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救救孩子
◎为了你,我可以◎
杨乐跟余徽晓分别后,赶到生物公司提前订好的酒店,也是差不多下午18点。
路上杨乐跟乔必行打了个电话,乔必行安慰了他几句,说自己已经跟公司那边说好了,叫他放轻松。
乔必行很小心地问他会不会喝酒。
杨乐没好意思说不会。
乔必行以为他不说话就是默认,电话里笑起来,“男人嘛,早晚都得会。”
倒也不是不会,而是杨艳玲管束下,没怎么试过。
以及在杨乐单纯的心里,总觉得喝多了容易出事,所以对喝酒也没有那么大兴趣。
但乔必行接下来说的话,让杨乐心里一凉。
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之前跟乔必行有一点钱上的小过节,昨天正好从外地出差回来,知道乔必行这边着急要实验鼠,所以才故意用“乔一乐”这个借口卡了一下。现在乔必行把账目的事给人家说清了,误会解除,只要杨乐过去喝喝酒,热闹热闹,人一熟,这事就好办了。
简单来讲,要拿到这批实验鼠,今天的酒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杨乐进入包间,酒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那位销售经理,还有各位高层,男女都有。
杨乐心想他不过是吃个饭,怎么这阵仗这么大呢。
但是现在想走,显然不可能了,于是杨乐很努力地装作轻松的样子坐到最靠门的座位上。
杨乐起初还不知道,这边酒桌习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要负责全桌的倒酒任务。
几位经理见状非要杨乐换个位置,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客人倒酒呢?
杨乐就这样被人架着,拉到了一位公司女高管的身边,女高管看着年纪不算大,也是年轻漂亮的类型。
但越是这样的陌生女人,杨乐越害怕。
饭局前半程,杨乐都十分谨慎。直到酒上了,一桌子白酒。
公司新人主动帮所有人倒了酒,圆桌一群人,热热闹闹挨个劝酒。
杨乐端着自己手上那杯酒,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喝。
坐在旁边的销售经理酒过三巡已经快不行了,歪歪扭扭趴在杨乐身上打了个酒嗝,“小乔,哦不,小杨,喝!”
杨乐本能朝后缩了一下,站起来,还没喝酒,脸已经红了。喝了一杯后,杨乐开始发晕。脸上也是,很烫很烫。
杨乐由此下了一个结论,他不能喝酒,这辈子,最好一滴都别喝。
但为了余徽晓,为了余徽晓的事业,就这一次吧,我可以。杨乐心里这样默念着,又喝了数不清多少杯。
直到他站起来,眼前全是小星星,想走路,也走不成直线。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结束了饭局,杨乐也成功拿到了一张负责人签字的转鼠单。
杨乐虽然已经看不清单子上的字,但还能很清楚地知道要把单子收好。
屋里的人吃好喝好,一个个地回家了。几个热心肠问杨乐要不要找人送他回家。杨乐坐在座位上笑着说不用。
实际情况是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回家啊。
等屋里人走干净了,杨乐试图扶着桌子起来,然而身体发沉,腿一软,直接跌到桌子底下去了。
这一下摔得挺疼的,但看到手里的单子,杨乐还是相当开心。
服务员看不下去,过来扶了他一把,问要不要给他家里人打电话。
杨乐拼命地摇着头,缓解了一会,等能站住了,才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酒店门口打上出租车,杨乐忘了该往哪儿走,连说了好几个错误方向,搞得司机师傅没办法,只能来回掉头。
直到杨乐看到刚回酒店的余徽晓,朝司机师傅大喊了一声“停车”。
余徽晓被这个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回了个头。
醉到不省人事的杨乐几乎是趴着从出租车上滚了下来,滚到马路上,再滚到余徽晓脚底下,一米八几的男生难受地缩成一团,慢慢地爬起来,站住了,看着余徽晓的眼睛,笑得跟朵花一样。
“你怎么喝成这样了?”眼见这家伙就要一头栽在她身上,余徽晓赶紧用手撑住了,扶着他进酒店。
酒店前台的人看余徽晓扶不住,纷纷过来帮忙。
余徽晓一边跟前台的人道谢,一边小跑着过去按电梯。
电梯到了,前台服务员架着杨乐跟着余徽晓到房间,余徽晓刚打开门,那群人就要跟进来。
余徽晓慌慌张张地说:“他房间在旁边,不是这儿。”顺便还用手指了指。
“他这个样子一个人不太安全呀,你们一块来的,要不看他一个晚上。”酒店的人说。
余徽晓好无语,但想想人家说得也有道理,只好往旁边挪一点,让他们扶着杨乐进来。
屋里没什么能让杨乐休息的地方,余徽晓就让他们把杨乐放在床边的地方,然后自己过去关门。
再回来,杨乐已经从床边爬起来,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卫生间的门是反锁的,余徽晓敲敲门,里面也没人回应。
和往常一样,余徽晓还是在门口,选择看会文献压压惊。
等了很久,那家伙好像吐完了,卫生间才传来洗手洗脸和刷牙的声音。
余徽晓记得高中的时候杨乐好像说过很讨厌喝酒来着。因为他后爸就是因为一顿酒和女上司搞到一块的。
他讨厌酒,也讨厌酒的味道,更讨厌这种味道在几个小时之内会遍布他全身各处,就算他再怎么洗手洗脸刷牙也去不干净。
“余徽晓,”那个声音有气无力地问她,“我能洗个澡吗?”
“随便你啊。”余徽晓无所谓地说。
还能叫出她的名字,说明这家伙还不算醉得太严重。
卫生间的淋浴被打开了,温和的水流像下雨一样,窸窸窣窣。
余徽晓趁机换了身睡衣,坐到床边,准备再卸个妆。
卫生间传来开门的声音。
杨乐穿着酒店白色的浴袍,就站在门口,吐过了,看上去人也好了不少,好到可以直线走到余徽晓身边,一眼看到了那件香槟色长裙。
“这是什么啊余徽晓?”杨乐指着那件长裙说,实话实说上面还有不少小金丝小水钻,灯光底下bulingbuling的。
今天喝醉了的杨乐同学格外暴躁。
余徽晓好怕他没轻没重把萧沐的衣服弄坏了,于是赶紧把那件衣服拿过来,准备收好。
她这一走近,杨乐又看到她脸上的妆,还盯着看了好久,“这又是什么啊?你去干嘛了余徽晓?你去酒吧了吗?”杨乐跟只小狗一样,努着嘴,懵懵地问。
“没去啊。”余徽晓忙着收衣服。
“不可能,没去你身上为什么有酒味?”杨乐问。
“是你身上的酒味啊,你是不是傻?”余徽晓皱了一下眉,转过身,重新看着他。
喝个酒,怎么人就能傻成这样?
“不对,你肯定去酒吧了!”杨乐指着她,很笃定地说。
“OK去了。”余徽晓不耐烦地避开他的手,“去了又怎么样,成年人了你还管我这个?”
“我们是夫妻对吧,你是不是至少应该跟我说一声,”杨乐一脸委屈地问她。
“你好双标啊杨乐。”余徽晓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打算从头帮他回忆一下,“允许你出去喝酒,就不允许我去酒吧?我们是假结婚,是有协议的,不可以干涉对方私生活。也就是说,就算我天天去酒吧,找上十个八个好哥哥一起喝酒,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好哥哥?”杨乐的声音比平时大不少,“我为了帮你拿到实验鼠,出去喝成这样,你去酒吧找你的好哥哥?”
“你说什么呢杨乐?”余徽晓原地愣住。
杨乐冲进卫生间,把衣服里的转鼠单拿出来,狠狠地拍在余徽晓手心里。
“这什么啊?”余徽晓本来还以为是杨乐的又一恶作剧,可低头看见公司的同意签字,简直难以置信,“你怎么弄来的?”
杨乐不说话,撇撇嘴,瞪着她。
这是生气了?余徽晓放下转鼠单,赶紧过去哄他,“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杨乐眼睛红红的,脸上也红红的,眼见就能有大颗珍珠从眼睛里掉出来。
他要哭了!要哭了!
余徽晓这辈子最最最害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开玩笑的杨乐,我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我不会……”
余徽晓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突然从后背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进面前的怀抱里。
那个怀抱带着水蒸气的温热,湿漉漉的。沐浴露的香味和一点点淡淡的酒香交织在一块,扑面而来。
这……这是酒壮怂人胆吗?
余徽晓很想稍微动弹一下,好让后腰那只手不要按得那么死。但是不能。
她也很想跟杨乐讲讲道理,但是看这家伙晕乎乎的,能听得进去什么道理啊?
余徽晓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说:“我不会做这种事……”
话没说完,余徽晓眼前一黑,嘴唇像被打湿翅膀的小蚊子叮了一口,有点疼,还有点痒。
杨乐吻得很小心,抬起头,再看她,脸好像比刚才醉到站不起来的时候更红一点。
余徽晓舔了舔嘴唇上的水珠,顺便卷进来一点口红,自己摸摸嘴唇,再看看杨乐,继续说:“至少在婚内……”
话再次断了,杨乐第二次吻了她,比刚才用力十倍。
“我不会。”余徽晓气都没喘上来一次,又挨了一记吻。
余徽晓没躲,鬼使神差,没有躲。
她脑子是木的,完全来不及考虑怎么躲他这件事。
现在她只关心那天萧沐说的,如果真的把杨乐扒光了塞她怀里,她会不会稍微有那么一点感觉。
当时她自负地觉得不会。
但是现在,她后悔了。
42、试用期
◎余徽晓,我喜欢你◎
“余徽晓,我喜欢你。”杨乐松开她的嘴唇,很认真的看着她,认真到,像在高考时答卷子,每道题每句话都十分重要,“虽然……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优秀到能配上你。但你能不能,至少,在你可能喜欢的‘好哥哥’里面,算上我一个。”那个声音温柔到嗫嚅,沙哑,然后说不下去。
余徽晓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直到重新把杨乐整张脸打量了好几遍。
老天眷顾的一张脸,就这样近距离出现在她面前,还真有点不好拒绝。
可他现在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就在这儿说胡话。
“你喝醉了杨乐。”余徽晓很平静地说。
杨乐苦笑,低下头喃喃着说:“我喝醉了,没错,喝醉了,我为了你,为了你,都喝成这样了,你就当……可怜我一下,好不好?就算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可不可以等等我,等我再变好一点。”
杨乐搂着她的腰,趴在她肩膀上,越来越沉,直到完全睡了过去,扑倒在床上。
……
虽然是夏天,但晚风很凉。
酒店房间里开着窗户,风一阵阵地吹进来,吹得余徽晓脑仁疼。
旁边的杨乐同学已经睡熟。出于礼貌,余徽晓帮他盖了个被子,顺便蒙住了头。
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玩手机打电话了。
第一通电话,还是打给简宁。
“又怎么了大小姐?”简宁打着哈欠问。
“杨乐他……”余徽晓说不下去。
“杨乐咋了?”简宁以为是多大事。
“我们接吻了。”余徽晓说。
简宁愣了几秒,哈哈大笑,“你不是在逗我吧余徽晓,你们不是早就吻过了吗?”
余徽晓想了一下,确实不是第一次了。可明明上次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刚才她为什么会觉得心脏不舒服。
就是那种血压突然升高,剧烈地血流冲击着主动脉,一下又一下,清晰得都能知道血液流到哪儿的感觉。
余徽晓高度怀疑,这种原始的冲动本能,就是喜欢。
但她怎么会喜欢杨乐呢?
她真的做好,往后每一天,身边都要多一个人一起生活的准备了吗?
没有准备的喜欢,能叫喜欢吗?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挂了啊。”简宁说。
“嗯,没事了。”余徽晓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跟简宁解释现在的心情。
“那你对杨乐温柔一点啊!”简宁嘱咐完,把电话挂了。
她还不够温柔吗?换做别人,就刚才杨乐那一系列骚操作,够挨她一百个巴掌了。
她刚才没打他,已经很温柔了。
余徽晓这样想着,旁边的被子里发出不安分的声音。
余徽晓把被子掀开一角,有意关注了一下这位从她巴掌底下死里逃生的杨乐同学。
本来是好意,就看一眼,谁知道睡梦里的杨乐,比喝醉酒的杨乐,还难缠。
某人仿佛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故意朝余徽晓的方向翻了个身,抓住她一只手,睡不醒似的地说:“余徽晓……”
“死不了!”余徽晓嫌弃地看着他。
杨乐又喃喃了好几句,但因为是梦话,余徽晓一句没听清。杨乐还挺执着,不管说些什么,都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
本来还想看会文献的余徽晓不得不放下手机,躺在他旁边,顺便给自己也盖了一角被子。
就这么睡吧,余徽晓心想,梦里就没这个粘人精了。
余徽晓打算得相当好,可躺下半小时,还是困意全无。
杨乐的气息遍布她的枕头,床,被子,甚至头发丝,哪儿哪儿都是。
这就是往后每一天的生活吗?
把自己完全包围在另一个男人的世界里,真的就会比现在幸福吗?
余徽晓这样想着,就这样给萧沐发了个消息。萧沐从大学开始就没有空窗期,按照她的话说,没有恋爱的滋养,人会活不下去。
这件事似乎萧沐最有发言权。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萧沐回复【当然。】
又过了几分钟,感觉不太对劲的萧沐又问【余徽晓你是不是有情况啊?】
余徽晓不好说,也不知道这算表白还是什么。
萧沐继续:【那天跟你说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找个机会,把杨乐扒光了,抱一抱。】
余徽晓看着手机笑出来。扒光了她嫌麻烦,抱一抱到是可以再考虑一下。
毕竟实验是需要多次验证减少误差的嘛。
余徽晓放下手机,想到做到,朝杨乐那边靠近一点,张开另一只手,搭在杨乐身上。
天呐,他怎么看着那么瘦,身上还能软软的呢?真的跟只小猪一样啊?
掐掐胳膊,很舒服,脸蛋,也很舒服。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一只大个抱枕。
余徽晓再一次感受到心跳失控的感觉。
所以自己这算不算见色起意呢?
但……但好像始于颜值,也不算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吧。
余徽晓想了很久,确定心里的感觉没错,才慢慢睡过去。
就这样,余徽晓抱了杨乐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某位喝酒喝到断片的杨乐同学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两只胳膊左右夹心的艰难环境里。
两只胳膊,还都来自余徽晓。
杨乐吓了一跳,很小心,很小心地滚到旁边,避开余徽晓的胳膊,赶紧坐起来。
被子里面一低头,杨乐疯了。
除了浴袍啥都没穿!
好吓人啊好吓人。
杨乐跳下床,先去卫生间穿个衣服,然后回来,继续很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余徽晓被他的动作吵醒了,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很淡定地问:“你醒啦?”
这不是在做梦吧?杨乐拍拍自己的脸,疼的。
“你先去洗漱吧,我再睡一会。昨晚好累啊。”余徽晓很自然地翻了个身。
“累?咱俩昨晚发生什么了吗余徽晓?”杨乐声音发着抖,回想了一下,最后的记忆卡在了从出租车下来,他喝醉了,人事不省。
余徽晓突然睁开眼睛,很严肃地问:“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你会赖账吗?”
空气安静了两秒,杨乐却好像深思熟虑了好长时间。
“你放心,如果我真的……我……肯定会负责到底的。”杨乐举手发誓,手也在抖。
余徽晓被他逗笑了。
“你笑什么?”杨乐完全蒙。
“那你就负责几天,试试看吧。”余徽晓抻着手坐起来,揉了揉脖子,“去买早餐吧,我想吃……培根三明治和牛奶。”余徽晓说着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现在是7点14分,7点40之前你能回来吧。”
“能能能。”杨乐这就要出门。
余徽晓咳了一声,坐在床上,看着门口慌慌张张的杨乐,“你是不是应该先洗漱一下,然后梳下头发?”
“啊,好。”杨乐嘴上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很诚实,走近洗手间,开始洗漱。
“记得锁门。”余徽晓嘱咐。
杨乐很听话,这就把门反锁上了。
昨晚纠结了一夜的余徽晓看着杨乐被自己耍得团团转,忽然觉得,这样的男朋友虽然废物一点,但至少心眼少,又好骗,还算比较省心。
五分钟后,杨乐从卫生间出来,马不停蹄去给余徽晓买早餐。余徽晓趁机起床换了个衣服,把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一下。中午需要退房,上午的事情还不少,临时收拾肯定来不及。
杨乐回来的时候,余徽晓还忙着把桌上的垃圾收到垃圾桶里。
杨乐把买来的早饭放桌上,接过余徽晓手上的活,一边收拾一边说:“这个我来,你快吃饭吧。”
余徽晓印象里,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余徽晓觉得好好笑,拿过三明治和牛奶,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杨乐,“你不吃吗?”
“我买了点饼干,一会路上吃就行。哦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昨天生物公司已经答应……”杨乐话没说完,余徽晓就举起了一张公司签字的转鼠单。
“我昨天连这个都给你了?”杨乐很震惊,本来想给她个惊喜的,现在倒好,连她的反应也没记住。
“对啊。”余徽晓说着把单子放回自己包里。
“那我昨天……还做什么了?”杨乐很小心地试探了一句。
“你猜?”余徽晓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故弄玄虚。
杨乐乖巧闭嘴,等了一会,有点担心又有点不确定地问:“你……身上……疼不疼?”
余徽晓一口牛奶差一点吐到旁边床上,好不容易咽下去,呛住了,咳嗽了好久,“你知不知道从生物学角度来说,让女孩子疼是不行的表现啊?”余徽晓继续骗他,以求他快点闭嘴。
杨乐不好意思继续问了,忙着收拾行李箱,居家男的必备技能就是收拾屋子,很快两个房间,两只行李箱就都整整齐齐地收拾好了。
杨乐回到余徽晓房间,很紧张地问,“那我昨晚,是对你说什么了吗?”
“说了啊。”余徽晓警觉地盯着他,谨防这家伙口无遮拦再说点什么让她脚趾扣地的话。
杨乐站起来,想了很久,才肯转过身看着余徽晓,“那我有跟你说,我……我……我其实……”
“喜欢我啊?”余徽晓反问。
“啊?”杨乐的反应跟去了趟外太空一样激动,“那你的意思是,你……答应……我了?”
这算什么表白啊,余徽晓闭上眼,心里失望极了。
“不答应,算了吧。”余徽晓的早饭吃完了,故意站起身,准备去拉自己的行李箱。
“我……我知道。”杨乐吞吐地说,也站起来,拉住余徽晓一只手,“所以,你可以允许我追你吗?我可以一直追你,直到有一天你喜欢上我为止。”
那句话萦绕耳畔,酥酥痒痒的,就像是有人在余徽晓心口打了一声下课铃。
就像夏日温热的风,从操场吹进教室,再吹到余徽晓身旁,让她在一片题海和试卷里回了个神。
杨乐的声音还跟高中时一模一样,他们的距离也一样。时间好像带走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余徽晓转过身,看着杨乐的眼睛,“我不相信一个人喝醉酒说的话,所以杨乐,我再问你一遍,你现在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杨乐点点头,很郑重地点点头。
没有比现在更清醒又更恍惚的时候。
清醒于自己的心意,恍惚于余徽晓的模棱两可的话。
余徽晓考虑了一小会,“那如果你很清楚的话,我可以省掉你的面试过程,直接进入试用期。”说着松开他的手,笑了一下。
余徽晓平时不怎么笑,但不妨碍她笑起来很好看。
好看到,杨乐觉得自己大白天原地升天。
“试用期,是什么?”杨乐懵懵地问。
余徽晓拉上自己的行李箱,过去开门,“试用期就是,我们可以先试试看的意思。”
这可是余徽晓昨天深思熟虑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稍微能让她接受一点的恋爱方式。
她不像萧沐那么渴望爱情,也不像简宁思想传统一定要先立业再成家。
实验结果好不好,总要自己做一遍才知道。
余徽晓的想法客观而冷静。
但反观杨乐,只不过听了她一句“先试试看”,就已经语无伦次。
“所以现在,我……算是你男朋友了吗?”杨乐很认真地问。
余徽晓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平时别人都说她情商低,现在看杨乐同学的情商也不高嘛。
“不愿意干可以辞职哦?”余徽晓笑着开了门,自己先出去了。
“愿意愿意。”杨乐小跑两步追过来,小声问:“那请问什么时候可以转正啊?”
43、返程
◎跟来的什么玩意◎
“哪有刚入职就想着转正的啊?”余徽晓无语地看他一眼。
“哪有公司试用期不公布员工福利的?”杨乐一本正经地问。
俩人前后脚上了电梯。
余徽晓偏头,看了杨乐一眼,“那么请问这位员工,想要什么福利呢?”
杨乐语塞,他就是问问而已。
真到动真格的就认怂了。
余徽晓拿准了他这个脾气,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不对劲。然后趁着杨乐不注意,朝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杨乐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余徽晓你……”
但想想昨晚他可能真的欺负了余徽晓,杨乐没再抱怨别的,刚刚瞪起来的眼睛,也重新恢复了正常状态。
余徽晓不理他,反正自己是挺开心的。
以后他们能不能变成真夫妻不知道,但至少偶尔调戏一下小帅哥,能让她身心愉悦。
出酒店,上出租,俩人到达高铁站。
不坐车的时候,一直一前一后手牵手,高铁站里人太多了才松开。
中午,萧沐火急火燎过来送他们。
萧沐好久没做过高铁了,平时出远门大部分时间都是飞机,所以这种人山人海的地方,萧沐很不适应,不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怕人认出来,还差点迷了路。
余徽晓跟杨乐找到萧沐的时候,听她抱怨了好久。
余徽晓把衣服还回去,催她快走,免得又给她添麻烦。
可萧沐这趟出来,最大的目的不是拿衣服啊。
萧沐看着杨乐,再看看余徽晓,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们这都结婚了,怎么看着还这么不熟呢?”
萧沐一个劲地朝余徽晓使眼色,让她至少跟杨乐拉个手啥的,增进一下关系。
余徽晓心想今天拉了一上午的手,好累的。没必要这时候表演这个吧?
简直越想越尴尬。
余徽晓回头看杨乐,他倒好像没怎么受影响似的,直接拉过余徽晓的手,把她整个人抱过来,朝额头上吻了一下。
余徽晓完全没反应过来,被他放开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在行李箱上。
萧沐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匆忙跟俩人道了别,转头就跑,刚跑出去没多久又跟余徽晓发消息【他都这样了,还不算喜欢???】
现在算了啊!当时不算啊!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好不好。余徽晓无语。
但萧沐不管,【余徽晓你高低欠我一顿饭。】
余徽晓不知道怎么回萧沐,抬头瞪了一眼杨乐,“刚才干嘛亲我?”
“不是要亲密一点吗?”杨乐反问。
“亲密有很多种方式好不好。”余徽晓拿出手机举到杨乐面前,“现在好了,我欠她一顿饭,你开心了?”
杨乐看完对话内容,笑出声,“所以你们打赌的,是我会不会喜欢你吗?”
余徽晓这才意识到好像暴露了什么,赶紧把手机收回去。
杨乐笑够了,趴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从下看着余徽晓的眼睛问:“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喜欢你啊?”
余徽晓沉默了。
又是一个她很难回答的问题。
“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老哭吗?跟我做同桌的时候……”余徽晓低着头,小声说。
“嗯……”杨乐思考了一会,“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喜欢哭啊?”
“你斯德哥尔摩吗?”余徽晓问。
“如果你需要,也不是不行。”某人一如既往口无遮拦,说着笑了。
余徽晓打了他一下,手劲还不小。
杨乐因为疼,选择闭嘴。
“知道怕疼,症状还不是很严重。”余徽晓满意地说。
两个人互相安静了一会,杨乐忽然说:“其实,我那时候哭也不代表我讨厌你吧。”
“为什么?”余徽晓完全不理解。
杨乐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自己当时的心境,或许一时半会也很难解释清楚,所以只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只会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哭。”
好像听说过,余徽晓点点头,虽然完全不记得在哪里听说过。
“所以有时候你看到的别人的情绪,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因为这些就自责。”杨乐本来想着安慰一下她。
但某钢铁直女显然不领情,“我说我自责了吗?”
“好吧当我没说。”杨乐笑了一下,也没怪她,心想这么几年过去,她这个嘴硬的毛病果然还是一点没变。
检票口开放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到站台。
站在站台上等着车,余徽晓才后知后觉地问杨乐,“所以,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吗?”
杨乐点点头。
余徽晓觉得这样的描述很奇怪,看着高铁即将进站的方向,没再理他。
杨乐凑过来,单手环住余徽晓的腰,“所以对你来说,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吗?”
余徽晓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才说:“算,是吧。”
“那我们以后遇到事情是不是可以跟对方坦白了?”杨乐问。
“当然要坦白。”余徽晓看向杨乐,“下次再有这种需要喝酒搞定的事情,务必提前告诉我,我替你去,别喝成这样给我丢人。”
“那你呢?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下,借萧沐的那件衣服是怎么回事?”杨乐继续问。
“我……”余徽晓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如果从头解释,需要从她就是阳阳小甜心开始说起啊。可余徽晓脑子里急速掠过了那天杨乐看到她网文的画面,那种尴尬到想死的感觉。
余徽晓不知道怎么说,还是选择继续撒个谎,“我陪萧沐去相个亲,她一个人不敢。”
“相亲?”杨乐挺直身子,很诧异地看着她,“余徽晓你能不能有一点已婚人士的自觉。”
“陪她相亲,又不是我去相亲。”余徽晓不明白杨乐的脑回路。
“那要是她相亲对象看上你怎么办?”杨乐白了她一眼,心想她长得又这么好看。
“那你们可就要公平竞争喽。”余徽晓不嫌事大地说,“哪家公司不是好几个实习生抢一个岗位?竞争很激烈的好不好,杨乐同学,你要加油哦……”
“那你教教我,怎么加油?”杨乐狠狠地勒了一下余徽晓的腰,很不开心地看着她。
被勒疼的余徽晓不得不选择暂时妥协,老实承认:“我骗你的,没去相亲。”
杨乐松了一下手,这下更不开心了,“刚还说要坦白的!”
余徽晓从他怀里挣脱,正打算想第二个借口,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徽晓,好巧,你也是这趟车?”男人的声音磁性且温柔,又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大气。
余徽晓一回头,吓了一跳。
“叶总您怎么来了?”
“叶总?哪个叶总?”杨乐凑到余徽晓身边小声问。
听到杨乐发问的叶敏生朝他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然后问余徽晓,“这位是……”
“我……”余徽刚想说“我男朋友”,但想想生物公司那边,就因为乔一乐跟乔老师的关系,差点还得她拿不到实验鼠,她要是直接跟叶总说杨乐这个男主是她男朋友,到时候叶总会不会也怀疑啊。
周全地想了一遍,余徽晓才说:“是我同学。”
杨乐愣了一下,没搞明白余徽晓怎么想的。
现在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杨乐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问。
车到了,叶敏生戴好墨镜,先一步上了车。
“他是谁啊?”杨乐问余徽晓。
“你别管了。先去放行李吧。”余徽晓把自己的行李箱也交给杨乐,然后又嘱咐,“哦对了,放完行李去座位坐吧,我跟叶总有点事情要说。等会找你。”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非要路上说。”杨乐显而易见地不开心,但一抬头,余徽晓已经一路小跑地跟叶总上了车。
车上除了叶总,还有那天那个叫航航的小男孩,现在正在跟邻座的小女孩打打闹闹。
叶敏生看了眼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叫余徽晓过来,“我儿子的座位,你先坐。小孩子很闹腾的坐不了多一会。”
余徽晓看了一眼航航,然后才坐下来。
“叶总,我听说您不是要回广州吗?现在是去哪儿啊?”余徽晓疑惑地问。
“放暑假了,带孩子去北京玩几天,晚点再回公司,正好带都带出来了。”叶总说。
“北京?这么巧,我们也回北京。”余徽晓刚一说完,一转头,就看见杨乐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了过来,直接坐到她正后方。
叶敏生看余徽晓回头,就也跟着回了下头,“你们也买的这边的票啊?”
余徽晓刚想说不是,杨乐先站起来说:“没错,我们也买的这边的票。”说完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看着余徽晓。
表情好像在说:“你到底想干嘛?”
余徽晓没办法赶杨乐走,但当着杨乐的面她又没办法谈生意,想来想去,余徽晓还是先跟叶敏生道了别,拉着杨乐回了自己座位。
并排的双人座上,余徽晓不开心,杨乐也不开心。
俩人都戴着耳机,谁也不说话。
等到杨乐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了,回过头想问问余徽晓的时候,里座的余徽晓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
杨乐越想越不对劲,趁着余徽晓睡熟,一个人,悄悄去找叶敏生。
44、误会
◎不可能的爱情◎
高铁已经发车,很快驶出了车站。
窗外的楼房逐渐被田野湖泊落在身后,烟囱上空重新飘起了袅袅白烟。
杨乐穿过一节节车厢,来到叶敏生座位的时候,玩累了的航航正趴在爸爸怀里准备睡觉。
旁边的座位因此空下来。
叶敏生拍着怀里的小孩子,嘴里轻轻哼着一首英文儿歌。很快,怀里的宝贝不再出声,进入了梦乡。叶敏生看向窗外,一眼察觉到跟来的杨乐。
“有事吗?”叶敏生回过头,小声问他,“小孩子睡了,你可以先坐。”
就在昨晚,叶敏生找吴明明要了几集样片。所以在刚刚第一眼见到杨乐的时候,叶敏生就已经知道他是剧中男主的演员。
现在演员来找他,叶敏生只能觉得是来谈工作。谈工作嘛,当然要坐下谈。
但对此毫不知情的杨乐,张口就编瞎话:“不用了,我是余徽晓的男朋友,她刚才耳机掉这边了,我就过来帮她找一下。”
说着弯腰蹲下,朝着座位底下探查了一番。
“找到了吗?”叶敏生朝旁边挪了一下身体,低头跟杨乐一块找。
“找到了,谢谢您。”杨乐把提前攥在手里的耳机给叶敏生看了一眼,转身准备回座位。
让他知道自己是余徽晓男朋友,杨乐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你等一下。”叶敏生突然叫住他,还朝他招招手。
杨乐不明情况,折返回去。
“杨乐是吧,坐。”叶敏生笑了一下。
“您认得我?”杨乐满脑子疑惑。
“听你女朋友说的。”叶敏生看杨乐没有要聊剧本的意思,自己也不想多这个麻烦。
杨乐很不安地坐下,看着他,“那您找我,有事吗?”
“想跟你聊一下你的女朋友。”叶敏生微笑。
杨乐却完全笑不出来。
叶敏生没有在意杨乐的反应,还是继续说:“你女朋友是北京人吗?家里做什么的?”
杨乐心想,现在的老男人找小姑娘,都这么直接了吗?就算当着她男朋友的面也可以?
叶敏生看杨乐一直没说话,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突兀,“你不要多想,我和余徽晓,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生意?”杨乐怎么也想不到余徽晓一个天天泡在实验室的书呆子能跟叶敏生这种人谈什么生意,再想下去杨乐只能想到各种让他害怕的结果,“什么生意?”
叶敏生看杨乐这反应,才知道余徽晓参与网剧制作的事情,好像没跟杨乐说。
但他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惹麻烦的人,也不想知道这对看上去恩恩爱爱的小情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些普通的生意,可能跟她家里相关?话说她家里有人在影视圈工作吗?”叶敏生想起昨晚余徽晓说自己很早就进入了这个行业,所以这样猜测。
杨乐摇头,“她只有一个小姨,在做娱乐开发。”
“娱乐开发,是在艺焕吗?”叶敏生当即猜到。
杨乐眼睛眯起来,不得不重新打量起面前的老男人。
这就是万年老狐狸的威力吗,猜都能猜得这么准。
这要是让他知道余徽晓的小姨是肖珊,会不会觉得门当户对啊?
杨乐想到这儿,赶紧补充:“她小姨只是艺焕的一名小职员而已,您也别多想。”
“明白了。”叶敏生点点头,没有进一步探究的意思,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翻相册,“我认识一位老朋友,就在艺焕工作,你们之前见过吗?”
叶敏生一张照片递到杨乐面前。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酒红色呢子大衣,围着白围巾,脸上画着复古的妆,看背景像是在国外。
好眼熟的人啊,杨乐想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余徽晓的小姨肖珊吗?
……
叶敏生不知道该从哪儿跟杨乐解释自己和肖珊的故事。
他们的相识就是模糊的。
或许是十六年前的伦敦,或许是十二年前的巴厘岛,又或许是十年前在广州,她不辞而别,却给他留下一个孩子。
叶敏生认识肖珊十五年,可每次见面,都要重新认识一番。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叶敏生还不知道肖珊的名字,就知道学校有一名女生,总是喜欢坐在中央喷泉旁边的草坪上,一个人安静地读书。
她的头发温柔卷曲,深褐色,上面总是压着一顶浅色的帽子,阳光照耀的时候,显得格外优雅。
她在学习金融,但酷爱读文学作品。
狄更斯、福楼拜、列夫.托尔斯泰……或者其他叶敏生从来没听过的作者和他们的作品。
她说文字能给人救赎,特别是一个人孤独的时候。
“人在异国他乡,确实很孤独。”叶敏生跟她走在学院外的甬道上,撑了一把伞,故意罩住她。
“不,回家的日子,会更孤独。”肖珊很无奈地说。
那几日的天气很不好,连绵的雨恨不得把人埋进湖泊里。
后来叶敏生才知道,肖珊的父亲,就是那段时间去世的。去世时母亲叫肖珊回家看看,但肖珊没答应。
知道之初叶敏生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他是父母唯一的儿子,也是当时家族企业内定的唯一继承人。他出国学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国。来到这里的每一天叶敏生都在期待着回去。
可对肖珊来说,出国意味着逃避,永远的逃避。
“我从出生就被家里人抛弃了。他们把我送到乡下老家,养在邻居那里。那时候邻居家小孩很多,吃饭都靠争抢。抢不到就饿肚子,抢到了让他们不开心,就要打我。就这样过了十二年,那两个自称是我爸妈的人接我回去,但我打心眼里从来没有认同过自己他们女儿的身份。”肖珊坐在学校的长椅上,缓缓地说。
那时她的眼神总是清澈坚定,对未来充满希望,但只要一提起过去,希望就会变成委屈。
“敏生,我想有个家,你可以给我吗?”那天他们谈完心,肖珊哭着问他。
叶敏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留学之前,家里早已经给他定下了一门婚事,对方是父亲好友的女儿,两家平时不乏生意往来。他和那个女孩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认识肖珊之前,他也一直以为,常年的陪伴,那种亲如家人的感觉,就是喜欢。他会和那个女孩一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
可就在那天,叶敏生平静的心泛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它们荡漾在悬崖,它们荡漾去天际,它们悄然绽开,弥漫在每一寸空气。
看见肖珊哭,叶敏生不知所措。
他吻去肖珊唇上的泪,吻去脸上的泪痕,亲吻她的额头,把她抱在怀里。
也是在那天,他们在异国他乡,用自己的身体,纪念了一场不可能的爱情。
年轻时做事情不计后果,冲动任性,还总爱幻想。
那天之后,叶敏生一边享受着跟肖珊一起的留学时光,一边计划着如何跟家里坦白。他相信只要他们相爱,一切的困难都可以被打败。
回国的日子到来的猝不及防,他们说好了一起去机场。但是当天,肖珊迟迟没有来。
叶敏生打了许多通电话,找同学们打听,但都联系不上。
直到飞机起飞前,他站在登机口,看到了对面玻璃窗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天的肖珊穿着酒红色的大衣,戴着白围巾,和平时一样地笑着,平静地跟他挥了挥手。
叶敏生想跑回去找她,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
父亲派来接他回国的助理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是家里的决定。他们给了肖珊一笔巨款,足够她在国外过得很好。
“你知道的敏生,你父亲最讨厌的就是情种。”那位叔叔这样劝他。
叶敏生明白,什么都明白。只是清醒地面对这一天对他来说太难了。
他离开了雾蒙蒙的世界,回到了明亮的别墅里。父亲给他的别墅里什么都有,够他养尊处优过上一辈子。可是他不快乐,也再也没有感受过快乐。
他开始怀疑自我,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爱和自由。
这些话他写在信里,一封一封地寄向每一个肖珊可能收到的地方。
但是三年过去,一封回信也没有。
最后的一封信里,叶敏生犹豫了很久,才敢告诉她:
我要结婚了,婚礼会在巴厘岛举行。我想从现在开始,属于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等我有机会重新活着的时候,我一定会找到你。
那时候,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寄出那封信后,叶敏生和未婚妻踏上了去巴厘岛的旅程。
计划里婚礼的时间不长,但叶敏生却觉得度日如年。
直到婚礼前,他还是很惧怕拉住新娘的手,惧怕看她的眼睛,很惧怕听到周围一切的祝福。
婚礼前夕他一个人走在海滩上,望着天边的月亮和星星,许了个愿。
他希望上天能对肖珊好一点,找一个比自己有担当的男人,过她喜欢的生活。
海浪声一下接着一下,混着晚风,混着岸边的一支轻快舞曲。
叶敏生被那支舞曲吸引,远远地望向高处的小屋,那里点着灯,明亮温馨,但屋子的建筑异域而复古。
那里适合回忆,也适合相遇。
就是在那里,叶敏生再一次见到了肖珊。
穿着鲜艳红裙的女孩,在无数男人的注视下,举杯欢饮。
毕业后不到一年,在叶敏生还在为自己的人生绝望难过的时候,肖珊已经进入一家公司,做了董事长助理,经手项目无数。
作者有话说:
45、后来
◎从天而降的亲戚◎
叶敏生没有去打扰肖珊,也没有四处打听她今天为什么来这里,现在和那些男人在做什么。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片海浪声中,麻木着,颤抖着,泣不成声。
他以为自己放下了,忘记了,彻底告别过去,但就在那一刻,他才知道从他们交出彼此的那一晚开始,他已经把肖珊刻在了骨子里,跟他曾经的骄傲与不甘一起,只要风一吹,就能摔得粉碎。
舞曲还在继续,屋子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叶敏生跪在海岸线上,许久都站不起来。
直到肖珊和那群男人交谈尽兴,各自离开,叶敏生才缓缓走到那个有她气息存在的地方,安静地坐下来,点了一瓶红酒。
高脚杯里的液体魅惑地转动着,像在光下跳了一支曼丽慵懒的舞。
舞蹈结束,叶敏生还在盯着面前的高脚杯发呆。
高脚杯里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一个人,她穿着一袭红裙,缓缓地走过来,比先前的红酒还能勾魂摄魄。红裙在叶敏生眼底转了一个圈,铺开,放大,占据满眼。
红色的裙摆在叶敏生面前停下来。
她用流利的英语说:“您好,我有件衣服好像落在这儿了,来取一下。”
她非但没认出自己,还把颓废的他当做了服务生。
叶敏生没说话,只是慢慢地抬了一下头。
眼神对碰的一瞬间,肖珊顾不上要找的衣服,转身就走。
叶敏生冲过去,挡在她面前,抓住她一只手,没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吻住她。
肆虐的海风越刮越大,就像叶敏生心里按捺三年的那个想法,从诞生之初,便一发不可收拾。
抱着她的感觉,亲吻她的感觉,都是那样真实又梦幻。叶敏生第一次产生了一个荒唐而危险的念头。他想逃婚,逃去天涯海角,逃去大海,哪儿都可以。他不愿意再相信什么家庭什么道德,对得起谁对不起谁。
他这辈子很短,只足够他对得起肖珊一个人。
风渐渐停了,叶敏生松开肖珊,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的眼泪,和肖珊故意昂起的头,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他邀请肖珊到海边走一会,两个人肩并肩,但相隔很远。
那天的对话小心谨慎,都很客套。从天气到家庭,从工作到未来,有的没的说了很久,他们沉默下来。
“她对你好吗?”肖珊问。
叶敏生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你现在,有家了吗?”
“算是吧,”肖珊说,“我哥和嫂子也去世了,现在家里只剩我妈和我外甥女,她们祖孙俩挺亲的,对我也还行。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就不错。没那么多麻烦事。”
“所以你喜欢一个安静的、人少的家?”叶敏生问。
“对,至少不能是一个大家族。”肖珊回答。
很巧,叶敏生家,就是一个大家族。
叶敏生有些明白地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挣脱而出。
“那你可以接受我吗?我一个人,不是我的家人。”
叶敏生停下来,小心地朝她靠近了一点,“肖珊,我不想结婚,也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了。我想跟你走,去哪儿都可以。”
肖珊微笑,避开他乞求的眼神,看向旁边的大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叶敏生点点头,“我明白,肖珊,我可以自己去开公司。这些年我在我爸这儿,也积累了不少人脉,我会有自己的事业。我会养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养我。”肖珊自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现在不缺钱,也不缺朋友,当然,也不缺想追求我的男人。我们都现实一点吧敏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应该向前看。”
肖珊的话还没说完,叶敏生已经听不下去。
他抱住她,亲吻她,任凭她挣扎、求救,就是没有放开一次手。
他才知道,再理智的动物,都是会发疯的。
他疯了,想死一般的疯不可耐。
他跟助理打电话,让他在附近订了一间房。
他们在那里度过了不那么愉快的一夜。
早上起来,肖珊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穿好衣服,依旧光鲜亮丽地准备出门。
“我们还会再见吗?”叶敏生坐在床上,懊悔地问她。
肖珊没有说话。
叶敏生明白,这大概是肖珊这些年为数不多的屈辱。
他再也不可能求她原谅,甚至没有机会再让她正眼看他一次。
叶敏生低下头,窒息而木讷。
“敏生,我想你知道一件事。”肖珊背对着他说,“我可以纵容你,是因为我爱你。但不代表我认同你昨晚的行为。从今以后我就当没见过你,你也别再找我了。”
她说完,拎上包,打开了门。
高跟鞋离开的声音消失在耳畔,门咔嚓一声,叶敏生被彻底锁在了酒店的一片白色里。
那天本来是他的婚礼,但叶敏生没有如期完成计划。
他给新娘留了一封道歉信,又留了另一封信给父亲。
信里他和父亲说,他这辈子就任性这么一次,想去外面看看。
那天后他独自一人去了广州,没有带一个父亲公司的老人过来,跟所有初次创业的年轻人一样,自己融资,自己找客户,一单又一单地跑,没日没夜。
短短两年后,叶敏生在影视行业刚刚立住脚,随即又是一记晴空霹雳。
公司签下的一位小演员,因为和曾经的偶像爆出地下恋情,而被对家粉丝在网上狂轰滥炸。
而那位偶像所在的公司,就是肖珊名下的艺焕。
摆平这件事需要双方的协商合作,但叶敏生实在不知道怎么以合作伙伴的身份重新面对肖珊,以及,肖珊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帮他也是未知数。
正当叶敏生犹豫不定的时候,肖珊先到了广州。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叶敏生的孩子。
小孩已经一岁,不需要再依赖母乳喂养,肖珊把孩子带过来,希望跟叶敏生谈一笔生意。
她的事业正在起步期,不希望身边人知道孩子的事,如果叶敏生能把这个孩子带走,公司的事情,可以完全信任地交给她。
叶敏生还没从吃惊中缓过神,就先答应了她的请求。
肖珊很快摆平了整件事,而叶敏生也从原来冲动感性的男孩,成长为了一位父亲。
整件事过去很久,叶敏生才慢慢打听到,当年公司的那位艺人恋爱的新闻,就是肖珊找人爆料的,目的就是把这个孩子送到叶敏生怀里。
知道真相的叶敏生没有计较肖珊的“阴险”,只是觉得心寒。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算计,只要肖珊肯开口,这个孩子,他也一定会认。
但生活就是如此,当你被人伤害过一次,或许还可以面带微笑拥抱明天,可次数一多,就会下意识把自己的心完全封闭起来,不再去相信任何人。
叶敏生给那个孩子取名叶思航,意思是怀念他们曾经在伦敦,坐在游船上的日子。
但是这些,叶敏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直到叶思航长大了,到了会问妈妈在哪儿的年纪,叶敏生才拿出肖珊的照片,跟他慢慢地讲:“你的妈妈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努力地工作。等到她工作累了,想航航了,就回来看我们的。”
航航很乖,从那以后再也没在叶敏生面前提过一句妈妈。
可那天余徽晓过来,小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指着手机的照片对叶敏生说,“像妈妈”。
叶敏生才明白,再懂事的孩子也没办法抑制对母亲的思念。
那一刻他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来北京,找肖珊,至少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
由于带着小孩子,算算时间,高铁比飞机更合适。
高铁上,又遇到了余徽晓和杨乐。
叶敏生讲完了所有的故事,平静地看着杨乐,“听上去像个很好的剧本,是不是?但是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戏剧。”
杨乐还没从整件事情中缓过神,现在他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圆刚刚说“余徽晓家里人是艺焕小职员”这个谎。叶敏生既然是来找肖珊的,肯定会跟去他们家,到时候他跟余徽晓也回家,不是一下就暴露了?
想了想,杨乐还是打算早死早超生。
“叶总,不好意思,我刚才对您可能有点误会。其实,晓晓她小姨……就是……”
“我知道,她是肖珊的外甥女。”叶敏生依旧平静地说,“吴明明一开始还帮余徽晓这孩子瞒着,昨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才问出来。如果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你。”
杨乐愣了半晌,觉得好像有道理,但又想想,好像哪里不对劲,“吴明明?您说的不会是导演吴明明吧?”
“徽晓这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啊。”叶敏生小声笑了一下,“重新认识一下,盛漾年华,叶敏生,也是你们这个项目的合作出品方。”
杨乐张着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您的意思是……您又……又同意我们的合作了?”
“没错。”叶敏生笑着说,“不过这件事你要好好谢谢徽晓。要不是她昨天晚上过来找我求情,我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昨天晚上……
杨乐脑子懵懵的。
所以昨晚余徽晓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是去找叶敏生,给他的第一部网剧求情啊。
可他刚刚,还差点怪她来着。
46、回家
◎我就是你家人啊!◎
杨乐越想越愧疚,也没心情继续和叶敏生多聊了,反正现在事情说开了,一会一起回家,有的是时间聊。
杨乐跟叶敏生告别,说去看看余徽晓,谁知一回头,余徽晓就站在他们身后,疑惑且惊恐地看着杨乐。
余徽晓一觉醒来,杨乐不在身边。
不过她才没工夫管杨乐去了哪儿,她只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去找叶总问问合作的事。
谁能想到杨乐会在这儿啊。
余徽晓想想刚才杨乐吃醋的反应,好怕他跟叶敏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赶紧把他拉到身后,一脸愧疚地要跟叶敏生道歉。
杨乐跟叶敏生,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哪儿跟哪儿。
看这俩人都没反应,余徽晓只觉尴尬。
难得看见余徽晓不知所措的杨乐,没忍住笑了出来,重新跟余徽晓介绍了一下叶敏生,“别道歉啦,叫小姨夫。”
“小姨夫?”余徽晓从来没听说肖珊在外面有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带着一个孩子。
余徽晓感觉大脑信息量爆炸。
“倒也还不算。”叶敏生努力圆场。
但余徽晓这种刨根问底的性格根本不允许她吃瓜到一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叶敏生刚要解释,怀里的航航揉揉眼睛,有点被吵醒了。叶敏生哄了两句,这边的话也没说下去。
杨乐见状赶紧推着余徽晓往回走,“回去我跟你讲。”
余徽晓回到座位,还是一脸惊魂未定,翻开手机看看时间,距离到站还有一小时左右,“长话短说啊,一会时间不够了。”
这么长的故事长话短说,实在是有点为难杨乐了。
杨乐想了挺久才说:“就是一个灰姑娘以为自己找到了白马王子,却被白马王子始乱终弃,三年后带着孩子回到他身边,白马王子悲痛欲绝,准备再带着孩子回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说完喘了口气,“怎么样,够短吗?”
余徽晓的表情很难看,心想这家伙不会是最近古早文看多了吧!
“你的意思是,灰姑娘是我小姨,白马王子,是叶总?”余徽晓不确定地问。
杨乐点点头。
余徽晓脑子里嗡地一下。
但是熟悉的理智很快恢复回来,让她快速在脑子里把航航的年纪、叶总的年纪、肖珊的年纪以及他们可能相遇的时间点,和那段时间肖珊不在家的事实来回确认了好几遍,直到她确信叶敏生不是个骗子。
余徽晓在这边努力“运算”,杨乐就在旁边拉着她的手玩,时不时还给她泼点冷水,“别想这么多了,现在的重点不是叶总和小姨之前发生了什么,而是叶总接下来要怎么做。”
“确实。”余徽晓第一次觉得杨乐的脑子还有点用处。
“所以等下车再说呗,静观其变。要是他想做什么过激行为,咱们就提前阻止一下。不过他要是真心对小姨好的话,往后有个人在她身边也不是坏事,是吧,余徽晓?”杨乐炫耀似的拉着她的手问。
余徽晓眯着眼睛瞪他。
怎么着,跟她谈个恋爱就这么自豪吗?
杨乐被余徽晓看怕了,挺直后背,很乖巧地看着她,“那个,还有件事,我得跟你道个歉。叶总说,你昨晚,去帮我谈那个网剧了?”
余徽晓吓了一跳,也跟着从靠背上直起身。
“你别紧张,我知道是吴导拜托你的吧。整个剧组也就通过你小姨的关系,能跟叶总说句话。你不是剧组的人,还这么麻烦你,真挺过意不去的。”杨乐咬着嘴唇,自己很紧张地说。
余徽晓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阳阳小甜心同学还没有掉马,不至于被杨乐嘲笑。
感谢叶总,感谢小姨夫,感谢苍天!
余徽晓闭上眼,重新靠回靠背上,心里舒服极了。
“喂,我道歉呢,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表示?”杨乐不开心地说。
“原谅你了。算表示吗?”余徽晓懒散地看着他。
“不算。我是认真的。”杨乐像是有点生气。
“我也是认真的啊。”余徽晓坦然地看着他说。
“不够认真。”杨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那你说要怎么认真吧?”余徽晓有点不耐烦了。
杨乐的眼睛不安分地转了一个弧度,坐正了,举起自己被她拉着的手,伸到她嘴边。
余徽晓摇摇头,心想这幼稚孩子真是没救了,但为了省点麻烦,还是吧唧亲了杨乐的手背一下,“满意了?”
“差……差不多吧。”杨乐脸上的红晕一路泛到耳朵上。
高铁很快到达北京,趁着杨乐拿行李,余徽晓赶紧追上叶敏生。
别的先不管,有件及其重要的事情,余徽晓现在必须马上告诉他。
“叶总,我是阳阳小甜心的事,能不能先别告诉杨乐?”余徽晓一脸着急地说。
“为什么?”叶敏生狐疑了一下。
“不为什么。您如果帮我保密的话,我可以帮您跟小姨说几句好话,成交吗?”余徽晓看见杨乐过来,匆匆结束这边的对话,跑过去找他。
叶敏生笑了一下,没再多问,领着叶思航,继续往前走。
四人在出站口碰了面,余徽晓准备打车回家,但被叶敏生拦下来。
叶敏生在北京有不少朋友,早就联系了司机过来,车已经到站外了,等了他们半小时。
车上,叶敏生坐前排,跟司机攀谈,杨乐和余徽晓就带着叶思航坐后排。
这是余徽晓第一次正式地认识叶思航,一贯不知道怎么跟小孩相处的她难免有些紧张。
好在有杨乐这只老少通吃的开心果,不仅会抱着叶思航看动画片,还能陪他打游戏,还不觉得无聊!
看见二十好几的人跟一个小屁孩玩得不亦乐乎,余徽晓真想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就是她脑子一热就答应了的男朋友吗?
余徽晓忍了好长时间,实在忍不住了才说:“别玩了。车上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叶思航很乖巧地走到余徽晓面前,把手机交给她,“姐,你生气了吗?”
“没有。”余徽晓避开叶思航的眼神,不想多说话。
“没事,你姐在生哥哥的气,跟你没关系。我们玩我们的。”杨乐把小孩子拽回怀里,重新打开手机游戏,欢快的音乐还在继续,叶思航却一点想玩的意思也没有。
叶思航乖乖坐好,以为自己很小声地对杨乐说:“哥哥,姐姐是因为我才生你的气吗?”
余徽晓听到了,偏了个头,心里好无辜。
她哪里有生气,刚才明明就是就事论事,说了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啊?
杨乐朝余徽晓眨眨眼,笑着哄叶思航说:“谁说你姐生气了?”说完朝余徽晓伸了一只手。
余徽晓不知道他要干嘛,先把手也伸出去。
“笑一下!”杨乐对嘴型提醒她,晃晃她的手。
余徽晓一脑子问号。怎么笑啊,有什么好笑的。
“就一下!”杨乐又对了个嘴型。
出于给面子,余徽晓很勉强地勾了一下嘴角。
叶思航看见余徽晓的微笑,也跟着微笑了一下。
余徽晓把头转过去,看看窗外,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时候她爸妈也是这样哄她的,她也很喜欢这种有家人陪伴的感觉。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是她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日子,所以不敢有任何奢望,还是说她真的在嫉妒一个小孩子,所以不开心呢?
余徽晓不敢多想,再分析下去,她只会觉得自己是个连小孩子开心一点都会觉得不平衡的人,她很讨厌的那种人。
回家的一路上,余徽晓的头都没有转过来,也没有再跟他们说一句话。
下了车,杨乐朝余徽晓要了家门钥匙,在前面领着叶敏生和航航进小区,等他们进了家门,杨乐再折返回来,要接余徽晓,然后就见到她一脸伤心的样子。
杨乐回想了一下刚才在车里的情形,大概明白了一点,所以也没多问,先把她行李拎上楼,跟叶敏生打了声招呼,要跟余徽晓出门买点东西。
说是买东西,其实也是顺路想带她在附近逛一逛。
杨乐牵着余徽晓的手,走在马路上,趁路口等红灯的时间,突然对她说:“晓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可以做你的家人啊!”
余徽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杨乐怕她尴尬,又很快绕过了这个话题。
杨乐一路说,从刚刚和叶敏生的聊天,说到他在之前片场遇到的各种趣事。
余徽晓偶尔笑一下,但全程没说话,也没看路,就跟着杨乐走。
杨乐带她到附近的一处公园,就是上次他在查旅游攻略时看到的,可以放河灯的公园。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现在放河灯,再合适不过。
杨乐去买了两盏河灯,余徽晓一盏,他一盏,顺便拿了两根记号笔塞到余徽晓手里。然后拿出手机,选择自拍,专门把自己和余徽晓放在镜头里,拍了一张照。
月亮很美,杨乐很甜,忧郁的余徽晓难得地很温柔。
拍完照,余徽晓凑过来看了一眼,问他:“拍照干嘛?”
“回去发给姥姥看,让她放心。”杨乐很熟练地给图片加了个老年人很喜欢的滤镜,背景调亮一点,存了个图,“姥姥不是让咱们去杭州放河灯吗?咱们没去成西湖,就在这里补一张吧。”
余徽晓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莫名软了一下。
“你要许什么愿望,我帮你写。”余徽晓已经开动了,先把俩人的名字分别写好。
“我不用你写。”杨乐收好手机,一把把自己那只河灯抢回来。他才不想让余徽晓知道自己的愿望就是要一个长得像她的女儿。说出来很丢人的。
好在余徽晓不喜欢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就没深究,“好吧,那你也不许看我的。”
“没问题。”杨乐答应得很爽快。
余徽晓拿着笔,站到离杨乐很远很远的地方,偷偷地写:“杨乐和余徽晓,永远做家人吧!”
……
47、小姨夫的查岗
◎同床共枕◎
从公园回来,余徽晓和杨乐顺路去超市,给家里的小朋友买点礼物。
杨乐挑了一大堆零食,奶酪、巧克力、糖果还有会赠送玩具的扭扭蛋。
余徽晓看着很嫌弃,心想人家是个男孩子好不好,又不是每个男孩子都跟杨乐一样喜欢吃甜食。
趁着杨乐在食品区逛得起劲,余徽晓趴在购物车上,悄悄用手机下单了一份乐高。
东西挑完,到收银台,杨乐非要自己结账,说是他这个“准姐夫”给孩子的见面礼。
余徽晓不拦他,这种小事情,他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
直到余徽晓看了一眼购物小票,吓了一大跳。
“800啊杨乐,你买什么零食花800?”余徽晓皱着眉一样一样地检查,终于查到了这笔支出的大头——一份她常用牌子的水乳套装。
看见余徽晓的手在那里停了许久,杨乐才解释,“我看你卫生间架子上的快用完了。”
“是吗?”余徽晓从来没关注过这些,之前要么是姥姥提醒她,要么是等到彻底用完了才发现。
杨乐忙着帮收银员把所有东西打包装好,拎上袋子才过来领她。
余徽晓牵上杨乐的手,突然间有些不适应。
路上,余徽晓嘴硬地说:“以后我的东西不用你给我买,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她真的好怕当一个需要靠别人活着的废物啊。
“又不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就是正好看到了而已。下次如果你先看到,你不就自己买了?”杨乐很轻松地反问她。
余徽晓无可辩驳。
好像每次她觉得尴尬到不得了的天大的事,杨乐都能一句话轻松带过,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样也挺好的,余徽晓心想,心里的尴尬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到家上楼,俩人敲敲门,里头没动静。
杨乐觉得不对劲,又使劲敲了敲,还是没动静。
余徽晓不耐烦,推开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门内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余徽晓和杨乐走过玄关,先撞见两位陌生女士。一位穿着围裙,端着菜正好从厨房出来,微微鞠躬,“余小姐和杨先生回来了。”
另一位坐在沙发上,抱着叶思航玩平板电脑。
叶敏生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此刻已经换好了一整身居家休闲装。
“我请的小时工,菜做得还不错,别见外,吃!”
叶敏生指着一大桌子菜说。
杨乐和余徽晓一头雾水。
这是谁家,谁别见外啊?
“叶总,我有必要跟您说一下,我小姨很不喜欢别人动她家里东西。也不喜欢请小时工。平时的家务,都是我们自己做。”余徽晓走进来,把自己的包放在沙发上。
“哦,是吗?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叶敏生有些局促地看了两位小时工一眼,麻利地付了钱,把人又请走了。
人是走了,但饭已经做好,不得不吃。
叶敏生叫杨乐和余徽晓先吃,自己去沙发哄孩子睡觉,一会再过来。
看到叶敏生走远,余徽晓脸上的不开心才终于显现出来,朝着那个老男人离开的方向,杵着筷子看了好久。
杨乐看她发呆,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先吃饭吧,等会跟小姨打个电话问问再说。”
也对,余徽晓心想。现在的叶总可是她第一部网剧的救命恩人,她就算再生气,也不能露馅。
找小姨,现在就找小姨。
余徽晓想到做到,放下筷子,钻进卧室,这就给肖珊打电话。
此时此刻,肖珊正在一艘轮渡上,和朋友们一起愉快地欣赏江景。
出差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自然是用来打牌、喝酒、享受生活。
余徽晓的电话碰巧就是在肖珊最惬意的时间里打进来了。
电话打了两通,肖珊才想起来接,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在呼呼的江风里问她:“怎么了徽晓?”
“小姨,你快回来了吗?”余徽晓问。
肖珊回头看了一下一起出来的朋友们,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出什么事了吧?”
“有个叫叶敏生的男人,带着孩子来找你了。”余徽晓趴到床上,躲在被窝里,很小声地说。
杨乐也跟进来,锁好门,趴在她旁边,悄咪咪地听。
“说什么?”杨乐问。
“没说话。”余徽晓把手机放到杨乐耳朵边,又听了一会。
杨乐也摇摇头。
然后,电话猝不及防地挂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余徽晓半点猜不透,“咱们是留他在家,还是让他们去酒店啊?”
“现在去酒店肯定不合适吧。大半夜,还带着个小孩。”杨乐说。
余徽晓快速在脑子里分析了一下当前形势,继续趴床上,把头一蒙,修改计划中:“明天要去实验室,还有一堆老鼠要杀,还要去医院看姥姥,外面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家里还多了俩添乱的。”想想就头大啊。
“我比你更惨好不好。我在家时间比你长。”杨乐把她的被子掀开一条小缝,小声地说。
俩人这边还没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卧室外就传来叶敏生的敲门声。
俩人对视一眼,互相叹了口气,但还是乖乖选择出去。
这回三个人坐在饭桌旁,余徽晓只觉得更尴尬了。她不想说话,也不想看见叶敏生这张脸,最好的办法就是低头吃饭,越吃越快。
叶敏生还以为余徽晓喜欢吃,就把桌上的菜都朝余徽晓这边挪了挪,“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知道身体有多重要,总是不按时吃饭。一饿起来又暴饮暴食。这样很不好。还是要规律地吃饭,规律地睡觉。”
余徽晓停下筷子,很慢很慢地吃了一口饭,以此来堵叶敏生的嘴。
但显然没堵住。
叶敏生看了一眼余徽晓说:“吃得太慢也不好,会没有效率。”
余徽晓看着碗里的饭,一点吃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求助地看了一眼杨乐。
杨乐收到信号,朝她眨了一下眼,对叶敏生说:“那个,小姨夫,你们这次过来,准备待多久啊?”
“还不确定,等你小姨出差回来再说吧,怎么了?”叶敏生用湿巾擦了一下嘴。
“现在小学生竞争也挺激烈的吧,暑期是不是要上辅导班啊。航航在这边待久了,不会耽误课吗?”杨乐又问。
“没关系,别担心,他那点作业,回头叫徽晓辅导一下就行,挺简单的。”叶敏生很自然地说,像是计划了挺久深思熟虑的结果。
“那兴趣班呢?兴趣班总得上吧。”杨乐继续。
“哦,你不就是学艺术的吗?唱个歌跳个舞画个画的,我估计你教的比外头老师好。”叶敏生也继续,说完还朝杨乐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杨乐内心好无语。他不过是只千年修行的小狐狸,碰到万年修行的老狐狸也会束手无策啊。
见杨乐也被怼到说不出话,余徽晓气得呛了一口饭,忍不住咳嗽起来。杨乐去端了杯水给她,余徽晓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果然这就是商圈人士的思维模式吗?高端精致的利己主义,完全不管他人死活。
她先前和叶敏生保持生意往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他这么讨厌呢?怎么成了家人,就这样了?
余徽晓想到这儿,看了一眼杨乐。
她可是才许愿要跟这家伙做家人的,该不会关系再亲近一点的话,也会觉得别扭吧?
丰盛的夜宵很快吃完,三人分工明确一起收拾。叶敏生去刷碗,余徽晓擦桌子,杨乐扫地。
一切收拾完毕,叶敏生毫不见外地坐到叶思航旁边的沙发上。
那个地方,正巧就是杨乐每天睡觉的地方。
杨乐站在叶敏生旁边,很委屈地看着他。
叶敏生也不明所以地看着杨乐。
“你们同居的话,是睡一起吧?”叶敏生问。
“就算是……吧。”杨乐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地答。
肖珊是知道他们领证的,要是敢答不,等肖珊回来准露馅。
于是洗的白白净净的杨乐不得不穿着睡衣走到余徽晓卧室门口,敲敲门,用此刻难以抑制的困意朦胧的声音,小朋友要糖吃似的喊了一句:“余徽晓!”
余徽晓开开门,一句话还没说,就看见杨乐自己乖乖溜进来,一头扎在了她没躺过的半张床上,咣当一声,连人带被子陷进了柔软的棉花窝。
“杨乐你什么情况?”余徽晓把门锁好,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拍拍他。
“睡觉啊什么情况?”杨乐喃喃地说。
“睡觉你睡沙发啊!”余徽晓拉住杨乐一条胳膊,很努力地想把他拉起来,但是屡战屡败,反而一不留神,被床上那位稍稍使劲,一头拽进了被窝里。
杨乐翻了个身,像只郁闷的小狗,“沙发被人占了,你就不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吗?”
这是一晚上吗?叶敏生一天不走这家伙就一天到晚赖在她床上。
“给我搬东西下去,睡地上!”余徽晓指着旁边,命令道。
“地上很凉哎,还很硬,还没有余徽晓!”杨乐半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余徽晓简直无计可施。
“那你睡觉归睡觉啊,不许碰我。”余徽晓懒得理他,钻进被窝里,自己背过身。
可这边刚闭上眼,那只粘人的杨小狗又重新凑了过来,就在背后,一把搂住她。
毫无准备的余徽晓再次脑袋嗡嗡响,从小到大,她在床上,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抱过她。好近啊,太近了,近到连他的呼吸都能感受到。这项实验已经做完了不需要再重复了啊?
“杨乐你干嘛?你这是在引诱我犯罪知不知道?”余徽晓义正严词地说,“我告诉你啊,我今天很累了,脑子也不清醒,如果你继续贴着我的话,不保证会不会对你做什么,到时候你可别哭。”余徽晓闭着眼威胁道,心想对付纯情少男这招一向都很管用的。
然而今日,那位纯情少男思考了一会,以一种死守贞操视死如归的口气跟余徽晓说:“如果你一定要的话,也不是不行,反正在酒店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做过什么了?
余徽晓吓得清醒不少,现在忽然有点后悔骗他了。
杨乐要真相信那晚发生了什么的话,往后该不会都这么肆无忌惮了吧!
脑子里的话想到一半,余徽晓的大脑再次被迫陷入中断。
一只极轻极轻的吻,悄无声息落在余徽晓颈侧,像在野外偶然遇到的蒲公英,惊喜而不知所措。可刚要抓紧它好好看一看的时候,风一吹,它就躲了起来,再也找不到了。
就在余徽晓浑身麻木的时候,杨乐忽然说:“晓晓,你睡得着吗?”
48、忍着
◎撩人不成反被撩◎
睡……什么睡?
她睡不睡得着杨乐心里没点数吗?
余徽晓心里骂了好几句,终于没忍住朝后踢了杨乐一脚。
杨乐嚎一嗓子,松开她,“睡不着就睡不着,你踢我干嘛?叶总在家我也睡不着啊!”
是这个意思,不是图谋不轨啊?余徽晓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安抚地拍拍杨乐的头。
“怎么办余徽晓,明天怎么办?”杨乐委屈地看着她问。
余徽晓看眼手机,时间还早,于是又给肖珊打了个电话,这回干脆打不通了。
余徽晓躺平冷静了一会,她绝不能允许自己被这么一点小事打败。
肖珊联系不上,不是还有一起出差的秋梨吗?余徽晓想到,赶紧又给秋梨打电话。
十分钟过去,被余徽晓夺命连环call折磨得不轻的秋梨实在没办法,才走到肖珊身边,问问她的意思。
肖珊望着被风吹皱的江水,喝了一口红酒。
十年都过去了,感情那点破事,有必要这么执着吗?
肖珊不是害怕面对,而是觉得没必要面对,更没必要让小辈们掺和进来。
虽然那场感情直到今日都还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一片乌云,但只要她每天和朋友们一起喝喝酒,学会玩乐,学会忘记,那片乌云的雨,就永远不会砸到她身上。
秋梨从肖珊的沉默里察觉到了一丝不耐烦,默契问她:“肖姐,要不要我去问问,最近盛漾年华那边还有哪个小明星的料能爆?”
肖珊对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助理很满意地笑了笑,“算了,盛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盛漾了。叶敏生在这上面吃过亏,过来之前一定做好了准备。”
肖珊考虑了一会,对着江面叹了一口气,算是跟眼前大把的愉快不舍地道了个别。
“秋梨,去订票吧。越早越好。”
……
半夜12点半,瘫在床上的余徽晓和杨乐终于收到秋梨发来的消息:【你小姨明晚回去哈。】
好消息,利好消息!!!
余徽晓忍不住坐了起来,狠狠地给了杨乐一只拥抱。
同样很激动的杨乐跟个小孩子似的说:“余徽晓,你好棒呀!”
“杨乐,你好假啊!”余徽晓趴在他肩上说。
俩人笑到一块去了。
“那要怎么说才能不假?”杨乐问她。
余徽晓想了一会,离他稍稍远一点,看着他的眼睛说:“以后再想夸我呢,就说余徽晓同学,我喜欢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杨乐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也想了一会,重新看向她才说:“是非常、特别、极其、永远地喜欢你,余徽晓同学。”
咦……好肉麻好恶心,余徽晓面露嫌弃。
杨乐忽然躺下笑出声,他真的好喜欢看余徽晓“撩人不成反被撩”的可怜样啊。
“杨乐你……是不是欠打!”余徽晓很严肃地抬起手。
现在只要看到那只手,杨乐就能条件反射地缩成一团,很乖巧地说:“错了姐,不说了。”
余徽晓白了他一眼,还是把那只手极速落下来,却极轻极轻地拍在杨乐胳膊上。
屋外传来敲门声,然后是叶敏生两声几句警示性的咳嗽,“你们俩不要熬夜啊,这都几点了?”
“我要你管!”余徽晓下床就要出去理论。
好在有杨乐拽住她一只手,大声回答:“好的,小姨夫,我们马上睡觉。”
余徽晓看看门,又看看杨乐,憋了一肚子火。
“再忍忍,再忍忍,明天小姨就回来了,就有人收拾叶总了。”杨乐拉她回床上,小声说。
“收拾什么收拾?”余徽晓觉得这条推理不成立,“你以为每个男的都能跟你一样好欺负吗?”
“这叫好欺负吗?这叫好脾气。余徽晓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哦?”杨乐甚是得意地说,顺便起身关了个灯。
余徽晓还靠在床头生闷气,杨乐却已经乖乖钻进自己的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余徽晓偏头看了一眼,心想作为一个废物,基本素养就是心大吗?
正想着,某废物朝余徽晓伸出一只手。
“你干嘛?”余徽晓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邀请你一起睡觉。”杨乐很温柔地说。
“有病啊。”余徽晓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钻进自己的小被窝里。
屋里开着空调,一点都不热,甚至还有点冷。就算依偎在一块,也不会觉得难受。
但俩人面对面,都看着对方,谁也没再贴得近一点。
余徽晓害怕像刚才那样近的话,她会忍不住想对杨乐做点什么啊。
杨乐也害怕他的道德感压制不住本能的冲动啊。
互相看了一会,俩人默契地闭上眼,选择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清心寡欲。
终于,漫长而难绷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一大早,俩人甚至不用闹钟,还起得非常早。
余徽晓准备起床换衣服,回头看见已经睁眼的杨乐,一把揪过他被子,拉上来盖住脸,“不许看哦。”
“啊?哦。”杨乐懵懵地答,在被子里咕哝道:“看了会怎样啊?”
余徽晓很无语地白了那片被子一眼,“杨乐同学,你还想不想转正了?”
“想想想。”某人一句话就被吓清醒了,躲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
余徽晓的衣服很快穿好了,重新趴过来,一把把杨乐的被子扯下来,像是扒开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然后朝着那朵小软花的脑门,吧唧亲了一口,“新的一天早上好,杨乐同学。”
“余徽晓你……”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杨乐直接坐起来。
余徽晓买一赠一,站到卧室门口,大大方方赠送杨乐一只帅气的飞吻。
美好的一天,从让一只小帅哥脸红开始。
一大早,叶敏生已经做好了早饭。一边端饭上桌,一边还抱怨余徽晓家里冰箱有多乱,抱怨完还不忘说:“以后少吃一点速食,很不健康。早起一小时,什么饭做不出来。”
余徽晓坐在餐桌上,拿着叶敏生准备的刀叉,气到戳盘子。
“刀叉是不能这样用的。你慢慢就学会了。”叶敏生说着回了个头,“航航过来,教你表姐怎么用刀叉。”
“不好意思,叶总,我平时吃饭不喜欢用刀叉。”余徽晓努力地微笑说,自己进厨房拿了双筷子,回来用筷子吃牛排,照样夹得起来。
叶敏生很诧异地看着她,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一位百亿娱乐公司董事长家里培养出来的女孩。
叶思航已经过来了,坐到余徽晓旁边,拿着余徽晓的刀叉,很标准地给她切牛排。
“是这样吗爸爸?”叶思航问。
“没错,宝贝。”叶敏生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很尴尬地看向余徽晓,“那个,没关系,不愿意学,可以以后再说,先吃饭吧。今天几点去实验室,我叫司机送你。”
“不用,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被司机接送过。”余徽晓说。
“从来没被司机接送过。你小姨她难道就不担心你的安全?”叶敏生更加疑惑。
余徽晓放下筷子,很严肃地说:“叶总,我觉得您可能对这边的生活有些误解。我小姨很不喜欢麻烦别人。从小她也是这样教我的。”
余徽晓说完,饭又吃不下去了,匆匆起身道了个别,穿鞋就要出门。
刚洗漱完的杨乐出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这边跟叶敏生说着去送送余徽晓,那边赶紧追上余徽晓,“不是说再忍一天就过去了吗?”
“现在不是忍不忍的问题,是我觉得他根本就不配给我们家当女婿,我估计小姨也这么想。就这样吧,我已经尽量好脾气了。”余徽晓出了门才说,句句心里话,说完看一眼手机,“我早上实验要卡时间,不跟你多说了。下午还得去医院呢。”
“我陪你去实验室吧。”杨乐突然说。
“陪我干嘛?”余徽晓不理解。
“躲叶总啊!”杨乐超级委屈地说。
余徽晓叹了口气,心想现在这种情况把杨乐一个人留家里确实也不合适。
“那好吧,就今天一天。”余徽晓说着去推自行车,杨乐就顺便开了一辆共享单车。
趁路上等红灯,余徽晓先给王娴打电话说了一声,请她帮忙报备杨乐的进校。
平时这种事最好跟乔老师也说一声,但这周乔老师正好出差不在,就少了一道手续。
报备完毕,余徽晓开始跟杨乐详细地介绍实验室的规则。
什么进门一定要戴口罩穿实验服啦,各种废液桶千万不能动啦,实验小动物要放在规定的地方啦,总之一切以安全为重。
余徽晓说,杨乐就心不在焉地听,心想要是按进过实验室的早晚来论辈分,他得算余徽晓大师兄才对,还用听她讲这些。
一路骑到学校门口,余徽晓停下车问杨乐,“你给我复述一遍。”
“复……复述?”杨乐直接傻眼,“进实验室一看就会了,真不需要背这么多理论吧。”
余徽晓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是记住了还是没记住。”
“没记住。”杨乐老实说,顺便想了个很不错的借口,“我早上没吃饭,饥饿会让记忆力减退,肯定记不住啊。”
余徽晓这才想起来他早上没吃饭的事,赶紧把自己饭卡给他,领他去了食堂。
食堂里可以自己选饭菜,价格实惠,还有一群来打早点的老教授互相唠家常,气氛轻松愉快,不知道比家里好多少。
俩人坐下,快速解决了一顿早餐,这才出发去实验室。
杨乐开开心心地往前走,以为余徽晓已经把实验室规则这事全忘了。谁知一到医学楼门口,余徽晓拉住杨乐,还是很严肃地说:“我再给你讲一遍,这回记住了,听到没?”
49、实验“新手”
◎姐夫不对劲◎
权当是余徽晓声音好听,让他多享受一会算了,杨乐心想。
好不容易记下来,背过了,成功通过余徽晓的考核,杨乐才总算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余徽晓把杨乐领到休息室工位上安静待会,自己跟徐若若去鼠房拿老鼠。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忙实验,休息室只有杨乐一个人。杨乐无聊,就看着眼前的一切发会呆。
余徽晓的工位布置得很简单,除了打印出来的成堆的文献,就是各种参考书、protocol和实验记录本。
面前的挂了一只小白板,上面各种记录实验计划的便利贴。白板上方,是一排不同颜色的计时器。
余徽晓的东西挂得很整齐,字也写得很整齐,跟她的生活一样,规规整整。
杨乐看着觉得好无趣,突发奇想,用实验室的打印机,把昨天放河灯时的那张合照,打印出来,贴在白板上方的一个小角落里。
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也是他手机里存的余徽晓的第一张照片,现在也成了余徽晓这堆死板的实验计划里,唯一轻松的一抹亮色。
杨乐的小动作一搞完,坐回座位,对着那张照片满意地欣赏了一会,直到楼道里忽然传来余徽晓的声音。
杨乐眼疾手快,赶紧用一只计时器把那张照片挡住了,转身面对余徽晓,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在干嘛?”余徽晓看他鬼鬼祟祟的,本能觉得不对劲。
“没干嘛,”杨乐绝佳的演技是最好的掩饰利器,“你啥时候结束啊?”
“今天鼠很多的,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你中午饿了先去吃饭吧,我估计吃不上了。”余徽晓说着把饭卡递到杨乐手里。
“这么忙?”杨乐撇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拉过她一只手晃了晃。
“够了啊杨乐,这是实验室。没工夫理你。”余徽晓一点不给面子地松开他的手,穿好实验服,转身出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没人搭理的杨乐实在忍不住,自己溜到实验室这边,在门口悄悄探了个头。
正在忙着的各位同学看见杨乐,都吓了一跳。
好看的男人在医学院从来都很稀缺啊,能看到一个就赚一个啊。
大家都跟看猴一样看杨乐,杨乐自己也有点尴尬。
“请问,余徽晓在吗?”杨乐小心地说。
“徽晓,有人找!”门口的师兄朝里喊了一嗓子。
“什么叫有人找,”师弟崔博打断师兄,也朝里头喊一嗓子,“晓姐,姐夫找你。”
姐夫,什么姐夫?
大家听到这儿,一个个可就来精神了。
整个实验室议论纷纷,跟炸了锅一样。
杨乐就是在这样一路吃瓜的氛围下,直接走到了最里面。
余徽晓塞着耳机,啥也没听见。旁边的徐若若也是。
不嫌事大的崔博跟着杨乐过来,又提醒了余徽晓一遍,“姐,姐夫来找你了。”
“啊?”余徽晓抬起头,一眼看到杨乐,“你过来干嘛?”
“你还有几只老鼠啊?”杨乐问。
余徽晓看下记录本,“还有27只吧,怎么了?”
“27只?你真不吃午饭了?”杨乐又问。
“不是跟你说了不吃了吗?你要不给我带一点,我晚点吃。”余徽晓说。
“姐夫你别操心了,师姐日常这样,经常下午三四点才吃口饭,没啥事。”崔博本来是要替余徽晓解围的,但看杨乐的表情,似乎比刚才更严肃。
“崔博,你也别说了。”徐若若听不下去,招呼他过来,“闲着没事干过来帮忙啊,回头请你吃必胜客,要不要?”
“你说的啊!”崔博戴上手套,真过来帮忙了。
杨乐没吭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
余徽晓杀鼠取组织,很熟练,但崔博和徐若若,明显是新手,速度慢了不少。
取到的组织需要处理,这边每杀完一只鼠,余徽晓就要拿着冰盒去趟-80冰箱,再回来,大约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里,徐若若和崔博两个人,只能杀完两只鼠。
这个时间,怎么算中午都做不完啊。
趁着下一次余徽晓跑出去,杨乐问崔博:“你们有多余的实验服吗?”
徐若若和崔博俩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杨乐要干嘛。
“要不我帮你们杀几只吧?你俩取组织就行。”杨乐说话的工夫已经熟练地戴好了手套。
崔博将信将疑,真拿了一套实验服给他。
杨乐披上衣服,从笼子里拽出一只老鼠,优雅而熟练地断了个颈,五秒钟,直接处死。
拿着死老鼠的杨乐看着那俩人问:“放哪儿?”
“放这儿,放这儿。”崔博把杀鼠板拿过来,坐下取组织。徐若若见状赶紧又去拿了一块杀鼠板,就跑出去这一趟的时间,杨乐又杀完了两只。
三人协作,五分钟就取完了三份组织样本。
看余徽晓还没回来,杨乐跟徐若若说,“你先把这些给你师姐送过去吧,别让她来回跑了。”
“啊?好……好的。”徐若若刚要跑出去,杨乐又叫住她。
“别跟你师姐说是我干的。”
“好……好的。”
吓蒙了的徐若若蹬蹬蹬跑去找余徽晓,见面就说:“姐,我们取好了三只。”
“这么快?”余徽晓也快吓懵了。
“啊,有崔博帮我。”
余徽晓满脑子问号,心想崔博比徐若若更不会杀老鼠,谁帮谁啊?
这个问题余徽晓还没想清楚,又看见崔博捧着两份组织样品跑过来,“姐,这还有两份。”
余徽晓彻底疑惑,她就出去休了个假,一周时间师弟师妹进步神速啊。
“你们俩怎么练的啊?”余徽晓问。
“就练的呗。”俩人异口同声,赶紧跑回杨乐那边。
来回几趟下来,徐若若和崔博都对杨乐赞不绝口。
“姐夫你之前也学医吗,没看出来啊?”崔博坐到旁边,边取组织边问。
“也不是。”杨乐苦笑。
“哦,我懂了,学兽医是吧。所以会杀老鼠。”崔博继续猜。
“你说是就是吧。”杨乐心里暗爽,继续拿下一只老鼠出来。
这回还没动手杀,就看见余徽晓火急火燎跑过来看了一眼。
这么邪门的事搁谁谁不出来看一眼啊?
余徽晓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杨乐。
杨乐看到吓到石化的余徽晓。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你在干嘛啊杨乐。咬到你怎么办?你你……你赶紧把老鼠放下。”余徽晓慌慌张张过来接那只老鼠。
杨乐本来还没啥事,看见余徽晓吓一跳,手一松,还真被咬了一口。
“杨乐你……”余徽晓恨铁不成钢地接过他手上的鼠,即可处死,然后放下鼠,拉着他,直奔实验室水池。
到水池边,脱下杨乐已经沾血的手套,打开水龙头一边挤血一边冲水。
“跟你说了不叫碰不叫碰的,你是今年才三岁吗?”余徽晓狠狠瞪了杨乐一眼,眼里全是着急。
徐若若和崔博也跑过来,一个手里拿着创可贴和碘酒,另一个拿着实验记录牌。
“姐,这只鼠是野生型(指没有进行过特殊实验处理的鼠,相对安全),应该没事。”崔博说。
“没事没事,你们先去忙吧,这边有我。”余徽晓不好意思地跟他俩说,又瞪了杨乐一眼,“疼不疼?”
杨乐摇摇头,只顾盯着着急的余徽晓发呆。说来从他学会抓老鼠到现在,这还是头一回被鼠咬伤,居然还是因为余徽晓。
杨乐不疼,杨乐想笑。
一切处理完毕,余徽晓用纸巾擦干杨乐手指上的水,碘酒消毒,包上创可贴,仔细包上创可贴。
王娴师姐过来关照杨乐的伤口,顺便叮嘱余徽晓:“人家也是好心,别生气了。”
等王娴师姐离开,杨乐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也叮嘱余徽晓:“听到没,不许生气。”
不许生气,个鬼?余徽晓看他活蹦乱跳还能开玩笑,显然是没事,也不想理他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实验台,把剩下的鼠处理完。可回去伸手朝鼠笼子里一摸,一只都没了。
“全……杀完了?”余徽晓不敢相信地看着徐若若和崔博。
“就剩这五个,我们取完组织就结束了。”崔博端着培养皿说。
不是吧!!!余徽晓看一眼时间,比预期快了一个多小时啊。
余徽晓看师弟师妹,他俩就看杨乐,杨乐低头看手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顺便,提醒似的清清嗓子。
徐若若立刻明白了,赶紧说:“多亏崔博,都是他杀的。”
崔博没搞明白平时天天跟他拌嘴的徐若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紧跟一句:“不不不,多亏徐若若。她杀得比我多。”
余徽晓没看出什么猫腻,只是隐约觉得他俩一块有一搭没一搭地瞥向杨乐,有点可疑。
可杨乐他抓个老鼠都能被咬,怎么可能会杀鼠?
反正现在实验做完了,计划已完成,余徽晓也懒得纠结徐若若和崔博捣什么鬼了。
从实验室出来,余徽晓和杨乐在食堂吃了点饭,坐地铁前往肿瘤医院。
一路上,余徽晓都在手机上写今天的实验记录和明天的实验计划。
杨乐就戴着帽子歪在旁边睡午觉。
等余徽晓写完了,看看旁边,杨乐还没醒。
于是趁他睡着,余徽晓悄悄抓过他刚受伤的那只手,又看了看,想确认一下有没有红肿之类。
突然,那只躺在余徽晓手心里的手,五指攥紧,把她的一根食指也藏在自己的手心里。
50、老故事
◎姥姥和姥爷◎
然而某人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继续睡觉,当什么都没发生。
余徽晓戳戳他,也是没反应。
地铁里的空调很凉爽,余徽晓的脑子也难得的被吹清楚了一回。
她想起高中某次合唱比赛,要求班里所有人站在操场搭起的铁台子上,男生女生穿插站,她就站在杨乐身边。
声乐老师拿着大喇叭围着大家绕了一圈又一圈,仔细地讲解着歌曲中间需要完成的动作。
其中一个动作,是唱到副歌时全班同学手牵手高举过头。
讲解完毕,老师打开音响,要求全班同学演练一遍。
余徽晓把这件事当做是一项班级任务,很自然地牵住杨乐的手。可那只手软软的,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余徽晓一偏头,才发现杨乐这家伙靠在最后一排,低着头,睡过去了。
可老师的指令已经下了,情急之下,余徽晓还是硬生生抓着那只软趴趴的胳膊举过头顶。
就在她头顶的位置,那只手好像恢复了力气,反向握住了她。
余徽晓吓得一激灵,转向杨乐看看他。
杨乐闭着眼,好像还在睡,就像现在……
余徽晓悄悄扯过杨乐的帽子,手指夹着他的下巴,朝帽子下面看了一眼。
杨乐没忍住,勾了勾嘴角,眼睛都不睁一下地说:“友情提示一下,余徽晓同学,担心我的话,是可以说的哦。”
“鬼才担心你。”余徽晓麻利地抽开自己的手。
杨乐看破不说破,继续闭着眼睛说:“你就这么不想做人啊?”
“要你管?”余徽晓没好气地说。
地铁到站了,余徽晓迅速起身出门,确实半点担心杨乐的意思都没有。
杨乐自己追过来,像在她身边带来一阵夏日的风,温柔和煦又让人荡漾的风。
俩人一前一后上了扶梯,杨乐在余徽晓肩旁探了个头,重新拉住她的手。
余徽晓的某根神经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脑海中不住浮现出高中时的场景,就像有些被封存已久的老照片,被人硬生生从箱子底下翻了出来。
操场上的合唱台,合唱台上的杨乐,猝不及防拉住她手的杨乐,还有杨乐的笑。
余徽晓想着,回了个头,杨乐站在她身后矮了两格电梯的位置,笑得很甜美。
出了地铁站,俩人往医院走,一路上,余徽晓都有点心不在焉。
“杨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余徽晓忽然问,问题严肃且直白。
杨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儿,笑了一下,故弄玄虚:“你猜。”
“我猜不到。”余徽晓老实说,“但应该,不是高中吧……高中,是不可以早恋的。”如果是因为早恋问题,耽误杨乐学习的话,余徽晓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她的担心,杨乐很清楚,所以不得不说了个谎。
“不是高中,是从现在。”
“现在?”余徽晓在炸毛的边缘左右摇摆,“那你之前说的呢?”
杨乐晃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不紧不慢地说:“余徽晓,我给你算一笔账啊,细胞有丝分裂,从1变2到2变4,算不算一次重新开始?”
“当然算啊,只有重新启动细胞周期,细胞数目才能增多啊。”
“那么杨乐同学对余徽晓同学的喜欢,每一天都会增多一点点。”
余徽晓同学愣了半晌没说话。
杨乐同学自己已经脸红了。
天边的太阳穿行在云朵里,害羞地躲了起来。
杨乐清清嗓子,再次主动转移了话题,一路上见啥说啥,说得停不下来。
但这回,余徽晓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好像自从爸妈去世以来,她再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完全恍惚的感觉,天旋地转,大脑空白。
陌生的感觉让她害怕,即使牵着杨乐的手也无法缓解。
红灯前的路口,余徽晓松开杨乐,攥了攥手,手心已经出汗了。
她站在原地想了许多,从过去到未来,再到现在,她到底应不应该敞开心扉,彻底面对这场喜欢。
一直想到绿灯闪现,余徽晓心里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身边的行人纷纷通过了斑马线,余徽晓和杨乐却还站在起始点。
“你干嘛不过马路?”回过神的余徽晓问杨乐。
“你不也没动?”杨乐反问。
余徽晓拿他没办法,一路小跑冲过路口。杨乐就跟在她身后,紧赶慢赶地追。
他们一前一后,又通过了一个路口。
往后也许还会遇到许多个路口,他们也能一个个平安通过吗?
余徽晓心里的答案越来越模糊。
越是不能被计划的事,就是余徽晓越害怕的事。
“走啊。你在想什么呢?”杨乐问她。
余徽晓不知道怎么答,对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第一次,小心翼翼,主动把手伸到杨乐手边,拉住了他。
试试看就试试看嘛,余徽晓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表面却装得很淡定。
“没想什么啊。”余徽晓说着往前走,像拽着一只小狗狗。
下午的肿瘤医院,一如既往地忙碌。
在余徽晓的安排下,俩人在一楼大厅先把今天需要在医院完成的任务顺了一遍,之后按照分工,分头行动。
杨乐去办帮杨艳玲办理杨心的转院手续,明天杨乐陪她们去杭州,准备进行免疫治疗前的最后检查。
余徽晓去跟姥姥的主治医生问情况,顺便旁敲侧击地问问姥姥关于叶敏生的事情。
人情世故方面,余徽晓本来就不擅长,因此这项任务对她来说难度满级。坐电梯上楼的一路上,余徽晓都在心里默默重复着杨乐刚刚教她的关于叶敏生的说辞。就这样练到病房,余徽晓推门一看,原地愣住。
一只活生生的叶敏生,就坐在姥姥的病床前,穿着休闲,坐姿也很休闲,安安静静地听姥姥讲话,一副“中国好女婿”的模样。
余徽晓往前走了两步,再次确认一遍,还真是叶敏生。
“徽晓过来了。”叶敏生站起来,给余徽晓腾地方,像是对她的过来早有准备似的。
余徽晓心里不舒服,就站着没动弹。
姥姥看了俩人一人一眼,先朝叶敏生说:“敏生啊,你去外头给我打点热水过来吧。”
叶敏生应了一句,拎着水壶出了门。
余徽晓听到关门声,才坐回姥姥身边,“您都知道了?”
“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姥姥低下头,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一双手,心生感慨,“日子过得多快啊。”
“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说过一句吗?”姥姥笑着看余徽晓,小声说:“我也想过,但是后来,觉得不用说了。当年你小姨出事的时候,我确实很担心。但她很坚强,一个人走出来了。咱们家的女人啊,凡事还得靠自己。从我和你姥爷结婚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那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蓝天白云,黄土道上,一个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为了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学生,跑过山岗,跑过夕阳,跑到陌生而繁华的城市里,跑到荒无人烟的大漠大江。
那时候,姑娘心心念念的大学生由于在学校学习的是物理专业,即将远赴西北完成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任务需要保密,归期不定。
冬日,他们在黄河边作别。
大学生把姑娘曾经给他的信物退还回去,劝她另嫁他人。
他不能再照顾她,也许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再娶她。
他低着头说完那句话,不敢看姑娘的眼睛,转过身,仓皇离开。
姑娘喊他的名字,他没回头,也没答应。
姑娘看着他走进夕阳的一片余晖里,那个对她来说金光灿灿遥不可及的地方。
她没有哭,也没再喊,而是把手上的信物留在了黄河边。
黄河水向东,姑娘往西走。
和她从小到大无数次执拗和任性一样,这一回,她还是没放弃。
她拒绝了家里的相亲,进了城,白天赚钱,晚上读夜校,两年后,她找到了介绍大学生去西北的那位校长,几番考察后,以志愿工的身份加入了秘密研发的科研队伍。
在神秘的西北荒漠,她重新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姑娘说:“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互相照顾彼此了。”
他们在西北扎根,成立了自己的家,在任务完成之前,科研成了家里的主旋律。
“我和你姥爷年轻的时候都太忙了,你小姨出生后,我们没法照顾,只能把她送回天津老家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她不认我这个妈,也不认这个家。”姥姥望着窗外,慢慢地回忆着。窗外不知从哪里飞过一只白鸽,就停在最近的树杈上,再也没飞走。
“一开始我也想,能给她找个家。我听说她在英国有个喜欢的人,但是家境跟我们家比,好太多。后来那家人把她困在了伦敦,不叫回来,我这想法就断了。叶家的人给我打了电话。我拿着家里所有的钱,去找他们,第一次跪下求他们,放过我女儿。她是我女儿啊,我怎么忍心看她受委屈。一个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不是有一个家世多么显赫的男人养你,而是能不能有尊严有自由的活着。后来,叶家放她回来了,一进家门我就抱住了她。那时候我就想,我这辈子就算不让这个女儿嫁人,我们穷困潦倒一辈子,也绝不嫁他们叶家。姥姥怕,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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