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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这位叱咤风云数十年的老将当场断了气,仓促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闻逍瞄准大臣的心脏连发两枪,子弹穿透血肉,迸射而出的血滴溅在周围众人的身上,蔓延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砖石,场面血腥又骇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滞地立在原地,目光又惊又惧地看着闻逍——他是怎么敢的,只身二人就在他们梁国的地盘大开杀戒!

    但就是没人敢动弹一下,在不知名武器的威压下,谁都害怕下一个在闻逍手下丧命的人会是自己。

    闻逍勾起唇角,冷眼看着众人:“还有哪位大人想发表意见吗?”

    一众大臣如鹌鹑般缩在角落,压根不敢说话,甚至没人敢用力呼吸。

    看众人不敢再有异议,闻逍这才满意地放下手上的武器,转而看向后面的曾皎:“看来剩下的这几位大人都是真心为陛下好,不想让陛下背负太多业障。”

    曾皎早已经吓坏了,看着漫地的红色,他瘫坐在龙椅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他在众人眼中就是个傀儡,几乎不管国事,绝对不是个称职的皇帝,但他也不是傻的,闻逍的狼子野心在他掏枪射杀侍卫大臣时便已经昭然若揭。

    但他们这群人宣闻逍入宫,难道就是抱着什么好意吗?即使他曾皎对这两人没什么恶意,但他却知道,他手底下的这些大臣,确实就是想把闻逍和孟临知哄进宫来杀了。

    此时看着下方瑟瑟发抖的诸位大臣,曾皎心中无端生出了一种因果轮回、害人终害己的感受……如果他们当时不骗两人入宫,现在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偏偏孟临知这个时候还抚了抚心口,叹息道:“太血腥了。”

    除了闻逍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人都杀了,还在这里装腔作势、惺惺作态些什么!

    只是这些心声要是被孟临知听到了,他恐怕得气得骂人,毕竟他是真的觉得反胃。

    他到底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血腥的场景,忍着恶心对众人道:“大家吓着了吧?放心,我们只处决那些有违民意之人,如果大家愿意听从民意、与我们合作,我们绝不会继续伤害大家的。”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话中的言外之意,只有他们停战并放弃抵抗,闻逍才会放下手中的“屠刀”。

    可如今正是梁国的关键时刻,这一妥协必然元气大伤,等于是自毁前程。而闻逍和孟临知显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们本就是想让梁国拱手让出自己的国土。

    在这危急存亡的时候,没有人敢出面做这个约等于是自毁长城的决定,但受制于闻逍的武器,又似乎不得不妥协。

    于是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首位上的皇帝曾皎,可笑地企图让这个自从登基以来便从未做过一次决策的傀儡皇帝来做下这个决定。

    曾皎无力地与座下群臣对视,一旁是虎视眈眈的闻逍,而宫外则是百姓高呼停战的声音。在这一刻,曾皎深刻地意识到了什么叫大势已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梁国命数已尽,再怎么求神拜佛都不会改变这个结局。

    “那就……听从民意,”曾皎叹了口气,“停战吧,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闻逍都看向他:“陛下果真爱民如子。”

    “我即位以来从没为百姓做过什么,这是第一件……可能也是最后一件,”曾皎自嘲笑着,最后他抬起眼看向闻逍,轻声道,“以后他们应该就要交给你了,希望你能把他们当做齐国百姓一样对待。”

    闻逍只是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却并未多言。

    众人达成一致后,曾皎带着群臣和孟临知、闻逍一同走出了行宫,在推开宫门的刹那,曾皎和梁国众臣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有上千个齐军战士不知何时围在了行宫外,手中持着刀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而梁国百姓就躲在他们身后,齐齐高呼着停战。

    这本该水火不容的人马,此时却奇异地站在了一边,甚至这些齐军士兵都是梁国百姓亲自放进来的!

    有梁国大臣不禁哆嗦了起来,如果刚才他们没有答应闻逍和孟临知,那么现在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他们梁国境内的所有兵力基本都在前线了,只有行宫一带还留着一些官兵侍卫,但也完全不足以应对这支乍然出现的齐军。

    而行宫外,盛方明看着孟临知和闻逍毫发无损地走出来,才猛地松了口气,他面上难掩担忧的神色,责备道:“两位大人也太大胆了,竟就这么手无寸铁地跟着他们进宫了?”

    天知道他刚从魏尧嘴里知道此事时有多担心,这两人简直是一离开他的视线,就会给他带来无尽的惊吓!

    “我俩也不傻,不可能就这么进宫去送死,”孟临知朝他狡黠地眨眨眼,闻逍也配合地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抢,孟临知笑了两声,“而且怎么会是手无寸铁呢,有我在,想要什么武器拿不出来?”

    盛方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了梁国皇帝的声音。

    曾皎看着不远处的自己的子民,那是一张张黝黑又瘦削的陌生面孔,被生活折磨得疲惫不堪,但看向他的眼神中却满是怨恨和指责。

    “停战吧,”曾皎心想自己还真是失败啊,与其这样,还真不如退位让贤了,他哑着嗓子认命道,“从这一刻开始,停战吧。”

    原本躲在齐军背后的梁国百姓纷纷愣住了,当真可以停战了?他们的呼声原来真的有用?

    不知是谁带头欢呼了一声:“终于可以停战了!我的孩子终于可以从前线回来了!”

    “晋王殿下和孟大人也安全出来了!”

    “这是喜事啊!快去前线通知军队!”

    “我们一起去!”

    百姓们兴奋地散开,四处宣扬着这个好消息。

    曾皎心中五味杂陈,闻逍偏头对他道:“别担心,你做的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曾皎想着,这时候他还能怎么办呢?都到这一步了,也只能相信闻逍的话了:“希望晋王殿下不要让我和此刻信任你们的百姓有后悔的一天。”

    “放心,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

    此时,前线还在激烈地对阵中。

    楚堰坐镇后方,其实营中的士气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虽然大部分人都以为闻逍真的死了,营中气氛沉闷,但战士们却反而迸发出了一种被逼上绝路的冲劲,竟将背水一战的梁军逼得不断后退。

    有时候楚堰甚至觉得闻逍和孟临知不去梁国,他们也能拿下这一仗。

    ……但也不行,如果照现在这个势头,他们起码还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将梁军打得溃不成军,但他们剩余的粮草可不足以支撑这样长时间的战争。

    楚堰揉着额角问一旁的副手:“粮草还能撑多久?”

    “大约两天。”

    楚堰叹了口气,孟临知走前说是让他至少再撑五天,可他这是最多再撑五天,连一天都多不出来。闻逍和孟临知要是再不回来,他们就没粮吃了!

    他道:“殿下他们也去了有三天了吧,有消息了吗?”

    “听说今天刚联系过在城外的盛方明。”

    楚堰思索片刻,既然都联系盛方明了,那是不是……也快要有结果了?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忙忙地闯进营帐来:“楚统领,崔济开在营外叫阵。”

    楚堰烦不胜烦,都一直在营帐中他也有些坐不住,干脆大手一挥:“走,我再去会会他。”

    前线阵地,崔济开身披铠甲,明明一大把年纪了却还精神矍铄,他坐在马上中气十足地喊道:“楚堰,你今日如何龟缩于营帐中不敢出来了!”

    楚堰策马出了营帐,高声回道:“崔将军倒是好精神,可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

    “哈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崔济开笑道,“楚统领常年镇守西南,这还是我第一次与你正式交手,没想到就得拼个你死我活。”

    楚堰冷声道:“崔将军既然怕死,不若现在就向我投降,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崔济开还欲说什么,都尉关晔忽然紧张地凑到他跟前:“将军,后方突然涌来了一大帮人。”

    “一帮人?”崔济开心中一紧,想到刚才楚堰的话,他忍不住道,“难道是齐军的援兵?”

    “不、不是……”关晔磕绊道,“是梁国百姓,刚才一群梁国百姓忽然疯了一样一窝蜂地冲了出来,他们说传陛下谕旨,要求即刻停战。”

    “停战?”崔济开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仗打到一半,怎么可能说停就停!况且就算我们停了,难道齐军就能答应吗?”

    “不仅如此,”关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冷汗直流,“刚才我看到一个极像闻逍的人,随着人群一同出来了。”

    “……闻逍?!”

    闻逍不是已经死了吗,这阴魂不散的死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待崔济开想明白这些事,乌泱泱的一群人便从城中直接涌向前线,崔济开回头一看,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曾皎、梁国众臣,甚至还有孟临知和闻逍……

    崔济开做梦也没想过这几个人会出现在一起,看着这如幻觉一般的场景,崔济开只感觉心口一阵阵泛疼,连脸色都变得煞白,他气急攻心道:“闻逍,你不是死了吗!”

    “崔将军,许久不见,”闻逍怡然自得道,“或许是老天爷也觉得我不该死在这个时候吧。”

    “……你诈我!”

    崔济开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意识到这从头到尾就是闻逍设计的圈套,他分明就是故意假死来引自己上钩,而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了闻逍的死讯,一步一步迈入闻逍给他挖好的坑里!

    曾皎轻叹一声,冲崔济开道:“崔将军,停战吧,百姓们都累了。”

    “百姓们累了?”崔济开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们累了,我们前线的战士就不累吗?是谁每日不分昼夜地守在前线?我从齐国辗转来到梁国,不是为了听他们说一句‘累了’!”

    崔济开震怒于梁国百姓的妥协时,梁国百姓也压根没有给予这位叛逃而来的将领任何的尊重,他们指着他骂道:“你以为你手下的兵是从哪里来的?那都是我们的长辈子孙!你营中的那些粮又是从哪里来的?那都是我们辛辛苦苦从地里种出来的!”

    “现在为了这场看不到头的战争,你们征走了我们的家人和粮食,现在却连一句累都不让我们说?”

    “齐国都不要的狗,我们梁国凭什么要你!”

    群情激愤之下,硬是把崔济开骂得老脸涨红。他纵横沙场数十年,哪受过这种耻辱,当即目眦欲裂地骂道:“你们这群刁民懂什么!”

    闻逍静静地盯着他:“崔将军还不懂吗?现在梁国除了你,已经没有人想继续这场战争了,你看看你身后的战士,他们又何尝不是一片疲惫。”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崔济开看向曾皎,言辞恳切道,“陛下,如果现在停战,那等于是把梁国送上绝路啊!”

    曾皎摇摇头,这道理谁不知道呢,但是现在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孟临知压根没听这几个人废话,他只是正面色阴沉地盯着崔济开。

    他想到闻逍中毒箭后危在旦夕的时刻,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那闻逍真有可能直接被崔济开害死。即使如此,在闻逍昏迷不醒的那些时日,自己又是何等的煎熬和担忧,甚至到了现在,孟临知仍然时常担心闻逍的伤口会不会感染恶化,又是否会留下什么难以治愈的后遗症。

    崔济开,都是因为崔济开。

    他早说过,他早晚有一天要把崔济开碎尸万段!

    孟临知深吸一口气,他拿出了自己的复合弩,干脆利落地将箭尖对准崔济开的面庞,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射出了那一箭。

    只听咻的一声忽然从耳旁传来,所有人骤然回神,崔济开更是下意识地追着声音看去,却在下一刻瞳孔紧缩,只见一支箭竟然直冲着他而来!

    崔济开惊惧之下刚想避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秒钟仿佛有无限长,那支箭在他的眼前不断放大,连破空声都是如此震耳欲聋,但崔济开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寸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尖射进自己的鼻骨、贯穿了他的头颅。

    死亡来临的这一刻,崔济开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看见眼前一片血红,身体就已经被强劲的冲击力带得滚下马直直钉在地上,这位叱咤风云数十年的老将当场断了气,仓促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的双眼直愣愣地睁着,死不瞑目。

    第92章

    “什么事不顺?”.“想你想得气不顺。”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原本站在崔济开身旁的战士都齐齐后退了一步,硬生生在崔济开的尸体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数十万人的战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北风呼啸作响,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崔济开被箭射中后倒在地上的身影,最后又整齐划一地转头看向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孟临知。

    孟临知一脸平静,只是眸色深沉地看着崔济开的尸体,似乎在思考崔济开是不是真的死了,是否需要再给他补一箭。

    任谁也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文弱和善的孟临知会做出这么暴躁又急不可耐的举动,甚至连闻逍都有些意外:“临知?”

    “你跟他废什么话,”孟临知恨恨地看着崔济开,“反派死于话多,赶紧把他处理了,别留后患。”

    闻逍笑了一声,这确实是只有孟临知才会说出来的话。

    一旁的曾皎却已经吓得脸都白了,但他哪敢置喙,这崔济开本就是齐国人,这一辈子也算是作恶多端,现在又被他们齐国自己人杀了,这应该算是冤冤相报、罪有应得……吧?

    曾皎已经在心里给崔济开的死打上了在咎由自取的烙印,这一刻连他都不敢上前为崔济开说话,那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就连那个跟着崔济开数十年的都尉关晔都只是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

    于是在这茫茫人海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厮杀的动作,但却没有一个人为崔济开的离世而悲叹,大家都平静地接受了他的死,这个时候众人更在意的其实另有其事——所有人都迷茫地想着,真的要结束了吗?

    确实,没有人喜欢战争,谁也不愿让战火打破自己原本平稳安定的生活,但大多数人们却因为各种原因被迫走上战场,但到了这一天,一切似乎都可以尘埃落定了。

    前线的梁国战士和后方的梁国百姓们又把目光投向人群中的曾皎,作为这场战争的发起国,所有人都在等曾皎最后定言结束这场已经持续了快两年的战争。

    曾皎深吸一口气,其实他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梁国百姓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反观缈州百姓的生活呢?

    其实过去的缈州是绝对比不上梁国的,缈州缺少灌溉水源,以前两国关系好时,缈州百姓会前往梁国取水,两国之间也规划了一条水道分享水源。可到两国关系恶化后,这唯一的取水来源也没了。

    本以为缈州会一路走向衰败,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但自从去岁闻逍和孟临知来到缈州后,两人在缈州推行了一系列新政措施,眼看着缈州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反倒是梁国百姓因为战乱生活愈发贫苦……

    他们如此大动干戈,意义到底在于什么?

    曾皎在梁国百姓和战士一片殷切期待的目光中,无力道:“就到此为止吧。”

    原本沉寂的战场忽然传来了一道又一道激动的声音:“太好了!”

    “终于能回家了!”

    梁国众人不由发出了欢呼声,战士们将武器丢于地上,与身旁的战友抱成一团,眼中噙着泪花激动道:“可以回家照顾我爹娘了!”

    “我也是!家里人也都感染了疫病,只剩我爹照顾家人,他年纪也大了,简直分身乏术。如今我们可以回去帮忙了!”

    看着心系家庭的战士们,曾皎也想起来梁国城中疫病一事,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孟临知:“孟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两国停战后,可否请您出手一治梁国的疫病?”

    孟临知趁刚才的功夫已经吩咐魏尧去把崔济开处理了,现在确认崔济开已经死透了,他心情也好了不少,听到曾皎的问话后,他嘴角含笑地应下:“这是自然。”

    曾皎朝孟临知抱拳道:“孟大人大义,我替梁国百姓先谢过孟大人了。”

    两方达成一致后,都退回了自己的营地,开始慢慢打扫战场。

    几天前离开时,闻逍为了隐瞒自己仍活着的事实,是趁着楚堰领兵出战的时候从后方悄悄离开的,但现在所有事都解决了,连崔济开都死了,他也没必要再演什么戏,自然是光明正大地和孟临知一起回到了营中。

    军营中,绝大部分人都目光呆滞地看着闻逍,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道:“不是殿下,你、你究竟是人是鬼啊?”

    “前段时间,我们可是眼睁睁看着孟大人给你下葬的……”

    “闹什么鬼?”孟临知无奈解释,“那灵柩里装的一直都是牺牲战士们的名牌,压根就不是晋王的尸体。”

    闻逍笑道:“有孟大人在,还能让本王出事不成?”

    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但我怎么记得孟大人来之前,楚统领就已经在给殿下做白事了?”

    “天……我就说孟大人是神仙修士,他果然能让人起死回生!”

    有脑袋灵巧的已经猜出了一切:“你傻啊,那显然是楚统领用来讹他们梁国人的。”

    “不会吧?那怎么连我们一起讹,”有人委屈地小声道,“这段时间我真是担心死了。”

    楚堰笑骂道:“你们这一个个情绪都挂在脸上,这要是告诉你们殿下没事,还能骗得过梁国人人吗?行了,殿下没事不就好了,今晚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倒也是,”齐国战士们这才转换了心情,眉开眼笑地凑在一起,“如今殿下没事了,仗也算是胜了,今晚可得吃点好的!”

    孟临知深知大家最近一直紧绷着神经,今天确实该松松神了,于是他道:“是我们不好,一直瞒着大家,让兄弟们担心了。等会杀猪宰羊,大家今晚敞开了吃!”

    “好诶,多谢孟大人!”

    齐军战士们一派喜庆地散开了,孟临知和闻逍也准备回主营帐休整一番,这时盛方明抓着一只信鸽走到两人跟前,低声道:“两位大人,刚刚京城王大人传来消息,说是宫里的德顺公公传信,说皇帝以为殿下身亡,终于把一直押着的兵力和粮草遣送来缈州了,如今应当已经快要抵达了。”

    闻逍冷笑一声:“皇帝这算盘打的,是不是就一直等着我出事呢?”

    盛方明:“但到底是好事,既然兵和粮都快到缈州了,那即使皇帝现在得知殿下没出事,也来不及把他们都要回去了,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孟临知却有些迷惑,两人回到主营帐后,他忍不住问道:“这消息是德顺传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德顺什么时候跟你关系这么好了?”

    闻逍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解释道:“你不记得了吗?去年皇帝微服出宫,德顺独自驾车回宫时盛方明他们从中作梗,让拉车架的马匹遇刺发疯,当时德顺差点出事,后来还是我们救了他一命,他应当是觉得欠了我们一个人情,所以这次才把消息递给了王怀。”

    “是吗?”孟临知狐疑地看着闻逍,想到了过去他没注意的很多事,“我感觉你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小秘密。”明明两人基本都是一同行动的,闻逍哪来那么多精力?

    闻逍揽着他的胳膊不由用了些力,在他耳边沉声道:“欢迎孟大人随时来探查我的秘密。”

    孟临知戳了戳闻逍的心口:“你最好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怎么会?”闻逍深深看着他,单手抚着他的面庞,“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

    和元十四年,齐、梁两国停战后,孟临知派人带着药前往梁国治疗疫病,但在一切刚有起色时,周国却趁梁国兵马疲乏,一路北伐至梁国新都。

    梁国战士已经被战事和疫病折磨得麻木无力,面对周国毫无抵抗之力,曾皎频频向缈州方发出求助,希望闻逍能看在之前合作的份上帮他们一把,而且唇亡齿寒,齐国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梁国被周国占领。

    但曾皎发出的求救信却全被闻逍束之高阁不予回应,他在等,在等曾皎做出一份承诺。

    曾皎对闻逍的意思心知肚明,但却迟迟无法做下决定。

    直到战事无法再拖的那天,曾皎焚香祭祖、告慰先人,最后竟出面向全天下宣称愿意奉齐国为正朔,从此以后梁国便是齐国的附属国,并将在未来纳土归齐。

    此言一出,天下哗然,所有人都觉得曾皎疯了,竟然做出这样愧对列祖列宗的选择。

    但只有曾皎知道,这一定会是个正确的决定,即便他对不起曾家的祖辈,但一定对得起自己的百姓。

    因为在梁国俯首称臣的当天,此前从未插手的闻逍便领兵出征,带着他亲爹闻穆“送来”的那些战士和粮草,穿过梁国一路南下,和周国对上了。

    这次兵力和粮草都十分充足,闻逍终于不再捉襟见肘,在楚堰和盛方明等人的辅佐下,他带着战士们如入无人之境,一路高歌凯旋,终于在年关前将周国打回了江之以南,将之前被周国占领的梁国国土全部收入麾下。

    直到除夕夜这天,闻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缈州城中他和孟临知的小院里。

    缈州下起了鹅毛大雪,闻逍的大氅上落满了雪,他站在小院中,看着屋里摇曳的烛火,隐约能看到孟临知行动的身影。

    闻逍不由笑了起来,光是在心中描摹一番屋内的温馨景象,他就已经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心脏蔓延至全身。

    他抖落了身上沾着的雪花,推开屋门道:“我回来了。”

    孟临知听到开门声便已经站起了身,笑着走上前:“一切都顺利吧?”

    闻逍脱下带着寒气的外衣,搓了搓胳膊确保身上带着暖意了,才张开双臂抱住孟临知:“其他都很顺利,就是有一点不太顺。”

    这次攻打周国,孟临知几乎都陪在闻逍身边,即使后来降温后闻逍怕他身体扛不住,便让孟临知回到系统空间里陪他,直到前几天周军退回周国境内,闻逍这才回到缈州营帐中处理后续军务,孟临知也确认没有危险了,这才提前一步回到缈州准备过年的事。

    但此刻听闻逍说有什么不顺的地方,孟临知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什么事不顺?”

    闻逍把头埋在孟临知的肩膀上蹭了蹭:“想你想得气都不顺了。”

    孟临知:……

    孟临知感受着闻逍身上的暖意,忍不住笑道:“你是我的狗皮狗皮膏药吗?这么粘人。”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六七章就可以正文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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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现在我不想只是去年、今年、明年……我想要年年。

    闻逍抱着孟临知不撒手:“几天不见好想你。”

    “你少撒娇,”孟临知无奈地环住闻逍,确认他身上也是暖烘烘的,这才道,“哪来的‘几天’?我俩明明昨天上午才分开的。”

    嗅到孟临知身上熟悉的味道,闻逍感觉放松了下来:“我现在感觉自己一刻钟都离不开你。”

    “所以说你粘人,”孟临知捏了捏他的脸,纵容道,“你这大晚上的赶回来,肯定还没吃饭,饿了吧?”

    “是有些饿了,”闻逍拉着孟临知一起在桌边坐下,“本来计划是明天回来的,但是想到今晚是除夕夜,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年,怎么能分开过呢?我便紧赶慢赶回来见你了。”

    “我就猜到你今晚会回来,”孟临知笑着看他,又指了指桌上的菜肴,“我亲手做了一桌子京城菜色,都是你爱吃的。”

    他和闻逍这一来缈州又是大半年,而且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京城以外的地方过年,也很久没有吃过京城的菜系了,孟临知便做了一桌往日里他们在京城常吃的菜肴,都是按照闻逍的口味做的。

    “……都是你做的?”

    闻逍很是意外,孟临知在过年这几天照例把其余侍从都赶回去过年了,小院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要独自准备这一桌子菜,少说也要忙活大半天,缈州这里又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闻逍心疼地抱住他:“这多累啊,用不着这样辛苦,我吃什么都行。”

    孟临知玩笑道:“你当自己天天都能有这待遇呢?你还是赶紧对我感恩戴德吧,以后我可不干这累活了。”

    “那我等会一定全部吃完?”

    “这才对,行了快吃吧,”孟临知把筷子递给他,看着闻逍大快朵颐的模样,他撑着脸感慨道,“真希望每天都是这么自在快乐的日子。”

    “且过且珍惜吧,”闻逍吃饭的间隙插嘴打破他的幻想,“我感觉过不了多久,皇帝就要喊我们回去了。”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孟临知瞪他,“这个时候就别提那糟心的人了。”

    闻逍闷声笑着,给孟临知添了一筷子菜:“好好好,我不提他了,那你也快吃吧,菜要凉了。”

    与此同时,京城中,那个让人糟心的皇帝闻穆打了个喷嚏。

    德顺上前两步道,关切道:“陛下,最近本就天寒,您又着凉了,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

    皇帝冷笑一声:“如今局势如此混乱,朕又怎么睡得着。”

    德顺咽了口唾沫,垂眸道:“如今晋王殿下死里逃生,又为咱们齐国拿下了梁国,这是双喜临门,陛下应当高兴才是。”

    双喜临门?

    皇帝面色阴沉,他的心腹大患闻逍竟然起死回生,还带着他发给缈州的军队,势如破竹地打退周国拿下梁国,这一桩桩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如同针刺一般扎在皇帝的心上。

    越来越多的人称赞闻逍的英勇神武,自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质疑皇帝为什么迟迟不给缈州增兵,如果缈州早几日获得支援,那岂不是早早就能拿下梁国,又何苦拖到现在?

    原本是皇帝为了磋磨闻逍才想出来的拖字诀,现在却反而引得人们质疑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对皇帝而言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帝妒火中烧,他不缺儿子,更不需要一个像闻逍这么亮眼的继位者。

    “高兴?朕如何高兴得起来!”皇帝心思一转,看着身旁的德顺忽然问道,“德顺,你跟着朕多久了?”

    “回陛下,也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啊,”皇帝忽然笑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晋王也要及冠了,等过完年,便叫他回来吧,朕得给他好好办一场及冠礼。”

    明明听来是一派温情的场景,但德顺却出了一身冷汗:“是。”.

    闻逍的生辰在三月末,而二月初时,他便收到了京城的来信,称皇帝思儿心切,记挂着闻逍马上要过二十岁生辰了,自然得给他操办一场及冠礼。

    自从接到消息皇帝要召他们回京城后,闻逍便一直冷着脸,浑身的低气压吓得缈州众人都不敢靠近他。

    齐广恤养了大半年的伤,原本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现在单单是向闻逍汇报挖掘河道一事的功夫里,他就硬是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头晕目眩,感觉之前地动时被砸过的脑袋又开始晕乎了,连忙请了半天假溜了。

    孟临知看得好笑,直到夜深回到小院只剩他和闻逍二人,他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早就猜到皇帝会让我们回京城吗,怎么还这么生气?”

    闻逍叹了口气,在床沿上坐下:“我不是气他要让我回京城,而是想到他要给我办及冠礼就觉得烦。及冠免不了要取字,而我作为皇子,那自然只能由皇帝来给我取字。”

    闻逍的名字当年是李淑妃取的,而表字则是会伴随人一生的第二个名字,闻逍一想到自己的表字要由一个他极度厌恶的人来取,便觉得心烦气躁,压根不想回京城。

    孟临知站在闻逍跟前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为了这事生了一天的闷气?”

    闻逍不满意孟临知这反应:“这可是大事!”

    他拉住孟临知的手,趁他不注意时惩罚似的稍微加了点力,孟临知一个没站稳,登时向前扑去,却被早有准备的闻逍直接揽进了怀里。

    孟临知□□坐在闻逍的腿上,为了保持稳定他双手下意识地扶住了闻逍的肩膀,意识到自己古怪的坐姿后,他尴尬道:“……你干嘛拽我!”

    “我故意的,”闻逍得意地在孟临知柔软的唇上落下一吻,“心情不好,就想抱抱你。”

    “什么人啊……”孟临知小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动作那么没僵硬,闻逍抱着他也能舒服一点。

    一开始孟临知还当闻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没想到闻逍果真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这才意识到闻逍对皇帝给他取表字一事有多反感。

    于是孟临知伸手揉了揉闻逍的头,轻声道:“其实你的‘表字’,也不算是皇帝给你取的吧。”

    闻逍明显没明白孟临知的话:“嗯?”

    “你的表字,是我给你取的啊。”

    闻逍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孟临知是什么意思。

    他顿时恍然大悟,对啊,孟临知作为《九天由我》这本小说的创作者,连这个世界都是他创造的,更不要说他们这些角色的名字和表字了,名义上是父母长辈起的,但一切的来源都是孟临知这个创造者。

    所以说到底,他的表字压根不是皇帝给他取的,还是孟临知给他取的。

    意识到这一点,闻逍只感觉刚才郁闷的劲儿一扫而空,转而化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一股控制不住的兴奋情绪激荡着他,闻逍蹬掉鞋子,抱着孟临知滚倒在床上,撑起身紧紧看着身下的孟临知:“所以,你给我取的表字是什么?”

    孟临知注视着闻逍的瞳孔,一字一句道:“是‘乐游’,闻乐游。”

    闻逍几乎是在这同一时刻想起了一句话——乐享凡尘、游遍山海。

    但是孟临知没注意到闻逍有些的表情,还在继续解释道:“当年李淑妃给你取名为‘逍’,是希望你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地享受这个世界。所以后来我给你取表字的时候,便以‘逍’为呼应,取下‘乐游’二字,是希望你能……”

    “乐享凡尘、游遍山海?”孟临知的话还没说完,闻逍便打断道,“这是去年我们一起去放河灯时,你在河灯上写的祈福词。”

    孟临知微微张开嘴,半晌后才应道:“对。”

    闻逍嘴角的笑意在情不自禁地扩大:“所以你那个时候写的祈福词,其实是写给我的?”

    孟临知有些出神,其实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是出于何种心态才在祈福词上写下这八个字的,但确实就像闻逍说的,那不是他写给自己的祈福词,而是他写给闻逍的。他永远希望闻逍是自在的快乐的,希望他能够享受这凡尘俗世的每一天,不为外物所扰。

    回想往事,孟临知也不由笑了起来,他一手环住闻逍的脖子将人往下带,另一手轻轻抚摸着闻逍的面庞,缱绻道:“那天我冥思苦想不知该往河灯上写什么,最后落笔时思来想去却只能想起你……其实说不定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一切都早有印证,只是我傻傻地一直没反应过来。”

    闻逍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发热,那时候他只以为这句话是孟临知自己写给自己的,却从来没敢想过那竟然是孟临知对他的祝福,他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好的孟临知。

    闻逍抵住孟临知的额头:“临知,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两人之间的气息不断蒸腾发热,孟临知被闻逍禁锢在身下,他微微挪了挪身子,就感受到闻逍身体的变化,孟临知霎时胀红了脸:“你……”

    “嘘——”

    孟临知的话还未尽,便被闻逍堵住嘴吻了回去,唇齿交融、灵魂共颤,宛若细雪融于温汤之上,池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临知,我的愿望也实现了,”在孟临知喘息的片刻,闻逍在他耳边低语呢喃,“去年我在河灯上写下‘明年花更好,愿与君同’,但是我很贪心,现在我不想只是去年、今年、明年……我想要年年。”

    “我想要岁岁与君同。”

    第94章

    他希望闻逍能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正向的爱。

    离开京城整整一年后,孟临知和闻逍再次踏上了返京的路。

    这回两人辗转了将近一个月才慢悠悠地回到了京城,甚至半路还曾突发奇想准备送楚堰回西南,最后被楚堰无情地赶回了正路,只是在分别前,孟临知留了一台生命探测仪给楚堰,希望它能在战场上继续发挥余热。

    三月中旬,初春乍暖,京城中的一切都与他们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当孟临知和闻逍带着随行人员进入城门后,有不少知道他们今天就会抵京的百姓早已经自发地聚在街道边,一见到大部队的踪迹便激动地欢呼起来。

    “晋王殿下和孟大人回来了!”

    “晋王殿下凭一己之力领兵杀退周国,成功拿下梁国,太厉害了。”

    “不愧是孟大人追随的人,晋王殿下果真是天选的继位者啊!”

    周围百姓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着,压根没有克制音量,孟临知坐在马车中捂着嘴笑,闻逍抵着额角道:“他们是不是把我们俩吹捧得有些过头?”

    孟临知得意道:“就得这么宣传我俩!”气死狗皇帝!

    两人同街边的百姓打了个招呼,也没多停留,很快便回到了晋王府。府中逢月等人早就带着大黑等在了门口,大黑闻到两人的气味激动地扑上来,扒拉着孟临知的腿一个劲儿地用脑袋拱他。

    整整一年没见,大黑的皮毛似乎暗淡了些,没有以前那么油光水滑了,孟临知忍不住心疼地揉着大黑的脑袋:“瞧我们大黑,是不是瘦了点?”

    闻逍半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脊背:“好像是瘦了。”

    逢月忧愁道:“殿下和孟大人有所不知,大黑可能是年纪大了,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了,也不像以前那么爱闹腾,今儿约莫是太久没见两位大人了,倒是难得如此激动。”

    “没白疼你。”孟临知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包子,像曾经无数次地那样抛给大黑,大黑的动作已经不如以前矫捷了,但它一个扭身,还是堪堪接住了孟临知抛来的包子,叼着包子跑去一旁吃独食了。

    孟临知喂过大黑,也没忘记晋王府的众人,他笑道:“这回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都在马车上,等会儿大家记得去拿。”

    但这回众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面相觑间忽然把逢月推了出来,孟临知疑惑:“怎么?”

    逢月无奈地拍掉了身后作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孟大人,是这样的,殿下快及冠了,我们王府中的下人便凑了些钱,一起给殿下准备了份及冠礼物。”

    一旁的闻逍完全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满脸都在状况外:“……给我准备了礼物?”

    众人道:“是啊,逢月快拿出来。”

    逢月这才从一旁的石桌上拿了一个荷包给闻逍:“殿下,这是我们给您买的荷包,我们也买不起什么价值连城的礼物,这份礼还请您收下。”

    闻逍的表情明显有些愣神,他只是下意识地从逢月手中接过了荷包,这荷包上面的刺绣用了金丝线绣了木纹,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虽然逢月嘴上说这不贵,但一看这精细的做工和布料就知道价格绝不便宜。

    闻逍盯着荷包,一时间感觉心中充满了各种情绪,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收到府中下人的礼物,而且他能感受到这份礼物不带有任何讨好的意味,而更像是一种回馈和感谢,带着美好的祝福。

    闻逍出神了半晌,没有人会排斥这样一份用心的礼物,在这件事上连他也不例外,过了会儿他才笑了一声:“多谢,大家破费了。”

    众人七嘴八舌道:“不破费不破费,我们这么多人摊钱呢,就当是祝殿下和咱们明年一起……呃,财源广进?”

    闻逍难得同大家玩笑道:“这是暗示本王该给你们涨俸禄了?”

    “不不不,”众人忙摆手否认,“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

    唯独逢月小声道:“能涨点当然更好啦。”

    只是逢月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在一众否认的声音中她的碎碎念还是过于突出了,晋王府中顿时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行了,”闻逍无奈地跟着他们一起笑起来,“给你们涨就是了。”

    看着闻逍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和敬重,孟临知甚至比闻逍本人还要开心,他要真正改写闻逍的人生,就从来不是想要闻逍的人生中只有他,忠心的属下、可以信赖的伙伴、共度余生的爱人……他希望闻逍能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正向的爱。

    孟临知在闻逍身后探头探脑,忍不住捧着心口故作伤心道:“哎呀,只有殿下有礼物,我便没有礼物了吗?”

    谁知他话音刚落,逢月又拿出了另一个荷包递给他:“怎么会忘了孟大人?只是孟大人从未说过自己的生辰,我们也不知该什么时候给孟大人送礼,便趁着给殿下挑礼物的时候一起买了一份。”

    “……真给我也准备了?”

    孟临知惊喜地接过另一个荷包,这荷包明显与闻逍的出自同一位绣娘,针脚细密精致,只是闻逍上面的绣的是木纹树枝,而孟临知的荷包上绣的是一双展翅同飞的鸟。

    若是单看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放在一起,却让人越看越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逢月干咳一声,打断了孟临知和闻逍的思绪,她不无尴尬道:“两位大人,这荷包是兰冬去挑的,她买的时候没过脑子,挑了个比翼鸟和连理枝回来。”

    兰冬狡辩道:“我怎么是没脑子,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两个荷包最好看,谁能想到竟是比翼鸟和连理枝啊……”

    兰冬越说声音越小,这事儿确实是她办得不妥,毕竟比翼鸟和连理枝大多是送给有情人的定情信物,他们殿下和孟大人的关系再好,送这个也不合适啊!之后几人也商量着想要去换一款,结果挑来挑去还是相中了这两个,最后便作罢了。

    希望两位大人不要介意才好。

    谁知众人这无心之失,反而歪打正着,孟临知和闻逍对视一眼,笑道:“不碍事,我看好得很,那我们便厚着脸皮收下啦?”

    “两位大人不嫌弃就好,”众人松了口气,“给两位大人准备了午膳,先去用膳吧!”

    闹了一通正好也到了饭点,闻逍和孟临知正用着午膳,王府中却忽然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闻逍意外地看着王怀和贤妃:“王大人和贤妃娘娘怎么来了?”

    王怀乐呵道:“来你们这儿蹭顿午膳。”

    孟临知忙招呼逢月添两副碗筷,贤妃无奈地推了王怀一把:“爹,胡说些什么呢?说正事。”

    “哈哈哈,”王怀笑了两声,“这不是晋王快要及冠了,我们便备了一份礼。恰逢今日贤妃省亲,而你们也刚从缈州回来,我想着你们之后应酬肯定不会少,便趁你们刚回来估计还有空闲的时候,先把礼物送过来。

    “王大人太客气了,哪有让长辈亲自送礼上门的?”闻逍没想到一个及冠竟然能收到这么多礼,“我还要多谢王大人这段时间一直往缈州送信,让我即使离开京城,也能对京城的局势了若指掌。”

    “客气什么,咱们这也算半路成了一家子,你能平安归来便是最好的,之前前线传来你殒命的消息,真是结结实实把我吓了一跳,”王怀抚须道,“而且这我给你传的这些信,有不少都是潘和越和德顺公公递出来的消息。”

    在众人眼中,王怀早就跟闻逍成了利益共同体,皇帝对闻逍心存芥蒂的同时,肯定也会戒备王怀,很多消息不会透露给他,只能靠皇帝最信任的宦官和禁军传递消息。

    闻逍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过几天也得好好谢谢他们。”

    说到这儿,王怀不由皱起眉对闻逍道:“这次和越托我转告你们,皇帝这次让你返京,名义上是要给你办及冠礼,但实际上绝对是一场鸿门宴,所以你一定要提高警惕小心。小心皇帝在宴会上对你不利。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和越说他也会在宴会上多加留意的。”

    闻逍点头:“王大人放心,这些事我早有准备,必然不会掉以轻心的。”

    这时逢月把碗筷取来了,闻逍帮着布置时,王怀忽然注意到孟临知和闻逍两人带着的荷包,上面分别画的是连理枝和比翼鸟,一看就是一对儿的,王怀的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孟临知之前不是说是他误会了吗?

    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逢月最先注意到王怀变化的神色,连忙解释道:“王大人,这是之前我们给殿下和孟大人准备的礼物,只是一不小心买成了一对的。”

    只是意外?

    王怀压下心中的疑惑,但在官场浸淫多年,王怀知道此事的利害关系,等到逢月出门后,他才道:“两位这是……?”

    到了这个时候,孟临知也不藏着掖着,反而大方道:“王大人,或许你之前并没有误会,只是我当局者迷了。”

    王怀放下筷子,沉默地盯着两人看了一会:“你们是什么时候捅破的窗户纸?”

    孟临知沉吟道:“窗户纸是去年过年那会捅破的,事是今年在缈州前线成的。”

    贤妃依旧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此刻听着王怀和孟临知之间的对话,她一头雾水,只感觉这几个人在打什么哑谜,迷惑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

    孟临知继续道:“前线危机四伏,晋王遇难昏迷的日子里我想了很多,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所以在晋王醒后,我就把这些事都说开了。”

    王怀长叹了口气:“其实挺好的,我之前便说过,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如果能在一起相互扶持,那便最好不过的了。我这把年纪也不在乎世俗的看法了,无论别人怎么说,但我都愿意支持你们。”

    闻逍握着孟临知的手,神色柔和:“多谢王大人的理解。”

    “你啊,”王怀笑道,“说是这么说,但你哪会在意我们这些外人理不理解?”

    这事如果说出去,不知道要吓着多少人,一个注定要登上皇位的人,却爱上了一个男子,而且并非玩玩,光看闻逍那眼神,就知道他绝对是动了真格的。

    天家无情,王怀作为两朝元老,早已看过无数悲剧,就连他的小女儿也……所以他宁愿闻逍和孟临知能和和美美,拥有一段真挚纯粹的感情。

    贤妃听着几人似是而非的话,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这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她一时间连筷子都掉了,筷子落地时清脆的啪嗒声引起了其余几人的注意,贤妃震惊道:“你、你们在一起了?”

    闻逍应了一声便垂下眼,虽说他确实不在意外人是否理解他和孟临知的感情,但贤妃身份特殊,他也担心如果贤妃闹起来是否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贤妃着急得连话都多了:“你们怎么不早说?这次我们上门可只带了给晋王的及冠礼!”

    贤妃匆忙退下了自己手上的手镯交给孟临知:“这是本宫出嫁时,家中长辈给本宫的,说是往后要传给女儿或者儿媳。只可惜本宫没有孩子,既然如今晋王是本宫名义上的养子,而你与他结为爱侣,那这镯子便应当交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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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懂了,你是在暗示我还未与你成亲吗?

    孟临知脸上露出了震惊又尴尬的表情:“娘娘不用如此客气……”

    不待贤妃说话,王怀已经笑了:“孟大人收下吧,镯子也不贵,只是传了几代罢了。”

    贤妃附和:“是啊,只有我们王家人当个宝。”

    孟临知讪笑两声,心想你们都传了几代人了,那我岂不是更不好意思收了吗!

    谁知贤妃看着瘦弱,但手上的动作却飞快,孟临知刚要推拒,她就已经强势地拉着孟临知将镯子稳稳地扣在了他手腕上。

    闻逍看着孟临知手忙脚乱的模样,压下他的手道:“收下吧,毕竟是王大人和贤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贤妃也道:“嗯,都说是一家人了,别见外。”

    孟临知眨眨眼,忽然想起了皇帝刚恢复闻逍的皇子身份、把他过继给贤妃的那天,他们两人还在睿思宫的床上讨论贤妃是个怎样的人,没想到如今时过境迁,他们和王怀贤妃竟然已经成了可以坐在一张圆桌上吃饭玩笑的关系。

    这可能是皇帝对闻逍做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事吧。

    看着眼前的人,孟临知会心笑道:“好吧,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京城这几天,闻逍和孟临知把以前的熟识都重新约见了一遍,毕竟离开京城一年多,不得不巩固一番在京中的势力,两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一直到了闻逍生辰这天,他早早便醒了,可意识刚从睡梦中抽离,闻逍就发觉自己怀中空空的,他迷惑地睁开眼,才发现原本睡在他旁边的孟临知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此时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一时间,闻逍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清醒着,还是仍在梦中。

    趁闻逍懵神的刹那,孟临知已经附下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语气轻快:“祝贺我们逍逍二十岁成年啦!”

    感受到面颊上温暖柔软的触感,闻逍这才确定自己身处现实之中,但骤然听到“逍逍”这个称呼,闻逍却有些面热,毕竟从小到大只有李淑妃这么叫过他。

    今日明明是他的冠礼,孟临知却偏偏用这个儿时的称呼来叫他,看着孟临知脸上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闻逍已经猜到孟临知就是故意逗他的,他勾住孟临知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你怎么起这么早?”

    孟临知半个人压在闻逍身上,坏笑道:“你的冠礼,我可不得早点起床做准备?总不能真给皇帝抢了先吧。”

    偏偏闻逍把人扣在怀里一动不动,压根就不想起来,孟临知推了推他催促道:“快点起床洗漱,再懒床真的要来不及了!”

    “……好吧。”

    闻逍磨磨蹭蹭地收拾完坐在镜前,孟临知就站到他身后,以手为梳帮闻逍打理着头发。

    孟临知温暖的指腹在发间游走,衣物上的熏香萦绕着闻逍的鼻尖,闻逍惬意地闭上眼,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面上毫无要进宫面对皇帝的紧张感,孟临知戳了戳他的脸颊:“怎么着,很开心?”

    自然是开心的,闻逍曾以为他这次生辰回京,将要面对的是一出险象环生的鸿门宴,但现实却比他想象得温情得多,似乎除了皇帝以外,绝大部分人都是认真想为他庆祝生辰。

    不仅王怀、贤妃和晋王府的下人们送了生辰礼,而且齐广恤、缪一娄等廨署同僚、禁军官吏和盛方明等人也送来了礼物,甚至就连大皇子和德顺都不声不响地送了份礼来。

    闻逍通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孟临知,心满意足道:“就是忽然发现,原来我身边不知不觉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

    闻逍十分清楚,这一切变化都是孟临知带给他的,他贫瘠的内心正在一点一点被补上,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在意他,或许这就是孟临知想让他感受的这个世界的温度。

    如果是原著中的闻逍看到现在的他,应该也会羡慕吧。

    就在闻逍出神的片刻功夫,孟临知已经拿出了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他的头发,还拿了一个闻逍从未见过的银制发冠放在桌上。闻逍看着发顶的发冠,想到孟临知一直迟迟没拿出来的生辰贺礼,似乎已经猜出了什么:“这是……”

    孟临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下身将下巴搁在手背上,通过镜子和闻逍对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既然是及冠,自然要准备新的发冠,而且这可是我亲手打的。”

    “你给我打的?”闻逍看着手中精致的发冠有些愣神,“你天天与我呆在一块儿,什么时候去打一个发冠?”

    孟临知哼了一声:“你能背着我有很多小秘密,就不许我也有了?”

    看闻逍面露难色,孟临知这才狡黠笑道:“行了,其实你之前在缈州前线那会儿,我就开始准备这个发冠了,毕竟我以前也没有打银器的经验,便想着提前开始学习,当时作废了好多材料呢。”

    “……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惦记我的及冠贺礼了?”闻逍的声音有些发闷,明明那个时候孟临知还没想开,两人之间的关系别别扭扭的,但孟临知却仍然把他的事时时刻刻挂在心上。

    他拉着孟临知的手心疼道:“给我买一个就得了,这么大费周章的太辛苦了,当时打银器的时候没受伤吧?”

    “你的事永远值得我‘大费周章’,”孟临知将自己的脸贴到了闻逍面上,“除夕前两天,我把你丢在军营中,一个人提前回缈州,也是为了去完成这个发冠的最后一步。也还好赶上了,不然后面你回城,我就很难再偷偷溜出去给你准备惊喜了。”

    两人面孔相贴时,闻逍只感觉自己的心也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谢谢临知,我很喜欢。”

    孟临知叹了口气,继续帮闻逍打理头发:“你的冠礼我也不能参加,只能在今天帮你戴上我做的新发冠了,祝你鹏程万里,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能顺心如意。”

    “头也梳了、发冠也准备了,”闻逍深深看着孟临知,“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人了。”

    孟临知手一顿,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一抹绯红悄悄攀上了他的面颊,他嗔怒道:“这是冠礼,不是成亲!”

    闻逍一本正经道:“懂了,你是在暗示我还未与你成亲吗?”

    孟临知好笑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再贫我就不帮你戴发冠了。”

    两人吵吵闹闹地收拾完,闻逍便准备乘马车前往皇宫,闻逍的及冠宴孟临知没有收到邀请,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陪着闻逍一起进宫,但他他哪能放心闻逍一个人进宫面对皇帝,自然是准备回到系统空间中陪着闻逍。

    只是还没上马车,一位廨署的官吏便急匆匆地赶到晋王府,拦住孟临知道:“孟大人,廨署出了些事,缪大人说只有您能解决,想请您现在有空的话,便去廨署一趟。”

    缪一娄知道今天闻逍要进宫参加冠礼,而孟临知不在受邀行列不能随同进宫,现在有事自然而然地求到了孟临知头上,也算是合情合理。

    若是以往,孟临知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今天毕竟日子特殊,孟临知和闻逍的第一反应都是不约而同地觉得有诈。

    挑在哪一天不好,为什么非要挑在闻逍及冠的这一天。

    两人对视一眼,王府离廨署不远,先去廨署探探再进宫也来得及。孟临知对着官吏道:“那我这就去廨署一趟。”

    闻逍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先陪着孟临知一同去了廨署,两人到了后才发现廨署是真的有事,只不过是一桩小事。原来是一队禁军与山上的农户起了争执,两方人马谁不不让谁,这才吵了起来。

    缪一娄被烦得不行,偏偏一方是百姓一方是禁军,他也很从中调解,思来想去只能把孟临知搬出来,毕竟这队禁军的为首之人是窦咸,而另一方的为首之人是之前承过闻逍和孟临知情的农户老陈,缪一娄希望两边人看在孟临知的面子上,能各退一步。

    看见孟临知,缪一娄顿时放下心来:“孟大人你可算来了,这事儿还得您出面调解。”

    见状,孟临知也是松了口气,不是皇帝无中生有给他们挖坑就好。他安慰缪一娄道:“放心,小事,两边人我都熟,我去劝劝。”

    孟临知大致了解了一番事情经过,考量了一番,又回到马车里对闻逍道:“你现在也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你就先去宫门口吧,我等会儿要去陈大哥家走一趟,大概半个时辰就好,等忙完抄近路直接去宫门口找你,你们务必要等到我再进宫。”

    闻逍揉了揉他的脸:“好,那我去宫门口等你,你也注意安全,别逞强。”

    孟临知笑道:“别担心,就是窦咸他们,都是老熟人了。”

    车夫驾着马车向前行去,临别前,孟临知还是不放心,又叫住盛方明再三叮嘱:“盛副将,这次皇帝极有可能会在及冠宴上闹出点事来,等会不管宫里怎么催,你们也一定要等到我再进宫啊!”

    盛方明谨慎点头:“孟大人放心,外面人多眼杂,只要我们不进宫,皇帝也不敢在外面做什么。”

    车轮滚滚,车架向着皇宫缓慢行进,看着身后孟临知越来越小的身影,闻逍忽然觉得心口一紧,他喉结滚动压下心中的不安,甚至还少见地同盛方明玩笑着缓解自己的情绪:“原本不觉得有什么,谁想被临知三番五次这么一说,反而有些心跳加速了。”

    “孟大人也是担心殿下,”盛方明道,“殿下放心,我们都会护您周全的。”

    闻逍摇摇头,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总觉得皇帝不会在这次宴会上对他做什么。及冠宴,他是绝对的主角,如果皇帝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下杀手,那岂不是太明显了?与皇帝一贯的伪善作风完全背道而驰。

    即使皇帝要对他做什么,他在宫中也培养了不少眼线,被皇帝得逞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为什么还会不安呢?闻逍揉揉额角,可能是被身边紧张的气氛传染了吧。

    就这样,闻逍揣着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和诡异的感觉一直到了一个时辰之后。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闻逍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说好的半个时辰呢——孟临知怎么还没回来?

    第96章

    他不能倒在这里,闻逍还在等他。

    日上三竿,眨眼一个时辰过去,皇宫中接连派了几波人去晋王府催促闻逍进宫,但没人知道晋王本人此刻就在宫门外的一处角落中。

    闻逍坐在车架中,他谨记着自己的承诺,在孟临知回来前绝对不会独自进宫,但现在孟临知去哪儿了?

    闻逍探头望向外面,询问盛方明:“魏尧有消息了吗?”

    闻逍离开前留了几个人在孟临知身边,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有人时传递两边的情况。半个时辰前,一切都还正常,孟临知还让魏尧带话说自己可能要上山一趟看看产生纠纷的地界,当时两方的联系还没有断,闻逍便也没有过于担心。

    但随着时间推移,又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可这次不仅孟临知没有回来,连魏尧也没了踪影。

    不祥的预感几乎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宣之于口来平添烦恼,盛方明故作镇定道:“殿下稍安勿躁,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

    闻逍捏了捏鼻梁,孟临知和魏尧等人已经失去行踪将近半个时辰,这时候他怎么冷静得下来。

    但越到这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闻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所有人都觉得皇帝会在今天对他除之而后快,但他却一直觉得皇帝未必会在今天对他出手,那皇帝今天声势浩大地举办这场鸿门宴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说,皇帝的真正目标不是他,而是孟临知?

    想到这儿,闻逍整个人都烦躁起来,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走出马车对盛方明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去一趟麻沽山。”

    麻沽山,正是孟临知最后传来消息时,说自己要去的地方。

    盛方明看着宫门和不远处的麻沽山,思虑再三道:“殿下,再等等吧。”万一这也是个引闻逍现身的圈套呢?他必须得保证闻逍的安全。

    闻逍语气坚定到不容反驳:“不能再等了,把马解下来给我。”

    直觉告诉他他们所有人都猜错了,皇帝今天确实会动手,但不是向他动手,而是向孟临知动手。

    闻逍感觉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仿佛有千万根针一起刺进他的心脏,他向来认为自己永远把孟临知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但事到临头,他竟然忘了这种皇帝针对孟临知的可能。

    当年皇帝莫名其妙去晋王府微服私访,他便觉得皇帝似乎对孟临知有着别样的关注,于是他开始下意识地排斥皇帝接触孟临知,但现在仅仅是去了一趟缈州,他的警惕心便丢得一干二净!

    盛方明看闻逍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没有用,这才道:“殿下回车吧,我驱车跟您一起去。”

    两人一路行向麻沽山,但车架走了没一会儿,盛方明远远便瞧见了一个人,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魏尧?”

    魏尧忙向他们的方向赶来:“盛哥,你们来了!”

    闻逍忙探出马车:“孟大人呢?”

    魏尧咬牙:“……殿下,孟大人出事了!”.

    半个多时辰前。

    “……为了这么点小事还想跟人动手,你至于吗?”

    廨署中,孟临知翻看着手上的卷宗满脸无奈。

    “这怎么是小事,而且我压根没跟他们动手,怎么就没人信呢!”

    窦咸气得站起身,双手叉腰来回走动,向孟临知告状道:“麻沽山脚下那块地我们早就同当地农户买下来当教场了,以前闲置的时候百姓占用着种种地也就算了,如今我们要用了,他们却不愿意把地让出来。孟大人你来评评理,有这样的吗!”

    孟临知好笑道:“你们当时盘下这块地后,就应该禁止百姓在上面继续耕作的,结果拖到现在,如今权责都分不明了,谁还愿意认?”

    “当时我们想着这块地闲着也是闲着,让百姓多种几年也是好事,谁想现在却闹成这样,”说到这儿窦咸便来气了,“那姓陈的也太过分了,非说当时我们只盘了一半的地,我就同他多理论了了几句,他非说我们禁军仗势欺人,提着锄头就要打我们,天杀的谁知道我连刀都没碰一下!”

    孟临知心想你们这一群人高马大的禁军站那儿,谁心里不犯怵啊……

    但孟临知记忆中这个姓陈的农户也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此人名叫陈佑,他在麻沽山上还有一片果林,以前果树结果后陈佑就会拿去集市上卖,之前立秋的时候孟临知还在他那儿买过桃子。

    孟临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犹豫道:“你们之间没有误会吗?”

    窦咸气道:“能有什么误会,我们难道还会贪他半块地吗?”

    孟临知思索片刻,倒也是,他们禁军不缺钱,但陈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中间是不是有哪里沟通没到位?

    他还是得去陈佑家了解一下情况,顺便再去麻沽山看看。

    正巧这时魏尧也来了,他一路奔波,见到孟临知便道:“孟大人,眼看着半个时辰就要到了,您忙完了吗?”

    孟临知看着还在一旁兀自生气的窦咸,同魏尧小声道:“麻烦你回去同晋王殿下说一声,我等会还得去一趟麻沽山,可能还要再小半个时辰,我会尽快过去的,你让他们再等等,千万要等我一起进宫。”

    “欸,行。”

    魏尧点点头,知道孟临知这儿还有事,很快就离开去传话了。

    孟临知对窦咸道:“我去趟陈佑家了解情况,你跟我一起去。”

    窦咸一听陈佑的名字,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几个“刁民”举着锄头钉耙要揍他们的场面,他们甚至还恶人先告状说是禁军先动手的。

    窦咸简直要被气死了,天知道他对这些百姓说话的时候有多和颜悦色,竟落还能得个如此诬陷,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不去!”窦咸压根不想再看到那几个百姓,赌气道,“孟大人你去吧,今天你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

    孟临知无语:“你不跟着一起去,等会谁去跟陈佑他们对峙?”

    窦咸:“放心,我们禁军中还有人在麻沽山上,您到时候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直接问他们。毕竟盘下麻沽山那块地的时候我也才刚当上殿前司副指挥使,很多事都不是我经手的,他们中间有当年经手此事的人,问他们比问我更好。”

    看这回窦咸是真生气了,孟临知也不再强求,他先去了一趟陈佑家,核对着陈佑当年与禁军定下的契,看来看去还真的只有半块地的交易,陈佑更是来劲了:“孟大人你看,这白纸黑字写的确实只有半块地吧?”

    孟临知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好像还真是,那怎么到窦咸口中,就成了一整块地了?

    可窦咸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这中间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孟临知头疼道:“带我去麻姑山看看。”如果半个时辰内不能解决,那就只能明天再来调解此事了,毕竟闻逍的事不能再拖了。

    陈佑有些畏惧禁军,但想到有孟临知和两个廨署官吏同行,又觉得应该没什么事:“行啊,孟大人你一定要给我评评理!”

    孟临知心想怎么都要我评理,难道我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吗。

    孟临知跟着陈佑一起来到了麻沽山下,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只见八九个禁军装扮的人正站在田地上,陈佑见了当即气得跳脚:“你们别站我地上,苗都踩坏了!”

    但看着眼前这几个禁军,孟临知不禁慢下脚步,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之前一同去过缈州,他和禁军算是有些交情,也认识不少禁军,但眼前这几人他却一个都不认识。

    按理说这几个禁军是跟着窦咸一起来的,应当算是窦咸的直系了,可他却从未见过这些人。

    孟临知警惕地看着他们:“几位大人当年经手了盘地一事?可我从陈佑那里看到当年禁军确实只盘了一半的地。”

    一个禁军转而看向孟临知,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语气古怪道:“这位便是孟大人?”

    一滴冷汗沿着孟临知的额角滑落,他下意识地抓住陈佑把他往自己身后拉,皱眉道:“是我。”

    陈佑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指着其中一人气道:“孟大人,就是那个禁军!当时我们话都没说两句,他就在后边拔刀威胁我们。”

    孟临知顺着陈佑的话,再次看向面前的几个禁军,这几人面色阴沉,手扶在腰侧的佩刀上,神色紧绷,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这回不仅是孟临知察觉到不对,连跟他同行的廨署官吏也发觉不对劲了:“孟大人,这几个真跟窦大人是同僚?”

    怎么看都不像啊……

    还不待孟临知回答,其中一个禁军便高声道:“动手!”

    几个禁军迅速向孟临知围过来,孟临知倒抽一口气,几乎是同时意识到这恐怕是皇帝给他布置的圈套,就是为了让他离开闻逍单独行动,好给他们可趁之机。

    孟临知高声道:“……快跑!”

    皇帝不去针对闻逍,却拐弯抹角地跑来针对他?

    他有病吧!

    孟临知知道这几个禁军是冲自己来的,他不欲连累陈佑和两个官吏,独自往一侧跑去。

    谁知他刚琢磨着该如何甩开这几个禁军,但没跑几步就忽然感觉一阵腿软,头晕目眩间孟临知心下一紧,忽然意识到这群人想来抓自己,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刚刚闻到的那股香味,恐怕就是什么迷香。

    孟临知跌倒在地,眼皮沉重到几乎就要闭上,他攥住地上的落叶,很快又因为力竭而松开:他不能倒在这里,闻逍还在等他……

    但此刻孟临知已经虚弱到连打开系统商城的力气都没有,喘息间他干脆闭上眼装作自己已经失去意识,静静等待几个禁军的下一步动作。

    那几人打晕了陈佑等人,这才捆住孟临知,有人嗤笑一声:“不是说他是什么修士吗,就这么被抓了?我看这孟临知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

    “怎么处理他?”

    “麻沽池就在这儿,直接丢湖里。”

    “行。”

    噗通一声,孟临知被捆住四肢,干脆利落地抛进了麻姑池中。

    水流迅速将孟临知淹没,一点一点把他拖向池底,水顺着七窍而入堵住了他的咽喉气管,强烈的窒息感灌顶而来。

    孟临知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开了系统的自保功能。周身的水流顿时被隔绝开,孟临知宛若被一个小型气泡所包裹,在池水下悬浮着随波游荡。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孟临知心想他支撑不了多久的……

    但闻逍一定会在那之前找到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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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你永远来得正是时候。

    “殿下,孟大人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闻逍差点忘了呼吸,他急躁地跳下马车:“究竟什么情况!”

    魏尧看起来虚弱极了,他面色苍白地扶着马车,之前他回程去找孟临知时,却发现孟临知已经离开廨署。魏尧想到之前孟临知的口信,便一路寻到麻沽山,谁知刚到山脚就闻到一股香味。

    时值春日,魏尧还以为这是某种花香味,也没放在心上,但很快他就头晕眼花、四肢无力,魏尧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刚才那香味恐怕不简单,约莫是迷魂香一类的东西,那么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用上迷魂香?

    ……孟大人,不会出事了吧?

    好在魏尧抵达时,迷魂香已经被风吹散了大半,他才没有当场晕倒。

    为了抵抗迷魂香的效

    果,魏尧用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了好几个口子来保持清醒,继续一路搜寻孟临知的踪迹。过了半晌,他终于在麻沽池边看到了几个禁军正迤迤然走来,彼时魏尧还以为他们也是来找孟临知的,刚想上前问问他们情况,却意外听到了这几人的对话。

    “那姓孟的应该已经死了吧?”

    “他身上还绑着石块,估计已经沉到池底了。”

    “都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都没见他浮出水面,肯定早没气了。”

    “可以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听到这几句话,魏尧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过来——不对,这几个人压根不是来找孟大人的,而是加害孟大人的凶手!

    魏尧躲在树林中避开那一伙人,眼睛却紧紧盯着眼前麻沽池,孟大人现在就在池底?

    可一来他不会水,跳下去找孟大人等于送死,二来这几个禁军仍在附近,他又浑身无力,这会儿要是一现身,估计来不及跳进河里就会被他们抓住了。

    魏尧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时候他该怎么办,孟大人又该怎么办?

    如果真像这几人说的,孟大人已经在池底一盏茶的时间,那他还活着吗?凡人哪能在池底憋气这么久?恐怕也只有神仙才……

    嗯?

    但魏尧沮丧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对啊,孟大人又不是普通人,他肯定有自保的办法的!

    魏尧仅仅焦躁了片刻,很快便找到了自我安慰的方式,他定下心来,悄悄回身离开去找闻逍搬救兵。

    而巧合的是,他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了没多远,就碰到了因为放心不下而上山找人的闻逍等人。

    听了魏尧简单复述的情况,闻逍的脸一点一点地变白了,魏尧还能用孟临知神秘的身份骗骗自己,但他却比魏尧更清楚孟临知的情况,他知道孟临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是因为身上有个系统商城,所以才能表现出如此多的神奇之处。

    但归根结底,孟临知也不过只是一具脆弱的肉体凡胎,吹了风会着凉、受了伤会流血。

    更重要的是,听魏尧的说辞,孟临知在被抛进麻沽池之前显然中了迷魂香,即使他有通天的本领,又要如何在昏迷的时候保证自己的安全?

    想到这儿,闻逍飞速解下了一匹马,对魏尧道:“立刻带我们去你刚才碰到那几个禁军的地方,所有人都随我去麻沽池找人!”

    闻逍的脸色阴沉到像是要提刀砍人,谁都知道孟临知是闻逍的死穴和逆鳞,在这个时候没人敢触他的霉头,唯独魏尧保留了一点理智,他忙道:“殿下,我碰到那几个禁军时他们正在行进中,我无法确定孟大人是从何处被抛下水的,您别太冲动!”

    现在所有人的声音在闻逍耳中都被无限拉长,变成了怪异又刺耳的音调,连同众人的面容都变得扭曲狰狞起来,闻逍过了反应片刻才明白魏尧的隐私,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眼神变得森冷暴虐。

    “我冲动?”闻逍冷笑一声,“今天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竟然敢拿孟临知开刀!

    若是今天孟临知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会让皇帝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闻逍的威压笼罩在众人头顶,就连盛方明也只敢汗流浃背地提醒道:“殿下,魏尧的意思是麻沽池很大,我们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去找孟大人。”

    麻沽池虽然名为“池”,但其实却是一片湖,面积极大,而且魏尧碰到几个禁军时,已经距离孟临知被抛进湖中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一盏茶的时间可以做太多事了,他们甚至没办法确定那伙人究竟是在岸边动的手,还是乘船将孟临知抛在了湖中。

    闻逍深吸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盛方明说的没错,麻沽池如此之大,但他们却人手有限,不能祈求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撞大运,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孟临知。

    但麻沽池如此大,又是水域,该怎么提高效率呢?

    闻逍低头沉思片刻,福至心灵间忽然想到了马车里的一样东西——那台生命探测仪!

    闻逍一个激灵,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忽然再次回到了马车上。这马车的车架正是当时他们从缈州回京城时坐的那一架,当时半道上,孟临知将两台生命探测仪都取了出来,并把其中一台送给了楚堰,另一台就一直放在了马车里。

    但现在,闻逍看到这生命探测仪,却只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救命的法宝,他记得孟临知跟他说过,这生命探测仪还可以在水中进行两百丈以内的探测!

    闻逍提着生命探测仪,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就迅速翻身上马朝着麻沽池的方向赶去,直到闻逍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闻逍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殿下手上拿的,是不是当时缈州地动那会,孟大人在救援时拿出的法器?”

    “好像是……有了这法器,那我们找到孟大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别废话了,快出发!”

    闻逍带着魏尧,一路来到了刚才几个禁军所在的方位。

    此时几个禁军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虫鸣鸟叫和平静的湖面,魏尧道:“殿下,刚才他们那几个禁军就是在这儿,从北向南而来。”

    闻逍看着眼前的画面,迅速在脑海中勾勒出这几个禁军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可能行动过的大致范围,又在一处岸边看到了船只上岸时拖拽的痕迹。闻逍心中一定,几乎确定当时禁军作案时,是乘船将孟临知抛进了麻沽池。

    心里有数后,他直接脱下身上的外袍,抱着生命探测仪便跳入了麻沽池中。

    魏尧吓得心脏骤停:“盛哥他们马上就到,殿下你别一个人涉险!”

    闻逍却只当他耳旁风,连应都没应一句便向湖中游去,时间不等人,孟临知的安危更由不得他犹豫。

    三月末的池水仍然冰凉,闻逍屏着气来抵挡这刺骨的寒意,一手还得提着沉重的生命探测仪,必须得极大幅度地摆臂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沉入湖中。可这池水实在冰冷,就连他都有些扛不住,那怕冷的孟临知一直沉在这水中,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埋怨自己怎么还没找到他?

    可是生命探测仪的显示屏上一直没有对应信号传来,闻逍不禁有些怀疑,孟临知真的在这儿吗?

    但他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会不会孟临知其实早就已经趁他们不注意离开了麻沽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闻逍身后越来越多的人正参与到这次救援之中。虽然看不到一点希望,但闻逍仍然没有放弃,就像他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看到孟临知之前,他绝不可能半途停下。

    闻逍当即便往更远处游了一些,他忽然想到刚认识孟临知的时候,他还不会水,当时为了报复纭红他提着斧头在九曲桥上做文章,却差点摔到湖里。当时孟临知得知他不会水后,气得给了他一拳,但他却耍赖说就算自己不会水,孟临知也肯定会来救他的。

    那是他第一次向孟临知示好,也是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逐渐变好。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学会了游泳,但两人的角色却对调了,在水中救人的不是孟临知,而是他自己。

    想到这些如梦似幻的往事,闻逍心口一疼,临知,一定要等到他啊。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生命探测仪的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绿点。闻逍霎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微怔片刻,很快就意识到了那很有可能是孟临知所在的位置!

    他没多想,直接一头扎进水里,按照生命探测仪所在的位置游去。

    很快,闻逍远远就看到了一个悬浮在池水中的气泡,那应当是一个很诡异的场景,在流动的水波中却荡漾着一个晶莹的气泡,而气泡中似乎还包裹着什么。明明是一副离奇的场景,但看在闻逍严重,却顿觉如释重负——那里面肯定是孟临知!

    闻逍随手将生命探测仪抛弃,他游到气泡边,果然看到了气泡中的孟临知。

    气泡中的孟临知蜷缩着,心口平稳起伏,闻逍颤抖着手抚到气泡上,但这看似脆弱到只有一层薄膜的气泡实际上却十分坚固,丝毫没有破裂的迹象,闻逍见状动作也大胆了些,他托着气泡直接把他推出了水面。

    直到接触到空气,气泡才猛地炸裂,没了气泡保护的孟临知眼看着就要再次沉入湖底,却被闻逍稳稳地抱入怀中,闻逍环着他连忙游到了岸上,魏尧和盛方明等人顿时围了过来:“殿下和孟大人上岸了!”

    “快快快,快拿毯子给两位大人擦擦!”

    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孟临知猛地咳嗽着吐出几口水,过了片刻他终于恢复了一丝意识,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感觉到自己腰间被一双臂膀紧紧环绕着,待睁开眼,他果然看到浑身湿透的闻逍正一脸后怕地紧紧抱着自己。

    孟临知看着闻逍:“你、你来了……”

    闻逍低下头抵住孟临知的额头,声音颤抖,语气却是小心翼翼:“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不迟,”孟临知用尽全力握住闻逍的手,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你永远来得正是时候。”

    第98章

    等我再次回到你身边,等你再次睁开眼,这一切肯定都已经结束了。

    闻逍感觉心口又闷又痛,他和孟临知相识的这些年中,也不乏各种险象环生的危急时刻,但每一次危险,孟临知似乎都能找到办法及时化解,还从没有一次像这样虚弱地躺在他怀中过。

    春日的湖水仍然刺骨,孟临知身上一片冰凉,闻逍心疼将他揽在怀中:“现在没事了,你好好睡一觉,等再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孟临知依偎在闻逍的臂弯中,之前他吸入了太多迷魂香,被丢进水中的那一刻又呛了几口水,虽然性命没有大碍,但整个人仍旧昏昏沉沉的,他信赖地往闻逍怀里缩了缩:“对了,刚才陈佑他们跟着我一起来的麻沽山,有看到他们吗?”

    “还有心思关心其他人呢?”闻逍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孟临知的发顶,“放心,刚才魏尧他们已经把这三人都找到了,没有性命之忧,你可以放心了。”

    得到闻逍的回答,孟临知翘起嘴角轻笑了一声,随后很快便力竭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闻逍抱着孟临知站起身,原本围在两人身边的盛方明等人自觉散开让出了一条道,闻逍便直接穿过人群,将孟临知放到了马车中,他替孟临知换下身上湿透的衣服,又给孟临知裹上毛毯。

    直到确认孟临知呼吸平稳地睡去,他这才转身吩咐:“回王府。”

    魏尧一顿:“殿下,那宫里……”

    闻逍冷笑一声:“放心,等大夫来看过孟大人,本王自会进宫一趟。”

    皇帝在他生辰的这天送上如此一份“大礼”,他怎么能不回敬一番?

    魏尧应了一声,低下头不敢再看闻逍脸上恐怖的表情,和盛方明一同带着一行人回到了晋王府中。

    此时大夫早已经候在王府之中,他给孟临知把了一把脉,道:“孟大人吸了不少烟罗香,这是一种迷魂药、有毒性……”

    一听这香有毒,闻逍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那怎么办?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大夫道:“殿下莫慌,幸好孟大人并没有长时间地吸入烟罗香,不过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嗜睡。只是孟大人气虚体弱,又逢春日落水,寒气入体,之后可能会得风寒,我给他开个驱寒的药方……”

    说到一半,大夫又斜眼看向一旁同样湿漉漉的闻逍:“……算了,等会我多配点药材,你们两个一起喝。”

    闻逍压根没担心自己的身体,闻言猛地松了口气:“也就是说他没有什么大碍?”

    “是的?”

    大夫还有些奇怪,来的路上魏尧向他简单介绍过孟临知的情况,他只当孟大人是溺水了,但现在检查过孟临知的身体,却感觉他身上溺水的症状并不严重,反倒是毒香的症状比较明显。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闻逍显然没有向大夫多解释的意思,他现在一颗心全都扑在孟临知身上,在确认孟临知没事后,他很快就把大夫请了出去,但现在孟临知没事的消息不宜外传,闻逍暂时没让大夫离开晋王府,只是让他留在别院中先休息。

    直到这会儿,闻逍这才有功夫换了身干衣服,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孟临知,这时盛方明走了进来,他轻声道:“殿下,属下把窦咸带来了。”

    “让他进来。”

    “是,”盛方明应完,又犹豫道,“皇宫中又派人来了。”

    闻逍嗯了一声:“他们说什么?”

    盛方明:“说是及冠宴将于申时开始,您若是现在还不出发,就要错过及冠宴了。”

    “呵,”闻逍冷笑道,“他还敢让我进宫。”

    他们刚刚闹出的动静不小,皇帝既然派人对孟临知下手,就肯定知道禁军已经得手,也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找回了孟临知。常人淹没在水中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早已经溺水身亡,这时候皇帝肯定以为孟临知已经身死,竟然还敢催自己进宫。

    皇帝真以为自己是这么好拿捏的?

    这其中的曲折细节闻逍并没有对盛方明说过,但盛方明稍一琢磨,便猜到了孟临知这次遇害肯定是皇帝的手笔。

    盛方明他皱眉道:“殿下,那您还进宫吗?”

    “去,怎么不去?”闻逍握着孟临知的手,面色看起来相当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骇人,“帮我把佩剑带上,就是我之前在缈州常用的那把。”

    旁人进宫是不能随身带武器的,但闻逍毕竟是皇子,限制倒是没这么多,可以前闻逍进宫时从来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带过这些武器,但今天他却不得不特殊一把。

    盛方明也曾怂恿闻逍直接处理了皇帝,但被闻逍以孟临知为由回绝了,但如今皇帝却直接拿孟临知的性命做文章,闻逍还能忍吗?看来闻逍这次进宫,可不仅仅是为了一次及冠宴。

    这时,窦咸也被人一把推进了房间中,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刚刚从廨署被逮来晋王府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差点原地蹦起来——

    他们禁军中竟然有人对孟临知图谋不轨!

    窦咸一时间愧疚得无以复加,此时看着面色阴沉的闻逍和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孟临知,他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孟大人不会真出事了吧?

    他急走两步上前,看着此时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简直就像已经没气了的孟临知,他扑到床前,眼眶顿时不争气地红了:“孟大人……”

    那可是多次帮自己和禁军兄弟们死里逃生的孟大人,只是现在孟大人却因为他们禁军的缘故被害死了,他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闻逍看着窦咸泪眼汪汪的样子,一下就猜到他误会了,无语道:“哭什么哭,人还活着。”

    “啊?”窦咸顿时蒙了,他甚至不信地探了探孟临知的鼻息,直到感觉温热的呼吸扑在指尖,虽然微弱但确实相当平稳,窦咸才松了口气,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吓死我了!”

    闻逍蹬了地上的窦咸一脚:“孟大人虽然没事,但此事也与你们禁军脱不开关系,你有什么想说的。”

    窦咸一整个不敢怒也不敢言,按理说经过缈州一事后,他们禁军和晋王一系的关系是十分紧密的,不然孟临知也不会放下警惕,如此大胆地去麻沽山找其他禁军。

    窦咸咽了口唾沫,解释道:“前段时间禁军整编,他们几个都是新划进我这小队的,所以之前并没有跟着我们去缈州,跟孟大人也不熟。而这次他们跟着我出来,也是因为他们几个对当年禁军盘田地一事比较了解,所以我才点了他们几个一起来。”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圈套,”闻逍眉宇皱了起来,直言道,“你上套了……不,我们都上套了。”

    窦咸虽然时常看起来缺根筋,但能做到殿前司副指挥使的位置,脑子也是相当灵光的,他很快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是,从整编开始,这一切就都是有所图谋的?”

    闻逍抵着下巴:“皇帝故意将他们几个安排进你的小队,又故意将处理田地所属纠纷的问题交给你,让你们和农户产生冲突,把临知骗到山上找机会下手。你知道吗?陈佑的地契上写得清清楚楚,当年你们禁军确实只盘了半块地,你被他们一起骗了。”

    窦咸心中巨颤,很想问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也不是傻子,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段时间皇帝是如何针对晋王的。

    他抹了一把脸,心中思绪万千,最后道:“但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孟大人,如果不是因为听到起冲突的一方中有我,孟大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下戒心。”

    “你知道就好,”闻逍睨他一眼,“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窦咸听出了闻逍的弦外之音,他咬牙道:“之前在缈州战场上,孟大人对我和禁军兄弟们有救命之恩,如果当时不是孟大人出手,肯定有不少兄弟都会死于伤口感染,现在孟大人却因‘禁军’的缘故在床上一病不起,一切皆因禁军而起,我等愿意为孟大人效犬马之劳。”

    “是吗?”闻逍默默地看向他,“那现在本王要进宫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窦咸原本还不明白闻逍的意思,直到盛方明拿着闻逍那柄在战场上杀敌时才会用的佩剑走进屋里时,他才猛地眼皮一跳,心中隐隐明白了闻逍的计划。

    他冷汗直流,心底深处却隐隐感到了一丝兴奋:“那卑职这便先行去做准备。”

    “去吧。”

    闻逍单手抚摸着孟临知的面庞,在心中对孟临知道:等我再次回到你身边,等你再次睁开眼,这一切肯定都已经结束了.

    窦咸离开后,闻逍也将剑挂在身侧进了皇宫。

    皇宫依然是那副宏伟气派的模样,虽然今天要办一场盛大的及冠宴,但皇宫中的气氛却莫名的十分压抑,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

    “咳咳——”

    几声咳嗽声不断从宫殿中传来,闻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闻穆的寝宫。

    德顺第一个注意到闻逍的身影:“晋王殿下您来了?”

    皇帝用帕子掩着口鼻,看向一步步走来的闻逍:“晋王倒是难请,朕都谴了几波人了,这才把你请来,看来你也不是很想参加朕给你办的这及冠宴。”

    闻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门见山道:“为什么对孟临知出手?”

    皇帝的风寒断断续续了几个月还没好,此时有个后宫妃子正在皇帝身边伺候,闻言顿时一哆嗦,她低头道:“臣妾不打扰陛下和晋王殿下议事,先行退下了。”

    皇帝他轻咳几声道:“不用,你先留这儿。”

    随后,皇帝又故作无辜地对闻逍道:“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现在在质疑朕?”

    闻逍看了后妃一眼,这才面无表情地看向皇帝:“不用跟我虚与委蛇,你做过的那些勾当真当我不知道?”

    不仅是孟临知的事,还有第二次将他派去缈州,却又迟迟压着补给不发,这一桩桩事是何意,两人心中都再清楚不过,皇帝完全没必要煞费苦心在这里粉饰太平。

    皇帝放下手中的帕子,悠然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只是帮你铲除身边的一个骗子罢了,这个生辰礼物,你可喜欢?你那个幕僚不断向外界发出自己并非凡人的讯号,如今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就取走了他的性命,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的手段再多再能哄妖言惑众,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能复生。”

    皇帝露出了一个尽在掌握的笑容:“朕可从来没想过直接对你出手,只要你乖乖听话,识趣一些当个称职的好皇子,朕这皇位以后肯定是你的,不是吗?”

    闻逍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脆弱的神经再一次被人挑动,想到孟临知虚弱地漂浮在水底的模样,只差一点可能就坚持不到他出现了。闻逍完全没办法想象孟临知离开自己的场景,但在皇帝眼中,这却只是一桩不足挂齿的小事,甚至还打着为他好的名号?

    闻逍握上了自己佩刀的刀柄,感觉一阵阵的反胃,他沉声道:“少在那里冠冕堂皇,真让人恶心。”

    早知如此,当时他就应该不顾孟临知的劝阻,早早取了皇帝的狗命,或许夺权之路会坎坷一些,但他吃些苦又怎么样?总好过让孟临知碰到这种危险。

    皇帝看着闻逍身侧的佩刀,忽然笑了一声:“火气还挺大,竟然连刀都带上了。”

    但皇帝不觉得闻逍会对自己做什么,一来他拿那个幕僚开刀,只是给了闻逍一个小小的警告,并没有真的做出伤害闻逍的事,二来他刚才的话等于承诺了闻逍会成为继位者,在这种情况下,闻逍又何必再生事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再说了,这可是在皇宫中,禁军、妃子、宫女太监,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难道闻逍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只要他敢拔刀,这些旁观者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但下一刻,闻逍却无视了周围的视线,他似乎已经无所顾忌了,动作干脆利落地一把抽出了身侧的剑,将剑尖对准了皇帝脆弱的脖颈。

    “父皇,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吗?”闻逍冷眼看着皇帝骤然睁大的瞳孔,自己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们都说你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如今看来大家说得并没有错,这人年纪大了,就会做一些糊涂事。识趣点早些驾崩,把这皇位留给更适合的人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第99章

    这三剑,为母亲、为爱人、为百姓,剑剑师出有名。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原本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敬妃登时吓得惊叫一声,但感受到闻逍冰冷的目光挪到自己身上后,她忙捂住嘴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动静。

    锐利的剑尖抵在脖颈处,一阵凉意和痛感随之而来,皇帝不敢挪动丝毫,他低下眼珠看着闻逍刺在自己喉间的利剑,勉强沉下气道:“闻逍,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逍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一分,脆弱的皮肤瞬间被划开:“父皇,儿臣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

    直到这时皇帝才明白闻逍是当真对他起了杀心,一时间只感觉冷汗涔涔,他这一生面对过无数次刺杀,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口干舌燥:闻逍他怎么敢!

    “你简直疯了,那个孟临知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皇帝怒火中烧,他以为自己刚才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只要闻逍能规规矩矩做个皇子,未来这皇位必然是他的,闻逍又何必在这里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多此一举。弑父可是死罪,就算今天他真的得逞了,可在场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个人走漏了风声,后世就会把他钉在耻辱柱上,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怕吗?

    可闻逍怎么会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后世之人对他的评价影响不了他分毫,生前哪管身后事,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和孟临知共度余生。

    但这种感情,又哪是薄凉自我的皇帝能懂的。

    闻逍忽然笑了:“如果不是他,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如今他的善良却反而给他招来杀身之祸,现在想来,当年的一时之仁也是时候该画上句号了。”

    在刚认识孟临知的那一天,闻逍就清楚地知道孟临知是一个生性善良的人,也正是因为孟临知的善良,他才会选择留在自己身边,闻逍也曾暗自发誓会守护好孟临知的这份善良。

    当年孟临知为了让闻逍走上一条更为稳妥的登基之路,选择放皇帝一马,现在却反而令他自己身陷囹圄,闻逍怎么能容忍有人辜负孟临知的善良。

    听着闻逍的话,皇帝终于在此时回忆起了闻逍身上的古怪之处,明明在冷宫中长大的,但闻逍却养成了气度非凡的仪态,甚至礼乐骑射无不精通,压根不像是一个独自在冷宫中长大的孩子。他曾以为那是李淑妃给闻逍留下的人脉一直在照拂他,但现在他却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皇帝:“……孟临知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

    “尊敬的父皇,你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闻逍在皇帝耳旁低声道,“从我七岁那年,他就在我身边了。惊喜吗?”

    七岁。

    皇帝忽然想到很多年前,自己被郑国使臣刺杀、最后又被闻逍救下的那个夜晚,他隐隐约约曾听到过两个人亲昵的交谈,但醒来后却只有闻逍一个人在眼前。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此刻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上心头。

    皇帝惊疑不定:“当年你在御花园中斩杀郑国使臣救下朕,难道也是你和孟临知两人早就设计好的?”

    但刚说完,皇帝又觉得不大可能,这两人怎么可能知道郑国使臣准备动手的位置,除非这他们早就预知到会发生此事……

    预知此事?皇帝忽然打了个冷颤,难不成那个孟临知真的不是凡人,真的能预知未来?

    偏偏闻逍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没错,这就是他给我铺的第一步路,让我能够顺理成章地恢复皇子身份回到众人视野中,如今看来,还得感谢父皇当时天衣无缝的配合,让我这每一步都走得合情又合理。”

    “你们竟敢设计我!”皇帝发疯一样地怒吼道,“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横竖孟临知已经死了,你为了一个死人做到这个地步有什么意义——”

    “你当真以为他死了?”皇帝的话还没说完,闻逍便打断了他,语气玩味道,“你真以为如果临知死了,我还能有心情和你废话到现在?”

    “你、你什么意思……”

    闻逍遗憾道:“你当真以为他是个普通人?外界都传得这么清楚了,你还在这儿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当真是老糊涂了。”

    皇帝大吼大叫起来,他这一辈子不信佛不信道,根本无法接受闻逍所说的这些话,他面目狰狞地呼唤那些他自以为最亲近的人:“禁军,禁军呢!赶紧把这逆子拖出去砍了!”

    但原本应该紧守此处的禁军却宛若人间蒸发了一般,皇帝连唤了几声,都没看到他们的身影,皇帝的心顿时一沉,知道事情要糟。

    过了片刻,不仅禁军没来,外面还传来了喧闹的锣鼓声,随后一道轻巧的脚步声走进了殿中,窦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殿下,申时将到,及冠宴的乐队已经在奏乐了。现在卑职已经把外面的禁军安排好了,附近暂时也清场了,不会有人打扰您的。”

    闻逍点头应道:“辛苦。”

    皇帝目眦欲裂:“窦咸!你这卖主求荣的东西!”

    窦咸啧了一声:“陛下,话别说这么难听,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卑职欠晋王殿下和孟大人一个人情,况且……谁是我的‘主’还不一定呢。”

    知道禁军已经靠不上了,皇帝猩红的眼眸又转向眼前的敬妃:“敬妃,快把闻逍拉开!朕一定许你后位,还会立五皇子当储君!”

    可敬妃却慌张地低下头,压根不敢多看皇帝和闻逍一眼。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里也在为自己盘算着,如果今日皇帝一死,她就将直接被尊封为王太妃,而且……

    敬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闻逍,她虽是五皇子的母亲,但也知道自己的儿子资质平平,压根不是做皇帝的料,还不如当个闲散王爷来得好。而晋王的生母李淑妃早已经离世,现如今他是贤妃的养子,如果晋王今日能得手,那以后的太后必然就是贤妃,而贤妃向来性子平和,肯定不会为难她们。

    她已经可以想象皇帝死后,她守寡的日子会有多自在快乐,现在又何苦去自寻烦恼?况且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能从这些经历过战场厮杀的成年男子手中救下皇帝。

    想通了这些,敬妃更是埋下了头,装作没听到皇帝的狂怒声。

    闻逍看着眼前的场景,好笑地看向皇帝:“父皇,看来没有人愿你帮您啊。”

    窦咸是早就与他们结了盟,而敬妃则是在皇后死后,从昭容被封为敬妃的。而当时皇帝之所以会选中她,也是因为皇帝受够了皇后的跋扈矫揉以及崔氏的专横强势,这才特地封了一个内敛谨慎、家庭背景又不那么突出昭容做敬妃。

    这也必然导致了敬妃天生就是个没什么远大的抱负的人,她向往的正是平静又平淡的生活,皇帝死了简直是正和她心意,又怎么会因为皇帝一句封后立储就动心?

    而知道敬妃也靠不住后,皇帝的目光最终还是看向了宫门口早就已经吓坏的德顺,他目光阴沉:“德顺,朕平日待你不薄吧?你从燕王府一个没用太监能成为现在的大内总管,这都是朕赐予你的权力,你现在怎么敢给朕在那儿装聋作哑?!”

    德顺吓得顺势跪倒在地,哭丧着道:“陛下,奴才也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如果被您知道,这条命怕是留不住了!既然如此,还不若另择明主,让以前的一切从头开始吧。”

    皇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连你也?”

    他感觉头晕目眩,一股怒气直冲脑海,这明明是他的皇宫,可此时此刻,竟然找不出一个愿意为他冲锋陷阵的人!

    “哈、哈哈,”皇帝仰天大笑,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好好好,朕还当这是朕的皇宫,原来晋王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到每一个角落,看来这儿早就是晋王的地盘了!”

    而闻逍却享受地看着皇帝逐渐崩溃的场景,宛若孤高的捕猎者正在戏弄自己猎物:“是不是感觉很孤立无援、腹背受敌?在生命垂危的时刻,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护着你,陛下,您会觉得遗憾可惜吗?”

    看着皇帝如此落魄失意,闻逍有刹那的分神,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所谓原著中的自己,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奋勇杀敌,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没有一个人愿与他通往,他落得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最后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潦草又失意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这一瞬间,闻逍不禁庆幸于孟临知的出现,他让自己能够像正常又快乐地长大,也能尝试着向身边的朋友、属下交付信赖,尽可能地像个正常人一样融入人群之中。

    他深知如果没有孟临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就不是皇帝,而会是他自己。

    想到孟临知,闻逍忽然露出了柔和的笑意,甚至还有力气最后提点皇帝一句:“父皇,你真的不该找孟临知的。”

    说到此处,闻逍微微收回剑,皇帝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跑,谁知闻逍的剑却如同长了眼睛一眼,皇帝刚一有动作,它便追着皇帝的躯体而来。而这次,闻逍再没抱着戏弄猎物的心态,他直接一剑刺中了皇帝的心脏!

    “嗬呃——”

    皇帝双膝一软,顿时跪倒在地上,闻逍干脆利落地将长剑从皇帝的血肉之躯中抽了出来,“噗嗤”一声听得人寒毛直竖,漫天飙射的鲜血虽然没溅在旁观者的身上,但却仿佛是对他们的忠告。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除了皇帝的惨叫声,现场诸人硬是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众人的头埋得更低了,没人敢出来替皇帝说一句话,就连那惨叫声也掩盖在外面闹腾的锣鼓声中,再没有其他人听到这声音。

    闻逍自顾自地道:“这第一剑,是替我母妃刺的,报你当年明知他是被崔钰冤枉的,却仍然纵容她将我和母妃一起打入冷宫的仇。”

    皇帝咬牙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闻逍冷笑一声并未回答,却再次将剑狠狠捅进皇帝的身体中,皇帝的整体骤然弹起,闻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第二剑,是替临知刺的,你串通那几个禁军让他们把临知抛进麻沽池,只差一点点,我最爱的两个人就都要被你害死了。”还好这一次他已经长大了,有能力救回了自己所爱之人。

    “你、你……”皇帝死死盯着闻逍,喉咙口堵满了鲜血,连一句遗言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愤恨的眼神最后诅咒闻逍。

    刺完第二剑,闻逍似乎仍不解恨,他再次将剑拔了出来,鲜血满地都是,甚至染红了闻逍的衣摆和鞋底。

    闻逍早已经杀红了眼,他高高举起这柄曾陪伴他在缈州上阵杀敌的宝剑,再一次贯穿了皇帝的心脏,他愤怒地骂道:“这第三剑,是替无数惨死在战场上的缈州士兵而刺。如果你不扣着那些粮草和兵力,你知道有多少人可以活下来和家人团聚吗!”

    缈州的战事拖了这么久,虽然最后胜了,但对百姓而言,战争哪有真正的赢家,有多少家庭失去了至亲?如果能早一点结束,哪怕只是早十天半个月,都能拯救无数条生命。但偏偏皇帝却因为一己私欲,硬是将战线拖得如此之长,他简直死有余辜!

    这三剑,为母亲、为爱人、为百姓,剑剑师出有名,剑剑直击要害。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皇帝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心中想的却是他这一生跌宕起伏得简直像个笑话,竟然将这狼子野心的东西从冷宫中拎出来养在身边,按照这两个小毛孩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走向万劫不复。

    他怎么能不恨!但是……

    三剑下去,皇帝早已经失去了呼吸,最后他的双眼仍死死盯住闻逍,死不瞑目。

    一旁的窦咸看皇帝已死,而闻逍的状态似乎也有些不对劲,忙大着胆子上前拉开闻逍:“殿下,他已经死了,您也休息会儿,孟大人还等着您回去呢!”

    闻逍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满目的红色吐出一口气,又望向宫殿中的其余几人,最后拿出帕子拭去手上的血污,低声对德顺道:“德顺公公,出去传告外面的诸位大臣,陛下感染风寒数月未见好转,前段时间已演化成肺痨,多次治疗无果,反而恶化,于今日申时驾崩。这及冠宴,便散了吧。”

    作者有话说:

    及冠宴爆改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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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家还等着您去主持大局呢!

    孟临知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中间只是短暂地醒过几次,或者与其说是睡觉,倒不如说是半昏迷的状态,外界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他分毫,等到真正清醒过来就已经到了第三天的中午。

    他朦胧地掀起眼皮,首先看到的就是闻逍的面庞,闻逍闭着眼依偎在自己身旁入睡,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不肯松开分毫,只是眉头紧锁,眉宇间皱成了一个“川”字,看起来睡得很不踏实。

    孟临知又心疼又好笑,看闻逍这副模样,谁分得清到底是谁出事了?

    孟临知忍不住把胳膊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轻轻点了点闻逍的眉头,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但几乎是下一刻,一双手便抓住了孟临知作乱的手指,看似仍在睡梦中的闻逍轻轻啧了一声,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拢着孟临知的手无奈道:“小没良心的,我守了你一夜,刚合上眼你就闹醒我。”

    “嘿嘿,”孟临知在被窝中蠕动了一番,仰起头在闻逍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缩在闻逍怀里回抱住他,“谢谢你找到我、救了我。”

    闻逍珍惜地抚摸着孟临知的发丝,却一点都不贪功:“还是多亏了你的生命探测仪我才能这么快找到你,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闻逍说得轻松,但孟临知不用多想就能想到在那样的情形之下,闻逍会是如何的胆战心惊,他愧疚道:“让你担心了。”

    感受着孟临知温热的躯体,闻逍这才睁开眼:“你知道就好,当时听魏尧说你被人抛进麻沽池的时候,我差点要吓死了。”

    孟临知抬起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闻逍:“真好,睁开眼还能再见到你。”

    在这个平安无事的清晨,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幸福。

    过了半晌,孟临知才不情不愿地提起正事:“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调查清楚了吗?”

    “……嗯,”闻逍回道,“是皇帝故意安排的,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他倒是知道我对禁军不设防,”孟临知低声咒骂了一句,“看我不弄死他。”

    闻逍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孟临知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到屋外传来了逢月的声音:“殿下,宫里传信,让您尽快进宫一趟。”

    逢月刻意压低了声线怕打扰到孟临知休息,又怕自己说得太小声闻逍听见,这导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

    孟临知很是奇怪,除了日常打扫,晋王府的下人们很少走进闻逍和孟临知居住的院子,这会儿逢月却破了例,究竟是有什么急事?

    闻逍似乎没注意到孟临知疑惑的目光,他应道:“就说本王明天再去。”

    “怎么又让你进宫?”孟临知戳戳他,这才想起来前天没有下文的及冠宴,“对了,前天的及冠宴最后怎么样了?”

    闻逍语焉不详:“我最后没去及冠宴。”

    “啊?”

    孟临知愣了愣,但想想这也挺正常的,毕竟前天自己差点溺水身亡,闻逍好不容易救出自己,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参加什么及冠宴。

    谁知外面的逢月却不仅没有走,还着急道:“殿下,现在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家还等着您去主持大局呢!”

    孟临知:?

    等等,主持大局?为什么要让闻逍去主持大局。

    孟临知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震惊地目光挪到闻逍脸上,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但闻逍已经读懂了孟临知的表情:皇帝呢?

    闻逍:。

    孟临知比划两下:你说话啊!

    闻逍清了清嗓子,对外面的逢月道:“知道了,下午就去。”

    屋外的逢月终于走了,但屋内的孟临知仍睁着眼盯着自己,闻逍顿时感觉压力倍增,迫不得已地告诉了孟临知前天的事:“虽然前天我没去参加及冠宴,但其实前天你睡下后,我还是进了一趟宫……”.

    孟临知感觉自己睡了一觉起来就变天了。

    也确实是变天了,皇帝肺痨暴毙驾崩,但朝中连个能主持大局的储君都没有,朝廷内外直接吵翻了天。

    前日及冠宴,诸臣左等右等都没等来皇帝和闻逍,最后却等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而这消息几乎在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齐国,孟临知收拾好陪闻逍坐上进宫的马车时,听见外面到处都有百姓在议论此事。

    孟临知喃喃自语:“我该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皇帝死了的人吧。”

    闻逍安慰道:“但你是当时不在场的所有人中,第一个知道皇帝是怎么死的人。”

    孟临知:……

    孟临知微笑:“我谢谢你的安慰。”

    闻逍放在身侧的手有些不安:“你是在怪我吗?”

    孟临知会厌恶他这种被仇恨支配大脑后,冲动虐杀了皇帝的行为吗?

    孟临知好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形象啊,明明之前我都动手处理过崔济开了。而且这回都被皇帝欺负到头上了,就算你不杀他,我也是会杀他的。”

    闻逍这会儿倒是敏锐:“但我感觉你的态度有点奇怪。”

    “废话!”孟临知指着他道,“要是逢月不说漏嘴,你是不准备主动跟我坦白了?我难道会因为你替我报仇这种原因去生你的气吗?”

    马车中,闻逍蹭到孟临知身边,脑袋抵住孟临知的肩头:“抱歉……”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万没有后退的道理,”孟临知环住闻逍,在他耳垂上落下了一个吻,“后面的事交给我吧。”

    前天参加及冠宴的大臣终究是少数,第一批知道皇帝驾崩的人并不多,直到他们出宫后一番议论,才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忽然接受皇帝驾崩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得知消息的群臣便蜂拥着涌进了皇宫,想要个明白确切的说法。

    孟临知一路上都在思索一个能把闻逍摘出去的好办法,虽然皇帝该死,但弑父弑君的名声毕竟不好听,还是得想个办法让闻逍全身而退。

    到了皇宫后的第一件事,孟临知与德顺、窦咸等人碰了个头,还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块白布捂住口鼻,接着才带着这一行人与群臣会面。

    诸大臣前天干等了一天,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但是皇帝死前没有立储,现在朝廷内外一片大乱,却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按理说这样的时刻必然爆发内乱,那些个皇子王爷谁不是对皇位垂涎欲滴?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有动静。

    甚至周边的附属国都开始蠢蠢欲动了,但皇子王爷们仍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大皇子前几日恰巧去猎场了,但知道皇帝驾崩后,他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回朝奔丧,端的是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架势。若说大皇子远在京郊鞭长莫及,那晋王就更过分了,明明就在晋王府中,却完全没有动静,听说今天更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最后还是他们这些大臣先坐不住了,差人去晋王府把闻逍请了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没人知道这几个皇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此刻好不容易把闻逍盼来了,原本鸦雀无声的宫殿中众人忽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晋王殿下,我看陛下前段时间早朝时还只是有些咳嗽,如何就变成肺痨了?”

    “是啊,哪有这么突然的事?就算陛下真的身亡,我们也要看到陛下的遗体,听一听太医的说法。”

    孟临知咳嗽了两声,认出了说话的是工部尚书樊应晖,此人也算是皇党的中坚力量了,自然不能轻易接受皇帝身死一事,于是孟临知捂着口鼻上的白布道:“樊大人,之前德顺公公也同大家说过了,陛下是因为感染了肺痨才驾崩的,肺痨大家都不陌生,您要是想去看陛下的遗体我们是没意见,但您要是感染了肺炎,我们概不负责。”

    说完,孟临知还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阵,樊应晖看着这一行人口鼻上捂着的白布,气势顿时弱了两分,但他却没这么快妥协:“那倘若其实是有人刺杀了陛下,我们又如何判断陛下真正的死因?”

    闻逍眯眼看向樊应晖:“父皇驾崩后的这段时间,除了太医和宫女太监,只有本王接触过父皇的遗体,樊大人是在暗示是本王刺杀了父皇?”

    樊应晖心想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但他为官多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自然不可能吐露心声。

    孟临知随即露出了被冒犯的表情,他正气凛然道:“前日陛下原本还要为晋王殿下举办及冠宴,那场宴会是多么隆重相信大家都看到了,陛下对殿下的重视有目共睹,除了晋王殿下之外,还有哪位皇子有如此殊荣吗?那晋王殿下有必要做出这种事吃力不讨好的事?”

    孟临知这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其实心里虚得要命,但他精湛的演技让周围人完全猜不出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而前段时间皇帝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众人怀疑皇帝和晋王之间已经有了嫌隙,但偏偏这一场奢华的及冠宴,又让众人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确实,如果皇帝已经在提防晋王了,那办这么一场及冠宴的意义又在于什么?

    但樊应晖关注的却是另一桩事:“既然孟大人如此说,那还请解释一下,前日及冠宴,晋王殿下为何迟迟没有现身。”

    “哎,说起此事还得怪我,”孟临知叹了口气,“前日我去廨署帮忙调解禁军和百姓之间的矛盾,谁想一不小心失足摔进了麻沽池里,事后殿下放心不下一直在我身边看护,倒是我耽误殿下参加及冠宴了。此事廨署、百姓和禁军都可以为我佐证。”

    众人面面相觑,怪不得孟临知今日一直在咳嗽,他们还当是他也感染了肺痨呢,原来是溺水后遗症……

    一时间,樊应晖也找不到反驳的角度,孟临知耸耸肩:“若是诸位仍然不信,那我们也没办法,毕竟我和晋王殿下也是赶鸭子上架被大家找来处理此事,如果大家不满意,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礼部尚书黄简眼珠子一转,迅速判断出了当前的局势,其实他对陛下是肺痨而亡一事深信不疑,自开春以来,陛下咳嗽的症状就越来越严重,前段日子还罢朝了几天,当时他就觉得陛下的身体大不如前。

    现在无论如何陛下已死,这时候再为陛下说话多少有点不合时宜,而晋王殿下显然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既然如此,那自然应该多附和附和孟临知的话。

    于是他谴责地看向樊大人:“樊大人,孟大人拖着病躯来处理此事,你也别太咄咄逼人,我看现在情况已经相当明了,陛下毕竟是因为肺痨走的,孟大人不建议我们去送陛下最后一程也是为我们好。”

    樊应晖恨恨地瞪了黄简一眼,这个黄老头,陛下才刚走,他就已经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

    黄简用眼神示意樊应晖:这都要改朝换代了,还不赶紧为自己盘算盘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那儿纠结别人的生前身后事有什么意义啊?

    黄简此人不仅有业务能力,见风使舵的本事也不差,他皇党“皇”得相当流动,樊应晖拥戴的是闻穆,而黄简拥戴的则是皇帝的身份,谁是皇帝他就拥戴谁。闻穆活着的时候他从不过分讨好哪一个皇子,看起来就是个本本分分的皇党,但如今皇帝一死,他马上又全身心地投向了下一个目标。

    他谄媚地看向闻逍:“晋王殿下,这朝中不可一日无君,您看……”

    只是黄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闻逍打断了:“哦,虽然父皇没有立储,但不是还有嫡子在吗?”

    众人:?

    一时间,不管是什么皇党、大皇子党还是三皇子党全都呆若木鸡,大脑一片空白,无不被闻逍话中嫌弃的语气给震惊了,就连孟临知都侧目看了他一眼。

    “呃……”这回连樊应晖都愣住了,“殿下是说九皇子?”

    可崔皇后早就被废了,现在哪还有什么嫡不嫡子的!更关键的是,九皇子今年才六岁啊!一个六岁的小孩出来能干嘛!

    但闻逍都这么说了,众人也没办法,只能把九皇子从冷宫中给“请”了出来。

    九皇子闻道被从冷宫中拎出来的时候还是懵的,他不自在地站在人群中,下意识地看向闻逍,却听闻逍道:“九弟,父皇驾崩,朝中不可一日无君,可父皇生前并未立储,我觉得你作为嫡子来继承大统是最合适的。”

    九皇子闻言简直吓坏了,他猛地摇了几下头,让他去继承大统?他懂什么啊!

    他抱住闻逍的大腿仰头道:“立贤不立嫡,三哥军功赫赫,又深受百姓爱戴,当由三哥来继承皇位才是最适宜的。”

    众人看着这副兄友弟恭的场景,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不是,这可是皇位,这兄弟俩还真在那儿推让客气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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