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沄年一听这话就服了软,让了一步。
景樆淑走到翟沄年面前,后者退半步靠在了洗手台上。景樆淑眉眼温柔起来,拧开翟沄年后方的水龙头,沾了些水蹭着翟沄年脸侧的血迹。
“我没有那意思,只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在呢,你不是非要一个人,并非无可依靠的,也不是一定要毫无破绽。你能不能稍微……信我一点,行吗?”
说完,景樆淑从一旁抽出了两张纸,轻轻擦去翟沄年脸上的水渍。
翟沄年始终僵在原处,一动不动,目光柔和地看着景樆淑。
其实不管是十年前她送景樆淑离开,还是现在不让景樆淑参与,翟沄年想的都是尽量把景樆淑撇开,不让她涉及本无需踏入的危险。
直到现在,翟沄年才忽然明白,景樆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安全,而是她们一起──不管安全与否,只要她们在一起就好。
──而自己先前做的,不过是自己没有问景樆淑想法的一厢情愿而已。
景樆淑从翟云年的衣服上拿起那把刀,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之后,又用纸一寸一寸地擦干,甚至很介意地喷了点香水──木槿花的气味的。
这是景樆淑之前有几天确实无聊,跟着一个师傅学着调的。可能是人的确聪明,也可能是运气,反正这一瓶做得很好。
“我知道,你习惯于把别的人归到相对安全的一个范围里。可是,我不想你对我也这样。我不在乎危险与否,我希望的是,在你顺利完成任务归来的时候,身边有我在,你或许能很骄傲地说这是你的战友、同僚;或者在你面对失败的时候,不是把责任一味归结到自己身上,而是,会有我和你一起承担责任,有一个合理的立场去安慰你,陪着你……”景樆淑已经冷静了下来,语气一直很缓和,定位也很清楚──她面对的是同僚,更是她的恋人,浑身长满了刺、不愿意真正亲近别人的爱人。
她拿着洗好的刀,逐渐靠近翟沄年,出于信任,翟沄年并不疑有他,也丝毫不躲闪,由着景樆淑替自己把它插回剩下半只发簪里──又是没人会注意到端倪的发簪一支。
“哪怕再不济一点,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不至于独身一人、孤立无援,这样就算……后人提及我们,也算是成双入对、最佳搭档……你明白吗,翟沄年?”
景樆淑说话之间,始终很认真地看着翟沄年,像是看一件至关重要的宝贝。
“景樆淑……”
刚叫出来名字,翟沄年就自己先愣住了:好像,她们认识这么久了,她都从来没有叫过景樆淑的名字,没有记错的话,这可能还是第一次?
翟沄年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这个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话,比这短短一个“嗯”更有力量了。
这算是一句道歉,对于她们错过的这十年;更是一种承诺,对于她们往后携手前行的时光。
翟沄年微踮脚尖,亲吻景樆淑的唇角,后者则倾身回吻,在场面走向不可控制之前,清心寡欲的翟组长就把这种情况扼杀在了摇篮里。
“这会儿没人是没人,但…你收敛一点行不行?”
景樆淑站好,心情愉快了就是不一样,说话的风格都又变回了先前没什么正形的样子:“行吧。我可是个明事理的人。”
“自己路上注意点。”
景樆淑笑意漫上眉眼之间:“遵命~翟大组长。”
一等车厢的某个房间里。
姜亦宸见自己组长久久不回来,突然有些担心:“组长都去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christian:“再等等,你见过几次组长出意外?”──就一次,是清夜出卖她们原先据点那一次。
危进坐在一边,削着铅笔准备继续画画,听觉本就敏锐过于常人的他先注意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说:“应该到了。”
几秒后,房间门应声而开,门外正是拿着外套的翟沄年。
“是有别的问题?”christian在翟沄年关上门之后才问。
“没事。”
翟沄年走到窗边坐下,幽幽开口:“就是遇到了你们副组长。”
………
不说还好,一说三个人都愣了愣,反应一下自己副组长是谁以及副组长现在是应该在哪的,然后各自一副皱眉盯着翟沄年。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在表明心思:“……你说什么??”
翟沄年面无表情地一一看过他们三个人,然后默默地看向窗外。
下午,覃市。
姜亦宸和christian去了最为繁华的市中心一带,而翟沄年则打了声招呼独自去了齐家先前的宅子。
毕竟前科太多,都已经成了肌肉记忆,所以翟沄年轻车熟路地溜到后院某个墙角。看了看四下无人,翟沄年找好位置,麻溜地翻墙,一跃而下。
墙下,两人相遇,四目相对:“……”
翟沄年一脸见鬼,随后一字一顿地评价:“偷、偷、摸、摸,不、怀、好、意。”
景樆淑也没想到自己就是悄悄来看看,能就刚好被翟沄年撞上了。倒不是惊讶于地点之巧合,而是时间上的恰到好处。因为在那段时间里,翟沄年每一次带她溜出宅子玩的时候都是从这里走──翻墙的。
可能也是因为环境的确一如当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所以视线碰撞之间,两个人都有些分不清时间线了。
……
那会儿和现在很像,非常像。
是景樆淑感冒发烧了在家休息,而翟沄年自己溜出去转了一圈。
景樆淑卡好了时间,估摸着翟沄年得回来了便去翟沄年惯常翻的那处墙边等着。正漫无目的地数着数字踱步,就见到翟沄年穿着一身长裙却没点大小姐的样子,翻墙利落得可比街头没个正经的混混们。
等到翟沄年跳下来后,看着景樆淑,坏心思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故意打趣道:“哟,这叫——偷、偷、摸、摸,不、怀、好、意。”
景樆淑的嫌弃毫不掩饰:“………”恶人还先告状?谁家好人天天跟你这样啊?
翟沄年笑着,让人一下就没了脾气,她拍着裙子上沾的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接着,翟沄年靠近了景樆淑,压着声音道:“我还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人。”
景樆淑并不是很想听,默默别开脸,长吐一口气后抬头看天:“……”
也不知道是谁吧,刚见面:我不是什么坏人~
现在:我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景樆淑腹诽:“过滤操作……”
转念想想后景樆淑又推翻了这个形容:不对,不合适,不行!!
翟沄年总算站好,不再逗她了。翟沄年又是初见那一副温柔和善的笑容,从自己斜挎的包里拿出一把糖摊在景樆淑面前。景樆淑瞥了她一眼,继续看天,脸上却有了压抑不住的笑意。
翟沄年轻声笑着,随后歪头看着景樆淑的脸,说:“真的不要?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这个口味的……”
景樆淑总算是装不下去了,抿了抿嘴唇把手伸出来。
这傲娇的劲……
翟沄年无奈而又只能惯着,把手上的糖收了回来,装回袋子里,全部递给了景樆淑。
“谢谢──”
“舍得说话啦?”翟沄年刚说一句话又赶紧收住,“看样子退烧了吧?”
说着,翟沄年抬手摸了一下景樆淑的额头,然后比对了一下自己的温度──没什么问题。随后,翟沄年没有放下手,而是直接牵起了景樆淑的手。
“嗯…”
“还是再喝一次药?”
“好──”景樆淑剥开糖纸,没有自己先吃,而是把糖递到了翟沄年嘴边。
翟沄年愣了一下,抬手接过糖。
……
时隔多年,同样的地点,再次听到这么一句话总归有些愣神,所以景樆淑一时没有接话。
翟沄年很自然地递了一把糖给景樆淑,说:“发什么呆呢,斜阑?”
“……”景樆淑一时无言,过了会儿才有些生硬地说,“别这么叫,更会发呆。”
翟沄年很轻地笑了一声:“行──”
随后景樆淑调整好状态,伸出左手。
翟沄年很快会意,从衣服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全放在了景樆淑手上,解释:“没带包,除了外套口袋里面没带别的。”
景樆淑扫了一眼翟沄年的外套──不是火车上那件了,看样子两边的口袋里全都是糖……
景樆淑和翟沄年走了几步,一直没说话,翟沄年忍不住停下来,转头看看景樆淑。
“怎么了?”
景樆淑压着语调,似乎很委屈:“你不牵我了……”
“……”翟沄年很快想起来,没忍住笑了会儿。
茶里茶气……没关系,翟大组长、笺心姐姐就挺吃她这一套的──当然只限于景樆淑。
“牵牵牵──”
景樆淑眼睛完成一弯月牙,还是缀着星辉的月亮。她把糖放进自己口袋里,只留了一颗,单手剥了糖纸后依旧先递给了她的笺心姐姐。
翟沄年垂眸,没有抬手去接,而是就着景樆淑的手咬住了糖。
直到这里,景樆淑和和翟沄年才觉出些不一样──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和以前一样了。
如果说当年的她们是掩饰了喜欢过后的友谊,那现在,便不再需要掩饰了。
──她们和对方,就是两情相悦;她们,就是恋人。
虽然遭过火灾,可宅子总归是齐家的,过了这么多年,早就重新修缮过了。
翟沄年自己回不了覃市,所以一切都是贺恒亲自操办的。按照翟沄年的要求,一草一木都是按照原先布局来的。而且定期有人会来打扫,所以园子里虽说冷清,到底草木繁盛。
“沄年……”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