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 同床共枕
◎树下捡人◎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 吹的人不自觉的拢紧衣衫。
“公子?公子醒醒,回去睡,这都发热了。”江满用手圈着沈青篱的胳膊, 想将他拉起。
“嗯……不……屋里有老虎会吃人, 我才不回去。”沈青篱蜷着膝盖,将脸埋在膝盖上, 嘟囔着说道, 分不清是梦是醒。
江满看他这样,好像有点烧糊涂了,便不再征求他的意见, 直接顺着他的腰身, 将他拉起。既然他不愿意回去, 那就带去自己的小屋吧!
反正这会沈青篱有些发热,她也不会让他自己单独待着的, 去哪都一样。
江满从小身强力壮,又跟着江福禄学得一身拳脚, 没费什么劲,就把沈青篱带回了小屋。
本就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小屋, 多了一个人, 瞬间变得有点拥挤。江满扶着沈青篱,两三步走到床边。
让他躺在床上后, 脱了鞋子, 将薄被盖好, 江满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是有点烫手。这可如何是好, 大半夜的, 也没处找药去。
没办法, 只能先靠屋里的小炉子烧点水了,头些日子,她想着要给自己与沈青篱开小灶的,才特意在外面,寻了一个不大的小铁炉子。
炉子虽然不大,可在上面煮个粥,煲个汤,烀点肉什么的,那是一点问题没有,煲汤的瓦罐没了,还剩下一个烧水的铜壶。
江满点燃炉子后,将窗户打开,怕点火的浓烟,熏到床上的人。炉子里的木块燃透后,又去院子里打了水,厨房一个月的帮工,可不是白干的,这点小活,对于现在的江满,真可谓是驾轻就熟。
江满这边烧着水,沈青篱睡在床上,好像做梦了一般,不知在嘀咕着什么。炉子里的水终于开了,江满掺了少许的凉水,将擦脸的巾帕打湿。
刚走到沈青篱身边,就听他声音喃喃道:“大哥……你不走,好不好?”
声音不同于从前的清冷疏离,也不同于现在的假意迎合,反而像个撒娇的孩子,听着委屈极了。
江满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太好受,一定是今日的事情,让他受到了惊吓。虽然那会他看起来很镇定,可终究只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努力掩去恐惧,将害怕埋在心里。
这会难受,还是绷不住了,江满知道沈青篱的哥哥,在头几年就离家出走了,至今毫无音讯。想来他哥哥在家时,对他定是极好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在最脆弱的时候,想起哥哥。
她将手中的巾帕拧干,贴在沈青篱滚烫的额头上。这露在外面的脖子与掌心也得擦一擦吧?她从小几乎没怎么生过病,这些常识,都是在街坊四邻的口中了解的。
听说这样给发热的人擦拭,能让病人舒服一点,还能降温。江满拿起沈青篱温热的掌心,一遍一遍的擦着,忽然手腕被他握住,还向自己胸口处拽了拽。
“别走……我不想一个人……是阿篱不够听话吗?”江满的手腕,被他握的死死的,有些被掐疼。江满看着沈青篱,渐渐舒展的眉眼,觉得他握着一只手能好受些的话,就让他掐着吧!
沈青篱的手指修长细腻,握的江满心都漏了一拍。好在水盆放的近,江满用另一只手,依旧能继续打湿巾帕,给他盖在额头上。
看着他被打肿的脸,靠近他耳边又轻声说道:“阿篱,我不是哥哥,但我一样可以护着你。”
那厮明日醒了,若是依旧找沈青篱的麻烦,她定要让他知道知道,去阎王殿的路是怎么走的。江满眸色微沉,散着些冷意,透过窗棂,望着前楼。
大致丑时,沈青篱出了一身汗,江满用干净的帕子,帮他擦了额头与脖颈处,中间还喂他喝了点水。沈青篱额头不再滚烫后,人也清爽了不少。
江满忙碌了一天也累了,看着还有一块地方的木床,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合衣倒头便睡。
沈青篱后半夜睡的很好,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怀里好像还有个汤婆子一般,他总想把汤婆子,抱的在紧一点。今日的汤婆子,不知大哥给包了几层套子,抱着这般的柔软舒适。
今晚迟迟才入睡的,还有一人。凤舞怂恿吴员外那厮,去清欢处占便宜后,便一直关注着那边的消息。
半晌也没等来,那清欢被破身的消息,清倌人若是在梳笼之前,便叫人捷足先登,即便在百花街,那也是个笑话,以后会掉了身价的。
谁知笑话没看到,反倒是听说那吴员外,被打伤了,昏迷不醒,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白长了那大身板。这下可好了,也不知这吴员外清醒后,会不会找他算账。
就吴员外欲行不轨这事,虽然楼里处理的很低调,可是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大晚上的,楼主亲自领着大夫,在清欢的房里一顿忙活,门口还跟着几个打手,有那嘴上不牢的,早都两句话被人给套出来了。
楼里的老人,丝毫没觉得这算什么大事,但客人被打了,这个弄不好是要遭殃的,也不知那清倌能不能扛得住。
而同样是清倌的风谷,就有点感同身受了,这次是清欢,那么下次会不会是他,不知还有几日的消停可言,他要在梳笼之前,赶紧想出个对策才行。
哎,真是烦透了,若不是那边的斩尽杀绝,让他无路可走,他也不会顺了人贩子的意躲到这来。这渝州位置绝佳,百花街又能源源不断的,收到城内消息,真是个藏身躲避的好地方。
可若是真的在这,被当成小倌去伺候人,那还不如让他去死好了,真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同样惶惶不安的,还有前两天因病躲开梳笼的从云,他知道过几日,他便没有这般的好运气了。他没有像清欢与风谷那般,高超的才艺,能卖艺不卖身,想想至今还在修养的九歌,他就吓得后背发凉。
唯一能期盼的,便是希望也能同乐酒一样,遇到一个温柔些的恩客了,看了九歌与清欢的遭遇,才知道像乐酒那样的客人,真是可遇不可求。
次日沈青篱还未睁开眼睛时,便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单手拄着床榻起身,就见不远处的小炉子上,还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木门“嘎吱”一声,从外面打开,江满端着水盆从外面回来了。
“公子你醒啦,我熬了青菜瘦肉粥,你昨日发热昏昏沉沉的,早膳必须要吃。”江满见沈青篱已经起床了,有些高兴的说道。
刚从外面回来的江满,发丝上仿佛都带着晨雾中的湿气,浓黑的眉毛下,目光柔和清亮,像一汪清泉,能照进别人的心坎里。
“我昨日好像头晕的很,就坐在树下睡着了,你把我捡过来的?那你睡哪了?”见自己占了她的地方,还知道关心一下主人的去处。
“公子你自己不记得了吗?你烧的额头滚烫,都能摊鸡蛋了。”她哪里好意思说,自己跟他挤在一块睡的,女汉子偶尔也得要脸不是,眼珠一转,将话题岔开了。
“这般严重吗?”沈青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道能摊鸡蛋的热度,是什么样的。
江满见他这迷迷糊糊的模样,有些好笑,不成想从前看着,清雅疏离的小公子,竟也跟旁人一样,有迷糊又可爱的时候。
“公子先把粥喝了吧,昨日的鸡汤都没喝到,可惜了!”想起她的鸡汤,江满就满脸掩饰不住的可惜。
沈青篱看她一脸肉疼的样子,也跟着心疼起那碗没喝到的鸡汤,他也确实许久没吃过,细致又滋补的佳肴了。
“你昨日,吓到了吧……”想起昨日江满被吓得不轻,沈青篱有些愧疚。
“嗯…!有点,还好吧!”她要是说那人真不禁打,会不会显得她很彪悍?算了还是矜持一点吧。
“哦……对了,那吴员外还在我的房间里呢,大夫说他今日会醒。”
“时间尚早,公子你喝了这碗粥再去,他要是醒了,就让他自己在那呆着。”
“……好……”他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在这姑娘身上,看到了霸气。
江满这里没有大桌子,只有一个不大的小炕桌,还是江满在库房找到的,见江满一只手拎起桌子,沈青篱连忙从她手里接过。
“桌子要放在哪里?”他四下看了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
江满手脚利落的,把床上的褥子折起,推至床头。
“这就行”用眼神示意他,将炕桌放在床上,其实这桌子,她很少用的,只是偶尔也很方便。
看他摆好桌子后,拿了两个亮白的瓷碗,将热腾腾蔬菜粥盛到碗里。今日厨房,是何六当值,他起的很早,江满见他在厨房后,直接去厨房拿了瓦罐,回来熬粥。
六哥还贴心的,给拌了一个小菜。
小火慢煮的粥,香气扑鼻,清脆咸鲜的小黄瓜,看着极有食欲。两人都装着心事,向来早饭也不含糊的江满,今日也吃不下太多,喝碗清粥正合适。
因着还有事,沈青篱也未再拖沓,二人安静又自然的,吃完了简单的早膳。安稳舒心的早晨,让沈青篱忘了自己是在春风楼,毕竟在明月阁的每一个晚上到清晨,他都睡的惴惴不安。
24 ☪ 敲山震虎
◎拳打凤舞脚踢恶霸◎
沈青篱与江满到明月阁时, 那吴员外还未醒,楼主派人来问过,沈青篱便回答, 客人还算安稳, 需卧床休息片刻。
二人在屋子里,守着床上的猪头脸, 江满怕沈青篱看见他, 心里不舒服,想将他支走。
“ 公子,今日可还是要去楼下抚琴?”
“管事也未来通知, 没说可以不去, 估计还是要去的。”沈青篱不放心的, 瞧了瞧床上的人。
又道:“一会我若是被管事叫走了,你便离开这, 莫要与这厮在一处。”
“嗯,知道了。”江满乖巧的点着头。
晌午前, 沈青篱果真被叫走了,献艺的就那么六七个人, 有时是单人表演, 有时是双人表演,半个来时辰, 便会换上下一轮节目。几人轮流一整个下午, 到了晚上的互动环节, 方可去休息。
一天下来, 沈青篱原本光滑柔软的手指, 都麻木僵硬, 肿胀刺痛。可他也没办法偷懒, 一但抚琴的技艺,让人听出落差,他怕连这个,相对安稳的活计也给丢了。
沈青篱走后,江满搬来凳子,放在床前,与这人对坐。
“该醒就醒醒吧,在不醒,我要是一个控制不住,你可别怪我!”江满抱着膀子,右脚一下一下的点着地,吊儿郎当的冲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说道。
谁知这人,是欺软怕硬,还是怎么着,竟真的动了动眼皮,只是眼皮肿的厉害,愣是没睁开。
“砰砰砰”江满用手拍打着床沿,又道:“醒醒了,别睡了,在不醒,姑奶奶要去找筐子了!”
好像生理反应一样,床上的吴员外,五官凑到一块,终于睁开了眼睛。
江满见这人醒了,反倒不急着说话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猪头。
那吴员外,头疼的厉害,手摸了上去,只摸到一圈厚厚的棉布。
“我怎么了,你又是谁?”见身前有个,面色微黄,眼神锋利如刀子的年轻人,紧盯着自己,吴员外有些心颤。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江满没好气的问道。
“我,我,我,我是吴大龙,天记茶庄的东家呀,怎么了?”肿胀的五官,让他说话都费劲。
“这是哪?知道吗?”江满又厉声问道。
那吴员外,迷迷糊糊看了周围一眼,想起来了,他昨日来了春风楼,在凤舞的教唆下,想去占一个清倌人的便宜,本想着事后给些银子便是。
谁知那清倌人,还是个不服软的,半天硬是没拿下他,反倒不知被谁,打了一锤。想到这,他也不迷糊了,眼神都有了怒气。
“是谁?是谁打了老子,他娘的,老子何时受过这等的鸟气,看我非去扒了他的皮不可!”那吴员外,含糊的高声叫嚷道。
随即便要起身,找那人算账。
江满见他艰难的坐起身,眼看就要下地找鞋,慢悠悠的抬高一只脚,在那吴员外的胸膛上,轻轻的踩了踩。
吴员外怔愣的看着江满,不知她这是何意思,就在他发呆之际,江满脚下一个用力,一脚将他踹回了床上。
且力度合适,都没让吴员外那大了一圈的脑袋在撞上床。
“啊……你,你,你干什么?”吴员外瞪大了牛眼,要刮了江满一样。
“不服啊,你起来啊?”
吴员外气的,呼吸都加快了,忍着头疼又起身,想去掐死这个小兔崽子。
谁知这小兔崽子还没完了,又一脚给他踹了回来,来来回回好几次,吴员外受不了了。
“小爷爷,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吴员外头剧烈的疼,加上头昏脑胀,面色凄苦,哆嗦着嘴唇问道。
“你不是想去报仇吗,我打的,你报啊!”
“就是你给我打成这样的?你死定了,小子。”吴员外口齿不清的怒瞪着江满。
“呵,咱俩谁先死,可不好说。”江满起身,拎起屋内一个青花瓷瓶,立在掌心,让不小的花瓶,在掌心里转着圈圈。
看见江满,拿起瓶子的那一刻,吴员外的记忆瞬间回笼,眼里闪过一丝害怕。
“想着回去后,怎么来找我报仇呢吧,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来这春风楼里,不过就是涂个新鲜,办个家家酒玩玩。”
“你动了我的人,我昨日没把你扔进河里,都是给你面子了。若是你回去后,不死心,还想着来找我与公子的麻烦,我就让你犹如此瓶。”
说着一手托着花瓶,一手攥成拳头,深吸一口气,用力砸向瓶身,就见咣当一声,水壶般大小的瓷瓶,四分五裂,就剩个底,拿在江满的手里。
床上大汉被吓的,一个激灵,往床里窜了窜,江满拿着锋利的瓷瓶碎片,往床边迈了两步。
“好汉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见江满拿着锋利的瓷片,在他脖子上比划着,吴员外连忙服了软。
“刚刚这一拳,本想打在你身上的,可怕你撑不住,想想还是算了,我也不是想要你的性命。”
“吴员外是吧?天记茶庄的东家?可是成亲了?家里可有孩子?家里可有老人?小弟从前,常常听山上的兄弟们讲,孩童的腿骨是雪白的,且清脆易折,声音都特别的好听,“咔嚓,咔嚓的。”
江满神色阴郁,嘴角带着风批且诡异的微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微黄发黑的脸上,异常的显眼,吓人的很。
“好汉饶命,我就是个本分做生意的人,都说祸不及家人,您千万要手下留情啊!”吴员外觉得这人,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万一真的要是干出点啥事,他可不能拿孩子出来赌。
“这来找小公子,可不是我的本意啊,我也是受了别人的怂恿,才大着狗胆,上门占便宜的。”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江满本还带着戏谑,装腔作势的眼神,瞬间凌厉有杀气般,盯着床上半跪着的汉子。
“再说一遍,是谁怂恿你过来的?”江满放慢了声音,仔细打量着吴员外,生怕错过接下来的话。
“是凤舞,是凤舞,是他与我说,那清倌人长的天上有地下无,我才起了龌龊之心,我不知道那是您的人!不然借个胆子,我也不敢来碰他呀!”吴员外猪头晃动,将凤舞推了出来。
“我看他是安稳日子,不想安稳过了,这事算是翻篇了,来日你若是想来寻仇,爷随时奉陪。”得知凤舞是主谋,江满已经想好折了他那只胳膊了。
“不敢不敢不敢,多谢好汉宽容大量,我这就家去,再也不来了。”手脚不利索的,将鞋子套上,头也不回奔门外跑去。
见他跑了,江满这才托起泛红的右手,轻轻的吹着。疼死她了,特意看了一圈,挑了一个最薄的,没想到还是挺疼的。
还有那小孩的骨头什么样,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猪骨头,长的什么样。
眼神幽暗的瞥向舞的住处,心道别急,天黑我就去陪你。
夜晚的春风楼,依旧门庭若市,笙歌鼎沸。正值初秋,是出门找乐子的好时候,但凡有点身家银子的,都是在家里坐不住的。整日在这百花街上,东家去西家窜,乐得逍遥好不快活。
巧的很,今日的凤舞并没客人留宿,也不知是没人翻他的牌子,还是自己不愿意接客。作为春风楼的头牌,他自然有休息几天的权利。
对于那吴员外清醒后,自己悄无声息的走了,沈青篱感到很意外,不过既然没找麻烦,那便是好事。
江满一下午,将沈青篱的床上的被褥全部换掉了,床单被子褥子枕头,一个不留,通通给买了新的。按说这些东西不好买,都是要提前与裁缝定做的,可江满财大气粗,加了银子,愣是将别人订好的被褥给买了回来。
又将明月阁整体收拾了一遍,安顿好沈青篱后,给自己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带着一块黑色的蒙脸巾,就悄悄的靠近凤舞的房门。
这个时间凤舞还没睡,刚刚还在楼里,与旁的小倌扯着客人们的长短,这会回到房内,准备卸妆洗漱的。
江满看了看两边没人,拿出黑布将脸蒙上,只露出了眼睛,火速的开了门进去。手里还拿着帕子擦脸的凤舞,偏头懒洋洋地问道:“谁啊?,人家今日不接客的啊,少来我这屋里套近乎。”
梳妆台与房门隔着一道墙,凤舞瞧不见是谁,且那人也没有回话,便起身向外扭着腰身,漫不经心的走过来。
可与他对上的,是一个蒙着脸的陌生人,凤舞惊恐万分的看着他,而那贼人还冲着她摆了摆手。
就在凤舞一个“救命”刚要喊出喉咙之际,江满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捏成拳头对准凤舞,光洁白皙的脸上就是一拳。
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凤舞的眼眶上。凤舞更是啊的叫出声,还想继续拔高音量。江满手疾眼快,抢了他手里的帕子,团成球一把塞进凤舞的嘴里。
“别喊,也别叫,不是怕别人听见,是怕我受不了,把你的舌头割掉。”江满压着嗓子阴森森铱驊的说着,又从身后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25 ☪ 头牌罢工
◎从云遭殃◎
凤舞被江满一脚踹倒在地, 艰难又恐惧的半坐起身,嘴里咬着巾帕,看着江满手中, 明晃晃的尖刀, 愣是没敢将口中的帕子给取下来。
“呜 呜 呜……”凤舞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摇着头摆着手, 示意他不会再喊了。
江满眼神冰冷, 抬脚照着凤舞的胸口,又给了一脚,凤舞羸弱的小身板, 禁不住江满这一脚, 顿时又躺回了地上。
江满一脚踩在凤舞的身上, 手里拿着刀,慢慢弯下身子, 刀尖在在凤舞的脸上与脖子处,来回盘旋好挑一处下手。
这时凤舞忍着恐惧, 刚要伸手去拽口中的帕子。
江满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刀尖直逼凤舞白嫩的脖颈。
“我问你答, 听见没有, 若是敢吵到老子,老子就白刀子进去, 红刀子出来。”
“ 嗯嗯嗯嗯……”凤舞忙不迭的点着头。
“说话!”
凤舞这才敢战战兢兢的, 将口中的巾帕取下, 一双妖娆的眼睛, 楚楚可怜的看着江满。
“东街的王家少爷, 是不是被你蛊惑, 成日在这烟花巷柳之地, 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将那新娶回家的媳妇,扔在家里不闻不问。”
“什么东街的王少爷,奴根本不认识啊。”凤舞仰着雪白的脖颈,姿态魅惑声音娇媚着。
江满虽然不喜欢,同自己一样的粗鲁豪放的,但这种要死的做派,她看了也是浑身难受。
“给老子好好说话。”难怪他要与沈青篱作对,看看这人长的,除了白些就这刻薄又尖酸的五官,他家阿篱能甩他十条街不止。
若是让沈青篱摘了面纱,这货的地位,瞬间就不保了,怪不得想出这么一个,损人不利己的昏招。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王少爷!”凤舞没敢再拿腔做调。
“你怎么会不认得,我可是那少奶奶,花了重金请来的杀手,怎会认错人?你莫得在那诓我。”
“爷,你真的找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王少爷呀,不信你可以去楼里打听,我就没有姓王的客人。”
凤舞这会猛地摆着手,害怕又觉得无比的憋屈,对着手持尖刀,又蠢的要死的歹徒没法子发泄,气到五官都变了形,还得咬牙忍着。
“真不是你吗?你不是这里的头牌吗?”
“我不是,我不是,真的不是我。”
“难道这里不是天香院?”江满眼神放空一瞬,显得迷茫又呆滞。
“这是春风楼,是男妓倌,天香楼在斜对面,里面都是女子。”凤舞忍着憋屈,咬牙切齿回道,他已经被气到进气少出气多了。
江满看着凤舞一脸愤怒,气愤到发疯又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面罩下面的唇角勾起,眼神凉薄,反手又给了凤舞一个巴掌。
凤舞一个甩头,脸又磕在了地上。
“不是你又怎么样,你也不是个什么好鸟,还敢质疑老子,告诉你要是敢将,我寻错人的事情说出去,我定会上门要了你的狗命,听到没有。”
“嗯嗯嗯”这会他的心态已经崩了,斜趴在地上,不想再动了,只求这瘟神快点离开。
好半晌没听到动静,才敢将头转过来。见刚刚的煞神走了,再也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无缘无故的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午夜嚎叫的声音,响彻整个春风楼的二楼。
第二日,凤舞顶着一只乌眼青的眼睛,逢人就说他昨日被鬼打了,才那般害怕大哭的。这话传到了管事人耳朵里,说他散播对春风楼不利的言论,罚他三日没饭吃。尽管这处罚也就是做做样子,可依然能给脆弱的凤舞,带来一剂重创。
头牌的休息,最直观受到影响的就是从云了。躲掉一阵子的从云,在人手短缺的日子,被管事想起来了。今晚就要为从云办梳笼之宴,来平息头牌不能出来接客的损失。
次日早膳过后,几人因同寝之谊,还去从云处探望一二。从云因晚上的梳笼坐立难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别转了,留着点力气晚上用吧。”九歌养好身子后,已经正式的适应了自己的身份。由于开始太惨烈,反倒对后面的客人都更加的宽容了,只要是正常范围内客人,他便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
“从云还是个清倌人,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你就莫要在给他添堵了。”不得不说乐酒的命是真的好,自从梳笼后就没换过客人。
那多金的情郎,定了思乐居一个月,隔三差五的就来春风楼一趟。就连乐酒身上,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也被那客人调教的很好,如今看着人既温和又活泼。
我这有个玛瑙的链子送给你,颜色好看,配你正合适,不管怎么说,打扮好看一点,总是没错的。金主出手大方,如今的乐酒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在收到的礼物里,选了一件送给从云。
坐在一旁的九歌,瞧了瞧那颜色亮红的玛瑙链子,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只是没在多说什么,人比人气死人啊。
“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问了楼里常用的两三种药膏,希望你用不上。”卖艺有一段时间了,沈青篱还分得二三两银子。从云平日里良善热心,又体弱多病,他便送了三罐药膏,这三样药膏也是楼里老人的常备药了。
三个青瓷的小罐子,上面分别贴着“跌打膏” “润滑膏” “益春膏”,风谷看了看这万无一失的三件套,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沈青篱嫌弃的看了一眼。
“你那手里拿的是什么?”见风谷笑话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他倒想看看他带什么来的。其实这些注意事项,都是管事之前讲过的,当然也给他们讲了各种册子,只是他从未将这些,当做是自己的生活。可如今几人,就好像待宰的羔羊,隔几日便拉出去一人,他难免有些无力感。
同伴们一个一个的,都适应了春风楼的生活。沈青篱有些害怕,怕在这样下去,终究折在这纸醉金迷的牢笼里。
风谷倒是没特意的去买什么,他与沈青篱一样,也得了些银子,只是他银子刚一到手,便去给自己改善了生活。从府上跑出来时,家当都没顾得上,现在穷的很,银子都变成了,酱牛肉,红皮酥,蜜饯酥点。
“呵呵,见笑见笑啊。”风谷说着将两包点心摆在了桌子上。
‘“这个好,这个好啊,”九歌见丰谷拿上来的点心,乐的见牙不见眼。
本来还紧张不已的从云,在几人的关心下放松了不少。
“多谢了,该来的躲不掉,走一步看一步吧。”从云不得不接受现实。
“那个,我没给你带什么,但是我有经验可以告诉你,你要不要听?”向来嘴不饶人的九歌,也觉得今日气氛融洽,有意与几人打成一片。
“那更是多谢九歌,稍后定向你讨教。”到了紧要关头,也不是害羞扭捏的时候。
“听楼主说过了中秋,也会给风谷与清欢办梳笼,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从云关切的看向二人。
风谷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道:“谁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沈青篱没有说话,他还在为一千两的银子发愁,知道若是在中秋之前,楼主见不到银子,他就危险了。
见状从云也是一声轻叹,真是个人有个人的难处,都是泥菩萨。
几人里乐酒是农家子,九歌是家奴,自己则是家道中落,潦倒被骗。可清欢与风谷,看着就与他们不同。
风谷目若朗星,往日里若是不说话,隐隐有骨子稳重镇定的大将之风。可偏偏又在春风楼里混的很好,与旁的旧人都极为相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而清欢,是让人见了,就过目难忘的绝色公子。就算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可与他站在一处,却又被他骨子里的贵气压的死死的,叫人不自觉的自卑起来。
从云觉得楼主是不会放过,这两个上好的摇钱树的,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罢了。可心里却又觉得,或许他们就是有反抗的能力,冲出牢笼,不像他们三人,犹如被人捏在手心里的玩物。
自从云的屋子回来后,沈青篱便将买来的笔墨纸砚铺在桌子上。
定了定心神,想着从前怎么也算得上,是妙笔生花的手,才不到半年没碰而已,应该没问题的。
靠坐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思存片刻,便有了想法,既然没灵感,不如就地取材。
素手执笔皓腕轻抬,不多时便在纸上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约莫一个半时辰,在晌午开工之前,忙完了这幅《桃林戏春图》。
灼灼桃花林,栩栩如生,林下俏公子,跃然纸上。
有青衣执扇的,有墨衣饮酒的,有红衣扑蝶,还有个捧腹大笑的。沈青篱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画作,想着就地取材果真方便。
看着还缺少一丝的飘逸感,又在人物的周围,几笔勾勒出飘落的花瓣,这样一瞧,还真是起到了一个画龙点睛的效果。
时间快到了,这幅《桃林戏春图》是个宽三尺长六尺的卷轴。不好晾晒,沈青篱将它妥善铺在,没人注意之处。又锁好房门,若无其事的整理了衣衫,与风谷一同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凤舞:“姑娘,我真的长的尖酸刻薄吗?”
江满:“哼,谁管你长的什么样!”
26 ☪ 强买强卖
◎鸡汤终于喝上了◎
初秋的傍晚, 太阳落山凉风阵阵,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屋子,一缕缕的青烟从低矮的烟囱冒出。
那日没吃上的鸡汤, 让江满耿耿于怀一直放不下, 于是又托何六给买了一只肥鸡,说什么也得吃到嘴里。
江满拿着何六收拾好的肥鸡, 一整只的放进砂锅, 还顺手扔了几个红枣进去,加了姜片,葱段, 粗盐, 扣上盖子小火慢炖。她手拿蒲扇坐在小木墩上, 一边扇着火,一边想着这顿鸡汤, 要是在有人让她吃不上,她就跟那人玩命。
色亮汤鲜的鸡汤炖好后, 天还未黑沈青篱还在台上,只能等他回了二楼, 在将鸡汤端过去, 先放在炉子上继续温着。今日是从云的梳笼,她想去前面看热闹, 怕有那不安分的客人, 手脚不老实的。
江满来到前楼时, 发现今日的确很热闹, 有一群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 拽着一个看着就一脸正气的男子, 正往台上引。
“小公子, 你要是能把这装模作样的家伙给拿下,我们这几个人,一人给他出二百两,你看如何?哈哈哈哈哈哈。”一个有些虚胖的男子,拍着钱袋子对从云说道。
管事见这伙人有五六个,那菊花一般的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
“从云,还记得都学过什么吗?还不快去给爷伺候高兴喽!”鸳鸯转过身对着从云,就是一顿挤眉弄眼。
怕他是块木头,九歌上前牵着他,又低声提点着:“这人一看就没逛过花楼,你今日的恩客若是他,你定好呼弄过去,快去啊傻子。”
从云在大伙的起哄下,大着胆子向那人走去,那人冷着脸被同伴扣坐在椅子上。
见台上那少年走到他身边,眉头紧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身旁的同窗笑嘻嘻的给从云让开了位置。
“小美人,若是能让他高兴,忘不了你,爷大大有赏。”刚刚那说话的男子,又调笑着说道。
其余几人附和着,看样子这群人以他马首是瞻,江满看这几人不太像朋友的样子,反倒像是在戏耍那同窗一样。
“公子,不如从云敬您一杯酒如何?”从云声音轻缓舒展,叫人听了不生厌烦。
男子抬头看他,见他虽然话说的镇定从容,可眼底却露出不安与忐忑,犹豫一瞬后,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这一举动引得同窗更兴奋的起哄,直接将人推到了他的怀里,那男子想起身反抗,可被同窗紧紧的按在一起。
‘“还愣着嘛呀?快给我们的新人找间屋子,是怕爷出不起银子吗?”那同窗甩出银票,对管事说道。
“好嘞,爷,这就给您安排上。” “还不快过来,送这位爷上楼。” 鸳鸯狗腿的对着客人谄媚后,给楼里的护院使了眼色,叫护院将二人送回房间。
从云与那男子,被同窗与护院拥着回了从云的花间阁。江满见这群酒囊袋都不像省油的灯,悄悄的到了台子后面,这会的沈青篱刚好忙完,到了可以回去休息的时间。
沈青篱刚从台子上退了出来,江满在他身后,一把牵住他的手,拉着他避开刚才上楼那几人,想从另外一侧的楼梯回明月阁。可随后再一想,还是别回去了,鸡汤还在炉子上热着呢,回她那小屋吃鸡腿吧,这样她心里踏实。
便拉着沈青篱的手,拐了一个弯直接出了一楼。沈青篱见是江满牵着他走,也就任由自己跟在她身后。比他矮上快一个头的小姑娘,温热的手掌牢牢牵着他,头也不回的穿过桃树林,直奔厨房旁边的小屋走去。
春风楼院内,五颜六色的灯笼,交织出斑驳陆离的光晕,将快要开败的枝叶,衬得别有洞天。
沈青篱看着身前,一身小厮打扮的江满,想起那个站在晨光里的姑娘,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两人走的很快,将阵阵果香,甩在了身后。
晚风吹起了沈青篱轻盈的衣角,与前面江满褐色的短衣贴在了一起。楼里的公子,穿衣的时节,总是比旁人少一个季度。常人过秋天,他们穿的像夏天,旁人过冬天,他们穿的像秋天。
沈青篱的手特别软手指细长,握在手里很舒服,不像她的手,常年跟着父亲练拳脚,摸着都没有沈青篱的手掌细腻。
只是这会,沈青篱的手指有些凉,应该是穿的少的缘故。
这个时间后厨房的人并不多,江满左右看了看,正巧没人出来,打开房门让沈青篱先进去。
二人一进屋,就闻到了满屋的香气,江满离开屋子时,特意将柴火灭了一大半,只是让鸡汤在炉子上不凉就好,她出去也就不到一个时辰,这会回来刚好合适。
本应漆黑的屋子,因炉火里那点未灭的光亮,看着温馨且烟火气十足。
“你忙着拽我回来,是为了喝鸡汤?”二人一路上走的像被狗撵了,沈青篱闻到鸡汤这一刻,方才知道是为什么。
“当然不是,我煮了好久的,你最少得吃半个鸡才行。”江满理直气壮道。
“好,闻着就很香。”听她这么说,沈青篱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江满找出火折子,点燃烛台上的蜡烛,见沈青篱摆好炕桌,便将烛台放在了上面。
两人净了手,江满直接扯下一只鸡腿,递到沈青篱的手里,:“这鸡腿还是拿着吃香,你快尝尝。”
“好” 手里的鸡腿软烂,一口咬下去香嫩鲜美。
“我们先吃肉,在喝汤。”一边咬着鸡腿,一边惦记着鸡汤的人,尽管顶着一张不算白皙的脸,却又异常的耐看。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沈青篱好看的眼睛,盯着江满黑不溜秋的脸上瞧。
“什么问题?”见他这么说,江满以为他有什么正事。
“我记得你没这么黑吧?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忍了好几天,他还是没忍住的问了出来。
“你说这个啊?”江满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个只是暂时的,不信你看。”说着拉开袖子,露出与手不同颜色的手臂。
“别人都是小男孩当小厮,你找我当小厮,还不得被人起疑呀,这个涂一次能保二十多天呢!”江满得意的说道。
“是我思虑不周了。”看着将自己涂成黑土豆的江满,沈青篱有些惭愧。
“快把鸡汤喝了吧!”
“嗯”
沈青篱不知为何与江满在一起,做什么事都是那么自然,好像本就该如此一样。
这边的两人吃嘛嘛香,那边的两人桌前对坐,好像强买强卖的现场。
只有两人在的花间阁,蜡烛将屋子照的明明暗暗,气氛一时间有点严肃,男子腰身挺直不发一语。
而从云也没了在楼下时的从容大胆,只是低着头,不知该说点什么。
看出了他的局促,男子开口道:“你放心,我只是在这里做做样子,不会来真的。
从云有一瞬间的开心,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可随即又想到,躲过了今日也躲不过明日后日,若明日的恩客是个老的,丑到,粗暴的,那他岂不是要肠子都悔青了?
于是又咬了咬牙说道:“公子可是嫌弃我,我还是这里的清倌人,你是我的第一位客人。”
周景言看着眼前恬淡柔弱的少年,心想这都什么事啊!他虽然家贫,如今二十二了还没娶上一房媳妇,可也不至于真的去找一个小倌呀!
“那不如我与你出对子下棋吧,这样你也不算白拿了银子,你看如何?”
“奴不识字,况且这大晚上的,也看不见棋子在哪。”从云矛盾的看这个木头,他既想风平浪静的度过今晚,又怕过了今日便再也抓不住这样的恩客。
想着想着好看又清亮的眼里,蓄满泪水,低下头任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其实他认得字的,而且从前做的诗词歌赋还很不错。
见对面的人半天没动静,周景言正襟危坐的身板,微微向从云的方向移了移,见他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周景言瞬间如坐针毡。
这白净秀气的少年,你说他是个姑娘都有人信。这娃子年龄又小,周景言有点绷不住了,起身对着从云说道:“别哭了,我只是不喜欢男子,并不是讨厌你。”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后,对面的少年哭的更大声了,嘴里还嘟囔着,:“谁喜欢男的呀,我也不喜欢,这不是没办法吗!”
从云越想越委屈,导致哭的一时半刻停不下来,愣是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给哭出来了。
就在这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隔壁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周景言瞬间石化。
“你要怎样,才能别哭了?”这左右夹击的声音,让周景言额头青筋直跳。
从云也没想怎么样,他就是觉得眼前的人没什么危险,一时间在这人面前失了仪态。
眼下他不哭了,隔壁的声音却是更明显了,这下好了两人更尴尬了。
“公子见笑了,只是想到躲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伤心难过罢了,扰了客人的雅兴。”从云勉强睁开,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
周景言是农家子,为人严谨克制,却心地善良。这次也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没办法只能与那群酒囊饭袋为伍。这次的春风楼之行,便是他的投名状。
见从云也是个可怜之人,便说道:“不早了,你去床上休息吧,我在榻上将就一宿就成。”
从云也没说什么,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吗,明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委屈公子了,我先去睡了,公子也早些休息。”说完便吹灭了烛火,转身上了床榻。
门外的热闹喧嚷还在继续,门内的二人安安静静的入睡,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宝子们,这两天别等了,周四再更,么么哒!!!
27 ☪ 卖画换钱
◎江满被扣春风楼◎
第二日, 从云顶着一双肿到睁不开的眼睛,管事一看,得又一个罢工的。
不过念着从云, 昨日竟然卖得千八百两的银子, 管事也好心让他休息几日在开工。
沈青篱昨日在江满的小屋,被她喂到撑, 那个馋了鸡汤好久的人, 才吃了一个鸡腿两个鸡翅。
而且她还振振有词道,若是他多吃一些长胖了,楼主会把他便宜卖掉, 这样两人拿了银子就有机会逃出春风楼。
可他觉得, 若是他真的吃胖了, 楼主不会便宜把他卖掉,只会断了他的餐食, 让他瘦回去。
不管如何,昨晚的夜宵他吃的很饱, 回到明月阁睡的也很好,今早起床后看见铜镜里的自己, 好像看到了过去神采飞扬时的脸。
今日还要去与楼主商议, 让他出门回京卖画的事情,不知楼主会不会答应。□□宝斋的伙计与掌柜, 都只认得自己, 换了别人不一定能给出那么高的价钱。
往常他卖的画, 都是小画轴的, 平日里一般的能卖到七八十两, 发挥好一些的可卖到一百多两。
如今手里的《桃林戏春图》, 按照篇幅大小, 最少能值四五百两,再加上少见的取材,他觉得六七百两应该不成问题。
沈青篱翻开衣柜,里面都是楼里给发的衣裳,没一件能登大雅之堂。没办法他拿出一件素白色锦缎长衫,穿在里面。又找了一件,青色绣绿竹子的纱衣罩在外面。
头发没有跟往日一样半披着,而是规规整整的梳在了头顶,挑了一支款式素净的银簪,将头发紧紧的固定好。
扯下一块闲置的白布,将画轴包好,带上面纱出了明月阁。
“咚咚咚……”沈青篱站在楼主门前,思存片刻,便敲开了楼主的房门,被放行后直接进了楼主的屋子。
“呦,这不是清欢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看你这一来,我这屋子瞬间都亮了,这叫什么来着?是蓬荜生辉吧?”楼主一边喝着茶,一边与沈青篱打着招呼。
“楼主说笑了,清欢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你说吧!”金风眠不以为意的晃动着茶杯,搅着里面的茶叶。
“楼主在下想回京城一趟,京城里的荣宝斋,是我从前的经常去卖字画的地方,这次答应了楼主的银子,还需让其慷慨。”沈青篱若无其事的提醒着楼主,他答应过的承诺。
“哦?要去卖字画?春风楼新晋小倌的卖身银子,可不低呀,可有把握?”楼主毒辣的眼睛,扫过沈青篱身后背着的画轴。
“请楼主放心,在下定会拼尽全力,凑足楼里要的数量。”沈青篱笔直的身子,向前微微作揖。
“行了,少整这副不像楼里人的做派,让你去也成,不过要四个护院跟着你。”他倒对清欢能挣来多少银子,很感兴趣。
“一切安排听楼主的。”沈青篱低眉顺眼道。
“哦,对了,还有一点,就是听说你身旁的那个黑丫头,是你点名自己选的?她可是你什么人?还是你对她……?”话说了一半留一半,金楼主的眼神,紧盯着沈青篱脸上的变化。
沈青篱刚想皱起的眉头,在楼主压迫的眼神下,硬是压了回去。
平稳的回道:“楼主我瞧她一个姑娘,在厨房属实不易,才想着当小厮轻巧些的,若是今后她在我身边尽职尽责,我还想着等她契书到期后,给她添一份嫁妆银子的。”
“楼主也知道像她那种姑娘,定要有多些嫁妆银子,才能找到合适的人家。”沈青篱半真半假的说着,也在不着痕迹的提醒着楼主,江满不是楼里的人,只是临时在楼里讨生活的。
“哦,哦,哦!”金楼主不甚在意的应着,扯着自己绣着繁复花样子的广袖。
随即又懒洋洋的说道:“你去吧,把那丫头留下,我会重新给她安排个住处,在你回来之前!”
沈青篱垂在身侧的手掌,在袖子里面握紧,面上却不敢露出什么异样。
不在意道:“既在楼里做事,一切自然都是听从楼主的安排,楼主必定不会亏待了一个乡下毛丫头。”
“不用在这恭维我,给你五天时间,若是五天之后你回不来,那这丫头我就帮你……给她找个好人家!”拉着长调的话音儿,听在沈青篱的耳中,格外的刺耳。
沈青篱额角的青筋,控制不住的凸起一条不太明显的脉络,语气不自觉的都加重了些许,自己却毫无察觉。
“请楼主放心,清欢必定在五日内,出现在春风楼。”
金楼主眼角微挑的扫着他,心道想跟我玩心眼,小子还嫩了点。他虽然不知道沈青篱为啥对一个黑不拉几,半点姑娘家样子都没有的江满不同,可他觉得只要有用就行了。
沈青篱出了金楼主的屋子,找到江满处,心下愧疚不大敢看她,左思右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满看他明月清风般的脸上,一片愁云密布,便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要去京城将字画卖掉,这次不能带你去了,楼主有意将你扣在这里,还派了四个护院与我同去,我一定尽快回来,你自己在这边要小心。”沈青篱话还没说完,便有几个护院上前防着他将江满一起带走。
听到沈青篱要回京城,江满眼睛顿时就亮了一下,心想就四个护院,她努力一下,应该问题不大。若是在楼里打架,就太过明目张胆了,也不好把控。
看着将她与沈青篱分开的壮汉,江满不甘的嘟了嘟嘴。又见沈青篱一脸担忧的表情,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对他讲道:“公子放心去,我定在这里吃好睡好。”
“我一定会尽快回来,你等我!”沈青篱想摸摸江满毛茸茸的脑袋,看了看身旁都是护院,便没在多说,而是转身直接上了楼主准备的马车。
京城离渝州城来回路程四天,楼主给了五天时间,还出了马车,不得不说楼主偶尔还是有人性的?要是快些,顺利些没准在第三天的下午就能赶回来。
看着沈青篱上了马车离开,江满不满的看了看周围的护院,好好的逃跑机会,真是硬生生的被搁浅了,哎!
“为了防止你家公子逃跑,楼主吩咐要先将你关入库房。”护院丁讲道。
“关了我,就能防止我家公子逃跑?楼主为何这般的自信?”难道沈青篱对自己也是很在乎的?还被人看出来了?楼主咋这么有眼光呢,不愧是能当家的男人。
“关你只是顺便的,你家公子逃不出那四大金刚的手掌心,况且咱们楼主,那是京城都有势力的人物,岂会抓不住你们两个小鬼。”这护院不光魁梧,还是个话唠。
“那啥,我跟大伙也算是一起共事的,丁大哥给个面子,让我去我自己那小屋闭关如何?那屋子过去就是个库房。”江满对着那话唠的护院,就是一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那护院瞧着还是个讲情面的,看江满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同意了。
“先说好,就算是在你自己的屋子里,你也不准出去,房门也会给你锁上,你就老实的在里面等着你家公子回来吧!”
“那是那是,定不让大哥为难。”江满一副常在河边走的老练模样。
心想到了她的屋子,还不就是她的天下了,饿了有何六哥送好吃的,无聊了还能让吴婆子陪她在窗口聊一聊,春风楼有史以来的八卦。
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沈青篱,他在京城是罪人,若是碰到什么认识人恐怕有麻烦。不过他现在归春风楼管了,就算有麻烦也是楼主的麻烦,哼!
因金风眠隔三差五就会带人去京城一趟,所以知府给春风楼开了特殊的路引,使得沈青篱也能混个身份进城,不然楼里那么多人,总有那黑户过不去城门的。
这边沈青篱与四个护院,已经在宽敞的官道上了,四个护院轮流赶车,沈青篱与剩下三个护院坐在车里,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想了想还是说道:“此次劳烦几位大哥与我一同受累了,若是卖出银子,定不叫几位空手而归。”
车里坐着的另外三人,一听还有他们的份,顿时有些眉开眼笑道:“说那就见外了,都是为了楼里办事。”
“应该的,应该的,几位哥哥受累了,我们尽量快一些到京城,若是有光亮便一直赶路吧!”沈青篱眼神坚定且清冷,贵气浑然天成,几个护院下意识的没有反驳。
几人想着虽说辛苦,可却是有好处拿的,也就都同意了加急赶路。
第二天的傍晚,几人紧赶慢赶终是到了京城,在沈青篱的指路下,春风楼的马车直接到了荣宝斋的门前,沈青篱将几人留在了车里,自己独自下了车,走进荣宝斋。
这会天色还未黑,离荣宝斋关门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沈青篱进来之前也是忐忑的,怕掌柜的不在,怕换了新伙计,没人认得他。
好在他还是有点运气,刚要抬脚迈进屋内,就与要出门的掌柜的撞了一个正着。
“呦,这不是隐玉公子吗?您可好些日子没来咱荣宝斋了,今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掌柜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个青衫玉面的少年,仔细一瞧这不是多日未见的隐玉公子吗!
见到沈青篱,掌柜精明的老眼顿时亮了,这小公子的名气是他看着涨起来的,虽说离不开他本身的才华横溢,可也断然少不得他崔掌柜在中间的运作经营。
往日里价格又开的低,让他在中间赚了不少,沈青篱在崔掌柜心里,可抵得上半个财神爷。
28 ☪ 拒画春宫
◎烫手的银子挣不了◎
“不知公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可有好些日子没来给小店添财了!本打算出门的掌柜, 收回了脚步,随即将沈青篱带到了荣宝斋的后堂。
“最近确实是没法子经常来了,不过掌柜的我这次的画作, 有以往的三倍大小, 是个大卷轴的,不知最近有没有客人喜欢这种。”沈青篱也没跟掌柜的含蓄, 直接言明来此处的目的。
“你我都是老主道了, 小公子的画作一直有口皆碑,只要是你拿来的,我们荣宝斋都给你出到最高价。”掌柜的眼神打量着沈青篱怀里抱着的画轴。
最近他还真是遇到几个挑剔, 不好答对的买主, 这小公子来的正是时候。
沈青篱将画卷轻放在八仙桌上, 解下绑绳将画卷打开,完整的《桃林戏春图》出现在崔掌柜的眼前。
“哎呦, 贤侄这桃林画的也太栩栩如生了,尤其这几个公子画的更是灵动逼真, 佳作佳作呀!”掌柜摇晃着脑袋,眯着眼在那细瞧。
沈青篱以往的报价极低, 一般都是掌柜说多少银子, 就多少银子,很少有讨价还价的时候。
“崔叔不瞒你说, 最近在下的家中出了些意外, 这次也是为了换些银子才来的, 还望崔叔能给个实价。”沈青篱在崔掌柜出价前, 表明了态度, 从前他只拿这事当个消遣, 今后这是他安身的营生, 不可再马虎。
听闻这话,崔掌柜的心不由得跳了跳。这是要涨价呀,眼睛在人身上看了一圈,又回到了画上。不怪客人们都点名要这隐玉公子的画,真是一位极有天赋的画师啊。
这隐玉公子,只是名声打出去了,为人却低调,只有他这个荣宝斋的掌柜,认识这小公子。所以因着沈青篱的名气,也为荣宝斋添了不少的进项,二者算是互相成就了。
想着往日的情面,与今后的长线,掌柜的咬咬牙,给银子提了二成。到底是他看着一路成长起来的,既然开了口,定是遇到难处了。
“平日里公子这画,我们荣宝斋得出五百两银子,不过既然贤侄有难,那老夫在给你添上二百两,你看如何呀?”崔掌柜说完价钱自己都肉疼,好在这隐玉公子,有几个非他不可的主道,这才能让掌柜的给开了这么高的价钱。
“那就多谢崔叔了,荣宝斋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妥。”得了心里的价位,沈青篱稍稍轻松了些。
“好说好说,不过贤侄你既然缺银子,我这有个俏活,不知你接还是不接?”崔掌柜靠近沈青篱,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
“不知崔叔说的是什么活计?”见崔掌柜一副做贼的模样,沈青篱心中警铃大作。
“这不是又到了三年一度的选秀吗!现如今呀,那各家的小姐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不我手里就接了一个大活。”崔掌柜有点神秘的说道。
“到底是什么大活,能让崔叔这般的小心对待?”听说有活,沈青篱还是很高兴,只是面上没显。
“你以为那姑娘家进了宫就算完事了?要是想往上爬,那得是有手段有准备的。要是不想爬,那就得是等死。”这崔掌柜越说越来劲,就是没说到正点上。
“哎呀,人老了扯远了说正事,张大人家的独女,颜色淑丽品貌端庄,这张夫人怕女儿去了宫里吃亏,特意花重金求了一本古籍。只是这古籍虽说珍贵,可到底也是破烂不堪了,张夫人外家是有名的富商,人家手里不差银子,就想找个稳妥又画技了得的画师,给这古籍腾抄一份。”
“贤侄啊,这活我可是看好你的,别人我是信不过的,这争宠之物马虎不得呀,一个不好可与身家性命息息相关呀。”这老掌柜真是如自己所说,人老话多就不说重点。
“崔叔您就直说,到底是什么活?我这边还有急事要赶回去呢。”沈青篱惦记着江满的安危不敢久留,可这崔掌柜还没让人去拿银子呢。
“哎呀,别急别急这可是个大买卖,那张娘子说了,若是别人画她出两千两,若是隐玉公子她能出四千两。”崔掌柜有点激动的抻着四根手指头。
沈青篱一听四千两,顿时也有些惊呆,只是等着掌柜的继续往下说。
“那张娘子还说,就看上你这与旁人不同的画技,称别人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假人,唯有你的画作连画上人的喜怒哀乐都感受的到。”崔掌柜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在那说着。
“崔叔你再不说正事,我真的走啦?”沈青篱忍无可忍,就要去催他拿银子。
“这不是一直在说吗,那这鸳鸯秘谱你是接了?”
“鸳鸯秘谱?”这名字听着不大对劲啊。
崔掌柜看沈青篱一脸的呆萌模样,笑道:“就是春宫图啊。”
“春宫图???”沈青篱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惊讶的问了出来。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少见多怪,哪个姑娘成婚不提前备上这个。这不都是画师画的吗?难不成还能让人姑娘家自己画吗?更何况这是进宫。”崔掌柜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青篱脸红气短,脾气还有点急躁,这白天晚上的不得安宁,好不容易的出了趟门,转圈都是这等桃色之事,搅的他头疼又无奈。
他忙对崔掌柜的说道“崔叔,我还未成家,再过三个月才满十六,你这活我接不了。”
崔掌柜一听他不接,顿时着急道“十六就不小了,早该通人事了,如今正是好机会,有什么好扭捏的,你又不是姑娘家。”
“崔叔这个我真不行,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我今个着急得先走了,您把这戏春图的银子给我结了吧。”在掌柜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沈青篱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要不这银子我二你八,你看这样成不?”崔掌柜的不甘心,还在极力的挽回着。
“不是银子的事,是在下赚不了这个钱。”沈青篱拿着手里的银子,给崔掌柜鞠了一躬。
崔掌柜恨的直拍打沈青篱的肩膀,:"哎呀,你真是个小榆木疙瘩,这又长见识,又赚银子的事都不做。
“崔叔这活不成,下次若是还有别的活,您记着想着我就成。沈青篱不大好意思的说道,没办法他是真缺银子。
小老头脑袋一歪:“哼”
“那崔叔我先告辞了,您老多保重。”沈青篱道别后,朝门外走去。
“贤侄,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啊,要是改变了想法就来找我。”那崔掌柜不死心的在沈青篱背后喊道。
这原本张家夫人,也不是非他荣宝斋不可,就因为荣宝斋能联系上隐玉大师,才将这活给了他,一个月后是他最后的期限了满,老掌柜当然得搏一搏。
坐在马车里的沈青篱,听到老掌柜声嘶力竭的叫喊,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心道还真是老当益壮,精神得很。
马车里的几人,已经连着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今晚本来应该找个客栈休息的,可沈青篱不想休息,便拿出二两银子对着护院道:“大哥,前面那边有一家酒楼,你去给兄弟们买些吃食,我们趁着天还未黑出城吧。”
“我也知道辛苦几位了,可这里装着给楼主的银子,若是道上有什么差池,清欢也担待不起。”
几个护院的表情虽是不大情愿,可也没说什么。
沈青篱又在钱袋子里拿出四个,自己来时带的十两的小银锭子,交到几个护院的手里。果然见了银子,就没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难。
几人一路上,马歇人不歇的一直往回赶。在京城与渝州城中间的驿站处,又将自己的马匹换了回来,继续赶路。歇了一天的两匹骏马,使不完的劲一般,猛的往回跑,可把车上几个人给累的半死。
沈青篱将崔掌柜给的银袋子,用裹着画的布包好,绑在胸前。一路也不敢睡实,实在困的不行,就闭目养神小睡一会。其余的四人,除去在外赶车的,剩下的三人在马车里面,睡的东倒西歪的,打呼声此起彼伏。
而江满这边自沈青篱出春风楼,自己被当了人质后,颇为的安分守己,何六一天来给她送两次吃食,若是想去茅房,发现外面没人,开了窗户自己就跳出去了。也不知道沈青篱什么时候回来,她好无聊。
她来春风楼的事情,在八叔那已经穿帮了,前几天是她满十六岁的生辰,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吃母亲做的压岁糕,寓意这一年平平安安的。今年她不在家,她爹将糕点与家书,寄到了隋府。
八叔看着书信与糕点质问了女儿,琳娘没良心的都招了。随后八叔便亲自来了春风楼与她汇合。
在她好说歹说的情况下,才同意她继续留在这里,并表示他的布庄与春风楼有生意往来,一个月得来上这里一回,给公子们做衣裳,届时要是看不到她,就来人把她抓走。
江满只得同意没有说不的份,因为八叔说她要是不同意,就去京城把她娘请来,吓得江满点头如捣蒜。
29 ☪ 夜深人静
◎错把情郎当贼人◎
不大的木窗里, 探出一个无聊的脑袋,数着窗外被风卷落的树叶。
“一片,两片, 三四片, 飞到空中全不见。”
“五片,六片, 七八片, 树上还有一堆片。”
“唉………糕点也吃完了,还能干点什么?耍个大刀?这屋子也施展不开呀!” 江满半个身子吊在窗外,听着隔壁厨房里的叮叮当当, 无聊的很。
这时一只绿色的广袖伸了过来, 手里还拎着一个用油纸包好的烧鸡, 在将满的鼻子前晃了晃。
江满有气无力的抬着眼皮子,烧鸡还是热的, 香味扑鼻,江满顿时来了精神, 一个鲤鱼打挺从窗外挺起腰身站在窗前。
“小金主,你这练得什么功夫?传说中的倒挂金钩吗?”绿柳声音揶揄的说道。
“你怎么来了?瞧你气色红润神采奕奕, 想来这段时间日子过得还不错吧。”江满接过绿柳手里烧鸡, 不客气的扯下一只鸡腿。
“你要不要?”将鸡腿往前送了送,意思一下。
绿柳微笑着摇了摇头, “听说你家公子去了京城, 楼主拿你当了人质?若是他跑了, 你怎么办?”
“他不会跑。”江满咬着鸡腿坚定的说道。
“你怎么能这般的肯定, 这楼里的公子们, 谁不想离开。”绿柳漫不经心的问着。
“嗯, 直觉吧, 还有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相信即使沈青篱不喜欢她,也绝不会踩着自己逃跑。
“唉,你还是太小了涉世未深,不知这世道人心险恶呀。”绿柳回忆起从前,他也有一个互相信任相濡以沫的朋友,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两人成了冤家。
“人心啊,是经不起考验与期待的。”绿柳一副过尽千帆的模样。
江满瞧他那副模样,牙都酸了。沈青篱不可能留在京城,再说她想从这春风楼出去,不说易如反掌也绝不是太难的事情,更何况以她的契约,就是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春风楼也未必拦得住。
“好吧,谢谢你还想着我。”江满摇了摇手里的鸡腿。
“那是,我自然是惦记着你的。”绿柳说完,还冲着江满眨了一下眼睛。
“别对我抱有幻想,我现在没银子。”江满见他一副百无禁忌的模样,吓得连忙说道。
“瞧你那样,说的我好像要赖上你一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春风楼了。”绿柳翻了江满一个白眼后,扬着脖子得意的说道。
“真的,那真是要恭喜你呀,不知是何人这么有眼光啊?”江满内心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告诉你也无妨,是我从前的一个老主道,年初他发妻去了,留下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跟着祖父母生活。他是个行商,不会呆在家里,要我与他一起南下做生意。”
“这个好啊,那你不是可以天南海北的到处看看,比春风楼强太多了,不过你喜欢他吗?”江满看绿柳的表情,也不是特别开心的模样。
“我们这种人,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若是有人收留便是皆大欢喜。若是过个几年青春不在,便成了丧家之犬无处谋生,才是最要命的。”绿柳无奈的说着。
江满安慰似的拍了拍绿柳的肩头,唉,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你这点银子挣得不容易,千万要把自己的钱袋子捂好了,别让人家给你骗去。”江满怕他遇人不淑,语重心长的道。
“谁会贪我这点小钱,再说他还要拿银子赎我的,放心吧。”看江满一脸的替古人担忧,绿柳笑出了声。
“你怎么样,还不回去吗,哪有姑娘家在外面呆这么久的?”绿柳挑眉。
“有啊,不就是我吗?时间到了自然会回去的。”江满扯下鸡翅继续品尝着。
绿柳摇摇头没在说话。
风尘仆仆的几人回到春风楼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夜里,楼里今日的生意看着一般,没往常那般的热闹。
几个护院兜里揣着银子,回了住处补觉去了,沈青篱打听了江满的下落,听闻她被关在自己的住处,松了口气。
夜幕笼罩,彩色灯笼星星点点的亮着,没了茂密树叶的遮挡,更是发着幽幽的暗光。
沈青篱这会已是异常的疲惫,连夜的赶车让他三天里没睡过一个好觉,身上绑着银子,更是不敢睡实。
头昏沉沉的走到江满的小屋,刚想抬手敲门,就见门上别着一把木锁。沈青篱低头四下看了看,在地上捡起一个看着还算结实的木棍,对着锁芯反复摸索,没一会就将木锁给启开了。
这会他都回来了,楼主没必要在将人锁在里面,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她,这会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动摇,不知道将人要到自己身边是对是错。
江满刚睡着没一会,听见门外有动静,耳朵动了动,迷糊的睁开双眼。看看屋里能当武器的东西还真不少,嗯这下安心了,静静的等着贼人进来,好舒展一下筋骨。
“咚咚咚,,”这个时间了也不知道阿满睡了没,连日的疲劳让他不想说话。可今晚他不看见她安然无恙,一直悬着的心是不会踏实的。
这贼人还会敲门试探?这是明目张胆的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江满心想好呀,来呀,她已经有点兴奋了。两手交叉互相拽着手指,眼里发着期待的光,拿起挂在钩子上的帕子,双手握紧帕子的两边,站在门内等着。
沈青篱见没人回应,猜想她也许睡着了,想着开门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便离开。谁知双脚刚一迈进屋子,便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呼吸困难。
帕子不长,也就一个手臂般长短,江满勒住贼人的脖子后,与他离的很近,屋里漆黑也看不清对方的脸,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沈青篱不知道,身后勒着自己的人是谁,想到江满不在屋里更是急的不行,头往后仰起躲着脖子上的勒绳,都快仰在了江满的肩上,手向后抓着想将人抓到身前。
“你是谁?为何会在阿满的屋子里?”沈青篱说的含糊不清,费了老大劲才说出这几个字。
江满听的也不清楚,可她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人的身形与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连忙撒开手上的帕子,将人往对面的床上一推。
“沈青篱?沈公子?”江满对着倒在床上的人试探道。
沈青篱被江满推到床上,本来就站的不稳,再加上头昏脑胀,又被这么一推,直接扣倒在了床上。
“嗯……是我!”沈青篱一手扶着被磕到的头,嗓子有些沙哑的说着,不过听见是江满的声音,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啊?真是你啊!不是你进门怎么不说话呀?这大半夜的,我要是拿水壶砸了你怎么办?”江满责怪的说道,真是的刚刚也不知道伤没伤到他。
沈青篱听江满说拿壶砸人,不由得低笑出声,想来砸人这招她还用顺手了。
“我没事,就是头疼的厉害。”他翻身半躺在江满的床上,厚实的棉被,晒了一天,闻着有种阳光的味道,舒适安心,好像头疼都好了许多。
江满连忙点上蜡烛,拿起烛台走到沈青篱身旁,对着他的脸照了照,是他没错。
看他像累坏了一样,瘫倒在床上胸前还绑着一个大包袱。
沈青篱睁开潋滟的双眸,见江满拿着蜡烛使劲的打量他,便笑着说道:“先帮我把身上的银子拿下去吧,我太累了不想动。”
江满这才注意到沈青篱身上的包裹,连忙将它解下来,里面沉甸甸的都是银子吧。打开一看果然都是白亮亮的银锭子。
“哇!公子好生厉害,出去一趟便能挣上这么多的银子!”江满看着一兜子的银子,眼睛又亮又喜。
“阿满,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虽然这银子给楼主还差了点,可也不差小姑娘花的那点。
“我没什么喜欢的,都给楼主买公子的安稳吧,这样你便能在拖上些日子。”江满也不想把沈青篱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都便宜了楼主那个守财奴,可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呢,能托一日是一日,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着姑娘家都爱买些小食与绢花的,可这姑娘总是让他贴心的很。
烛光下的江满,披着顺滑如水的墨发,又长又厚的头发,都快将里衣盖的看不见了,脸上的黑黄也褪去了一些,灯光下看着越发觉得温婉动人。锁骨处白皙如玉的皮肤,在乌黑发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晃眼。
意识到孤男寡女在一处不对劲后,沈青篱尴尬的摸了摸衣襟,起身说道:“太晚了,你继续睡吧,我该回去了。”
又从包袱里拿出三四个小银锭子,放在江满的手里,对她说道:“让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吧,江姑娘瞧着都没从前圆润了。”
“圆润?”江满不高兴的表情,肉眼可见。腮帮子鼓的圆圆的,眼神似哀怨似愤恨的看着沈青篱。
沈青篱看她表情不对,想着自己说错话了?他瞧着这姑娘好像真的瘦了,想着还是圆润点的看着可爱,他自己就是不怎么爱长肉的,所以小时候看着圆呼呼的弟弟,总想去抱抱。
“公子回去吧,前楼的大门快关了!”江满无情的说道。
“嗯嗯,好,你自己把门插好,我走了。对了这银子先放在你这里,等我凑上一千两便交给楼主。”沈青篱将银子留在了江满的小屋里。
“还差多少?”沈青篱出门时,江满在他身后问道。
“什么?”
“银子还差多少?”
“哦,还差三百两,不过应该也能挣到,你不必担心。”
“知道了!”江满依旧没好气。
30 ☪ 花魁大赛(一)
◎挑料子做衣裳◎
百花街每年的中秋节都很热闹, 因为会集体举办花魁大赛,为了让自家生意兴隆,姑娘们都会使出浑身解数, 让看客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花魁大赛, 自然是妓院青楼勾栏院里的这些姑娘们为主。但几个南风馆也会出席,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个脸混个眼熟。选了花魁之后也会选出南风馆里的头牌, 相比选花魁, 人们更爱看几个南风馆选出头牌,毕竟胜过女子容貌的男子,更让人想要窥视一二。
当然名号不能白得, 拔得头筹的花魁则奖励一千两, 小倌里的头牌也会有五百两的赏银。花魁大会由二十来家妓院欢馆一起举办, 每家都会出一百两的参赛银子,来供会上的花销。都说中秋吃蟹赏花, 这百花街更是将吃喝玩乐发挥到极致。
赛间还会有压花魁的赌注,买对挣一倍, 买输没几两。这类倒不是大赌,以免输多了坏了客人去楼里玩的心情。想让那些比猴还精的老鸨, 心甘情愿的拿出银子打水漂, 必然是能回报十几倍甚至是几十倍的报酬。
百花街的活动已经办了多年,每年都会吸引很多, 慕名而来的文人骚客风流公子。有的花楼甚至因此一天挣上万两都是有的, 可谓是真正的销金窟。
沈青篱与风谷的梳笼, 定在了中秋花魁大会之后, 这样两人的名气大一些, 也能卖上更高的价钱。这次春风楼选出的是六位当红公子, 由春风楼的顶梁柱凤舞领着新来的五人共同参加。
接下来的几天, 楼里进入了备战状态。做衣裳,选头饰,美白护肤那是一样没落下。毕竟夺得百花街的头牌,就能把最有钱的客人都引来赚的盆满钵满,一个月能顶得上小半年的收入。
江满看着沈青篱屋里,摆的半个桌子的胭脂水粉发簪头饰惊的目瞪口呆,她见过的她没见过的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她刚刚去库房领的,下午几个公子还要量体裁衣,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衣裳,等一下要是碰上八叔的人来送衣裳,她便要亲自给沈青篱挑上几件厚实点的,天气凉了在外面冻坏了可怎么办。
凤舞这几日安静老实的很,其实他也怀疑过是清欢,派人来报复他的。可他见清欢正常的很,没半点不自然的模样,而且他若是当真有那能耐,还能被困在春风楼,自己也许是高看他了。那吴大官人也未再来过楼里,他也无处去查实,只能小心翼翼的老实做人。
沈青篱回到明月阁时,就见江满对着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在研究。
“你喜欢?”他走到江满身后,稍一探身就见江满手里拿着一个胭脂盒子,手指捏起一小块往嘴里送,不知想干什么。
身后沈青篱清润的嗓音响起,声音如流水击石般清冽婉转。
江满一个转头,就见沈青篱站在她身后,忙道:“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想吃了那胭脂的时候!”沈青篱忍着嘴角的笑意,可眉弓却挑了起来。
“我没有想吃了胭脂,我就是闻闻味道?”她虽然很少涂抹胭脂,可偶尔也会上妆的好吗,不过最近过得真的粗糙了,没办法环境不允许她精致。
江满红润饱满的唇角,沾了一点艳红色的胭脂。
“嘴角上都是胭脂,快擦擦。”沈青篱好看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啊?有吗?”说着去铜镜前擦掉,只是心下难得有些腼腆,目前自己这穿着打扮,再沈青篱面前真是拖后腿。
“公子,去了花魁大赛后,会不会日子就不得清净了?”江满有些担忧的看着沈青篱。
“无碍,既然躲不开那就看看能不能挣些银子回来!”他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可楼主能答应不让他接客,估计就已经到了他的底线了,这花魁大赛约莫是躲不过去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挑料子吧!”其实江满已经把沈青篱的一千两给凑齐了,只是还没找机会告诉他。
“ 好 ”沈青篱觉得自己穿什么都一样,只要不是薄透的纱衣就行。可听江满说去选料子,就好像要去逛街一般,颇有苦中作乐的味道,不过苦中作乐也是乐。
江满从婆子那处打听了,赎出一个当红头牌得用多少银两。婆子告诉她五千打底,一万封顶。江满来时带的正是五千两,路上花了点,又给沈青篱添了三百两,还剩下四千六百多两。
但这是底价,像沈青楼这种清倌人,还没为楼里做出什么贡献的,估摸着更贵,所以她也很缺钱。
而且若是这事银子能办,倒也不难。大不了她豁出去小脸与八叔借点,可就怕楼主没有放沈青篱的意思,她反倒去打草惊蛇,这事得靠天时地利人和,慢慢谋划。
春风楼的库房内,另外几人领着小厮已经到了。隋府来的老管事,左瞧右瞧也没看到江小姐。本来这种生意,是不用他亲自来的,可老爷说江小姐在这里,要他一个月来一次盯着她,他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老管事正在东张西望时,江满跟在沈青篱身后一起进来了。老管事回头一眼就瞧见了江满,老脸笑的跟菊花一样,直奔着她就过来了。
江满见人直奔着她就来了,吓得她眉眼一跳心怦怦的直给老管家眨眼睛,好在老管家没说出什么让人怀疑的话。
“这姑娘也是来挑料子的?可有喜欢的,老朽送你两匹!”老管家一脸慈爱的看着江满。
沈青篱见这人看江满的眼神不正常,直接拽着江满的胳膊,将人挡在了身后,眼神略带锋利的看着老管家。
老管家这才瞧见眼前这仙姿玉色的小公子,哎呦这江小姐的眼光好啊,这楼里就属这个公子最漂亮,老管家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一脸八卦的看着江满。
这八叔真是,怎么派这么一个好信的老头来接头啊,江满愁的双眼紧闭,都想翻他一个白眼。
这时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望向这边。
“清欢你怎么才来,都等你有一会了!”风谷向这边招着手。
沈青篱拽着江满离开了老管家的视线,走去成堆的布料面前,询问着风谷:“只有我们几个选吗?”
“凤舞早就选了最好的,叫人送去房里了,就剩我们几个了,毕竟都是待宰的羊羔,当然要喂的好点!”风谷用手来回扒拉着布匹,不咸不淡的说着。
“眼看快到中秋了,你可想好了对策?”沈青篱在风谷身旁俏声问道。这几人里二人最为熟悉,也就能说上两句不深不浅的话。
“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本公子就去勾搭个有钱的良家小姐,让她掏银子把我买家去,你看如何?”风谷一本正经的说完,还征求一下沈青篱的意见。
“嗯……想法是好的,就是愿意拿银子,又得把你赎出去,还得是良家小姐的,估计打着灯笼都难找,我看你还是不要有这么多的要求的好,没准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清风明月般的公子,偶尔也会嘴毒的挤兑朋友。
“打个赌,若是我能在中秋之前找到这样的,你就把你那小厮跟我换几天用用?”风谷挑着眉对沈青篱试探道。
“休想!”沈青篱转身留下两个字,干净利落的离开了这个中山狼。
“瞧给你小气的,不过是在同你开个玩笑。”风谷在后面找补道,其实给他们配小厮纯属是多余的,也就一个打饭的用途。
乐酒与九歌两人正在前面挑的热闹,从云也漫不经心的看着。
桌子上摆放着二十来匹的绫罗绸缎,个个华丽异常,看样子楼主是下了本钱,好在他还有点人性,没将薄的要死的轻纱也摆上,江满在这谢谢他了。
这会除了沈青篱与风谷,其余三人都已经挑选完毕。各家小厮一人抱着两匹布,到裁缝那里量身。
九歌选了两匹颜色鲜艳的缠枝花罗,质地柔软轻薄透气,虽说薄了点,可参加花魁大赛的衣衫,都做的繁复飘逸,这种穿起来更好看。就是说冷了点,可到底时间不长,挺挺就过去了。
他存了露脸的心思,想着运气好点也能碰到乐酒那种愿意给他花钱的客人,趁着年轻多存着银子。
乐酒挑选了手感平滑光亮,质地细密微厚的织纹丝绸。颜色也颇为亮眼,从前在家中,穿的都是姐姐剩下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量身做衣裳呢,眼下正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做点什么事,都眉飞色舞的,眉眼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从云像是有心事般,随便挑了两匹素色的锦缎,可这随手挑捡的颜色却极为的衬他,淡雅的白色与明亮的淡黄色,都能将从云打扮的柔和腼腆。
江满埋头在一堆布匹里面,认真的扒拉着,看那个都觉得花哨,不够保暖。
“就这两吧!”看江满挑的跟个小斗鸡一样苦大仇深的,沈青篱随手指了两匹。
“还是你眼光最好啊,这两匹云锦估计是这堆布料里面最贵的。”风谷看着沈青篱指着的两匹布说道。
江满听他这么说,还认真的观察了一下,一匹湖绿色曲水纹半绣,一匹月白色垂云纹暗绣,不张扬却能紧紧的抓住人的视线,不容忽视。
嗯,这个不错,最让江满中意的还是料子的厚度,真的比丝绸绫罗暖和太多了,果然是公子有眼光。
“不过是云锦中的次品,要不然也不会流落在这。”沈青篱淡淡的说道。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风谷瞬间觉得被剑射中了胸口,心里凉凉的,他在家里就被当成次品,才流落到了这里。
没了闲情逸致,也随手拎了两匹,可随后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红一黑,心里更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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