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菊当晚便将地址与自己侄子的照片,一并发到她和晚棠的微信聊天框。
人淡如菊:[晚棠,这是我侄儿的照片。我和他说了你的事情,你看看这个周六,你有没有时间约着见一面?]
人淡如菊:[届时,我会把餐厅的具体位置发送给你。当然,你也别有太大压力,就当作正常的吃一餐饭。即便没那个意思,就当作多交了一个朋友。]
那照片,她看过。
很清秀的男士,模样周正。单从照片看过去,也能品出饱读诗书的气质感。
如果非要用具体的文字来形容的话,那大概是一位非常儒雅的书生。
月亮西沉:[好的。]
双方约定好时间后,在距离周末还有最后两天的时间里,吴清菊将餐厅的地址发送过来,并将侄子的微信联系名片推送过来了。
人淡如菊:[这个是他的联系方式,你们都是同龄人,有什么事,加个联系方式也方便一点。]
她怕晚棠有什么事情,也不好跟自己说。索性直接将联系方式推过去,毕竟年轻人嘛,和自己还是有代沟的。
但,加与不加全凭晚棠自己的心意。
末了,安慰道。
人淡如菊:[就当作普通的一餐饭,别有压力。]
周晚棠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刚刚洗完头,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浴室出来。
坐在一旁的绒毛团子椅上,捞过手机瞧了一眼。一手摁着干发帽,另一只手腾出空闲,敲字发送:[嗯。]
退出当前聊天框,回到主页面。
往下翻了一会,才发现周沉术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问自己这个周末具体星期几回老宅。
她这才想起,自己上周天去商家祖宅的时候,答应了祖母这个周末要回老宅陪她的。
相亲的事定在周六上午,按道理说,周六晚上回去,时间上应该绰绰有余,没什么冲突。
当和商时序约着说要见一面,当面商讨一下联姻的事情,但这个时间一直未敲定下来。
索性一起堆到周六解决完。
如果相亲的事情成了,那到时候她就和他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有男朋友了。
如果没成,就另作打算。
*
最近天气变化莫测,阴晴不定。
昨天还在出太阳,今个儿早醒来,雾霾严重,一百米内能见度低,建筑物轮廓模糊。
周晚棠本打算穿件长袖出门就够了,后来想想,还是从衣橱间里翻出一件酒红色薄款针织毛衣。
化了一个很浅的淡妆。
为了适配今日的穿搭,特地从眼镜专柜里取了一副超大号黑色圆框的无度数眼镜。
最后临出门时,找了一个白色口罩带上。
背上裴宥衍从法国出差送过来的新款挎包,走到玄关换鞋出门,捏在手心的手机嗡嗡震动。
——周沉术的来电。
划开,接通。
“小婉,昨晚还没问你,你打算今天什么时候回祖宅?”
周沉术一通电话拨过来,“你今日要是没什么额外的事,中午一起去名品居吃饭。吃完饭,我开车一起回老宅。”
晚棠关上门:“今天有点事,但具体几点能解决完,我还不清楚。”
“你要是着急,你就先回去。”
“到时候让林叔过来就行,他开车送我回去,也是一样的。”
周沉术:“大哥还没回,我要是一个人先回去了,届时该被念叨的就是我一个人了。”
裴宥衍在奥地利谈国外的一份融资合同,从上个月下旬飞过去的,距今已有半个多月。
那份骨头难啃,周沉术在商海中的沉浮,终究还是过于年轻,很多事情还在摸索中学习。
目前,难担大任。
这份合同如果啃下来,周家的海外市场版图将进一步扩大。
这一点,兄妹三人皆心中有数。
“感情你是拉着我垫背?”晚棠气笑了,正准备说两句的,那边先发制人,扔下一句,“你先忙。”
“晚点再联系。”
周晚棠将话咽回肚子,敷衍道:“行,挂了。”
对方约好的地点,距离小区不是很远。如果不是时间事先就约定好了的,周晚棠觉得就趁下班的时间过去,来回也挺省事。
但,对于当事人的另一方,好像并不是多么的尊重。
“您好,我是周晚棠。”
周晚棠抵达约定好的地点时,对方已经早早地过来了。
原本最初预订的是一家饭店,但晚棠想着自己还有别的约,就和对方商量着换到了附近位置的咖啡厅。
她的记忆力算不上很好,但好在先前有照片的加持,在进来的时候,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周小姐你好,我是方若明。”
因为先前彼此说好了,不必特别正式,不然反而显得有点约束。
因此男人穿着休闲款式的衬衣,眉眼间的姿态很松弛自在。
挺周正的长相,剑眉星目。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便没有擅自做主。”话落,他招来服务员,“周小姐,你喜欢喝什么?”
“一杯卡布奇诺就行。”
她摘下口罩,叠好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方若明:“我听姑姑说,你也是从事修复行当的,在故宫文保科技部工作。”
“对。只不过我们的所在科室不同,吴老师的科室是综合工艺科,我的是金石钟表科。”
他握紧了杯子,道明来意:“实不相瞒,我其实有女朋友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只不过家里一直不同意,觉得我们门户不配,这件事一直拖着,主张给我张罗一门他们觉得更合适的姻缘。”
周晚棠诧异,却是没有作声。
他解释:“这件事情,我姑姑并不清楚。因此,当时我母亲在她面前提及的时候,她也就是随口一提的,结果却被当了真。”
“当时我本是想着拒绝的,但她和我说已经告知与你了。本想着在微信中和你说清的,但想想还是觉得或许有些唐突,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件事。”
“请慢用。”
服务员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将咖啡从端盘上撤下来的时候,晚棠低声道谢,伸手接过。
“门当户对?”
她在脑袋里想了一会,“你也说了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提起门当户对这件事,门当户对有那么重要吗。”
她继续问:“感情,不应该是两个人的事吗?”
方若明笑了下:“是啊。”
“但我母亲比较固执。但这件事很大责任在我,”他叹了口气,“其实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只是后来我继续深造,她选择了工作。两地分居,相处的时间也比较少。后来,等醒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耽搁许多年了,至于谈婚论嫁,我在告诉家中长辈时,着实没想过他们对于这一点会对这点极其介怀。”
周晚棠:“哪里?”
“知识层面,以及生活的大方向无法达到一致。”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所以目前还在极力劝说当中,尽可能地将二者平衡。”
晚棠摩挲着温热的杯壁,问他:“要是权衡不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行为,很渣?”
她本想换个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
“我知道。那就再想想法子。”方若明扯了扯嘴角,“总会有办法的。不管过程如何,但只要结果是在一起的就好。”
*
从咖啡厅出来,比预想中要花费的时间要早上许多。
本来这个周和邬紫越约好一起出门吃午饭的,现在时间还早,除开纯粹的吃饭,还可以一起逛逛街。
月亮西沉:[我这边结束了。]
月亮西沉:[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就在王府井这边。]
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
[ok]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邬紫越过来。
两人上了商场三楼的美食馆,一进门找到座位,邬紫越就没忍住打探:
“你今天不是和吴老师的侄子相亲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端起旁边的清茶抿了一口,“不过看你这样子,结局好像不是那么的尽如人意。”
周晚棠:“人家名草有主了。”
“啊?”
晚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告知邬紫越。
听清楚了故事的整个发展脉络,她义愤填膺:“靠!那不是耍你吗?不对,他们这样也不是一回事啊,要是他家里人还是那么固执,他不能坚定地站在人姑娘的那边,那不是耽误人家青春麽?”
“是啊。”
周晚棠想到这里也有点气愤,直接自我代入了。但是转念一想,又有点泄气,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无权插手。
“那吴师傅知道吗?”
“想什么呢?”晚棠道,“吴师傅又不知道人家家事。嗳,我感觉他们这情路坎坷,为什么婚姻就一定要讲究门当户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可以吗?”
邬紫越翻开菜单:“你这相了场亲,感慨良多啊。快别想了,思来想去最终头疼的还是你自己,旁人的事你在怎么忧伤惆怅,也管不上手。”
周晚棠撑着下巴,偏头问她:“你说人是不是就喜欢讲求门当户对?”
“大概吧,毕竟门当户对的各方面都更为契合。但是,感情的事谁又说得准呢,不然为什么还有一见钟情这一说。”
“嗯,或许吧。晚上还有一场相亲,”她说得云淡风轻,“我再实地考察考察。”
邬紫越惊了,菜单“啪”地阖上,像嗅到瓜味的碴,“和谁?”
晚棠脑子还正在想事情,嘴巴快过脑子,顺着她的话回:“商时序。”
“商时序是谁?”
“一个男的。”
邬紫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拜托,我能不知道嘛。”
“需要我替你把关吗?”
“把关什么?”
“渣男啊。”
周晚棠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虽然和他不熟悉。但我觉得,渣男这个词应该放不到他的身上。”
“有照片吗?”
她摇摇头:“没有。”
但很快想到,“只有一张侧影的。”
那还是上次去商家祖宅的时候拍的,只不过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商时序。
“我看看。”
“让我根据照片来分析分析,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看到照片的瞬间,邬紫越改了口,“晚棠,这种极品男,试试不吃亏的。”
“这身材比例,丝毫不逊色当前大热的明星。”
周晚棠睨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不靠谱,你这就是典型的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完事,还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两下。
然而事实上,自己也被皮囊短暂地蛊惑了一瞬。
*
晚上的吃饭地点是商时序定的,一件雅筑小院,里面是纯中式的装修风格。
夜里所有门铺灯光亮起时,这里的装修风格和光盏,与周围的片区形成巨大的反差。
从大厅往里走,是一片空地花园,两侧花香靡靡,中间开出一条鹅卵小道。
里面格外静谧。
在侍者的带领下,她顺利来到商时序预定的包间。
包间内,空无一人。
此时,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周晚棠出门透口气,早上雾霾,中午出太阳,晚上的星星倒是有几分亮眼。
本以为商时序还在赶来的路上,没成想车门遛弯的功夫便碰见了,人正在包间外的庭院内打电话。
她没走近,停在原地。
小院的光有几分亮堂,青灰色的路灯亮着明亮的光。
两人间隔距离不算太远,借着这隅光,她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位名义上的联姻对象。
庭院虽然空旷,但是必经之路只有一条,偶尔也有来往的客人。
眨眼之间,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女孩。看样子只有三四岁的模样,堪堪到商时序的小腿处。
像是抓到救命浮木,手臂圈着商时序的腿,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如果他拒绝的话。
下一刻估计就要哭鼻子,需要人哄才会好。
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可惜从她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得太清,故而又向前挪动几步。
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自己捏在手心的手机。
商时序明显一愣,将电话从左耳侧到右耳。蹲下身体,和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话,随即掐灭塞进风衣口袋。
蹲下身体,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
右手探入风衣口袋,摸索半晌,也没找到东西。
估计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嘴唇启合,神色温柔。
中式宫灯晕黄的光和月芒交织,将青石子路那树压满橙黄花瓣的桂树的剪影清晰勾勒。
廊下余下的清辉游浮,光温柔地拂过他的眼睛,而后踩碎在脚下,化作零星微暗的光圈。
彼时,她不由联想到一个形容词。
——人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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