门跑去食堂。”
习惯……
蔚裳看向时染的眼睛，被那双眼眸里的深情和专注灼烫，慌乱一闪而过，下意识避开视线。
“谢谢。”蔚裳低下头，缓缓撕开包装。
并没有在教室待太久，下课铃响起后，蔚裳就和时染收拾东西离开了。
沿着小路往校门口走，最近气温渐暖，夜里的风迎面吹来依旧带着些许凉意。
时染握了握蔚裳的手，望向不远处的大门：“天太黑了，我送你回小区吧。”
耳边很安静，时染忍不住看过去时，蔚裳才开口说：“不用了，很近的。”
时染想了想，坚持道：“可是，我担心你一个人走夜路。”
蔚裳抬头看向她，轻笑着说：“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而已，真的没关系。”
时染低眉眨了下眼，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校门口很热闹，路两边有不少小吃车摆摊，烟熏火燎的烟火气十足。
马路边一辆车闪了一下，车门打开，走下一个穿白色职业西装的成熟女人。
蔚裳停下来，看着女人迎面走来，语气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先去了你家，发现里面没人，就过来接你了。”唐曼站在蔚裳身前，注意到旁边的时染，笑了笑说：“你们是准备去哪里吗？”
时染也看向眼前有些面熟的女人，她想了下，很快记起这位曾经在蔚裳家遇到过的姐姐，印象中她对蔚裳很了解，两人应该很熟悉。
牵着手被松开，时染看着蔚裳走到自己面前。
蔚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眸含笑：“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宿舍吧，让她送我回去就好。”
“……”
时染没有说话，目送蔚裳转身上车。
旁边的唐曼倒是没有急着走，她朝时染伸出手：“又见面小朋友，还没和你说过我的名字吧，我叫唐曼。”
有些意外对方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时染拘谨地回握：“姐姐好，我是时染。”
“我知道。”
唐曼看着她轻声一笑：“蔚裳认识不久的朋友。”
时染愣在原地。
“到宿舍给我发消息。”
蔚裳站在车前，回头朝时染挥了下手，笑容明媚得刺眼。
车子彻底消失在夜幕里，时染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低头往回走。
认识不久的朋友。
是蔚裳这么说的么？
不管是不是，时染都觉得胸口一窒，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们认识的时间不能说长，在其他人眼里，确实只是朋友。
但时染很清楚的，她们其实连“朋友”都不是。
可是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啊。
“学姐？”
回过神时她已经恍惚走过了校门，眼前是校外绵延了整条路的小吃摊，不远处一个烧烤摊前正有人向她招手。
思绪回笼，时染朝温梨走去。
“学姐也是晚上一个人来吃东西的吗？”温梨热情地招呼她在小桌子前坐下。
“呃……嗯。”时染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刚好我也一个人，好久没见到你，我们今晚可以好好吃一顿～”温梨高兴地说着，察觉到她表情不太对，停下来小声问：“学姐现在心情不太好吗？”
“没有。”时染勉强牵起嘴角，目光落在她桌上的啤酒罐，顿了顿道：“你点单了？”
“还没有，正要点呢，学姐想吃什么？”
时染摇头，木然垂眸：“没食欲，这里有啤酒吗？”
“酒？”温梨吃讶地看着时染，她记得时染可是从来不喝酒的，更不会喝酒。
时染翻着桌上的菜单本，直接找到后面的酒水栏。
“等等。”越看越觉得时染今晚不对劲，温梨伸手压住菜单，正要开口，桌上的手机屏“嘟”地一声亮起来。
温梨随便扫了眼，视线却定住了：“哎？曲溪姐在群里发消息了，说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正摇人去ktv呢。”
时染从衣兜拿出手机，点触屏幕没有反应，才想起刚才在教室陪蔚裳时没电关机了。
温梨：“学姐要去吗？我看地址就在这附近。”
“ktv。”时染眉眼略低，长腿微曲坐在板凳上，情绪看起来依旧不高，淡淡说：“好，走吧。”
无所谓在哪里，她现在只想找个宿舍以外的地方，宣泄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憋闷酸涩的情绪。
包厢很大，时染她们进去时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打过招呼，时染挑了处角落坐下。
周围很吵，都是不认识的人，即便有认识的她也心情一一分辨。
从桌上拿了罐啤酒，拉开拉环灌了一口，刺激的味道让时染五官瞬间皱在一起。
难怪大家都喜欢借酒消愁，这味道确实难以下咽。
人大概到的差不多了，迷乱的灯光停下，亮光打在中间的台子上，曲溪拉着一个女生站在上面。
“谢谢大家能来，今天晚上主要是宣布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曲溪和旁边的女生对视一眼，笑着说道：“这是我女朋友哦～”
包厢响起起哄声，祝福的掌声，还有老朋友善意的打趣。
气氛瞬间高涨，时染捏着啤酒罐坐在沙发上，和旁边欢呼的人有些格格不入，她怔了怔，慢半拍地放下酒罐，跟着拍手鼓掌。
“染染！”
曲溪终于在昏暗的角落找到时染，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给你发消息不回，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时染拿出手机，解释道：“刚好没电了。”
“恭喜。”时染：“难怪你说是重要的事，我以为你们之前就在一起了。”
“是在一起很久啦。”可以感受到曲溪身上透出的开心：“只不过今天正式官宣一下。全心全意的喜欢没必要遮掩，当然也想要告诉所有朋友。”
时染直直看着她，半晌扯起唇角：“是的，你说的没错。”
第59章
“要不要顺路去你喜欢的那家酒馆喝一杯？”
唐曼打着方向盘, 余光落在旁边空荡的座位。
蔚裳很少坐她的副驾。
安静地窝在后排，蔚裳带着懒意说道：“没兴致, 送我回去吧。”
“最近学业很忙么，你脸色看起来有点疲惫。”
蔚裳盯着车窗走神：“还好。”
车子驶过红绿灯，再过一条街就能抵达小区，唐曼放慢车速：“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你也大二下学期了，规划好毕业后的事情了么？”
“……”
蔚裳抿唇不语，似乎有点抗拒这个话题。
“今天看到你们还在一起挺意外的, 有一个学期了吧？不过今晚再见，发现她确实个很漂亮的孩子，你打算把她也考虑进来吗？”
车内沉寂下来, 蔚裳降下车窗，冷风扑面而来：“不是还有两年时间么, 干嘛这么早提以后的事。”
“也对。”唐曼颔首：“两年时间也足够享受一段还不错的校园恋爱了。”
蔚裳垂下眼睑，眉眼陷进阴影里。
开到车库，刚停下车，唐曼转身看过去, 蔚裳已经关上车门下车了。
她微微张唇，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上午最后一节课。
时染坐在前排认真记笔记,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呼, 终于下课了，我快饿死了。”赵瑛伸着懒腰，扭头撞了下还未收笔的时染：“中午想吃什么？”
时染缓缓抬起头，盖上笔帽：“不知道, 没什么胃口。”
“你今天怎么有点消沉的样子。”赵瑛歪头打量她：“一上午都没怎么说话，感觉怪怪的。”
时染偏头收拾东西, 站起来说：“没有，你去食堂吧，我先走了。”
“哎？”
刚下课，教室所有人都涌向门口，有些拥挤。
随着人群慢吞吞走出后门，时染低着头，面无表情往前走。
恍然间，转角处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她躲闪不及，身体摇晃了下撞上去，鼻尖传来熟悉的香水味。
“走路时要注意看前面，不然很危险的。”
腰间扶上一只手，慵懒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染看着眉眼弯弯站在她面前的蔚裳，怔了下神。
“看到我这么意外呀？”蔚裳拉着她避开身后的人流，语气带着点淡淡的失落：“昨天说我下课会过来找你，忘记了么。”
时染连忙摇头：“没有，只是……”
有点意外蔚裳真的会找来教室等她。
“好了，这里人太多，我们先去食堂吧。”
手指被轻轻拉住，时染抬眸看向蔚裳的背影，跟在她身后走下拥挤的楼梯。
“你最近在运动？”
中午的食堂很吵，周围座位基本满了，蔚裳坐在时染对面，微抬起下巴，露出的脖颈纤细优雅。
时染拿筷子拨弄了两下盘里的米饭，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两个人在一起时，时染鲜少表现出这样的冷淡，更确切说，其实是低落，蔚裳显然很快注意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
夹了只鸡腿放在时染餐盘里，蔚裳单手托腮，看着她道：“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好像闷闷不乐的。”
时染筷子停下来，抬头故作轻松地扯了下唇：“有么？”
而后夹起盘中的鸡腿咬下一口，笑着说：“谢谢。”
蔚裳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追问。等时染吃掉一只鸡腿时，低头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伸手帮她擦了擦嘴角。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
从食堂出来，走到前面的分岔口，时染停下来：“你要去教室吗？”
蔚裳抿唇：“着急赶我走？”
见时染笨拙地想要解释，又笑着挽起她的手：“好久没回宿舍了，中午想休息一下，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床铺吗？”
时染咬着唇角，点了点头。
蔚裳确实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她空出的床位也被汪晴她们用来放闲置物品。
其他人不在，宿舍只有她们两个人。
“要不要喝点水？”时染为她拉开椅子，开口问道。
“好啊。”
时染迟疑一下，拿起自己桌上仅有的马克杯：“用我的可以吗？”
“……”
蔚裳凝视着她的眼睛，从食堂到宿舍，时染一直在刻意回避和她对视。
拘束的样子好像她们不熟一样。
蔚裳坐在椅子上：“当然。”
饮水机就在外面，很快，时染久端着一杯温水走回来，放在蔚裳手边的桌上。
蔚裳饶有兴致地摆弄时染桌上的小兔子摆件，好奇道：“你很喜欢这些东西。”
时染淡淡道：“还好吧。”
“时染。”蔚裳忽然说道。
掀起眼帘，时染对上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生气了？”
蔚裳走近，垂眼道：“因为昨晚的事？”
时染半坐在桌边，身体向后靠了靠，低声说：“怎么会，你不要多想。”
“是么？”
蔚裳微微倾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可你今天对我很冷淡。”
时染眨了眨眼，有些闪躲：“我没有……”
“那你亲我一下。”
时染愣住，微一抬眼，蔚裳狭长深邃的眼眸已经近在咫尺。
“亲昵行为最能检验彼此之间的热情有没有冷却，所以，我想测试一下。”
蔚裳又逼近一步，将她困在桌边，扬起下巴直勾勾看过来。
轻柔的气息拂过脸颊，让她感到一阵痒意，时染坐在坐桌边，手指向后撑着桌面，小腿略微紧绷，低头对上蔚裳的眼。
她经常偷偷观察这双妩媚冷艳的眼眸，虽然在她面前总是眼含笑意，但大多数时间往往笑不及眼底，像隔着一层雾，藏着一些不会诉说的秘密。
但有时候时染又能从那俏丽的眼睛里看到满心满眼的自己，每当这个时候，时染就像受到鼓舞一般心潮澎湃，忍不住靠近她，亲近她，向蔚裳讨要更多的糖果。
即便知道后面依旧会被对方时不时的，不知缘由的冷落。
可每当蔚裳向她招手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抗拒地，凑近那双诱人的红唇。
虽然不想承认，她觉得自己这样确实很像一只被主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狗，如果主人太过忽冷忽热，小狗就会生出反抗情绪，进而拒绝被驯服。
像是在宣泄情绪，时染吻得特别重，粗糙的舌尖顶开蔚裳的唇瓣，长驱直入地在口腔里掠夺。
或许吻得太深了，蔚裳轻颤着往后退了退，被时染修长的五指托住后颈，牢牢困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蔚裳忽然用力推开她。
时染刚回过神，宿舍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温晴一进门看到她们两个，很是意外地愣了下：“呀？你们回宿舍了啊。”
时染中午回来可以理解，但蔚裳……
温晴揉揉眼看着桌边表情奇怪的两个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桌子上，尤其是时染，脸红得太过明显了。
嗯……
温晴眯眯眼，她早就觉得这两人关系不太普通了。
“咳咳。”温晴关上门，清清嗓子说：“好巧啊，两位一起回来的？”
时染从桌子上下来，不自然垂着头，还没有收敛好情绪，蔚裳倒是平静地看向温晴，笑着说：“是啊，不欢迎我吗？”
“欢迎欢迎！”汪晴嘿嘿一笑，眼睛转了转，八卦道：“你们两个粘了一个寒假，关系岂不是更好了？”
蔚裳很自然地应了声：“是的。”
“哦～”汪晴有意无意地打趣：“好到什么程度了呢？”
时染表情略微怔忪，有些异样地看了温晴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听者有心，刚刚……她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好像只差了一秒，如果不是蔚裳推开她的话……
时染心情忐忑地垂下眼。
“还能是什么程度。”蔚裳面不改色地笑了下：“当然是朋友啊。”
睫毛轻颤，时染瞥向蔚裳谈笑自如的脸，不像她，蔚裳轻松自如得就像她们真的没什么。
只是擅长伪装吗？
汪晴回来后，古悦没多久也回到宿舍，蔚裳没有呆太久就离开了，当然也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在时染床铺上休息。
下午依旧满课，时染却比往常更感到疲惫，下课后没有去操场运动，也没去食堂吃饭，直接回到宿舍。
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让她只想早点上床休息。
打开灯，刚把包放下，余光扫到桌上的白色耳机盒。
不是她自己的东西，时染很快辨认出这是蔚裳常用的耳机。
可能是中午那会儿落下的。
她拿出手机。
【时染：还在学校吗？】
过了一会儿才收到回复。
【蔚裳：没有，刚到家里。】
把桌上的耳机拿起来放进衣兜，时染握着手机编辑消息，打到一半时顿了下，蔚裳也没有再发消息询问，她抿抿唇，又把敲出的字删掉，起身出了宿舍。
天边暮色微沉，街边的路灯还没有亮起，时染离开学校一路走到小区，从侧面可以随意出入的小门进入，穿过清冷的小道，往蔚裳家的楼下走去。
越往里走便越僻静，路上空无一人，走到小路转角，时染听到前面传来一些隐约争吵声。
24栋入口的不远处，树下站在两个女生。
是蔚裳。
时染下意识停下脚步。
蔚裳背对着她，而另一个女生……她远远看去，在女生抬头时看清了对方的脸。
时染记忆力一向很好，很快想起她是之前在游乐场鬼屋里遇到过的女生，高霖。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她就可以在你身边待那么久？你说喜欢就跟灵感一样只是转瞬即逝的感觉，我明白的，可是她呢？为什么她那么不一样，难道你改变态度了吗？”
高霖的声音很激动，手上动作也是如此，她似乎想伸手拉住身前的蔚裳，但看到蔚裳的脸色时明显畏缩了，又垂下去。
时染看不到蔚裳的表情，但她显然比高霖平静的多，只是冷冷地站着，最后不知说了什么，高霖整个人一僵，看着蔚裳转身上楼。
高霖脸色苍白，心灰意冷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慢起身离开。
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时染：“是你？”
高霖一眼认出自己，时染迟疑一秒，站着一动不动。
“你来找蔚裳？”高霖站在时染身前，神色复杂地变了变，冷冷一笑盯着她：“也是，你应该经常来她这里。”
说完，眼神里透着几分嫉妒，见时染面色木然没有吭声，又冷笑道：“蔚裳应该没和你说过，我就是和她交往不多久，就被她甩了的前女友吧？”
高霖自嘲道：“所以作为过来人，我觉得我应该能给你提供一些参考。给蔚裳当狗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趁早自己收收心吧，别越陷越深。”
时染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眉心皱了皱。
“怎么，你不同意？”高霖嗤笑一声：“承认吧，你以为她有多喜欢你吗？她那种人谁都不会喜欢，她只是把你当条宠物狗而已，高兴时摸摸你亲亲你，不高兴就冷落你，最后腻了就把你丢到路边，当流浪狗的滋味可不好受。”
高霖说完抽了下鼻子，好像她现在就是那条被抛弃的流浪狗。
时染眉头皱得更深，半晌，她缓缓开口：“那是你。”
“什么？”高霖瞪着她。
“想当狗的人只有你。”时染松开眉心，神色平静地说：“我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所以不劳费心。”
高霖好笑：“我该佩服你的自信吗？”
时染：“你知道为什么吗？”
高霖一愣：“啊？”
时染垂眸若有所思：“她为什么觉得喜欢不可能是件长久的事。”
“我怎么知道。”高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谢谢。”时染朝她点了点，转身上楼。
“？喂你——”高霖被她谢的一脸呆滞。
她明明是来挑衅她的吧？
莫名其妙……
蔚裳心情不是很好，听见门铃声本能皱眉，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时染后，才稍微缓和。
“你是来给我送惊喜的嘛？”蔚裳打开门，语调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喜悦：“知道我心情不佳，所以就来陪我了。”
时染走进去，只在玄关停下：“因为前女友的关系吗？”
蔚裳表情一僵硬，沉默片刻后，细眉轻蹙：“她纠缠你了？”
“没有，我认出她了。”
又是一滞，蔚裳有些出神地接过时染递过来的东西，一看却是她的耳机。
“我其实不太喜欢……”时染抿唇，深深盯着她道：“被人玩弄的感觉。”
第60章
空气陡然安静, 两人站在玄关处，气氛开始变得沉闷起来。
“什么意思？”蔚裳凝视着时染, 手指关节弯曲，用力攥着手里的耳机盒。
她刚到家没多久，衣妆还未换，黑发红唇，灿若玫瑰的面容在气场加持下愈发让人不敢直视。
“玩弄……你是说，我在玩弄你吗？”没有听到时染的回应，蔚裳扯了下唇, 压着几分失落：“你是这么想我的？”
时染明显犹豫了下，甚至有点无措，但很快定了定神, 沉声开口：“你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吗？”
蔚裳微怔，时染继续道：“还记得那时候在游乐场我问过你的话么, 你说我最特殊的那个，可是……”
她低下头：“可是她是你的模特，也是前女友，我又哪里特殊呢？你甚至没想过告诉我实情。”
“……”蔚裳神色变了变, 张口道：“所以你认为我在骗你？”
“不是么？”时染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强迫自己抬起头, 把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想法都说出来：“你真的需要我来‘掰弯’吗？难道……一开始不就是个好笑的谎言吗？”
蔚裳神色僵硬, 微张着唇，眼底罕见地划过几分慌乱。
但很快她又扬起下巴，恢复一贯漫不经心的骄傲和优雅，只是隐隐战栗的身体暴露了这些虚张声势。
蔚裳轻笑了下, 语气带着哄诱：“但我们好像一直都是各取所需的关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不是么？”
时染后退半步，唇边勉强的笑更加苦涩：“看来你从来都只想和我维持这种关系。”
“你不喜欢吗？”蔚裳呼吸起伏，朱红的唇瓣微抿，轻声道：“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也一样，我们现在这样很舒服很开心，和情侣本质上也没有不同，享受当下没什么不对。”
时染目光坚定：“不一样的。”
蔚裳注视着她的眼睛，忽然感到时染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好像怎么抓都抓不住，心下恐慌起来：“哪里不一样？”
“前者的初衷是永远在一起，而你……”时染对上她的视线：“一直在想着何时结束，对吧？”
蔚裳呼吸一滞。
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用力呼吸也会感到憋闷，蔚裳抬手扶住旁边的柜角，声音有些无力：“所以呢，你想……结束我们现在的关系了？”
时染张了张唇，喉间像充血般干涩难言。
“我说过的，双方都可以随时退出。”像是赌气般，蔚裳偏过头去。
时染停顿许久，她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缓缓垂下头去。
“是。”
蔚裳愣了下，死死咬住下唇。
自尊心让她说不出低声下气挽救的话，而且她现在脑袋里乱成一片，有些喘不上气的头晕，侧身撑着柜沿：“那就这样吧。”
“……好。”
门被轻轻关上。
时染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学校的，她只觉得路上的风好大，吹得她的眼睛好酸好酸，走到半路时，才察觉是下雨了。
多亏了这场雨，让她能够坦然地推开宿舍门。
“我妈耶，你怎么淋成这样了？打个电话我给你送伞去呀。”
汪晴她们看到时染浑身湿漉漉回来，惊呆了。
“嗯，没事，我去洗个澡。”时染拿衣服往卫生间走。
“快去快去，都有鼻音了，别感冒。”古悦帮她递毛巾。
时染在两人的注视下几步走进卫生间。
门关上，古悦探头探脑收回视线，扭头小声说：“看着不对劲，校花可不像会冒失淋雨的人啊。”
汪晴：“确实，还是哭着回来的。”
古悦恍然大悟：“我刚还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眼圈看着红红的，原来是哭过！”
汪晴朝她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使眼色：“你小声点。”
“唔。”古悦瞄了眼卫生间的门，捂住嘴巴。
她只是太惊讶才一时没控制住音量，毕竟在宿舍里她都没见过时染生气，这么情绪稳定的人竟然也会哭，就更令人好奇了。
时染在卫生间待了很久，久到温晴担心她出什么事时，门才从里面打开。
温热的水汽散出来，时染穿着睡裙走出来，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神色淡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汪晴敲门的手缩回来，盯着她明显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笑呵呵说：“洗好了呀？”
时染低头轻嗯了声，越过她走进去擦头发。
一言不发地默默擦好头发，见时染爬梯子上床，古悦意外道：“这才刚八点，今天睡这么早呀？”
“有些累，先睡了。”时染声音沙哑，上床拉上帘子。
汪晴在下面应声：“累的话就早点休息吧，我们声音小点不打扰你。”
宿舍安静下来，古悦给外放的手机连上耳机，瞄了眼时染的床铺，转向汪晴想说点什么，被后者看了一眼后，又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都说情绪会感染，尤其是时染这种平时看着淡然过头的人，这样的反应还是第一次，晚上整个宿舍都静了许多，比平时睡得都早。
第二天上午。
闹铃隔五分钟就响一次，汪晴关了好几次还是不想起床，在床上耍手机拖延到10点，才慢悠悠爬下梯子。
她抬头，注意到时染床铺的帘子还紧闭着，愣了一下，低头发现梯子边时染的拖鞋也还在，顿感惊讶。
“哗”一声轻响，时染床铺的帘子拉开一半，过了会儿，才从里面看到时染坐起的身影，长发凌乱散在肩头，没精打采的，看起来确实刚睡醒的样子。
汪晴又看了眼时间，是上午十点没错，时染竟然睡到这个点才起？没记错的话，她今天上午好像是有课的。
“身体不舒服么？”见时染从床上下来，神情木然坐椅子上发呆，汪晴忍不住问了句。
时染抬头，看着她恍惚几秒，摇头说：“挺好的。”
“上午没课？”这个点在宿舍看到时染，汪晴有种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感觉，不像她和古悦偶尔为了懒床而翘课，时染完完全全是个自律狂魔。
时染淡淡地说：“有，我没去。”
“……”
汪晴目瞪口呆。
比起时染翘课，更让她惊讶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时染有这种反应？
不过她的探究欲并没有被满足，因为时染这种异常只持续了一天。
在那之后，吃饭、上课、睡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正常，甚至还要更加严苛自律，学习完就去运动，睡醒就去学习，几乎看不到她闲着的时候。
那天上午反而是她最后一次在上午的宿舍看到时染。
气温回暖，傍晚来操场运动的人也多了起来。
时染弯腰，踩着台阶系鞋带。
白色短裤下的腿笔直修长，夕阳在她清晰的下颌线涂抹上一层橘色光晕，绝无仅有的绮丽，十分赏心悦目。
站起身，她扭头走向旁边的跑道。
“不行了，让我歇歇，我真的累了。”身后的曲溪气喘吁吁扶着膝盖，摆着手示意自己跑不动了。
时染停下脚步，转过来看着她，清透的眸子露出一点茫然：“我们只跑了一圈。”
“呼……一圈已经很多了好么。”曲溪赖在原地不动了。
作为最早发现时染恋爱端倪的人，自然也敏感地发现了她的异常，旁侧敲击知道她“分手”后，还担心时染初恋就遇到这种情况，会心碎到大受刺激。
结果没想到这么平静，每天跟上了发条一样，就是有些平静得……过于平静了。
“其实我今天也不是过来找你跑圈的。”曲溪笑着挽住她的手臂：“看你最近每天都这么忙，偶尔也休息一下嘛，晚上过来和我们一起逛街怎么样？”
时染迟疑了会儿，委婉拒绝：“下次吧。”
曲溪叹息：“又是下次啊……”
“下次就下次吧。”温梨凑过来，笑着说：“你累的话就先去回去，我还可以和学姐一起跑会儿。”
曲溪挑挑眉，最后看着温梨眨了下眼：“也好，你们去吧，我找我亲爱的去了～”
挥挥手，曲溪揉着膝盖逃似的离开了橡胶跑道。
“学姐，你头发有些散开了。”温梨歪头看向时染，轻声提醒道。
时染抬手撩起耳侧垂落的发丝，看到温梨递过来的发绳笑了下，张唇叼起另一只手腕上的发圈：“谢谢，不用了。”
扎好头发，两人沿着跑道并肩继续往前。
跑过半圈，一道窈窕的身影停在她们刚才的位置，纤长白皙的手指伸向地面，捡起地上遗落的发圈。
黑色发圈和指尖鲜艳的玫瑰色指甲对比鲜明，蔚裳垂眸盯了一会儿，将它套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
“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反常了，竟然天天拉着我来操场遛弯？我的老天爷。”
姜妤已经被蔚裳强行拉着连续一周来操场散步，忍不住抱怨道。
蔚裳抬眼望向远处已经彻底看不清的身影，说道：“多运动不是很好么。”
姜妤叹气：“运动当然是好的，但是从你这种三餐都不好好吃的人嘴里说出来，真的没什么可信度。”
“哦。”
蔚裳不以为意应了声，不时侧眸眺望足球场对面的跑道，默默盘算着时染跑完一圈从她身边经过的时间。
“你别总是哦，重视一下你千疮百孔的玻璃胃和虚弱的身体吧。知道上次我有多害怕吗？幸好是有事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没通，不然我还真不可能及时赶到你家里，万一你晕倒太久没醒来，出什么事怎么办？”
姜妤激动地说着，看到蔚裳一副走神的模样有点生气：“你的时染呢？我看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把你养得挺好的，怎么这段时间不见你们粘一块了？”
蔚裳眼神闪烁，眉梢微挑看向别处。
“你把她甩了？”
蔚裳抬手将长发别在耳后，没吭声。
姜妤又道：“难道她把你甩了？”
“……”
蔚裳停下来，狭长妩媚的凤眸略显幽沉，定定看着她。
姜妤吃惊地“啊”了声：“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蔚裳扯了下唇：“怎么可能？”
事实上，蔚裳有时确实有种被时染甩了的感觉。
因为太突然了。
她曾经预想过，她和时染的结束可能是热情慢慢消耗至终结，这个过程她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但至少，不会是那天那样断崖式的结束。
就像从来都没出过安全问题的过山车，过程不管多么刺激，都没想过轨道会在中途直接断裂。她摔下来，从未有过的疼。
而且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对时染产生依赖的时候。
她的胃口被时染养刁了，习惯一日三餐由她来决定，习惯早上被她叫起床，在学校时也习惯性地在收到她的消息后才知道该去食堂吃饭了。
忙的时候还好，现在闲下来，蔚裳竟然有点作息混乱的浑噩感。
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蔚裳蓦地抬起头，有些欣喜地回眸看去。
果然是时染，她侧肩而过，目不斜视地从蔚裳身边掠过。
“啊？时染没有认出我们吗？”
姜妤有些奇怪，偏头看向脸色僵硬的蔚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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