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 第 23 章

    ◎莫要冷落了家里人。◎

    从昨日袁朔一系列不同与以往的反应, 昭然便猜到了他在做局。

    袁朔多么精明谨慎的一个人啊,他若是想给皇上递折子绝对不会让满京城都知道的,除非他在引蛇出洞, 试探做这件事的人究竟是谁。

    英王那么聪明,他肯定也猜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的做法是让她入局, 将幕后主使的身份认下来。

    可惜她没上当。

    昨日她之所以会去书房是为了引出来府中的内应。她原本没打算看折子, 甚至去换折子。她只是想去书房转一圈就回来的, 以便引出来内应。

    但是,当折子落在地上的时候,她发现了折子是空白的。

    一切如她所想,是袁朔在做局。袁朔挖好了坑,等着人去跳。得知她要去书房时,他没有任何的阻拦, 甚至为她开了方便之门, 目的不就是想让她跳嘛!

    既然他巴不得她跳进坑里,她偏偏不让他如愿。她故意在空白的折子上给袁朔写了一封情书表衷肠逗他玩, 没想到他一点也不识趣,依旧铁石心肠, 昨晚看后没给她一点好脸色。

    哼, 他看到折子上不是自己想要的内容, 没抓到她这个所谓的幕后主使, 他肯定很失望吧!

    失望就失望吧,反正她绝不会再被人当枪使了, 也绝不会做任何会丢了小命的事情!

    哎, 不过话说回来, 也不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等袁朔回来她要不要问一问啊, 如果她问了, 他会不会说啊。昭然有些犹豫。

    既然此事会在朝堂上说,不如她问问别人?明日便是祖母的寿辰,届时父兄都会去。哦,不对,二哥被禁足了。父亲和大哥都会去,瞧着许祉然是个正直的性子,不如明日问问他吧。

    这样一想,昭然又安心了。

    朝堂上,众人笑过之后,袁朔将印在脑子里的关于案子的细节细细说了出来,又将证据呈现在大家面前。

    散朝后,袁朔身边时不时有人过来与他说话。

    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袁朔一向严肃,整日冷着脸,极少有人靠近。那些出身低官职低的不敢靠近他,出身好的又瞧不上他,与他差不多家世的也不愿与他说话触霉头。

    今日许昭然那一封信一下子让在外严肃的袁朔变得生动了一些。

    “袁侍郎,莫要冷落了郡主啊。”

    “袁侍郎,好福气啊!”

    “袁侍郎,郡主那般骄纵,你是如何驯服她的,不如……教教我?”说话之人是福国公之子,鸿胪寺少卿邵君逸,他娶的是康王的女儿娴郡主,娴郡主人不似其名,和昭然郡主一样骄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朔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眼里没有任何温度。他冷声而又认真地说道:“郡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谈得上驯服?”

    见袁朔如此无趣,邵君逸冷哼一声。

    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从前皇上刚刚赐婚时他去跟袁朔说昭然郡主的事情也没见他维护郡主半句,现在莫不是察觉到娶了郡主的好处了便开始说许昭然的好。

    亏他从前还以为他是个有骨气不为权势折腰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喜欢权势和美色的俗人。

    邵君逸嘟囔了一句,骂骂咧咧离开了。

    这时,户部尚书许书睿走了过来。

    瞧见来人,袁朔恭敬地行礼。

    许书睿将女婿上下打量了一番,着实没觉得他长得多好看,怎么就将自己女儿迷成那个样子,写那般露骨的话来诉说爱意。

    许书睿看女婿的目光不似上次见时那般和善了。

    “袁侍郎,忙于朝堂公务是好事,只是家里人也莫要冷落了才是。”

    袁朔躬身认错:“是微臣的错,微臣以后一定注意。”

    许书睿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昭儿要是哭着回来跟公主说你的不是,你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赶紧哄好她。”

    袁朔一愣。

    许书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等到袁朔走到宫门口时,看到了早已等在原地多时的英王。

    “见过殿下。”

    英王笑着说:“袁侍郎自从娶了郡主可谓是春风得意,如今又破了兵部偷盗器械案,升职指日可待,本王先提前向袁侍郎道一声喜了。”

    刚刚在朝堂上袁朔说明了整件事的始末,此事是那名来自岭南的兵部主事做的,他将兵部的防御和器械图的位置泄露出去,导致黑衣人成功潜入了兵部,如今他已经被抓了。

    英王虽然在笑,那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袁朔看向英王:“多谢殿下厚爱,微臣只是在做该做之事。”

    英王意味深长地说道:“哦?袁大人敢说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袁朔:“微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英王:“向外传递消息的奴仆是郡主身边的人,跟了郡主十年,袁大人却从未审讯过郡主,直接断定事情是那奴仆个人行为。仆从犯错,主子却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袁大人对别人尚能刀刀见血,怎么对郡主就怜香惜玉了呢?”

    袁朔眼眸微动,淡定道:“王爷许是不了解刑部办案的方式,并非所有有嫌疑的人都会被叫来审讯。有些人在审讯之前便已经解除了嫌疑,故不用单独审讯。微臣手中并无证据能证明四喜是被郡主授意去做了那些事。”

    说完,他反问了一句:“难道王爷手中有证据?”

    英王:“并没有。查案子是你们刑部的职责,袁侍郎怎么还问本王要证据了?你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当尽职尽责做忠君爱国之事。”

    虽英王话里话外在职责袁朔不尽心尽力又袒护昭然,袁朔的神色却丝毫未变,他看着英王的神色,忽然道了一句:“听闻王爷和郡主私交甚笃,郡主如今解除了嫌疑,王爷怎么看起来并不开心?”

    英王心里生出了对袁朔的不满之意,面上却依旧笑得和颜悦色,道:“怎么会呢?本王特意等在这里便是想问一问阿昭表妹的事情。本王与阿昭表妹一同长大,情谊不同于常人,对她自然也就多关心了些。本王怕袁侍郎后面再为难阿昭,此次是想为她说情的。”

    他虽准备弃了许昭然,但如今许昭然没中计,她背后的长公主还要顾及。

    袁朔:“说情就不必了,微臣定会公事公办。郡主既没有嫌疑,也无须受审。”

    英王:“那就好,听到袁侍郎这样说本王也就放心了。”

    试探结束,英王准备离开,他刚要转身,就听袁朔的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难道不觉得犯事的那名兵部主事有些眼熟吗?”

    英王神色僵在了脸上,很快他调整好情绪,脸色已恢复如常,道:“不觉得,本王从未见过他。”

    袁朔:“哦,这样啊。”

    英王反问:“袁大人这样说是在怀疑本王吗?”

    袁朔:“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只是听说大概十年前,殿下身边有一个侍卫,长得跟这名主事颇有几分相像,故有此一问。”

    问完,袁朔便盯着英王的眼睛。

    英王从未与袁朔打过交道,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处事风格。旁人若是查到了什么信息,拿到了什么证据,他们害怕打草惊蛇,都会严防死守,在背后私下调查,绝不会当着怀疑之人的面说出来。要等拿到确凿的证据才会说的。

    袁朔反其道而行之,竟然直接把这些事透漏给他。

    英王即便再善于隐藏,刚刚听到的那一瞬间还是慌了一下。他迅速克制住内心的慌乱,面上依旧淡定如常:“十年前?那么久远了。本王虽然手中没什么实权,可皇上厚待于我,身边服侍的人也不少,虽不过百,也得七八十个。莫说十年前的人,即便如今跟在本王身边的侍卫本王也没能认清楚。”

    袁朔:“王爷不必紧张,微臣只是随口一提。”

    英王面上淡定心中则是已经乱了,他没想到袁朔已经知晓那名侍卫的事情。他没再多问此事,转身上了马车。

    袁朔看着英王离去的背影,对于自己的猜测更加确认了几分。人在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不会骗人,他刚刚敏锐地察觉到了英王眼底的不自在。

    英王是前太子的遗孤,身份过于特殊,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无法定他的罪。就连去查他都不能大张旗鼓,不然就是陷皇上于不仁不义的地步。

    而他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

    只是有一丝猜测。

    他调查过那名兵部主事,无论他怎么查都没有查出来他和英王有直接的联系。要么是他猜错了,要么是英王隐藏得好。

    他更相信是后者。

    上马车后,英王脸色沉了下来。

    阿辉在一旁低声说道:“王爷,要不要杀了他?”

    英王压低了声音:“蠢货!袁朔如今已经知道了他身份,刚刚特意问本王便是在挖坑。他挖好了坑就等着咱们跳下去,你这时去动手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暴露身份?”

    袁朔这人心机太深了,他明明早已查到了那名主事,却一点都没暴露出来。明面上一直在查昭然,误导了他们。

    好在袁朔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幕后主使是他。

    这些年他一直小心谨慎,从未在交代事情时露过面。

    阿辉:“难道什么都不做,万一他没忍住说了出来……”

    英王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我相信他。当年他一家人都是父王救下的,父王还因此中了毒。”

    说完,英王又睁开了眼。

    “让人去他面前提一提当年的事吧,免得他忘了他这条贱命是谁给的。”

    阿辉:“是,王爷。”

    过了片刻,见自家主子脸色一直不太好看,阿辉道了一句:“都怪昭然郡主,若是她听从王爷的意思换了您为她准备的折子袁朔也就不会怀疑您了。”

    英王冷笑一声。

    阿辉转念一想,说道:“您说她该不会是猜到了咱们的计策,知道咱们想将此事推到她的身上,如果她换了折子袁朔就会认定她是幕后主使,所以才没换折子的吧?”

    英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就她那个脑子能想到这一点?本王与她一同长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再清楚不过了。”

    许昭然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心思单纯,说难听点就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从小到大他只需暗示一下,她便会为他做所有的事情。

    阿辉:“既然郡主想不到这些,难不成她真的如同信中所说的那样这么快就爱上了袁朔?”

    阿辉指的是朝堂上的那一封情书。

    关于这一点英王就有些迟疑了。

    许昭然虽是个蠢货,袁朔却是个城府深的。从前许昭然对他言听计从,如今袁朔若是略施小计,她未必不会对袁朔如此动情。

    不过,想到从前许昭然对袁朔做过的事情,他又从心底否定了这一点。

    许昭然是不可能爱上袁朔的。

    许昭然这个人出身不好,眼睛却长在了头顶上,从不把那些身份低贱的人看在眼里。从前也不止一次当众羞辱袁朔,以及袁朔的家人。

    就算许昭然忘记了这些事情,袁朔也不可能忘记的,他怕是也厌极了许昭然。

    阿辉:“万一郡主真的爱上了袁朔,那可就麻烦了,她可是知道不少咱们的事情……”

    英王的眼眸一下子冷了下来,他道:“待本王试探一下,如果她真的生了异心,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虽然许昭然不可能爱上袁朔,可她最近做的事情,说过的话,也证明她已经和他离心了。

    阿辉:“是。”

    24  ☪ 第 24 章

    ◎“微臣会当真。”◎

    昭然在府中忐忑不安了许久, 目光频频看向院门处。直到吃午饭时,依旧没人来。

    阿满不知她心中所想,问道:“郡主可是在等大人?不如我让人去给大人传个话?”

    昭然矢口否认了:“谁说我在等他了?我可没有等他。”

    她在等来抓她的人。

    抬头瞧瞧天色, 已经午时了,想必早就下朝了, 若是袁朔想要抓她早就来了, 想必自己此次又逃过了一劫。

    昭然身心舒展, 想到一事,站起身来,道:“走,去正院。”

    阿满见郡主神色又恢复如常,心中的担忧减少了一些。

    到了正院,厨房的人刚刚将饭菜端上来, 众人尚未用饭。

    见昭然来了, 姜氏站起身来,对一旁穿着豆绿色衣裳, 长相平常,看起来颇为憨厚的丫鬟道:“吩咐厨房再加两个菜。”

    昭然盯着丫鬟看了两眼, 转头看了看桌子上两荤两素, 道:“母亲, 不用了, 咱们就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姜氏:“那怎么行, 还是加两个菜吧。”

    丈夫吩咐过, 对待郡主一定要恭敬有加。今日桌子上的菜太少了。

    见那丫鬟要走, 昭然佯装生气道:“母亲, 您若是这样, 我就今儿就不在这里吃了。”

    姜氏察觉到昭然是真心不希望她再夹菜,终于作罢。

    随后,三人落座。

    昭然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刚刚那个丫鬟,道:“这个小丫头我从未见过,是新来的吗?”

    姜氏:“不是新来的,她叫阿桐,在厨房帮忙,偶尔来屋里伺候着。”

    原来不怎么在正院,怪不得袁朔也不曾将她揪出来。昭然脸上一副了然的神色:“哦,怪不得之前一直没见过。看起来长得好生喜庆,是从冀州跟过来的吗?”

    姜氏笑着解释:“不是,是来到京城之后才来府中的。初来京城之时,我去外面挑人,瞧着一众人中属她最老实就将她带回了府中。”

    昭然心中再次感慨,英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这种小细节都不放过。他想往袁朔身边塞人,没有直接安插在袁朔身边,而是安插在了姜氏身边,根据姜氏的喜好来安排人。

    他只需故意安排几个不老实的,再将自己想安排的人放入其中,姜氏定然会选中他希望她选择的人。

    昭然没再多说,收回了目光,看向姜氏:“母亲眼光果然好。”

    姜氏:“用人啊,长相还是其次,关键要忠心、老实、能干。”

    昭然:“母亲说得对。”

    昭然没再多言,和姜氏子薇一同用饭。

    用饭期间,那名叫阿桐的婢女既不会如同屋内其他的婢女一般有意无意讨好她,也不会说些俏皮话来引起主家的注意,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叫她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英王安排在姜氏身边的人倒是比安排在她身边的人老实多了。

    昭然什么都没做,吃过饭便回了梧桐苑。

    回去后,阿满好奇地问:“郡主,咱们身边那个不忠心的被您撵回了公主府中,这个您为何不趁机发落了她?”

    昭然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的,可是在看到阿桐的时候改变了主意:“我本想着她若是个招摇的,便寻个借口将她辞掉,如今瞧着她老实的模样,倒不好做些什么了。况且,她是母亲的人,我不好发落的。”

    阿满:“难道就任由她在府中往外面传递消息吗?”

    昭然:“自然不是,此事我寻个机会跟袁朔说一下,还是交给他处置吧。”

    阿满:“嗯。”

    袁朔出宫后去了刑部大牢,一直在审讯犯人。直到天黑方才离开。回去后径直去了书房,等到亥正,方才回了梧桐苑。

    听到袁朔的动静,昭然立即小跑着来到了袁朔面前。

    她今日一直觉得有些不安。虽然一切都风平浪静,可她仍旧觉得忐忑。她特意在等着袁朔。

    袁朔再不回来她就要睡着了。

    她已经连续三日没跟袁朔吹彩虹屁了,再不吹她晚上就要头疼了。她顾不上昨晚对袁朔的埋怨,连忙上前扯住了袁朔的衣袖,撒娇道:“夫君,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好想你呀。”

    袁朔目光落在了许昭然的脸上。

    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今日早朝时被当众读出来的那封信。

    她并没有听从英王的话将折子换掉,究竟是发现了英王的意图还是真的与英王一刀两断了?

    他这是什么反应?昭然被他看的不自在极了,不过她忍住了。

    见袁朔只是看她并没有将她甩开,她心安了几分。

    袁朔盯着昭然的脸看了片刻,低头看向了昭然裸露在外的脚。

    那双脚长得极小,脚趾粉粉嫩嫩的,透露出几分可爱。

    袁朔眸色微变,道:“天冷,郡主莫要光脚下床。”

    昭然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因为着急忘了穿鞋,她忙将脚往里缩了缩,道:“我这不是太过想念夫君,太着急,忘了穿了么。”

    袁朔没说什么。

    昭然大胆地试探了一句:“夫君可是心疼我了?”

    袁朔看向昭然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但他仍旧没说话。

    昭然被他看的心头突突的跳,他不会还是将四喜的事情归到了她的头上吧?他不说话,当真是吓人得紧。

    昭然忍住心头的害怕,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又故意逗他,同时也含有试探之意:“要不夫君将我抱回去吧。”

    想到许昭然做过的种种事情,袁朔当真是看不透她。

    昭然被看的不自在极了,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跟夫君开——”

    玩笑呢。

    话未说话,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她一时不察,差点被摔下去,连忙抬手圈住了袁朔的脖子,一脸惊恐地看向他。

    他……他怎么这般听话了,她说让他抱他就抱了。

    袁朔抱着昭然大步朝着床边走去,将昭然放在了床上。将人放下后,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身体往下压了压。

    昭然吓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袁朔这是想干什么?!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来昨日在书房中看到的那本花花绿绿的本子。

    他不会是想……

    “我……我……我开玩笑呢。”

    昭然紧张地结结巴巴说道。

    瞧着昭然眼中惊恐的神色,袁朔嗤笑一声,果然如此。

    一向面无表情的袁朔竟会对她露出来嘲笑的神色?昭然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袁朔一直都将自己的情绪藏得极好,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厌恶她也从不表现在脸上,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已经对她讨厌到了极致,忍不下去了?他不会现在就想杀了她吧?

    袁朔很快又收起脸上的神情,恢复了以往淡漠而又疏离的神色。他直起身子,淡淡道:“郡主月事刚过,莫要着凉了。”

    听着袁朔关心的话,昭然顿时松了一口气:“啊,哦,好的。”

    袁朔背过身去。

    昭然提着的心彻底放下去了,真好,又活了一天。昭然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在心中默念。

    袁朔却在此时忽然又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昭然认真地说道:“郡主往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昭然愣住了,手放在胸口上忘记缩回来。这种话,哪种话?是刚刚的那些话吗?

    这就受不了了?

    想到刚刚袁朔嗤笑的模样,昭然故意反问:“为何不能说,我们可是夫妻。”

    袁朔静静看着昭然姣好的面容,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因为郡主说多了微臣可能会当真。”

    25  ☪ 第 25 章

    ◎崇文侯府。◎

    听到袁朔的话, 昭然蓦然瞪大了眼睛。

    当……当真?

    袁朔是在跟她开玩笑的吧。

    他不是一向冷心冷情,不近女色,除了女主没人能入他的眼吗?他当什么真啊!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 她终究不敢再多说了。

    袁朔就这般静静看着昭然。

    昭然被他看的不自在极了,悄悄将一旁的被子扯了过来, 人往下滑了一下, 被子渐渐覆盖住她的下巴, 鼻子,眼睛……直到终于看不到袁朔,她心头的紧张终于消散。

    袁朔见她如此,静静看了片刻,转身去了净房。

    昭然听到动静,悄悄将头露了出来, 缓缓吐出来一口气。

    袁朔一番收拾后躺在了榻上。

    这下不平静的人变成了昭然。

    熄灯之后, 屋里一片漆黑。

    昭然盯着榻的方向看了许久,一直没看到袁朔有任何的动静。

    她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袁朔刚刚竟然会跟她开玩笑。

    多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不过, 他既然会跟她开玩笑的话,那是不是说明袁朔没有将她列为怀疑对象, 英王也没能将锅甩到她的身上?

    这样一想, 昭然的心情顿时大好。至于刚刚袁朔嘲讽她的神色, 被她抛之脑后了, 她沉沉睡去。

    梦里,昭然梦到了袁朔, 袁朔的面容变得十分狰狞, 一直对她说会当真, 那样子似是想杀了她。昭然吓得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时, 天色微微亮。

    她掀开床幔, 透过微光看向了一旁的榻上,只见那里已经空了,袁朔早就起床了。

    昭然又躺了回去,心渐渐平复下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心中开始埋怨袁朔。袁朔这人也太坏了,干嘛没事吓唬她,害的她没睡好,做了一夜的噩梦。

    不过,看在他没有因为四喜的事情将怀疑她的份儿上,她决定原谅他了。

    在床上躺了片刻,实在是睡不着了昭然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满见昭然这么早就醒过来,有些惊讶。

    “郡主,您今日怎的起这么早?”

    昭然总不能说梦到袁朔杀了她吓醒的吧,她道:“嗯,想着今日要去侯府,便醒的早了些。”

    阿满:“大人也还没去上朝呢。”

    昭然:“哦。”

    他走没走跟她也没多大的关系。

    阿满:“您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昭然在脑海中想了很多吃食,也没想好吃什么,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问:“你刚刚说夫君还没去上朝?”

    阿满:“对,此刻距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以前驸马差不多就是那个时辰去的。”

    昭然见时间还早,道:“我知道了,早饭不用厨房准备了,我去做。”

    袁朔没有像书中一样抓住机会就将她置于死地,她还是很感谢他的。不如今日为他做顿饭,增加一下再他心中的好感度。

    阿满:“郡主,咱们今日还要去侯府,会不会累着您?”

    昭然:“没关系,做饭费不了多少事儿的。”

    昭然很快便收拾好了,带着阿满去了厨房。

    侍郎府的厨房昭然第一次来,虽然这里不似长公主府的厨房那般大,也足够用了。昭然调了肉馅儿,蒸了一锅包子。一转头,她瞥见了旁边放置的东西,竟然有肉冻,思及昨晚的梦,她心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调好肉馅儿,里面又放入了切碎的肉冻,直接包在了一起,再次上锅蒸。

    最后,昭然做了一碗胡辣汤。

    起锅烧油,油热了放入葱姜爆香,加水,放入一些配菜,水开了勾芡,最后放入调料。因为袁朔爱吃辣,所以胡椒粉和辣椒粉多放了些。

    做好这一切,昭然捡了几个包子和一盘子灌汤包提着食盒去了前院。

    到了门口,她笑意盈盈地问:“夫君,我可以进去吗?”

    屋内很快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进。”

    昭然让阿满等着外面,自己提着食盒走进了书房。

    随着昭然走近,袁朔鼻间渐渐传来熟悉的栀子花香,以及一股饭菜的香味儿。

    袁朔合上手中的折子,看向了昭然。

    昭然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夫君,起这么早饿了吧,我亲手给你做了些吃食,你尝一尝。”

    袁朔:“劳烦郡主了,郡主金尊玉贵,这种事让厨房的人做便是,免得脏了郡主的衣裙。”

    说着话,昭然将食盒里的包子都拿了出来。正欲端胡辣汤,手被烫了一下,连忙缩了回来。

    袁朔见状,瞥了一眼昭然被烫红的指尖,又收回了视线,道:“微臣来吧。”

    昭然也没再勉强,缩回了手,坐在了袁朔对面。

    袁朔从食盒中将一大碗胡辣汤端了出来。

    看着两盘子包子和一大碗胡辣汤,问:“郡主吃过了吗?”

    昭然:“还没呢,我不饿,一会儿我去正院陪母亲一起吃。”

    说罢,她开始催促袁朔:“你快尝尝我今日包的包子好不好吃。”

    袁朔:“这些都是给微臣准备的?”

    昭然点头:“是啊。”

    此时距离上朝没多少时间了,袁朔没再矫情,净手后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许昭然的手艺他尝过,做出来的吃食比府中的厨子还要好。今日的包子虽然不是辣的,但味道一如既往地好。

    袁朔吃饭时并不似他平时表现的那般斯文,三两口一个大包子就下肚了。吃完一个包子,他慢条斯理说道:“味道极好,微臣能吃到郡主亲手做的吃食实乃三生有幸。”

    袁朔说这番话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昭然却依旧很开心。毕竟,她做出来的吃食被人喜欢了。

    “你吃太快了,别噎着了,快喝一口汤往下顺一顺。”

    袁朔端起胡辣汤喝了起来,刚喝了一口眼神就变了。他仔细看了看汤里的东西,又抬头看向了昭然。

    “郡主有心了,微臣受宠若惊。”

    昭然又顺口胡乱说些讨好袁朔的话:“你是我夫君,是我的天,了解你的口味是我该做的事情。”

    袁朔将汤碗放下,再次看向昭然。他明知许昭然是故意这般说的,并非出自真心,但还是说道:“郡主折煞微臣了,莫说郡主您身份尊贵,即便是寻常人家的妻子,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您最应该做的是照顾好自己。”

    昭然愣了一下。

    袁朔作为一个古代人思想竟然比很多现代人还要超前。毕竟在现代很多男子依旧觉得妻子照顾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些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她只道:“哦,我知道了。”

    袁朔又继续吃起了包子。

    天色尚早,屋内视线昏暗,桌前燃着蜡烛,屋内点着油灯。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渐渐亮了起来。袁朔的脸一半在昏暗中,一半沐浴着微光。

    他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因他脸型五官立体,此刻在光与影的交汇中更显英俊。

    让人分外心动。

    不得不说,袁朔这张脸长得可真好看。不仅长得好看,能力还强,还尊重女性。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男人不属于她,甚至还处心积虑想要弄死她。

    一想到这一点,刚刚内心对袁朔升起的一丝好感又渐渐落了下去。

    她见袁朔一直在吃其中一个盘子里的包子,指了指一旁的灌汤包,道:“夫君怎么不吃这个盘子里的灌汤包,灌汤包也很好吃。”

    袁朔早就看到了另一盘包子,但他没动。他不是一个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人,吃食方面也不例外。那包子看着就有几分奇怪,软趴趴的,不似另一个盘子里的包子饱满。

    听到许昭然说,他拿起筷子朝着灌汤包而去。就在他的筷子即将碰到包子时,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看向了许昭然。

    昭然眼中的狡黠和期待尚来不及收回,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的。

    即便昭然意识到袁朔在看她,想要收回目光时也已经晚了。

    袁朔从食盒中拿出来一个空盘子,将一个灌汤包放入了里面,随后将盘子递给了昭然。

    “郡主忙了一早上也饿了吧,不如一起吃吧。”

    昭然错愕地看向袁朔。她正想看袁朔出糗呢,怎么下一瞬包子就到了自己面前。

    “我不饿,我说了我一会儿跟父亲母亲一起吃。”

    袁朔却没再将包子端回来,示意昭然先吃。

    昭然抬手将盘子递给了袁朔:“还是夫君先吃吧。”

    袁朔没有接盘子。

    昭然挑眉,故意激他:“你是不是不敢吃,怕我下毒了?”

    袁朔却丝毫不上当:“郡主若是想毒死微臣有很多机会,微臣自是信任郡主的。”

    信任?多好笑的笑话。是准备要弄死她的那种信任?昭然又道:“既然信任我,那你为何不吃,可是瞧不上我的手艺?”

    袁朔静静看向昭然,说了一句令昭然意外的话:“微臣见识浅薄,不知该如何下口。”

    昭然:……

    他倒是诚实。

    可这样一来她就不能看袁朔出糗了。

    不得不说,真诚果然是必杀技。

    昭然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将盘子端了回来,拿起筷子夹起包子,先咬开一个小口,随后将里面的汤汁倒入勺子里,将汤汁喝了,再沾点醋,小口小口将灌汤包吃掉。

    袁朔看着昭然这一系列的动作,明白了她的小心思。

    聪明人果然不好骗。瞧着袁朔了然的神情,昭然觉得没意思极了。这男人怎么跟个被冰封的木头人一样,不管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都无动于衷。

    逗他一点乐趣都没有。

    “学会了没,要不要我再教你一遍?”

    她索性不再装了,又夹起一个灌汤包吃了起来。

    袁朔:“学会了,多谢郡主。”

    说罢,他也学着昭然的模样吃起灌汤包。

    “味道极好。”

    昭然本想着吃两个就走的,可瞧着坐在对面的袁朔狼吞虎咽的模样,她突然觉得饿了。

    昨日她一直在担心袁朔会不会在朝堂上将她扯出来,担心自己会不会下一刻就被人抓到刑部大牢里去,一整日都没好好吃饭。此刻吃了两个灌汤包,食欲一下子来了,她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包子。

    嗯,果然自己做的包子最符合自己的口味,她的手艺可真好。

    昭然吃的有滋有味的。

    吃完一个包子,又吃了一个包子。

    一不小心就吃撑了。等她吃完两个包子,这才发现袁朔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正静静看着她。

    昭然想到自己刚刚的饭量,不知为何忽觉尴尬,解释了一句:“我平日里饭量没这么大。”

    袁朔:“嗯,郡主饭量小,吃的不多。”

    昭然顺势将锅甩给了袁朔:“都怪夫君吃的太香了,害的我也吃多了。”

    袁朔从善如流地应答:“嗯,是微臣的错。”

    袁朔反应越是平静昭然越觉得尴尬,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站起身来,道:“我先走了,你快去上朝吧。”

    说罢转身离开,然而起得太急不小心将桌子上的书碰掉了。昭然下意识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几本书,正欲将书放在桌子上,她忽然看到了手中拿的是什么。

    赫然便是那本花花绿绿的书。

    她前日走时被空白的折子吸引住了,忘记将此书放置在原处,没想到袁朔竟没收起来,还放在桌子上。又或许是袁朔日日看?

    想到里面的内容,昭然的脸微微泛起了红晕。不,她不能被袁朔看出来异常,她缓了缓神,装出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她的脸涨得通红,脸上却装出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将书放在桌子上。

    “这什么书啊,看起来这么奇怪,你怎么还看这种书?”

    指责完袁朔,昭然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匆离去。

    袁朔看着被昭然放在桌子上的书,想到她刚刚的脸色,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不自在。

    昭然本想回梧桐苑的,想到早饭还没做完,又去将包好的灌汤包蒸好,端着包子去了正院。

    姜氏第一次吃昭然亲手做的东西,别提有多震撼了。儿媳贵为郡主竟还会为他们下厨,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郡主以后可别做饭了,弄脏了您的手。”

    一家人果然说不出来两家的话,姜氏和袁朔的话几乎一致。

    昭然:“我也要吃饭的嘛,做一个人的是做,一家人也是做。况且厨房的人也帮了不少。”

    姜氏不善言辞,不知该说些什么,听昭然的话吃起了她做的早饭。

    吃过饭,昭然收拾了一番,带着袁子薇去了崇文侯府。

    她一下马车,门口的管事的就热情地迎了过去,对昭然笑着说道:“三姑娘,您回来了,老夫人一早就等着您了。”

    许书睿是侯府的嫡次子,侯府长子有两个女儿,次子有一女,三子也有一女。昭然这一辈中行三。

    昭然自从醒来身边人都称她为郡主,侯府的人却称她为三姑娘。郡主的称谓是按照长公主那边叫的,三姑娘却是按照侯府这边排行。

    她记得书中提过老夫人和泰宁长公主这对婆媳关系微妙,没想到在她的称呼上也体现出来了。

    “您客气了。”

    赵管事见昭然如此客气,着实吓了一跳。昭然郡主一向瞧不上侯府的,每次来侯府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什么都一脸嫌弃。莫说是对他,即便是对府上的公子小姐她也鲜少拿正眼看过,也就对老夫人客气些。

    “三姑娘折煞我了,您请。”

    昭然对着赵管事点了点头,随婢女朝着侯府走去。

    不知是不是昭然的错觉,一路行来她总感觉身边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当她看过去时,众人又都挪开了目光。

    昭然感觉自己像是哪里有问题一般,她靠近了子薇,小声问了一句:“我今日的妆容可有问题?”

    袁子薇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宴席,心中紧张到不行,听到嫂嫂的问题,她吓了一跳,随后看向嫂嫂。她细细将昭然打量了一番,道:“没有,嫂嫂今日光彩照人,漂亮极了。”

    昭然临出门前照过镜子,今日她打扮得分明很好看。

    “难道我衣裳脏了?”

    说着,她在袁子薇面前转了个圈。

    袁子薇摇头:“没有,嫂嫂的衣裙很好看。”

    昭然皱眉。既然妆容没问题,衣裳也没问题,那究竟是哪里的问题?莫不是她的错觉?

    “你可有发现旁人一直在盯着咱们看?”

    袁子薇早就发现了。她今日紧张极了,觉得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都在笑话她,对她指指点点。闻言她垂了垂头,双手捏着衣角,怯懦说道:“发现了。”

    昭然只听到了子薇的答案,并未注意到子薇的异样。她觉得奇怪极了,这些人到底为何要盯着她看?照理说大家应该都见过原主才对,不会对她产生好奇,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只听袁子薇又小声地说道:“抱歉嫂嫂,都是我给你丢脸了,早知道我今日就不来了。”

    听到袁子薇的话,昭然回过神来看向她。

    瞧着子薇紧张又愧疚的神情,她明白了什么,她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笑着岔开了话题:“跟你有何关系?他们不是在看你,是在看我。定是我今日太美了,所以旁人才一直盯着我看。”

    子薇因为昭然的话心中没那么紧张了。

    昭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可以很确定众人在议论她,绝不是在看子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这种旁人皆知我不知的感觉太难受了。等见完老夫人她定要好好打听打听。

    两人说着话继续朝前走去。

    刚走到拐角处,迎面就过来两个打扮得十分漂亮的年轻姑娘。

    这二人年纪相仿,瞧着相貌也有几分相似,区别在于两人的气质不太一样。一个沉静如水,一个笑得张扬。想必是姐妹。

    年轻的那位先开口了:“呦,这不是咱们尊贵的郡主殿下么,什么风将您吹来了呀。”

    另一位姑娘蹙了蹙眉,柔声斥道:“四妹妹,今日是祖母的寿辰,你莫要生事端,仔细祖母知道了罚你。”

    听到二人的谈话,昭然猜到对面二人的身份了。

    这二人想必是许家的姑娘。

    许家一共四位姑娘,大姑娘已经嫁人,二姑娘和四姑娘尚未出嫁。这二人均未盘头,想必一位行二,一位行四。

    许燕然还是很怕这位二姐姐的,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

    许柔然:“跟郡主道歉。”

    许燕然抿着唇不说话。

    许柔然皱了皱眉。

    昭然上前,和许家两位姑娘见礼:“见过二姐姐,四妹妹。”

    见她如此,许家两姐妹脸上都流露出来惊讶的神色。

    许燕然更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许昭然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每次见了她们都要让她们行礼,何时见她主动跟她们见过礼,莫不是傻了?

    “你不会是没嫁成英王,受到了刺激,傻了吧?”许燕然脱口而出。

    子薇不喜欢这个说话的姐姐,这个姐姐看上去对她嫂嫂有敌意。只是,英王是谁?嫂嫂不是嫁给她哥哥了么。

    昭然正欲反驳,许柔然先开口了。只见她神色一肃,顿时冷了脸。

    “四妹妹,慎言!三妹妹何时喜欢过英王殿下?二婶儿是英王殿下的亲姑母,英王殿下时常去公主府,亲戚之间互相走动是常有的事。你莫要听信外面的传言坏了三妹妹的名声!”

    许柔然这一番话将昭然和英王殿下的关系解释为亲戚。她既没有否认二人关系好,还澄清了误会。

    许燕然委屈死了。许昭然从前日日跟在英王的身后,她喜欢英王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又不是她瞎说的。平日里她和许昭然吵架二姐姐也不似今日这般偏帮。如今怎得只帮着许昭然不帮着她了?她才是和二姐姐有血缘关系的人,许昭然不过是捡来的。

    “我又没说错……”

    话未说完,许柔然的目光就看了过来。那目光不同于以往的沉静,带着几分凌厉。

    许燕然顿时不敢再说。

    许昭然想,不愧是将来要做王妃的人,许家的这位二姑娘这般年轻便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

    许柔然不知昭然心中所想,她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昭然一旁的子薇身上。她上前半步,握住了子薇的手,笑着说:“瞧这位妹妹钟灵毓秀,可爱动人,想必是袁家妹妹吧。”

    昭然想让袁朔的妹妹入许家的女学,此事长公主早已知会过祖母,许柔然也知此事。她们原本就说定今日昭然带着袁朔的妹妹来侯府。

    昭然在心中为许柔然竖起了大拇指。该威严时威严,该温柔时温柔,聪慧又识大体,怪不得能被康王妃选中做儿媳。

    许燕然一听那个小姑娘是袁朔的妹妹,终于明白自己闯了祸。她虽不喜许昭然,也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开口:“那个,袁家妹妹,你别误会。我刚刚胡说的,我就是看不惯三姐姐才那样说她,她和英王没有任何关系。”

    在许柔然解释过后子薇就听明白了,嫂嫂和英王是表兄妹,她心思单纯,并未多想。

    昭然瞥了许燕然一眼,心想,这个小姑娘倒也没那么讨厌。

    子薇有些紧张,也不知该如何回话,腼腆地笑了笑没说话。

    昭然:“子薇,这两位是我大伯家的二姐姐和三叔家的四妹妹,你快和两位姐姐见礼。”

    子薇从许柔然手中抽出来手,后退半步,朝着二人行礼。

    许家两姐妹也对子薇见礼。

    许柔然目光落在了昭然身上。

    “三妹妹,我带你们去见祖母吧。”

    昭然:“劳烦二姐姐了。”

    往日许昭然和许燕然两姐妹见了面就要掐,今日许昭然一直安安静静的,而许燕然一时不适应她这种样子,站在一旁打量她,也没说话。

    一行人只能听到许柔然轻轻柔柔地和子薇说话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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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 第 26 章

    ◎昭然知晓折子被当众读出来。◎

    不多时, 一行人来到了云寿院中。

    今日是老夫人寿辰,云寿院极为热闹,还没进入正堂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

    见几位姑娘来了, 门口的丫鬟连忙掀起了帘子。

    几人一入内,那些比昭然身份低的妇人和小姐纷纷起身, 朝着她行礼。

    随后昭然携子薇给老夫人行礼。

    许老夫人笑得很是慈祥, 她朝着昭然招了招手, 道:“快过来让我瞧瞧,一个月不见,我怎么觉得你胖了些。”

    昭然上前,供许老夫人看。她笑着回应:“可不是胖了么,吃得好睡得香,长了不少肉。”

    许老夫人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这是昭然成亲后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孙女, 她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昭然从前虽然对她也很恭敬,但和今日的恭敬不同。不过, 很多女子成婚后多少会与婚前不同。

    许老夫人暂且将疑惑压下,笑着说:“可见袁家没有亏待你, 皇上这婚啊, 赐的极好。”

    昭然笑着没说话, 垂眸, 一副害羞的模样。

    她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按照书中描述,原主在得知皇上赐婚后极为不满, 在京城大闹。不仅去了刑部找袁朔的麻烦, 还跑去讥讽袁家父母。她更是在婚宴上大闹了一场。此事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会

    原主的脾气性格火爆, 身份又尊贵, 一般人不敢在她面前说这些令她不悦的事情, 生怕哪里惹到了她又当众发起脾气来。

    如今她并未在任何公开场合表示对袁家的满意,以及对袁朔的喜欢。照理说老夫人应该不会当众夸赞袁家才对。为何此刻突然这般说了?想到刚刚一路行来众人对她的打量和议论,她猜想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件事与她和袁朔有关。她的心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皆知而她不知的事情。

    许老夫人大笑一声:“瞧瞧她,还害羞了呢。”

    昭然并未害羞。她又不喜欢袁朔,有什么可害羞的。可许老夫人说她害羞了,今日是她的寿辰,她就只能害羞了。

    她一头扑进许老夫人怀里,忸捏道:“祖母~”

    许老夫人见昭然与她亲近,笑着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旁人也议论起来。

    “郡主和袁侍郎当真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是啊。”

    ……

    昭然听着这些祝福她和袁朔的话,心底的疑惑更甚,她暂且将这些压制住了。

    一番说笑过后,昭然将自己送的礼让人递了过去,是一块玉雕的兽石,价值不菲。

    许老夫人又是将昭然好一顿夸,抱着她说着心肝宝贝儿的亲热话,直说的昭然不好意思。

    许老夫人又道:“前些日子我去宫中,太后赏了几匹宋锦,我瞧着那颜色有些鲜亮。你年轻,正好适合你,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带上。”

    话音刚落,一旁有几个丫鬟拿着几匹布过来了。

    昭然对布料并不了解,只觉得这布好看得紧。听着周围人羡慕的声音,再看一旁许燕然脸上嫉妒的神情,她便知晓这布料怕是十分珍贵。

    “祖母,我那里衣裳很多,前些日子又做了些,穿不完呢。这般好的布料祖母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许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昭然的手,笑着说:“我专门给你留的。”

    许老夫人一副和昭然熟稔又心疼小辈的模样。

    有人道:“老夫人真是疼爱郡主呢。”

    又有人道:“是啊,只有郡主这样尊贵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千金难求的宋锦。”

    许老夫人一脸和蔼的表情,说:“昭然不在我身边长大,我每次见了她都欢喜的不得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留给她。”

    昭然忽然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许老夫人若只是单纯想送她东西可以私下送,当众送那便是想告诉大家她对自己的重视。不过,与其说对自己的重视,倒不如说是对长公主府的重视,拉近两个府之间的距离。

    既然老夫人有目的,她不如成全了她。

    当许老夫人和人说完话,再次说要将太后赏赐的宋锦送给她时,昭然这次没有推拒,笑着说道:“既然祖母舍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果然,老夫人笑意加深了,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本就是给你留的,你拿着便是。”

    昭然看向一旁的许柔然和许燕然,道:“想必祖母已经给二姐姐和四妹妹留过了。不过,我瞧着这布料也很适合两位姐姐妹妹,我借花献佛,不如咱们三姐妹一人做一身衣裳。”

    许柔然看向老夫人。

    许燕然眼里的喜色掩不住。

    昭然记得书中老夫人对她也很好,许燕然没少因为此事心中愤愤不平。许燕然如此,一则是因为原主并未在许家长大,二则是因为原主只是长公主的养女,和老夫人没有血缘关系。

    既然是太后赏赐的,估计也不会太多,许柔然和许燕然定是没有的。

    许柔然是要嫁给华郡王的,是未来的康王妃。从刚刚的事情看许燕然这个小姑娘也不坏,她不想激化和许家姐妹的矛盾。

    许老夫人看向许昭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什么,迎着许柔然的目光,她点了点头。

    许柔然笑着说:“那我和四妹妹就谢谢三妹妹了,到时候咱们一起穿上新作的衣裳,好让祖母瞧一瞧。”

    众人又是一番恭维,夸许昭然好看又懂事,夸许家几个姐妹和睦。

    此事说毕,昭然将子薇介绍给老夫人。

    许老夫人朝着子薇招了招手,握住了她的手。

    “瞧瞧这小模样长得多俊啊,等再过几年还不知要把京城的这些儿郎们迷成什么样子。”

    说着话,许老夫人将手上的碧玉镯子褪了下来,戴在了子薇手腕上。

    子薇的脸刷得一下子就红了。

    来之前爹爹和娘亲交待了她许久,让她在崇文侯府谨言慎行,莫要给嫂嫂招祸。她原以为侯府都是洪水猛兽,对来这里读书产生了惧怕和排斥的心理,结果见的这几位侯府贵人一个比一个慈眉善目,可比她在冀州时遇到的族中人和善多了。

    子薇不知,越是大家族越是注重颜面。不管私下如何闹,也不管心里多么不高兴,面子上一定会过得去,不会轻易给人难堪,让旁人看了笑话去。这也是许燕然虽然不喜欢昭然,也会在子薇面前维护昭然的原因。

    许柔然在一旁说道:“袁家妹妹不光长得好看,学问也是极好的,小小年纪就读了许多书。”

    许老夫人:“袁侍郎的妹妹书怎么可能会读的差?定是极好的。子薇,你且放宽心来侯府读书,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祖母,祖母为你做主。”

    子薇看了一眼自家嫂嫂,见嫂嫂点头,这才说道:“多谢老夫人厚爱。”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许老夫人贴心地道:“好了,知道你们这些小丫头们不爱与我们这些老东西们说话,且去外面听戏吧。”

    几个姐妹纷纷说没这个意思,许老夫人又笑着点了点几个孙女。

    许柔然带着几人出了正院。

    刚一出院子,一个嘲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许昭然,你竟真的看上了袁朔那个寒门子,还写那么露骨的情书,当真是丢尽了我们皇家的脸。”

    昭然看向朝着她走过来的一群人,瞧着为首的人,仔细想了片刻也没能想起此人究竟是谁。

    不过,她给袁朔写情书的事情她是如何知晓的?谁告诉她的?袁朔那人并非一个大嘴巴,不可能将这种事透露出去的。他那书房又守护森严,旁人也不可能潜入。

    思来想去,最不可能的那种可能就是答案。只能是袁朔透露出去的了。

    难道透露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管有什么好处,此事也足够恶心人的。她虽然私下对袁朔各种讨好巴结,可也没想过将此事告知旁人。

    她真没想到袁朔是这样的人!

    娴郡主很快来到了昭然面前,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也是,你本就是从外面捡回来的,身份低贱。”

    世人皆知,昭然郡主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起来她的身世,一提就要炸。好在她身份尊贵,那些身份不如她的不敢提。而身份比她高的也不屑提此事打她的脸,确切说是打泰宁长公主的脸。

    除非此人身份跟她差不多又和她有仇。

    昭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时,许柔然和许燕然弯腰行礼:“见过娴郡主。”

    果然是她,康王唯一的女儿,娴郡主。

    娴郡主最是泼辣,和原主并称京城双姝,二人长相好,性格也很像。

    双方互相行礼,许柔然上前半步,岔开了刚刚的话题,道:“郡主许久没来过侯府了,还没见过后院刚修的花园吧,我带您过去看看。”

    娴郡主丝毫不给许柔然这个主家面子,一副眼睛长在天上的模样。

    “花园有何好看的,不就是一个破池子,几朵野花吗?还能比得上我们王府的花园?”

    说完,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昭然的身上,嗤笑一声:“还不如许昭然的笑话好看。”

    许柔然还欲说些什么,昭然先开口了。

    许柔然将来是要加入康王府的,没得让她在这里得罪未来的小姑子,还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小姑子。

    “我与袁朔是皇上赐婚,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喜欢他有何不可?莫说是私下写情书了,即便当众向他表露情意又如何?”

    不管袁朔究竟为何将她写给他的情书透露了出去,此刻她都不能表现出来不悦。她越是在意,旁人便知晓这是她的逆鳞,会抓住此事来嘲讽她。旁人越是想看她的笑话,她越不想让别人看。只要她表现的足够大方自然,旁人自然觉得无趣以后不再提。

    说完,她还不忘指责娴郡主:“阿娴,你莫不是夫妻间关系不睦,所以才好奇别的夫妻间的那些事儿。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让你那日日宿在书房的夫君回你的院中。”

    娴郡主是康王庶出的女儿,之所以能破格封为郡主是因为康王只有这一个女儿,并没有嫡出的女儿。康王妃和泰宁长公主交好,去长公主府时没少说起这些庶子庶女的笑话,她在一旁坐着听了一耳朵。

    谁还没点糟心事儿。既然娴郡主敢当众说她的闲话,她便也说回去。

    总之谁也别想好!

    娴郡主哪里能料到许昭然竟然知晓此事,气不打一处来。

    那邵君逸长得好看,打小就跟个瓷娃娃似的,是她一眼就看中的。当初邵君逸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她死皮赖脸求着父王从别人手中抢来这门亲事。无奈婚后邵君逸始终对她无意,成亲后时常宿在外院,还背着她和青梅竹马见面。为了此事她闹了许多回,让公爹和婆母去责骂邵君逸。邵君逸面上似是听了,也不和她争,可却也不听她的话。宁愿宿在外院也不来内宅之中见她。她总不能绑了他来后宅。

    此事她责令阖府上下不许传出去,旁人知晓她的脾气,也没人敢说。她原以为此事藏得严严实实的,在外也装作夫妻和睦的模样。没想到竟然早就传到了许昭然的耳中。

    当真是丢脸极了。

    “许昭然,你胡扯什么!我和夫君关系极好,他日日宿在内宅中,什么都听我的。我可不似你那般低三下四,死皮赖脸求着袁朔和你好。”

    昭然立即回怼:“那也好过你死皮赖脸破坏别人的姻缘!我和袁朔可是光明正大的。”

    娴郡主当真是要气炸了。

    昭然丝毫不惧她,就这般云淡风轻地盯着她看。

    她可是泰宁长公主的女儿,父亲是户部尚书,丈夫是朝中新贵。她讨好袁朔是为了生存,不敢对付英王也是怕系统弄死他。娴郡主算老几,她可不怕她!

    娴郡主抢人姻缘一事全京城都知道,此事是她理亏,她被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前她和许昭然二人见了面就要掐,而许昭然蠢,每次都被她激的口出狂言,先动怒,也因此许昭然的名声越来越臭。有许昭然挡在前面,她做再出格的事情也比她强些。就算是她抢了旁人的姻缘也被许昭然丢人的事情掩盖了过去。

    后来知晓她被皇上赐婚,赐婚的夫婿还是个寒门子,远不及她国公府出身的丈夫。她便又去许昭然面前嘲讽一番,惹得许昭然一怒之下跑去刑部将袁朔骂了一顿。

    许昭然又闹了不少笑话。

    没想到许昭然今日竟然变聪明了,不仅没有因为她提及袁朔而动怒,还知道用她的丑闻来反击她。

    可娴郡主终还是看不惯许昭然此时的模样,冷笑一声:“许昭然,你也别得意,你和袁朔是光明正大的又如何?不过是皇上赐婚罢了,没有感情。你虽长得好看,却大脑空空。袁朔是国子监头名,最讨厌蠢笨的人,你这种蠢人一辈子也入不了他的眼。从前英王看不上你,如今袁朔也不会看上你的。”

    从前许昭然喜欢英王而不得,她就拿英王来刺激她。如今许昭然喜欢袁朔,那她就拿袁朔刺激她。可惜,她不知昭然如今谁也不爱,只爱她自己。所以娴郡主的话不能伤她丝毫。

    昭然笑了,道:“我谢谢你啊!”

    许燕然瞧着昭然脸上的笑,心想,许昭然莫不是被骂糊涂了。旁人在讥讽她,她还要谢对方。她扯了扯许昭然的袖子,嘀咕了一句:“你谢她作甚,没听出来她在讽刺你吗?”

    不管许昭然有多么讨厌,怎么说也是许家人,许燕然不想看她丢脸。

    昭然又笑了笑,道:“谢她夸我长得好看呀。”

    许燕然:……

    娴郡主冷哼一声,表示对许昭然的不屑:“果然蠢。”

    她刚刚想了想,许昭然这个蠢货定是没脑子在她身边安插人的,她之所以能知道她的事情一定是旁人告诉她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那个嫡母会干这样的事。也不知嫡母还知道什么,又告诉了许昭然什么,此刻人多,她不好再和许昭然争执,免得她不管不顾说出更多令她难堪的话。

    见娴郡主转身要离开,昭然看着她的身影说了一句:“对了,听说邵少卿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阿娴,你还是抽空多读点书吧,别没事就知道张嘴骂人。”

    娴郡主转身,一脸愤怒地看着许昭然。

    想到嫡母,她最终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等娴郡主离去,看热闹的众人渐渐都散开了,只剩下许家三姐妹。

    想到刚刚娴郡主说过的话,昭然问道:“你们也知道我给袁朔写信的事情?”

    刚刚大家的反应太平静了,只有她一人惊讶。

    许燕然抢先说道:“知道啊,不光我们知道,整个京城的官宦人家应该都知道啊,相信再过不久整个京城,啊,不,整个邶国都知道了。”

    昭然没听懂她的意思。

    即便此事是袁朔透漏出去的,也不该有那么多人知晓啊。袁朔这个人那般精明,只需说给他想说之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没必要闹得满城皆知。

    许燕然看着昭然茫然的神情,惊讶地说道:“你竟然还不知道吗?昨日袁侍郎拿错了折子,误把你写给他表达爱意的书信当成了要上奏的折子,那封信被内侍在早朝时当众读了出来。”

    当众。

    早朝。

    每一个词昭然都听懂了,又不想懂。

    想到自己在折子里写的话,昭然顿时呆若木鸡,尴尬地脚趾扣地。怪不得今日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想必她那封不要脸的情书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她讨好袁朔是为了生存,并不想被人知道。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她的脸往哪里放?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邶国不适合她,她想换个地方生活了。

    看着许昭然的反应,许燕然也反应过来了,她不可置信地道:“你竟真的不知此事?”

    昭然此刻尴尬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胡乱点了点头应付。

    她怎会知晓此事呢?袁府只有袁朔一个人上朝,其他人都没做官。她原想着刑部的案子定是在朝堂上说的,普通人并不知晓,所以也没想着去外面打听。哪里知道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此刻回想起袁朔昨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许柔然看着昭然的神色,出声打破了尴尬:“好了,四妹妹,莫要再提此事了。”

    许燕然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现在知道尴尬了,当初怎么好意思写出来那些语句不通辞藻堆砌的话的?”

    这声音有些耳熟,昭然回头看向了说话之人。

    果然是她认识的人,康王的长子,华郡王,周简渊,也就是许柔然未来的夫君。

    刚刚他与袁朔正在一处商议事情,无意间听到自家妹妹要来找许昭然的麻烦。父王昨日刚刚叮嘱过他,让他见了妹妹劝她收敛收敛,别整日在外面惹是生非。

    而恰好这二人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袁朔的妻子,两人便走了过来,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昭然瞥了对方一眼,实在不想跟他说话。再看站在他身侧面无表情的男人,想到刚刚许燕然说过的话,此刻她也不想与他说话。

    说到底此事还是怪袁朔。

    亏她为了感激他一大早起来为他做了吃食,那些好吃的东西当真是喂了狗了!就算是喂了狗,狗还知道冲着她摇摇尾巴,喂了袁朔,就像是石沉大海,毫无声响。这个人只会在背后默默算计她。

    周简渊:“刚刚不还说要和子栽当众表白吗,怎么现在见了像仇人?莫不是那些甜言蜜语也是你的计策,想要害子栽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你莫要再在背后耍手段,丢尽皇室的脸面,也丢了子栽的脸。”

    上次见时他还当许昭然已经改了,和从前不同了,没想到她又做了出格的事情。

    怎么兄妹俩说话都一个样子的,昭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请问折子是我递上去的吗?”

    周简渊被怼的顿了一下。

    昭然瞥了一眼微微皱眉的袁朔。凭着袁朔的谨慎,递折子之前定是会看一眼的。尤其是他知道她潜入书房换过折子,肯定会看一眼的。既然看了之后还递上去,那就只能说明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将自己表达爱意的折子呈递给皇上。

    故意让世人知晓她对他的爱意。

    故意看她出糗!

    故意让她成为全京城,不,整个邶国的笑话。

    瞧着昭然眼中不悦的神色,袁朔静静看着她,眼眸微动,似是想说什么。

    周简渊:“几日不见,你口齿倒是伶俐了不少。”

    昭然反唇相讥:“不及你。”

    周简渊眯了眯眼,正欲再说些什么,一旁的许柔然看不过去了,她上前一步,反驳道:“王爷,您此话不妥。折子是袁侍郎递上去的,并非三妹妹,想必三妹妹也从未想过此事会被众人知晓。如今不仅袁侍郎被人议论,三妹妹也被众人议论,两个人都是受害者。您不能因为和袁侍郎是朋友就不分青红皂白将此事全都怪在三妹妹的头上。”

    周简渊似乎刚刚看到站在一旁的许柔然,侧身看向她。瞧着许柔然沉静如水的眼眸,心突然漏跳了一下。

    这世间当真有这种温柔如水的姑娘,让人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虽是在反驳人却丝毫不显强势,依旧温温柔柔。

    许柔然朝着周简渊福了福身,继续说道:“况且此事是袁侍郎和三妹妹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旁人不好做过多的评价。”

    周简渊盯着许柔然看了片刻,声音温和了几分,问:“你是许家的姑娘?从前怎么没见过?”

    昭然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步,挡在了周简渊面前。

    她记得书中写过周简渊喜欢的人是女主,一直默默帮助女主。他对自己所娶的温柔贤淑的妻子没什么感情,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非常淡薄。若许柔然注定要嫁给周简渊,她不想这个姑娘今生因她之故得罪了未来的夫婿,让本就脆弱的夫妻情分雪上加霜。

    “天底下那么多的姑娘,难不成所有的都要去你面前让你见一面吗?”

    她是不怕得罪周简渊的。

    周简渊在面对昭然时脸色顿时又不好了,仿佛和昭然有什么天大的仇怨一般。他正欲开口说话,这时一旁的袁朔开口说话了。

    “郡主。”

    听到这个声音,昭然看向了袁朔。

    想到袁朔做过的事情,昭然本想骂他的,一想到系统,她忍了。不过,她也没给袁朔好脸色,只当没看到他,转身拉着许柔然离开了此处。

    袁朔看着昭然的背影,剑眉微微皱了起来。

    许燕然和子薇面面相觑,朝着二人福了福身,连忙跟了上去。

    27  ☪ 第 27 章

    ◎夫妻夜话。◎

    走了一段路之后, 昭然停下了脚步,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许柔然瞧着她的脸色,道:“袁侍郎不是那样的人, 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你二人是夫妻,三妹妹当与他好好说一说。”

    说完, 许柔然又有些后悔了。三妹妹向来讨厌旁人说教, 平日里她多说两句她就要甩脸子。今日三妹妹虽说不似从前那般了, 也难免不会因此生气。

    昭然的确想不通袁朔这般做的理由是什么,可一想到书中袁朔隐忍数年,将许昭然置于死地,又对此产生了怀疑。

    如今袁朔也知她从前爱慕英王,知道她私下见英王,她也曾屡次当众羞辱她。但凡能惹怒袁朔的事情原主都已经做完了。

    袁朔有了充足的理由对付她, 若是他想弄死她也合情合理。

    昭然没有将自己的心事告知许柔然, 她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道:“好。”

    见昭然如此, 许柔然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意外。

    三妹妹的确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这时, 府中的一个嬷嬷匆匆过来了。许柔然看着那个嬷嬷, 对昭然道:“三妹妹, 母亲那边许是要找我帮忙, 我先过去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让人跟我说。”

    今日是许老夫人的寿辰, 作为府中的女眷许柔然也有不少事要做。

    昭然:“好, 二姐姐快去吧。”

    许柔然临走前看到了朝着这边走来的许燕然, 她看了许燕然一眼, 怕她们姐妹二人又如同从前一般闹起来, 道:“四妹妹,你也与我一同去吧。”

    许燕然没懂许柔然的意思,一听到要去干活,她撇了撇嘴,道:“家里那么多婆子丫鬟,用不着我,我不想去。”

    许柔然看了昭然一眼。

    昭然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笑了笑,道:“我许久没回来了,让四妹妹带着我和子薇逛逛吧。”

    许柔然琢磨了一下,答应了。临走之时,又交代了一句:“四妹妹,你今日好生招待三妹妹和袁家妹妹。”

    二姐姐当真是偏心!许燕然不情不愿的道了一句:“知道了。”

    许柔然一走,许燕然就落下了脸,她看向昭然,道:“你自己可以吧?用不着我带你吧?想必你也不想我陪着吧?”

    昭然一句话没说许燕然就将话说完了。

    正好她此刻也没心情跟人说话,想一个人静静。

    “四妹妹请便。”

    见昭然如此识趣,许燕然很满意。暗道,今日许昭然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既没有摆郡主的架子,也没有将眼睛长在头顶上。刚刚甚至还她将祖母给她的宋锦匀给了她和二姐姐。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子薇,示意昭然去一旁说。

    待二人走远了,许燕然对昭然说道:“袁侍郎是个好人,他不像你以为的那么不堪,他将来一定会有大成就的。你未必就比娴郡主嫁的差。”

    昭然看着许燕然脸上别扭的神情,忽而笑了下。

    许燕然见昭然在笑,心里有些不自在,道:“你笑……笑什么?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吗?我跟你讲,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二姐姐说的。二姐姐的话总不会错的。”

    昭然笑意更浓:“四妹妹是在关心我吗?”

    许燕然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立即道:“谁……谁关心你了!是二姐姐说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了。你爱信不信!”

    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昭然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阿满见自家郡主脸色变好了些,小心翼翼地说道:“郡主,两位许姑娘都这样说,说明这里面可能真的有什么误会,不如您试着问问姑爷?”

    一听到袁朔的名字,昭然就想到了自己那一封羞耻的情书被当众念了出来,脸上的笑又淡了几分。

    “别跟我提他。”

    见郡主又不高兴了,阿满连忙闭上了嘴。

    昭然抬脚朝着在亭中休息的子薇走去,随后领着子薇去了热闹的宴席。

    在她离去之后,墙后面走出来两个人。

    赫然便是英王和他的侍卫。

    英王嘴角噙着一抹笑。

    果然他猜的不错,许昭然并没有喜欢上袁朔。她还是如从前一般蠢笨,连袁朔摆了她一道,将她写的信公开出去的事情都不知道。

    许昭然最注重面子,经此一事,想必她和袁朔又要闹上一阵子。

    阿辉在一旁笑着说:“王爷,这下咱们可以放心了。”

    英王晒然一笑。

    阿辉看了看手中的盒子,问:“这东西还要给郡主送去吗?”

    英王:“不必了。你去给崇文侯说一声,本王有事先走了。”

    既然许昭然没有爱上袁朔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没用的人身上。

    英王瞥了一眼盒子。

    即便许昭然爱上袁朔,他也不用担心。

    昭然本想着去宴席,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之前不知道此事还好,如今知道了,当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众人了。

    她转头看向子薇,提议:“要不,咱们逛逛园子?”

    子薇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昭然掉转脚步,带着子薇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子薇虽然在看园子,目光中却带着几分担忧,时不时看昭然一眼。

    等到开席时,昭然不得不带着子薇去了宴席上。好在原主从前性子是个乖张的,没几个人敢惹她,多半都是奉承她或是离她远远的,丽嘉她也就不用面对众人。

    事情已经办妥,昭然吃过饭后便带着子薇离开了崇文侯府。

    将子薇送回正院,告知袁伯信和姜氏后日便能带着子薇去许家族学进学。袁伯信夫妇自是欢喜。他们一共三个儿女,如今一个在刑部,一个留在京城书院读书,一个去了侯府的族学进学,这在几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本以为只有长子能改变命运,没想到如今幼子和女儿的命运也将改变。幼子去了康王创办的书院,往后身边认识的都是达官显贵。女儿更不用说,在许家族学读上几年书定也能嫁入高门中。

    最大的功臣就是儿媳了。

    “郡主,您晚上想吃什么,让厨房去做。”袁伯信笑着问。

    昭然本应好好回应袁伯信,可她今日实在是丢脸,想一个人独自静静。

    “父亲,我今日累了,晚饭就不过来吃了。”

    袁伯信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媳的变化,他有些想不通。难道是在侯府发生了什么事?他没多问,只道:“累了一日了,是该好好休息。”

    昭然没再多言,略坐了片刻就回了梧桐苑中。等入了正房,她把门一关,将头埋入了被褥中。

    那日信中所写的内容一句句在脑海中环绕着。写时她只是为了逗逗袁朔那个冷冰冰的男人罢了,并未想过别的什么。如今那些内容被旁人知道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啊啊啊,丢脸死了!

    昭然决定一个月不见客,也不出门。等大家淡忘了她信中所写的内容她再出门。

    晚上,不到亥时袁朔便回来了。

    昭然知道自己不该给袁朔甩脸子,可一想到自己那一封让人尴尬得脚趾扣地的信被当众读出来,她就觉得没脸见人。袁朔这个人可真是令人生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顾她的脸面。亏她这些时日对他嘘寒问暖,还为他做饭,他当真是铁石心肠,一点都不顾及她。

    在看到袁朔时心中仍旧带着气,她没有搭理他。她今早为袁朔做过饭了,三日内都不会再头痛,所以她单方面决定和袁朔冷战三日!

    昭然全当做没看到屋内多了一个人,自顾自的去沐浴,护肤,收拾好一切,她准备去床上歇息了。

    此刻屋内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昭然并不习惯让人服侍,她基本上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袁朔也不喜欢太多人服侍。

    昭然快要走到床边时,袁朔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郡主,微臣上朝前并未看过折子,不知上面所写。”

    昭然停下了脚步。依着袁朔的性子应当是不屑于欺骗她的,他既然说没看过折子应该是真的没看过。

    怪不得他那晚没什么反应,原来是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她就说么,这种事对袁朔没什么好处,相反会令他自己也深陷舆论的漩涡之中。他不喜欢她,应当不希望旁人提及他们二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才是。

    她心头对袁朔的埋怨少了许多,转身看向了坐在榻上的袁朔。

    袁朔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目光注视着她。

    他不是一向对她虚情假意的么,惯会做表面功夫,今日竟会特意向她解释。

    真是难得。

    难道是被她这些日子的诚心打动了?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啊。不过,这个念头在昭然心头浮现了片刻就被她否了。

    如袁朔这般心志坚定之人怎会轻易被她打动。

    与其说被她打动,她更愿意相信袁朔此举有别的意图。毕竟,此人向来不做无用之事。

    若真是如此,倒是件好事。

    袁朔愿意利用她,说明她有被利用的价值,短期内就不会想抓她的小辫子弄死她。就怕哪一日她对他没用了,他就如同英王一般弄死她。

    昭然思索片刻,朝着榻边走了过去,她坐在了袁朔的对面,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我忽然觉得有些渴了。”

    说罢,她抬起手欲为自己倒一杯茶。这时,有一双修长的手更快地伸向了茶壶,抬手为昭然倒了一杯茶。

    呦,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昭然挑了挑眉。

    心中更加坚信袁朔想要利用她。

    昭然心里安定下来,端起袁朔为自己倒的那杯茶,轻抿一口,又放下。

    只见袁朔已经继续拿起书看了起来,结束了刚刚的话题。

    这就完了?

    他怎么不说一说他的意图?

    袁朔的反应是昭然没料到的,她终还是忍不住,先挑起了话题,问道:“那你为何不看?”

    袁朔反问:“郡主又为何要去书房中将信写在折子上?”

    昭然被噎了一下。见袁朔目光中透露着了然的神色,她便知袁朔早已知晓所有的事情。既然知晓,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是折子吗?我瞧着就是一张空白的纸。恰好当时对夫君的爱意涌上心头就不自觉地写下了那一封书信。”

    袁朔看了昭然一眼,又继续看书了。

    见袁朔如此平静,昭然又故意问了一句:“那你看后什么感觉?”

    袁朔没有答话。不过,握着书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昭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袁朔的反应,心中一喜。

    下一瞬,只见袁朔侧头看向了她,说了一句:“郡主难道忘了微臣昨晚说过的话?”

    袁朔目光深邃,眼底有昭然看不懂的情绪。

    昨晚……

    昭然猛然想起了袁朔说过的话。

    会当真……是这句吗?

    袁朔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昭然看,直看得昭然不好意思。她轻咳一声,解释自己前日所为道:“我前日去书房是为了引出来府中的内应。”

    袁朔眉微挑。

    昭然:“母亲身边有个叫阿桐的姑娘。”

    袁朔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昭然:“我打听过了,她几乎一直在厨房帮忙,从未在你面前出现过。只要你来内院中,她就不会去正院。所以你可能没见过她。那日我刚进入书房,她就往外面传递了消息。”

    其他的昭然没再多说,她相信袁朔一定能查清楚的。自己查出来的总比旁人叙述得要更加可靠。

    袁朔:“多谢郡主。”

    昭然笑了:“不客气。”

    这下昭然放心地去睡觉了。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能帮到袁朔的一天。

    这种感觉真好!

    袁朔看着床的方向,目光中似是多了些什么。

    28  ☪ 第 28 章

    ◎袁朔会错意。◎

    正院中, 袁伯信正在问女儿话。听着女儿说的事情,他既欢喜又愤怒。欢喜的是郡主会给儿子写信传递爱慕之情,可见郡主是真的一改往日对儿子的厌恶, 喜欢上了儿子。愤怒的是儿子竟然将郡主给他写的信流露出去,害郡主被人嘲笑。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是注重脸面, 儿子这是要将郡主得罪死。

    想到刚刚儿媳难看的脸色, 袁伯信脸色逐渐阴沉, 抬手拍了一下桌子。

    “阿朔当真是不识好歹!”

    儿子也太没有分寸了,夫妻间的事情怎么能拿到外面去说呢?

    姜氏和子薇见其发火,都不敢说什么。

    袁伯信觉得自己明日得再好好跟儿子说道说道了。

    第二日一早,袁朔让人去查了阿桐,知晓了她是英王的人后,他有些意外。

    当初他刚刚住进来时府中谁的人都有。后来爹娘和弟弟妹妹入府之后他也将府中服侍的人调查了一遍, 发现了不少奸细。只是, 那些人多半是跟他在朝堂上有牵扯的人。在阿桐入府之时,他和英王之间没什么交集。如果英王是因为许昭然的关系安插人的话, 他只需在许昭然身边安插人便是,没必要在自己身边也安插人。

    英王这个人不简单。

    更让他意外的是许昭然屡屡将线索指向英王。

    在成亲前夕许昭然还曾与英王私会, 甚至成亲当天也给英王写信表达爱意, 希望英王来阻止这一场婚事。

    为何她会在成亲当晚忽然改了性子, 现在还开始对付英王。

    许昭然究竟想做什么?

    不得不说, 这倒是件好事。

    晚上,袁朔从外面回来, 再次看到了站在书房前等待自己的父亲。

    “父亲。”

    袁伯信怒视儿子, 将昨晚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当真是不识好歹。”

    袁朔不解。

    袁伯信:“郡主如此待你, 你竟这般轻待她。你莫不是在圣上面前待久了, 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袁朔躬身道:“儿子不敢。”

    袁伯信:“我瞧着你胆子大的很, 我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你与郡主是皇上赐婚,你落了郡主的面子也是落了皇上的面子。”

    袁朔:“父亲,这是个误会。”

    袁伯信:“误会?折子是你亲手递给皇上的,谁还能在你手中调换了折子不成?即便那人调换了,以你谨慎的性子也定会在呈递折子前看一眼的。你什么性子为父清楚得很,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过深沉。你别的事情为父不会过多置喙,但对郡主不该如此。”

    袁朔知道此事自己理亏,他没说话。

    袁伯信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虽不知儿子究竟想做什么,但他知道儿子做的事肯定不是他希望的方向。

    “郡主是泰宁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莫要不识好歹!”

    袁朔:“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袁伯信:“你站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吧,晚饭也不要吃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进去。”

    袁朔:“是,父亲。”

    昭然知晓此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她惊讶地看向阿满:“你说父亲当众罚了袁朔?”

    阿满:“是啊,老爷还说他怠慢了郡主,不识好歹,罚他在书房外反省,估摸着这会儿得站了半个时辰了。”

    昭然此刻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将袁伯信夫妇留下来。袁伯信重视门第,一向敬重她,有他在,袁朔在对付她时多少会顾忌一些。

    “走吧,咱们去书房看看。”

    阿满大喜:“哎,好。”

    郡主终于知道心疼姑爷了。

    昭然若知晓阿满心中所想定会嗤之以鼻。她心疼袁朔?那还不如心疼心疼自己。袁朔将来平步青云,又有娇妻在侧,她却落得个砍头的结局。

    袁伯信一向注重面子,哪里会当众责罚儿子,不给儿子留情面。就算是要批评儿子也会关起门来说的。这分明是做给自己看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能消气。

    不管袁伯信目的是什么,她都很喜欢他的做法。

    她去书房解救袁朔,不就可以在他面前刷一波好感了么。

    这种互惠互利,还能虐虐袁朔的事情她可太喜欢了。

    再者,袁朔这两日反常的原因她还得再确认一番。

    刚到书房,昭然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袁朔。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小跑着过去了。

    “夫君,你累不累啊,可把我心疼坏了。”

    袁朔瞥了昭然一眼,没说话。

    昭然又道:“外面冷,你快进去歇歇吧,别站着了。”

    袁朔:“父亲没让我进去。”

    昭然怎么从这平淡的声音中听出来一丝委屈呢?她笑着说:“夫君放心,你先进去,一会儿我去跟父亲说。父亲一定不会责怪我的。”

    袁朔面上犹豫了一下,道:“如此便多谢郡主了。”

    昭然:“咱们是夫妻,夫君何必分得这般清楚。”

    随后,昭然和袁朔一同进入了书房中。

    事情很快传入了袁伯信耳中,得知昭然郡主去找儿子了,他终于放心了些。好在郡主还是爱慕儿子的,心里有儿子,不然此事真不好收场。他只希望他那个对感情如同榆木疙瘩一样的儿子能赶紧醒悟过来,好好和昭然郡主过日子。

    书房中,小厮端进来一壶热茶,给二人分别倒了一杯。

    小厮没有多待,静静退了出去。

    昭然想到此行的目的,问道:“夫君,你可查过阿桐了,她可是府中的内应?”

    袁朔看向昭然,眼神中有几分深意,道:“是。”

    昭然:“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袁朔:“微臣想着先不动她,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昭然点头:“嗯,这样也挺好的。”

    袁朔反问:“郡主可有什么好主意?”

    昭然:“没有,我觉得夫君这样做挺好的,顺便还能让她给她的主子传递一些虚假的信息。”

    说完,她冲着袁朔眨了眨眼,一副大家都明了的模样。

    她可太喜欢看袁朔对付英王了,只要别将她牵扯进来就行。

    袁朔静静看着昭然狡黠的模样,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坐在对面的姑娘的眼睛如同夜空中璀璨的繁星。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郡主这主意不错。”

    昭然谦虚道:“还好还好,都是跟夫君学的。”

    袁朔瞥了昭然一眼,没理会她的俏皮话,放下茶杯,转而问道:“郡主是如何发现阿桐是内应的?”

    听到袁朔的问题,昭然心中的怀疑确认了。袁朔一向不喜她。这两日又是说一些虚情假意的话,又是主动跟她解释,反常得很。

    说到底就是别有目的。

    他对她能有什么目的呢?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跟英王有关。她之前引着袁朔去查英王偷盗军械图,袁朔定是还想从她这里知道别的关于英王的信息。

    袁朔想利用她获知英王相关的事情,她也想借袁朔的手提前搞死英王,大家互相利用,互惠互利。

    袁朔可是男主,身上有主角光环。她就不信袁朔这个男主还干不过英王那个男配!

    昭然如实说道:“那日我和母亲子薇一同出门去买东西,尚未到达铺子,英王身边的人就已经等在那里了,我便猜测我身边有英王的人,提前去跟他通风报信了。”

    她只是说了英王在她身边安插人,并未破坏英王的造反计划,因此并没有任何不适。

    袁朔看昭然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深意。

    昨晚她告知他内应一事时他便觉得她聪明得很,今日听她说如何发现的内应,更觉她聪慧。上次四喜的事情她也是故意给他透露信息,有意无意引着他去查英王的事情。英王利用折子一事给她挖坑,她第一时间就看出了端倪,反将了英王一军,破坏了英王的计划。

    她真的很聪明,也很敏锐,还能及时和英王断了联系。

    她说起这些事情时,身上像是发着光。

    同时脑海中也浮现出来一丝疑惑,依着他从前对她的了解,她似乎不似如今这般聪慧,甚至很容易被人激怒,做出来一些不妥的事情。

    性子变了,脑子也变了。

    一个人真的可以在朝夕之间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会是什么原因。

    昭然见袁朔一直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问:“你不相信我?”

    不管究竟为何改变,她如今这模样倒是鲜活得很,也省却了他许多的麻烦和困扰。袁朔难得夸了她一句:“郡主好生聪慧。”

    昭然眼前一亮,笑了,能得袁朔一声夸赞可真是难得啊。她看着袁朔的神色,又挑拨地说了一句:“你说英王为何要在咱们府安插人呢?”

    袁朔看向昭然,反问道:“郡主觉得呢?”

    见袁朔将问题抛了回来,昭然暗道此人当真是谨慎得很。她一脸天真地说道:“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夫君的。”

    袁朔:“微臣也不知王爷想做什么。”

    袁朔这个人真的是一句实话也不跟她讲,话说的滴水不漏。她暗示了一句:“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大计划?”

    袁朔目光紧紧盯着昭然:“什么大计划?郡主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昭然张了张口,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连忙闭上了嘴。

    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希望袁朔赶紧查出来英王的事情吧。

    “不知道啊,虽说我跟英王从小就相识,可他从未对我说过这些事情。夫君忙吧,我先走了。”

    袁朔站起身相送:“郡主慢走。”

    若他没猜错的话,许昭然和英王之间应该彻底决裂了。就是不知许昭然怪异之举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接下来,袁朔一直在审讯那名兵部主事,试图从他口中获悉英王之事。然而无论用什么手段,这名主事一个字都不曾透露,咬死了此事是他一人所为。

    英王那边也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半个月左右,主事趁着狱卒送饭时自尽了。

    至此,兵部器械图偷盗案结案了。从始至终,此事没跟英王扯上任何的关系。英王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问题。

    照理说英王的怀疑应该解除了。可袁朔却直觉此事和英王有关,表面上没有去查英王,私下却让人多多关注英王那边的举动。他也曾试探过许昭然,然而,许昭然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有透露任何信息,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因为奏折一事,昭然一个月都没见客。不过,她一直让人打探外面的消息,等了多日也不见英王被抓,想必兵部器械图一事又被他逃了过去。

    她曾尝试隐晦地和袁朔说一些英王的计划,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被系统卡得死死的。当她第三次试图说出来时,人还没出梧桐苑就晕倒了。看来她是真的不能影响主线任务。她就怕英王还会再利用她!

    莫名穿到书中,也不知将来能不能回去,若是不能回去,她会一直生活在这个朝代中。她这郡主虽然要啥有啥,甚至能呼风唤雨,可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也总不能每天闲着啥也不做,净想着讨好袁朔和对付英王。

    讨好袁朔三日的事儿三日做一次就行,英王那边自不必说,她虽知晓一些英王的计划,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等着英王那边自己犯错。

    既然她什么都不能改变,不如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这一个月她也没闲着,一直在为自己的铺子设计产品。

    那日她闲着无聊拿过来自己的嫁妆单子看了看。这哪里是嫁妆啊,分明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她不仅有长公主给的嫁妆,竟然还有封地,每个月享受着朝廷的俸禄。

    原主是有多么想不开要跟着英王造反,老老实实过一辈子不香吗,去自己的封地不香吗?

    她想好了,她要远离袁朔和英王。等系统解除了,她就退出,去自己封地上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她从嫁妆中选了一间铺子,决定去干老本行,卖些化妆品。

    她让阿满将京城市面上所有的化妆品都买来了,仔细研究着这些产品的优劣,又透过产品研究京城女子的喜好。

    最终,她决定先做一些这个朝代没有的东西,打出去铺子的知名度。

    那便是香露。

    她虽在化妆品公司上过班,也看过不少做香露的器具,但却不知具体该怎么做。她先找了做东西的师傅,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说出来,试着做了做。这种器具没有人做过,也不好做,试验了几十次才终于做出来一台制作香露的器具。

    接着她又用花瓣做出来香露。

    香露做成的那一刻,昭然仿佛看到了无数金币在朝着自己砸过来。

    阿满也很是激动,她闻着玫瑰花的味道,眼里闪烁着光。

    “郡主,您好厉害啊,竟然能做出来这么香的东西。这个真好闻!”

    昭然知道自己没多聪明,她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研究出来的罢了。若不是后世信息发达,各种各样的信息随手可得,她也做不出来制造香露的器具来。

    阿满又道:“有了这个,以后大家就不用带香囊了,也不用提前去熏香。想要什么味道就直接喷一些。”

    昭然点头:“的确如此,香露方便。对了,阿满,你喜欢什么味道?”

    阿满:“茉莉花。”

    昭然:“去买些新鲜的茉莉花来,咱们一会儿做茉莉花香的香露。”

    阿满眼里流露出来惊喜的神采。

    他们家郡主真的越来越好了,竟然会为她做她喜欢的香露,郡主对她可真好。

    “好,我这就去。”

    袁朔忙完手中的案子,抬手揉了揉眉心,将管事的唤了过来。

    “林叔,这几日府中可有事发生?”

    他最近在忙一个要案,没怎么关注家里事。父亲母亲怕令他分心,向来报喜不报忧。他就怕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却没人告诉他。

    林管事:“并未。老爷这些日子时常在京城中走动,跟袁家的亲戚联络。夫人甚少出门。小姐每日天不亮就去许家族学中,申时左右方回。”

    袁朔:“郡主呢?”

    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厌恶和冷淡,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和。

    他最近忙碌,一直在书房歇息。许昭然几乎每晚都会过来,送一些吃食,说上几句话就离开。她最近变了许多。脾气温和了,人也老实了。

    林管事:“郡主前些时候日日待在府中,还让下人去买了京城中的胭脂水粉,每日在梧桐苑中研究着什么。最近一些时日郡主几乎每日都出府,不知去做了什么。”

    研究胭脂水粉?怪不得这几日他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儿甚是浓郁。

    买了胭脂水粉后又频频出府,大晚上身上还特别香。

    忽然,袁朔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心里瞬间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他暂且将情绪压下,对林管事道:“嗯,我知道了,您去休息吧。”

    “是,大人。”

    林叔走后,袁朔将黑影唤了过来,沉声问:“郡主最近可有和英王联系?”

    根据这些年他查过的案子,一个姑娘若是过分注重外表,涂脂抹粉,多半是要去见情郎。

    黑影:“不曾。英王那边来送过东西,郡主当面收下了,等人走后就让人烧掉了,看都没看一眼。”

    袁朔眉舒展了一些,又问:“那她出门去做什么了?”

    黑影:“郡主见了几位工部的小吏,还有一些做胭脂水粉的师傅,将他们约在了郡主名下的一处宅子里。”

    袁朔:“工部的官员?为何要见他们?”

    黑影:“他们在一起研究了一种十分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传进来一些熟悉的动静。

    袁朔眼神示意黑影躲起来,随后对着外面道:“进。”

    昭然抬脚步入了书房内,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袁朔的书桌上,道:“天色已晚,夫君日日伏案办差辛苦了,吃些糕点吧。”

    闻着浓郁的香气,袁朔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语气也甚是冷淡:“多谢郡主。郡主辛苦了,不必每晚都过来。”

    昭然笑意盈盈:“可是我想你了呀。夫君忙于公事许久不回内宅,我可不得来看看你嘛。”

    袁朔抬眸看向昭然,他盯着昭然的脸看了片刻,试图从她眼中看出来她此行的意图。

    昭然没给袁朔这个机会,她放下食盒,没有停留,笑着说:“好啦,夫君继续忙吧,我先回去了。记得早点休息哦!”

    说完,昭然转身离开了书房。

    来去匆匆,连半刻钟都没有停留。

    在她走后,屋内仍然有浓郁的香气。

    这时黑影从书房的暗室里出来了,闻着书房里的香气,道:“郡主研究的是叫香露的一种东西,那东西和香囊熏香差不多,都能使身体和衣裳散发出来香气。今日一整日郡主都在用栀子花做香露,直到傍晚才做出来。做完后郡主就回府了。郡主最近这些时日几乎每日都这样。”

    袁朔脸色难得流露出来错愕的神色。

    做完就回府了,回府后来见了他……

    她研究胭脂水粉不是出门去见情郎,而是为了他?

    作者有话说:

    袁朔的双标行为:

    以前,她接近我,她有目的。

    现在,她接近我,她喜欢我。

    ╮(╯▽╰)╭

    一个预收《穿成男主的白月光》求收藏~

    苏梓云看了一本先婚后爱的小说,男主是侯府世子,女主是世家女,两人从互不喜欢到伉俪情深,看得人心里甜滋滋的。美中不足的是男主心中有一个白月光。

    那白月光是太子妃的远房表妹,曾救过男主一命。长相姣好,身娇体弱,一副小白花的模样,一心想攀附高枝。因一直长在江南,并不认识京中的权贵,也不知男主身份。只因初见时男主衣着破旧了些,到了京城便与他划清界限。

    后来知晓男主身份,后悔不已,时常以身体不适为由见男主,频频让女主误会。

    苏梓云没少骂这个白月光女配,结果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这个女配。

    此时男主已经看清白月光真面目,女主将白月光做的事公之于众,女配身败名裂。在太子妃的安排下女配嫁给了寒门出身的新科状元郎。因无法忍受清贫的生活,各种作,最终被状元郎休了。

    就挺突然的,一点福也没享到。

    苏梓云看着面容冷峻的丈夫在心中安慰自己,冷就冷点吧,至少长得挺好看的,嫁给他自己不亏。

    后来,苏梓云凭借着一手好厨艺赚的盆满钵满,扭转了众人对她的印象,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29  ☪ 第 29 章

    ◎袁朔:她喜欢我。◎

    想到许昭然最近时常来书房, 袁朔将书合上了。他停了一刻左右,起身朝着梧桐苑走去。最近一直在忙案子,他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内宅中了, 是该回去歇歇了。

    刚走到门口,他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昭然催促:“阿满, 快点记下来, 今日研究的这一款栀子花味儿的香露太浓郁了, 读书人不喜欢。明日告诉杜师傅,味道可以淡一些。”

    阿满:“啊?可我觉得很好闻啊,大人不竟然喜欢吗?”

    昭然:“何止是不喜欢,看到我时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也不知道是对我不满,还是对我身上的香味儿不满。”

    说着说着,昭然有几分不悦。她总感觉袁朔今日怪怪的。若要具体说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她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冷意, 就似当初初见之时的眼神一般。

    栀子花多好闻啊,她就喜欢栀子花的味道。

    阿满立即肯定地说道:“大人一定是不喜欢您身上的味道, 绝不是不喜欢您!他一定更喜欢清淡的味道。”

    昭然:“你倒是比我还自信。”

    阿满:“郡主人美心善,聪明伶俐, 大人一定喜欢您!”

    若是从前阿满说这些话多半是奉承之意, 生怕郡主发火, 今日却是发自真心。郡主自从嫁给了大人之后整个人变了很多, 不仅对长公主好,对大人好, 就连对他们这些下人们也都很好。这样的郡主大人如何会不喜欢呢?

    这话说的昭然心花怒放, 一扫在袁朔那里带来的不快。

    “还是你会说话。不过你说得对, 前日的茶香、之前的竹香木质调有些苦涩味道的他就很喜欢。”随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这人不光脸色冷, 还这么喜欢苦味,这么能吃苦,泡药罐里算了。真是没有品味。”

    阿满没敢接这话。

    昭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他这般,现在的这个味道你和阿梅阿兰就很喜欢,先保留现在的味道,咱们明日将味道再调淡一些,弄出来一种新的味道。”

    男人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性命和事业,她不能将时间和情绪浪费在袁朔身上。袁朔开心与否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需要隔三日讨好他一下就行了。

    阿满:“好的,郡主。”

    袁朔:……

    所以,许昭然日日去寻他并不是因为想他了,使用香露也不是为了他,而是想观察他的反应来制作香露?

    他果然想多了。

    昭然琢磨了片刻,对阿满说道:“我记得明日顾大人下午不当值,顾大人也是读书人,不如去问问他。”

    工部的那位顾大人年纪不大,城府也不深,自从她画了图纸做出来制作香露的器具之后,他便对此很感兴趣,不当值的时候就来宅子里看她如何制作香露。顾大人可比袁朔简单多了。

    阿满:“我记得顾大人前日走时说明日傍晚会过来的。”

    昭然笑着说:“那太好了,咱们不用特意去请他了。等将栀子花味的香露稀释好了,让他闻一闻,看看他喜欢哪一种。”

    阿满:“好。”

    顾大人?是谁?袁朔微微皱眉。他在外面顿了顿,轻咳一声,提醒里面的人,随后推门而入。

    看到袁朔进来的那一瞬间,阿满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刚刚她和郡主谈论了大人,大人不会生气了吧。

    昭然虽是愣了一下,但比阿满更快回过神来,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笑着朝着袁朔走了过来。

    “夫君,您回来啦。阿满,快给大人铺床。”

    虽说袁朔的喜怒与她无关,可若是他因为她而产生了怒意那可就完蛋了,当着袁朔的面时还是得好好奉承着。

    阿满像是得到了解放,立即去柜子里抱出来袁朔的铺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铺好,连忙退了出去。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昭然和袁朔二人。袁朔坐在了屋里的茶几旁,抬手倒了一杯热茶,细细品着。

    昭然累了一整日了,此刻只想好好休息。她和袁朔之间向来没什么话题,她朝着袁朔吹了几句彩虹屁,见袁朔没什么反应她朝着净房走去。

    等沐浴完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此刻袁朔仍然坐在刚刚坐的位置上,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张纸。

    昭然远远瞧着那张纸有几分熟悉,连忙走了过去。她见袁朔正认真看着她的香露配方,问了一句:“夫君对香料也有研究吗?”

    袁朔:“微臣打小爱吃苦,对香料没什么研究。”

    昭然:……

    阴阳怪气。

    他果然听到刚刚她和阿满的谈话了。

    昭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夫君听错了,我刚刚和阿满说的是你每日办差辛苦啦。”

    袁朔淡淡道:“哦,是么。”

    语气里听不出来喜怒。

    昭然:“是的是的。”

    说着,她抬手试图从袁朔手中拿回那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

    一股熟悉的栀子花的香味儿朝着袁朔袭来。

    刚刚在书房里闻到的栀子花的味道似乎已经被洗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栀子花的香气,那香气他时常闻到。

    许是之前使用过栀子花味的香露,此刻许昭然身上栀子花的香气比以往浓郁几分。

    袁朔的手微微一紧,捏住了手中的纸,他抬眸看向了站在身侧的许昭然。

    许昭然今日虽没有洗头,但或许是因为刚沐浴完,还是将头发放下来了。此刻她的脸红扑扑的,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散在了身上,更是衬得小脸娇嫩,像是能掐出来水一般。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袁朔喉结微滚,道:“郡主此刻身上的味道就刚刚好。”

    许昭然想,此刻她身上的味道,什么味道?她松开握着纸的手,抬起来自己个胳膊闻了闻,只闻到了淡淡的澡豆的味道,和一丝栀子花的味道。

    澡豆里面放的栀子花不多,她因为嗅觉灵敏所以能味道栀子花的香气,袁朔应该闻不到。

    她用一种颇为怪异的眼神看向袁朔,问:“你喜欢澡豆的味道?”

    她总觉得她用的这些澡豆味道怪怪的,特意加了一些栀子花来综合。不过,她仍旧觉得澡豆的味道浓郁,栀子花加太少了,没能盖过那个味道。但若是加多了栀子花,味道又会变得更加奇怪了。

    好在澡豆只是清洁用的东西,味道本身不会太重。如今又有了香露,她喜欢什么味道就使用什么味道。

    袁朔没有解释。

    昭然误以为袁朔真的喜欢,道:“我明日让人给你准备一些,以后你用这款澡豆沐浴。”

    袁朔没再多言:“多谢郡主。”

    昭然再次看向袁朔手中的纸,袁朔这次没再拿着,直接递给了昭然。

    昭然接了过来,暗道,这香露配方有什么好看的。若不是知道他的目标是成为权臣,她都要怀疑他是自己的对家派来的奸细来偷盗她的香露配方了。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是能偷走她的配方又如何,她那生产香露的机器他们可偷不走。

    昭然正欲将纸折上,一低头,她发现纸上的字迹并不是自己的。她连忙打开,细细看了看,只见纸上并非是香露配方,而是阿满记录的袁朔对于她身上的味道的反应。

    九月二十三,郡主用乌龙茶香露,从书房回来后,郡主评价大人:像根木头,不解风情。由此可见大人喜欢这个味道。

    九月二十五,郡主用桂花香露,书房归,郡主:像根会皱眉的木头。大人不喜。

    九月二十六,郡主用竹叶香露,书房归,郡主:像根竹子,空心的。大人喜欢。

    九月二十七,郡主用玫瑰花香露,书房归,郡主:像只呆头鹅。大人不喜也不厌。

    九月二十八,郡主用栀子花香露,书房归,郡主:眉头夹死苍蝇,没有品味。大人很不喜。

    郡主总结:大人是个能吃苦的。

    阿满这丫头竟然将她对袁朔的评价一五一十写了出来。

    昭然尴尬的脚趾扣地。

    她好不容易和袁朔之间建立起来的一丝丝薄弱的信任不会就这样倒塌了吧?

    挣扎许久,她从纸上抬起头来,看向袁朔,轻轻柔柔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说道:“夫君,我若说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你信吗?”

    袁朔眼神似乎变了,眼神中好像带着一丝笑意。

    昭然忽然就想到了她那封情书被当众读出来的当晚袁朔也是这种表情看着她,随后就故意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放松她的警惕,已达到他的目的。

    完蛋了!袁朔不会又想对付她了吧?

    电光火石间,昭然手握成拳,小手朝着袁朔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用甜的能腻死人的嗓音说道:“讨厌,人家特意用了喜欢的香露去见你,你都不理人家,甚至还嫌弃人家,还不许人家抱怨几句吗?”

    昭然垂着头一副害羞的模样,霹雳吧啦说完就快速跑回了床上,将头蒙上。

    她自是没看到袁朔呆滞的神情。

    所以,她身上的香露当真是为他用的?

    昭然蒙上被子后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根本不敢掀开被子看袁朔的神色,生怕看到她不想看的,晚上又要做噩梦。

    过了片刻,她的心跳声渐渐没那般强烈了,人觉得憋闷起来。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掀开被褥透透气时,袁朔的声音在床边响了起来。

    “微臣记得郡主说过自己的嗅觉比常人灵敏,微臣觉得浓郁的味道想必郡主更觉强烈难忍。郡主若是喜欢香露那便去用,喜欢什么味道就用什么味道的香露,若是不喜欢就不要用。这是您的自由。您不必为了微臣勉强自己闻不喜欢的味道折磨自己。”

    昭然虽然蒙着被子,袁朔的话仍旧清晰地传到了自己的耳中。

    她原以为今日又将袁朔得罪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她忽然想到了前世,因为嗅觉灵敏,她被破格招入了化妆品公司,为此她时常感到庆幸。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公司她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因为嗅觉过于灵敏,她时常被派去化妆品生产车间,要忍受车间里浓郁的味道,闻多了时常作呕。

    她没想到袁朔竟然想到了这一点。

    有一种陌生又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渐渐窜了上来,她感觉似乎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慢慢掀开被子,露出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站在床边距离自己一米远的袁朔。

    袁朔的面容依旧冷峻,可她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来一丝温度。她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知道了。不过,我如今很喜欢做这件事。”

    她不想日日待在家中,喜欢做一些擅长的事情。

    从前是为生活所迫,如今却是主动想做的。

    许昭然的目光坚定,眼神中没有掺杂任何的虚情假意,这跟平时的她不太一样。袁朔审讯犯人多年,这一点他还是能瞧出来的。

    她说她真心喜欢他。

    袁朔会错了意,眸色微暗,理智却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时候不早了,郡主好生休息吧。”

    昭然点了点头:“嗯,你也早点休息。”

    袁朔:“好。”

    这一晚袁朔难得的失眠了。

    30  ☪ 第 30 章

    ◎袁朔看到昭然和别的男子在一处。◎

    第二日一早, 阿满战战兢兢来到了正房,她问了一句:“郡主,大人昨晚没说什么吧?”

    昭然想到这丫头如同脚底抹油一般跑了, 控诉:“叛徒!”

    听到这一声控诉,阿满讪讪地笑了笑:“阿满是怕打扰郡主和大人休息。”

    若是从前, 阿满见自家郡主生气早就害怕了, 现如今她知道郡主并非真的生气, 所以并没有害怕。

    昭然拿出来一张纸,递到了阿满面前:“那你为何写这个东西?”

    阿满接过来纸,瞧着上面的内容,她不敢抬头看昭然。

    昭然:“我是让你记录袁朔闻到香露的反应,又没让你记我说他的话。”

    阿满:“我知道错了。”

    说罢,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大人没看到吧?”

    昭然打破了她的幻想:“看到了。”

    阿满顿时欲哭无泪, 这下心里是真的着急了:“郡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昭然见阿满真的害怕了,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我没怪你。不过, 这样的东西可藏好了, 别再让大人看到了。”

    阿满立即拍胸脯保证:“嗯, 我记住了, 以后绝不让大人看到。”

    昭然:“最好不要写。”

    阿满:“啊,对, 不写, 我再也不写了。”

    昭然:“好了, 收拾收拾去宅子里。”

    阿满:“嗯。”

    收拾好之后, 昭然去正院里和姜氏说了一声。

    子路去了书院读书, 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子薇一大早就去了许家族学,正院里只有姜氏一人。昭然过去时听到姜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观其神色,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昭然多问了一句:“母亲可是有什么心事?”

    姜氏是袁朔的母亲,若她能为姜氏排忧解难袁朔定也会感激她的。

    姜氏:“也没什么事,一切都好。”

    昭然觉得姜氏并不像没事儿的样子,又道:“母亲,您和父亲刚到京城,对京城的人事不太熟悉,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管跟我和夫君讲。我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户部尚书,旁人多少会给我几分脸面。”

    姜氏张了张口,很想将烦恼说给儿媳听。可一想到丈夫的交待,又闭了嘴,没敢提。

    “郡主,我真的没什么事,您这是要出门吗?赶紧去吧。”

    昭然盯着姜氏看了片刻,见她眉宇间虽有几分愁绪但并不是特别着急的模样,暂且搁置不提。

    “嗯,母亲再好好琢磨琢磨,若真的解决不了就告诉我,我来帮您解决。”

    姜氏笑着说:“好,您去忙吧。”

    出了正院的门,昭然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时她依旧在琢磨姜氏的反应,思索片刻,问道:“你最近可听说母亲在忙什么事情?”

    阿满摇了摇头:“我一直跟着郡主出府,并不知正院的事情。不过,留在府中的人也没说正院有什么事儿。”

    昭然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说道:“这样,你回头找正院的人打听打听,看看母亲那里是不是需要帮忙。”

    阿满:“好。”

    不多时,昭然到了自己位于城西的宅子里。

    她调试了新的香露,试了好多种配方,终于调到了一种自己十分满意的味道。

    经过多日的努力䧇璍,她已经制作了数十种香露,再改良一下,铺子差不多就可以开张了。

    酉时左右,宅子里来了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身着一袭月白长衫,肤色白皙,面容温润,举手投足间皆有贵公子的风范。

    远远地,那男子便朝着昭然行礼。

    “微臣见过郡主。”

    昭然朝着男子招了招手:“顾大人,你快过来闻一闻,这个味道好不好闻。”

    顾行云朝着昭然走去,来到她身侧时,再次行礼:“郡主,您直接唤微臣的名字就好。”

    昭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将喷了香露的一张纸递给了顾行云。

    顾行云接过来细长的纸条,轻轻闻了一下上面的味道。

    “清新淡雅,如同雨后的树林,味道好闻极了。”

    听着顾行云的评价,昭然眼前一亮。还是读书人会说话,像她只能闻出来香露里有什么,却说不出来什么有文采的评价。

    “多谢顾大人赐名,以后这款香露就叫雨后树林。”

    见昭然郡主立即就认同了他的观点,顾行云脸色微红,忙道:“郡主,微臣胡乱说的,当不得真。”

    昭然:“顾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你说得很好啊。顾大人虽是工部的官员,可见书也没少读。”

    顾行云:“微臣书读得着实不多,打小只对这些木材器械感兴趣,旁的书读起来就觉得头痛。若说读书好,博览群书,还得是袁侍郎。”

    昭然:袁朔?

    顾行云:“袁侍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御前奏对时也从容不迫,引经据典,实乃吾辈楷模。”

    昭然没想到顾行云竟然这般推崇袁朔。她记得书中一直说袁朔非常厉害,还是国子监的头名。他也定是有真本事的。

    再有本事又如何?他又不会来帮他。

    “术业有专攻,顾大人也很厉害,若非你帮忙,我这制作香露的工具不知何时才能研究出来。将来我这铺子若是赚了钱,定要分一些给顾大人。”

    顾行云连连摆手:“郡主,这机器是您自己研究出来的,我不过是帮忙制作了出来,这功劳算不到我的头上来。微臣研究了数日仍旧对其中几个地方不解,郡主可真是厉害,脑子里能想出来这种法子。”

    他来这里是受祉郡王所托。那日祉郡王来到工部挑选人帮忙,当初知晓是给昭然郡主帮忙,所有人都往后躲。说实话,他也是知晓昭然郡主的名声的,也想躲,只不过他没有躲过。

    当看到昭然郡主的那一张图纸时,他整个人都被震撼住了,他从未想过器具还可以这样做。后来和昭然郡主相处才发现外界的传闻有误,郡主并非像传闻中那般,反倒是非常温和,尊重人,平易近人,对人丝毫没有架子。

    昭然再次强调:“图纸不是我画出来的,我也是无意间从古书上看到的,我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

    顾行云却不相信这个解释。若不是自己画出来的,郡主为何对这种机器这般了解,像是见过数次一样。

    昭然没再过多解释,将其他几款香露拿了出来,放在了顾行云面前。

    “顾大人若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为这几款香露也赐名?”

    顾行云拿起香露逐一闻了闻,并说出来几个名字。

    许昭然连连拍手叫好。顾行云可真会起名字啊,“佛前焚香”、“林间小路”、“海底月”……这些名字将味道复杂的香露具象化了,让人光是看名字就对香露产生了好奇。

    阿满站在身后,一一记录下来。

    袁朔进入院子里时就听到了里面一男一女的对话。

    “雍容华贵。”

    “这个好,比直接用牡丹更能体现它的味道和效果。”

    “夏日炽阳。”

    “一听就知这款香露味道浓郁,顾大人好才学。”

    “竹林听风。”

    “好有意境啊,清清凉凉的感觉。”

    袁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所以,她如今不光是对他态度发生转变,对别的男子也是各种夸赞。从前许昭然张口闭口就要骂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如今倒是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昭然看着眼前的顾行云,思绪有一瞬间飘远了。

    顾行云人如其名,翩翩贵公子。出身侯府,却丝毫没有京城长大的那些公子哥的傲气,让人觉得分外温暖舒适。若将来和袁朔和离了,嫁个这样的人也是十分不错的选择。

    “顾大人成亲了吗?”昭然忽然开口问道。

    袁朔听到这个问题,停下了脚步,目光幽深地盯着远处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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