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抱住栏杆，她瞪大眼睛往楼下慌作一团看去，向嘉陈探出半截身子低头也朝下看。
冰红茶从他们教室所在的三楼掉到一楼地面。那下面不到一秒喊来毛躁声呗。
“楼上谁啊，想谋杀我？！”
虽有一定距离，但楼下差点儿被砸的杜淮仍吓一跳，他抬头骂人，却见楼上是温夏和向嘉陈，“嘉哥？”
一切发生突然，场面吓人既尴尬，温夏向杜淮赶忙道歉，口齿却惊吓后不管用了：“杜淮抱、抱……”
“别中暑了，水我给你买的，”向嘉陈嘹亮的嗓音盖过她声音往下头喊道，“同桌礼物。”
温夏，懵！
同？桌？礼？物？：）？
杜淮捡起冰红茶，仰头摸摸发梢，笑得怪不好意思：“嘉哥上节课你都教我好几道题了，还给我买水准备同桌礼物，多不好意思啊。”转眼嬉皮笑脸，“谢啦，哥！明儿给你买早餐！”
见杜淮眉开眼笑，温夏吁出一口气，这茬总算蒙混过去。
下一秒，耳边向嘉陈却低笑，话音丢来：“我刚才的话……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温夏即刻否认，随意编了个借口，“学长我不是因为你说的话被吓到，是刚才脑袋趴手臂上很久，手麻，所以……”
说完氛围紧张，温夏耳朵隐约发热，蔓延，心脏跳得噗噗的，因为向嘉陈在看着她。而她珀色的瞳仁也凝望着，似在等待向嘉陈脸上神态，好确认他是否相信她的话。
“我还以为是我吓到了你。”向嘉陈想象片刻她的话后肩膀笑得轻微颤动，随后往她纤细手指那不经意一瞥，空的，说，“抱歉温夏，你的我擅自给杜淮了。等我一下，我去把桌上的拿给你。”
“不用的学长。”温夏心想还好先前有这动作，他应该信了，但下秒她突然瞳孔扩张，反应道，“学长你知道我名字？”
温夏一连叫两次学长，向嘉陈觉得她似乎还蛮喜欢喊他学长的，索性不再强求。他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说：“操场和班会的时候，老师们叫过你名字两次。”
温夏反应过来，向嘉陈学习出众记性固然不错，她差点以为他有认出她。
“学长你记性真好。”她敛下眼睑看往地面接话，紧接又想起方才，连忙谢道，“学长还好你刚才救了我一次，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杜淮解释，差点‘谋杀’他的事。谢谢！”
“我看出来了，”向嘉陈说，而后若有所思补道，“但好像应该不止一次。”
温夏瞳仁微怔，仿佛莫名在等待什么。
半晌，向嘉陈眼中温笑有光，半开玩笑：“早上的开学典礼，或许能算一次？”之后他嘴角略显一丝遗憾，“不过好像没救成功，你们还是被罚站了。”
听向嘉陈玩笑提起另一次，却不是最初那次，心房处有股情绪漫涌出来，温夏心中的秘密登时按捺不住。
“学长是三次。”
向嘉陈眉心微动，眼中浮现诧色，喉咙滚动疑惑：“三次？”
如同一场等待已久的告白仪式般重要。
悄悄攥紧手心，温夏对望向嘉陈：“还有一次……在学校西门的旧墙。”
她话音落地，向嘉陈神色一下愣住。
气氛静止，他看住温夏良久。画面一闪而过——那个炎热暴晒的午间，香樟树下，几个穿校服的女孩脚下，一名女孩，纤瘦，身上洁白校衣被她们的墨水淋染，被欺负在墙角。
他说：“那个女生，是你？”眸光充满意外，语气却柔慢轻细。
温夏已经期盼已久，含了含下巴：“嗯。那个女生是我。”
先前操场上听见温夏声音所带来的熟悉并非偶然，向嘉陈恍然。他瞥一眼温夏手臂：“你手臂上的伤口好了？”
向嘉陈记得之后有给路陉打去电话问温夏的情况。路陉告诉他，那个女孩的伤口已经让校医室老师帮忙处理。就是忘了问她是哪个班的。
“嗯，好了，”温夏没想到他会关心她的伤势，心脏温热，“那天路学长在你离开的几分钟后就找到我，他有把我送到医务室。然后他就回去上课了。”
听到那日细节，和温夏相关的其他事皆浮上向嘉陈记忆中。
那通电话时他交代了路陉，让他去找学校保安，调出那地方的摄影头。又在周一早晨以见证者的身份，把证据视频和他目睹的情况，全部报告给学校。
监控里温夏的脸部因为角度遮挡，他和老师们都没看清，为查清楚视频里受霸凌的人是哪个班的，老师们当天只好私下调查，而他回班级参加最后的模拟考。
后续动向因为他是高考生，老师们就没有来打扰他。至始至终他都不知道，那个女生是哪个班的，她的名字，还有她真实的样貌。
但现在，他知道了。当时的那个女生，就是眼前女孩。
见温夏似乎没受那次霸凌影响，向嘉陈觉得眼前女孩儿还蛮坚强的，他回道：“嗯，我知道。”嘴角挂起一抹弧度，心情怡然。
两人邂逅事件揭晓后，温夏终于敢同向嘉陈说话，她掀掀睫毛，而后语气极其认真：“学长，那次真的很谢谢你。不然你现在见到我，就是男孩子的发型了。还有就是，你向学校提供我被她们欺负的监控后，那个视频也变相帮我向学校证明了，梨梨也是她们霸凌的。”
“梨梨？”向嘉陈皱眉。
温夏：“就是早上和我一起被罚站的女孩。她叫汤梨梨，是我很好的朋友。”
“她也被她们欺负过？”向嘉陈才知道。
“当初，我就是想替她出口气才惹上她们几个的。”
温夏把大致原由简单告诉向嘉陈，结束时第三堂课的铃声便奏响，她匆忙收口说：“所以学长，我和梨梨都很感谢你上次的帮忙。”
向嘉陈把双手从栏杆拿下来，深邃眸眼里似在温和地微微闪烁，他看温夏：“你今天好像谢了我好多次。”
温夏愣住，才发现真如他所说。
半晌，向嘉陈会心一笑，那笑意是直达眼底的：“你的感谢我都接受了。不过换作是别的同学，我也会帮忙的。”朝班里望去，他看见同学几乎回归，偏头跟温夏道，“上课了。”
教室快坐满了，温夏轻声：“嗯，学长我们进去吧。”说完，心里却略有不舍。
结束聊天两人进入班内，温夏在向嘉陈的座位处和他分道扬镳，回到座位后接住周梦芋发来的英语试卷，准备上课。
座位最后一排的向嘉陈拿到试卷后，目光扫见桌上未打开的冰红茶。他将饮料拿起来，轻拧开瓶盖。
温夏正从笔袋里翻出新的写字笔，身后突然有人捅了她一下。她转头，视线愣住。
坐在她座位后头的江植，手里握着冰红茶：“后面传上来的，不知道是谁。”
江植同桌补道：“好像是向嘉陈。”
“向嘉陈？”江植挑眉，不信道，“不可能吧，学长才刚来我们班，肯定是梨梨给温夏的。”
见到是冰红茶。温夏下意识视线远看，只映入向嘉陈嘴角挂笑正专心给不爱学习的杜淮讲某道题。
扫到他桌上并没有那瓶，那个女孩含羞偷偷放他桌上的冰红茶，她立刻从江植手里取走水，是接受，也是少女的私心。
这堂课，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写满英文，讲的都是试卷上重点。
然而温夏，却无数次，
想……回头。
-
开学第一个晚自习，高三年级楼层照旧是整栋楼最晚发出动静的。
大家直到学到个人极限，才离开班级，住校的回宿舍，走读的回家。
温夏汤梨梨一直是走读生。下了晚自习得先去车库拿自行车，她俩往常总是结伴而行。
收拾完课本，温夏就听见教室后方传来杜淮他们几个男生的声音。
她眼尾瞄去，发现向嘉陈已收好课桌，站起来，和那群今天就开始围绕在他身周的男孩，准备离开教室。
温夏发现向嘉陈不止受女生欢迎，似乎和男生也很合得来。
站起来的向嘉陈回望温夏这边，发现她也准备离开教室，见她手拿车钥匙，说：“温夏你是走读生？”
温夏嗓音干脆地回答：“嗯学长，我是走读生。”
向嘉陈：“回家注意安全。晚上车多。”
温夏眼睑凝滞，随之心底的开心一下绽放，快速应答：“我会的学长。”
交流尽管简单，温夏却突然记起来，第一次见到向嘉陈，是在她高一的某天清晨。
那时她刚把自行车放好，身高显眼的向嘉陈，就将一辆蓝色自行车，停放在她不远处的高二年级范围，出现在她视线中。
他锁车的动作很流畅，飘顺细碎的短发垂在眉前，白色校服显得肩膀极宽，气质干净。那双修长的手从车把放下，移到耳边白色耳机处时，浑身专注而清俊。
那身影仿佛在告诉她，他是在听英语单词而不是流行音乐。
印象里身后那时还有两名女孩，偷偷开心在车库碰见向嘉陈。
忆及此，温夏猜了下：向嘉陈当时和她一样骑自行车来上学，后来也有撞见一次，他和其他同学放学后骑车离校。
那他应该……也是走读生。
“梨梨我们赶紧去拿车吧，”温夏比以往更期待下晚自习，发现向嘉陈已经走出门口，边走边说，“我还想早点回去做点题。”
汤梨梨跟上温夏步伐：“上高三以后你也太拼了吧随随。熬夜是会变丑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熬夜是会变丑的，是会变丑的！”
楼梯墙壁，走在她俩前面的班里男生笑声回荡。他们一层层阶梯往下走，温夏佯装自然而然，与汤梨梨并肩同他们一样放学下楼。
笑声和说话声充斥楼道，多半来自杜淮，江植有时吐槽他上学喷什么香水。而在一群不成熟的嬉闹里，久久才出现向嘉陈融入其中的轻笑及淡淡“嗯”声。
即便只轻轻一嗯，温夏似乎都能从他们的吵闹当中，听清他的声音，他的语气以及那温柔情绪。
男生们走至一楼，差不多该是向嘉陈和走读的班长江植，跟住校的几个男生分开走了。
温夏放慢脚步，跟汤梨梨闲聊起来：“明天我给你带小笼包？”
汤梨梨打开关了一天的手机查看，嘴里嚼辣条：“行啊，我还要豆腐脑，甜的。”
缓步的温夏往向嘉陈那留意，恰巧看见校园里的那道暖黄光束，落至他发梢上。发丝分明的短发，干净，程亮。在他宽阔右肩有旖旎光感呈一半静洒，而另一半是教学楼梁柱打下的阴影。
注视半会，她发现向嘉陈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她俩。短暂的，几个男生口型相互说了几句，应该是结束意思。
温夏知道向嘉陈待会也会往她们要去的方向走，打算先路过男生们，先朝学校停自行车的地方去。
但忽然她鞋底刚移动，脚步就停住了。
汤梨梨从手机屏幕移回注意力，看着发愣的温夏疑问：“怎么了随随？你怎么不走了？”
视线远方，通往学校宿舍区的校道，暖色夜灯一簇簇洒满地面。那群走向学校宿舍区的男同学熙熙攘攘。
在这群男生间有向嘉陈的校服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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