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不辞而别
◎一纸婚书◎
沈青篱怔了一瞬,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眼神疑惑警惕的看着他。
“我与她的事情,与大人的差事, 毫不相干, 青篱心中自有分寸。”他清亮的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裴述不在意的笑笑, 又缓缓开口道:“你们不合适, 眼下我们马上便要出发去江陵,正是了断的好时机。你倾心于一个粗鄙的野丫头,完全是因为跌落谷底的境遇, 日后离开这里, 你自然就不会再喜欢她了, 不过是落魄时的慰籍罢了!”
“呵呵,大人说我与她不合适, 可我如今这身份,能与她在一起实属是我高攀了。而且关于宝藏的线索, 我知道的也全部都告知于大人,再也没有什么能提供的了!”沈青篱清亮微挑的眸子, 不甘示弱的看着裴述, 垂着的手指慢慢收紧。
裴述眉头微动,看得出沈青篱明显的抵触, 心中有些不快, 却又耐着性子说道:“与我一同去江陵, 你便能马上离开这里, 就在也不是低贱之人, 日后也定能有个好的前程!”
“那大人为何, 一定要我与未婚妻一刀两断?”
“我年少时, 心中藏着一个执念,因为低贱,未曾与他有过交集。如今看见你,便觉得或许能圆了当时的心意,给自己一个交代!”裴述的目光,透过少年,不知在回忆着什么。
“可即便再相似,我也不是他,大人何苦为难于我。”沈青篱极力的控制着,声音里的愤怒,可还是挡不住身侧微颤的手臂。
“许是我孤单太久了,刚好需要一个看着顺眼些的人陪着!”裴述情绪异常稳定,丝毫没被激动的沈青篱影响,好像他怎么抵抗,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样。
“哼!若是大人执意如此,我只能求大人开恩,将我与她的尸首埋在一处吧!大人权势滔天,我们做什么都是以卵击石,倒不如直接死在一处,来的痛快!”
“呵呵,先别忙着殉情,我又不是要强迫你做什么。你要不要先看看这些再说?”裴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递给沈青篱。
沈青篱看到上面的字后,眼睛睁大先是有些震惊,随后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前朝曾有一名少年将军,名换周戟。此人身高九尺,天生神力,十五岁参军,仅两年便做到了小将军的位置。据说战功显赫,典籍上都不曾有他的战败的记录。只是被前朝拖了后腿,打完最后一仗时,前朝早已灭亡,从此他便消失不见了踪影。”怕沈青篱看不明白,裴述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这前朝的将军,与我有何关系!”沈青篱不想在听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证实心中的猜想。
“与你确实有不少关系,其他的关系暂且不提,只一点这人如今就在京城脚下,开着肉铺。你说皇上若是知道这么危险的人物,就在身边,会如何想?”裴述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在看那信笺时,沈青篱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会头脑更是不清明,被裴述带来的信息,搅的不知所措。若裴述逼迫于他,他走投无路,顽固对抗也能试一试。可是他拿江满的父母逼他,他此刻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见他上前,便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想好了,好好跟人家姑娘告个别,明日我们便出发了。这卖猪肉的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自会派人盯着的,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卖他的猪肉,估计皇上也未必愿意多生事端。”见如玉少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裴述缓缓又道。
沈青篱抬眼,好看的凤眸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恨意,他恨裴述随意操控自己的人生,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任其摆布。
裴述从不知道自己的耐心这么好,估计沈青篱是沾了沈大人的光,见他这般瞪着自己又劝道:“你自己如今还是个罪人呢,还想着跟前朝的人有关系,我这么做也是替你考虑。”
不等裴述再说什么,沈青篱反驳道:“青篱不需要大人为我考虑,如今我孤身一人,岂会在乎。”
估计沈青篱的态度,得过些日子才能适应,便留了一句,明日一早来接他,便转身离开了。
在裴述出门的一瞬间,沈青篱起身拿起身下椅子,对准一柜的花瓶扔了过去,“哐当”一声巨响后,便是瓷瓶落地的碎响声,震的门外的裴述,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可要回去看看?”手下听着里面的动静,担心问道。
“不用,他还不敢让自己有事,脾气发泄出来就好了!”裴述将沈青篱的抵抗,当做小孩子耍脾气一样,丝毫不在意。
沈青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手指慢慢摸到自己疼痛的胸口,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他现在还不能发疯。
不能让江满知道这件事,若是让她知道裴述强行带走自己,一定会找裴述拼命的,她如何能是裴述的对手。
自己还有半天的时间,要将后面的事安排好。他将房门锁好,拿出笔纸开始给江满写信。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吾妻江满,因决定太过匆忙,不忍与你当面道别,故此留下书信一封。
…………………………
………………
只是写着写着,信纸都换了两张,信还是没写好,墨迹在雪白的纸上,晕染成一片。他只好调整情绪后,在重新开始写。
上次见她与裴述撞上后,裴述再来时,沈青篱便只让她呆在屋子里,避开裴述,这会江满应该不知道这边的动静。
沈青篱换了一件雪白的里衣,外面罩上红色暗绣的锦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玉冠固定好,将帕子打湿,简单的敷了一下眼睛。整理好仪表后,便锁门出了明月阁。
如今只能先跟着裴述一起去江陵,剩下的事在从长计议,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不能颓废。
沈青篱看了看日头,刚过午时。他去准备些东西的时间还是有的。一个时辰后,他回了江满的屋子,见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头发也利落的梳在头顶,只是没有盘起来,而是顺在胸前。坐在床上,自己玩着纸牌,看起来一副很无聊的模样。
抬头看见沈青篱一身红衣进门,昏暗的小屋彻底亮了一样,多出了几分绯色光晕。起身扑进他怀里道:“那人走了?他怎么越呆时间越长啊,真是讨厌!”
也不知道那裴大人的公事什么时候能办完,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离开,今日她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心烦。
“怎么穿一身黑呀,这一瞧好像又瘦了不少呢?”沈青篱修长的手指,在江满的长发上摩挲着,久久不愿意松开。他声音有些低,眼睛有点酸。
“黑色还可以啊,干净利落的干什么都方便啊,可你为何穿的这般惹眼,没见你穿过红衣裳啊?”江满眼睛都长在了沈青篱的脸上,白玉般的脸颊上,眼尾莫名的红了一片,像贴了花钿一样,妖娆倾城。
“眼睛怎么啦?莫不是在前面受人欺负了?”虽然看着勾人,可江满总感觉他受委屈了。
沈青篱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安抚道:“没有的事,只是刚刚在外面迷了眼睛,揉红了而已。今日别做饭了吧,我在厨房定了几个菜,还在外面买了酒!”
江满怀疑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圆道:“你不是沾酒就完吗?为何想起来喝酒?”
“我带了解酒药,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喝点酒,去去晦气!”他声音清润中带点沙哑,把江满思考的脑子电停了。
“你真的能喝吗?”她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可以少喝一点!”沈青篱有点心虚的笑笑。
“没事,你想喝就喝吧,有我看着你,不会让你丢人的。”
“好”
沈青色勾着江满的胳膊,一杯一杯的喝着,见江满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端起她的手,将她手里的酒,送到她嘴边,一点一点喂给她。
“喂喂,不用喝这么急吧?”自己喝就算了,还得喂她喝,可为什么觉得她喝的比较多?真怕他一会不受控制。
沈青篱饭前喝了解酒的药丸,这会虽然也喝了三小杯,除了感觉飘飘悠悠的,其他还好没失了理智。
江满让他灌的有点上头,眼神水亮又呆萌,小脸微醺,感觉有点热,站在一旁开始解扣子。可手指划了半天,也找不到扣子,想找沈青篱帮忙,可沈青篱好像在收拾着什么东西。
“你在干嘛?”她好奇的蹲在他旁边,长发拖在地上,看着他收拾东西。
“在帮你收拾东西,明天我若是不在,你就拿着这个包袱回家啊,路上要小心,回家后要等我,不许与别的男子,过于亲密,我一定会回来的!”沈青篱转身,将蹲在地上的江满拽了起来,扶着她的肩膀,眼睛看着她慢慢说道。
江满能听见他的说话声,却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是笑着点头说好,还抬手给他擦了擦眼角。然后就对他讲道:“有点热,有点困,我找不到扣子,心肝你帮我把衣服脱了吧!”
听了这称呼,沈青篱破鼻为笑,无奈问道:“这称呼跟谁学的?”
“绿柳啊,他有时会这会叫我!”江满咧着一口小白牙说道。
沈青篱刚有点笑模样的脸,酸到不行。眼神暗幽幽道:“心肝帮你找扣子,我们把这黑衣裳脱掉,我给你穿凉快的。”
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大红色的锦缎里衣,给江满换上。
“这衣服好凉,我不要!”江满孩子似的扭着。
“穿上就热了。”纯白色的里衣,掉落在床上,换上光滑柔软的锦缎。手指在她腰间,动作极其漂亮的打了一个蝴蝶结。
“时间仓促,只能委屈你先穿这个了,只有它是红色的。”说着还给她理了理头发。
沈青篱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的很,对江满来说也不公平。可即使在简陋的婚宴,也是能让她光明正大等着自己的理由,他不能让她给别人当新娘子。就当他自私好了,江满只能是他的。
江满傻呼呼的让沈青篱拽着,冲京城的方向磕了两个头,又对面与沈青篱撞在了一起。
“有点疼呢!”江满抬手扶额,迷糊道。
“好了,好了,完事了!”沈青篱不清楚成亲的流程,只知道有拜天地和交杯酒,这些都完成了,他们现在就是夫妻了,这样她就跑不掉了。
其实江满不记得,他是有些遗憾的。可她清醒的话,明日必定会与裴述对上,他不能让她有危险。
夜色将暗,沈青篱起身吹了蜡烛,刚捂热的丝滑里衣,又掉了下去。
“沈青篱,我有点冷。”
“嗯,一会就不冷了。”
江满觉得自己喝了不太正经的酒,因为这醉酒的感觉,让她有些难以启齿,应该是酒的关系,不是她的问题。恍恍惚惚间她累的很,睡的很沉。
第二日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身边却不见沈青篱的踪影。
枕边放着一个包袱,还有一封信,以及一张大红色的婚书。
江满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在蔓延。
62 ☪ 拦路截道
◎劳燕分飞◎
喜今红纸墨书 , 赤绳系定 ,恭请日月为证 ,天地共鉴。望四季春秋, 冷暖有相知, 盼苍山泱水 ,喜乐有分享。同量天地宽, 共度日月长, 吾请愿 ,与卿朝朝暮暮 ,予请愿 , 与君岁岁年年。
大红的婚书里, 还夹着两张红红的喜字。
打开书信, 沈青篱秀挺飘逸的字体印在宣纸上。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吾妻江满, 因决定太过匆忙,不忍与你当面道别, 故此留下书信一封。
仅看见第一行字,她的眼睛便起了水雾。
他洋洋洒洒的说了很多, 告诉她衣物银两都在她身旁的包袱里, 春风楼门外有雇好的马车,能将她送回京城。与与楼主打好了招呼, 让她只管离开就行。
连她穿什么衣服, 都交代的很清楚, 生怕她路上不方便。还有那大红的婚书, 说是走得急, 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便自作主张昨日与她拜了堂。虽然简陋, 却也喝了交杯酒,更是拜过天地。他们于情于理,都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叫她回家安心的等他,他要去外面给她赚得金山银山回来。
通篇啰说的像个老妈子,东一句西一句,想起什么说什么的样子。可相比婚书上的字迹,却略显潦草,在书信的末端,夫君沈青篱落款处,墨迹有明显的晕开。
在最后,还道了歉,说回来后,定从新给她补办一个婚宴。
虽然看信笺,都说的过去,也都解释的通,裴述临时要带着沈青篱去寻宝。走的匆忙,来不及准备。可为何不能当着面说呢,这么大的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已这种方式,与她告别的。
还有这信写的过于活泼了,不太像他平时的语气,最可疑的便是那最后的墨迹,难道还能是被水打花的吗?
沈青篱偶尔的时候,就是个小哭包。这从昨晚便开始不对劲,不行,她的去找他,就算是他自愿走的,也得亲口告诉她。
江满穿好昨日的黑色长衫,快速梳了一个马尾,拎上包袱便出了春风楼。刚一到门口,便遇上了楼主,在外面放风。
“要走啦?”楼主一脸笑吟吟的看着江满。
“是啊,沈青篱跟您打过招呼了吧,这些日子承蒙照顾了,后会有期。”江满冲着楼主点了下头。
“好说好说,有缘再见!”楼主客气道。
“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您,借匹快马如何?”江满讨好道。
“嗯,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想干什么?我劝你还是莫要追了!”
“为何?楼主可知他们往那个方向走了?”
“从这里出城,只有一条官道,只要沿着官道去追,便能追上。不过丫头追上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又拦不住他!”楼主最近心情格外不错。
“多谢楼主,江满这便先告辞了!”说着奔着马圈的方向走去。
没一会便将那匹老伙计牵了出来,眼看人就要上马,楼主一个机灵,赶忙道:“丫头,换一匹,换一匹,这匹不行啊!”
“换不了,这他吧!”这匹最有爆发力的,她了解的很。
“这匹马,平日里懒得很,还是换一匹吧!剩下的随你挑!”这可是公主送给他的千里良驹啊,万万给不得呀!
“懒是因为,在你这里待的颓废了些,跑起来就好了,谢了楼主!”说着一个翻身上马,一鞭重重的拍在马的屁股上。
楼主刚要说不行,一张嘴吃了一口的灰尘。气急的在江满身后大喊:“就能欺负我,就能欺负我,有本事去欺负裴述啊!”
“我的马呀,我的马……………!!!”
今日的天气,也如江满此刻的心情一般,晴转多云,早上起床时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几朵厚厚乌云,挡住了明媚的阳光,同时也遮住了人心底的明媚!
她越追越觉得,沈青篱是被裴述绑架了。她不相信他能这么轻易的就离开她。今日这枣红马许是吃饱了,跑起来格外的有劲,风驰电掣般,让她空不出脑子去想别的。
终于在追了一个时辰后,在下坡的一个路口,看到了裴述一行人,大概四五十人的队伍,个个穿着长靴,佩戴大刀。
江满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摸了摸枣红马的耳朵,问道:“我们冲下去好吗?”
枣红马兴奋的摇着鬓毛,伸长着脖子嘶鸣着。
“那好,我们去下吧!”说着一手勒紧缰绳,一手向空地挥着鞭子,一人一马,从山顶疾驰而下。俯冲的惯性,险些将人从马上折下去。
这边打头阵护卫,毫无防备之际,身边好似刮起一阵旋风,带来一片飞沙走石后停在了正前方。
变天后,本就起风了,再加上这飞驰地下的一人一马,带起的风沙,直接让头排的侍卫用袖子遮住脸。
随后再看,就见一个年龄不大的姑娘,神色冷冽,琉璃般的杏眸,锐利且深邃的看向队伍里面的两顶轿子。一身紧衣束腰,高吊的长发,随着风的方向,四处飞扬着。
“什么人,敢挡在东厂的前面,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一个护卫拿刀的手向前一伸,横眉怒目的呵斥道。
“找的就是东厂!让轿子里的人下来!”江满向下面暼了一眼,沉声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们督主下轿,我看你是找死!”他们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冷不防来了这么一个硬气的,瞬间燃起了斗志,举着刀就要上前。
江满看看这边的人手,她本应是骑马更有利的,可这帮人看着就心狠手辣,骑马的话,估计这马就保不住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人,可沈青篱在里面。
“我们去把他撞飞,然后你就猫起来,好吧!”江满拍了拍马的头,与它商量好后,拽着缰绳奔着刚刚说话那人,就冲了过去。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冲着他一个人就跑了过去。本就不长的距离,枣红马一个抬蹄,就将那说话的侍卫踹飞四五米之外。
江满连忙一鞭子甩在马的身上后,直接跳下骏马,捡起那侍卫扔出去的大刀。转身对上冲过来的侍卫。
这可不是家丁护院那种不入流的打手,这都是刀刀见血,杀人如麻的东厂刽子手。江满丝毫不敢大意,聚精会神应对着。
对方只是出了五六个人,她便吃力的很,可她决不后退,她使出全身力气,挡住几人一起劈下来的大刀。
后面轿子里的沈青篱,听见是江满的声音后,急得要命。刚要下轿子,轿门口的两名护卫,便将他挡了回去。
“忙什么,我还想看看这姑娘的能耐呢,看不到他爹的威风,见见小的,也算是能窥得一二!”裴述那要死不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大人这能将就的毛病,不知是不是年少时,日子过得不好烙下的?”沈青篱恨透了他这副假装自得的模样。
见她落了下风,他焦急到不敢有声音,压着她那几把刀,就好像压在他心尖一样。
“裴大人,叫你的人停手吧,她影响不了任何事!”沈青篱声音软了些,一双含情的眸子里尽是恳求。
“是她要打的,况且那几个人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老话诚不欺我,虎父无犬子,果然不假!”裴述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看热闹。
江满抢下两把刀抵挡之余,见沈青篱被侍卫压在后面。一个焦急,冲出围剿的几人,深深提了一口气,一个飞身踩到前面护卫的肩膀上,与沈青篱的距离大概二十来人,像踩桩子一样,一脚一个直直越过了二十来个护卫。
就在马上能碰到他的时候,旁边突然窜出一个黑衣侍卫,一掌拍在江满胸口,那掌风好像带着内力一样。打中她的同时,又将她拍出了十多米,回到了一开始的起点,那二十来个人都白踩了。
“啊!!!”江满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五脏六腑,振到移位般在身体里面颤动不止。
“噗………!”一口鲜红的血液,控制不住的喷到一旁,她闭了闭眼睛,扯着鲜红的下唇,不屈的笑着。
尽力的用刀拄在地上起身,轻蔑的看着黑衣护卫,与远处的裴述,不屑的说道:“你偷袭,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偷袭,你也不是对手,小姑娘还是回去再练练吧!”黑衣侍卫不以为然道。
沈青篱在江满飞出去的时候,人就被冻住了,刚刚他还有些侥幸的,他真是愚蠢至极。见到她嘴角那抹鲜红时,他直接撞在了身前的刀刃上,侍卫连忙将刀往回撤了撤,不然刀尖锋利,受伤难免。
沈青篱穿过护卫,跑到江满身边,黑衣侍卫看了裴大人一眼,见大人没什么反应,也就没再上前拦着。
“不是让你回家等着吗?怎么跑出来了?”沈青篱扶起江满,用里衣的袖口,给她擦着唇角,声音哽咽着。
“我怕他欺负你,我不放心!”江满打量着沈青篱,衣角刚刚刮到了刀尖上,坏了好几层。
“我对他还有用,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疼不疼?”他手放在她胸口处,给她揉着。
“不是很疼,还得谢谢那偷袭的,手下留情呢!”江满开玩笑道。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沈青篱自责的红着眼睛,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你很好,是他们不好!”怕他魔怔,江满笑着安慰道。
“我会听话回家的,你别害怕,我就是来跟你道别的,等我比那人更强时,就来接你回家,好不好?”江满按着沈青篱颤抖的手指,笑着笑着就哭了,眼睛望向裴述的方向,用眼神将他剥皮抽筋了一遍。
“嗯嗯……嗯嗯……我等你!”
“公子,该回了!”那黑衣侍卫,在沈青篱旁边提醒道。
沈青篱怕他再对江满动手,不敢耽误,不舍的看了江满好几眼,才转身回去。
江满表示自己没事,让他放心。目送着一群人抓着她的心尖,离开了她的视线。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群人,可她就是想来挨这顿打。
“姑娘,裴大人让我来转告你,回家让家里人,收敛度日。一但有不轨的动静,到时候你便再没有第二个沈公子了!”黑衣侍卫面无表情的传话道。
“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江满怒瞪着他,捡起地上的大刀直直的指向那侍卫。
那侍卫看她的手还稳稳的,眼神里不由带着佩服说道:“回去问问家里就知道了。”
说完后,便去追了前面的队伍。
江满硬撑着的手,咣当松开了十来斤的大刀。茫然的想着侍卫刚刚的话,又适应不了沈青篱突然从自己的身边消失,眼泪顺着一滴一滴落下来的雨水,一起流进了泥土里。
“”
63 ☪ 小肉团子
◎三年后◎
京城, 大清早开始忙碌的江福禄,一开门就见门口躺着一个人,一身黑衣脏污狼狈, 头发披散邋里邋遢。给刚要出门的江福禄吓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有点不对劲,他连忙蹲下将人翻了过来, 这一看更是魂都吓没了。
“阿满, 阿满你怎么了,快醒醒。”江福禄抖着手,轻轻摇晃着江满。
“孩子她娘, 孩子她娘, 你快出来, 阿满回来了。”意识到自己有点关心则乱的江父,定了定神。拿起江满的手腕摸了摸, 又在她脖颈处按了按,没有性命危险, 便将人抱回了屋内。
门外还站着一起来的枣红马,低鸣了两声证明自己的存在。
正巧江母刚刚听到江福禄的喊声, 连忙也跑了出来。
“满满?这是怎么了这是?满满?”江母一边焦急的跟着, 一边又担心的说道。
“没有太大事,你不必太焦急。”江父安慰道。
“我女儿倒在了家门口, 我怎么能不急。”江母声音紧张又急切。
“说了没事就没事, 慌什么。”
“好………好………!”
江满被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母连忙找了帕子, 给她擦拭脸蛋, 又换了衣裳, 江父则出门找了大夫。
“大夫怎么样?这孩子怎么一直昏迷啊?”大夫诊脉后, 江母忙问道。
“看脉象,虚弱下沉,应是未食水米之故。”大夫观察江满干裂的嘴唇说道。
“您的意思是说她没吃饭吗?”江母怀疑问道。
“你还质疑老夫不成?”老大夫胡子挺了挺不悦道。
“可她明显有伤啊。”江母又道。
“这内伤,并不是导致她昏迷不醒的原因。”老大夫摇头道。
“什么,还有内伤?”江母惊了。
“夫人且安心,虽说有内伤,但并未伤及根本,眼下先去给小姐熬些米粥吧。”大夫觉得江母太过吵闹。
“这内伤看着应是受到了重击,老夫一会给小姐开些活血化瘀的药,煎服几日养养便可,老爷放宽心。”大夫又对一旁的江父说道。
“谢过王大夫了,夫人送送王大夫。”江福禄让江母拿了银子,送走大夫。
江父神色凝重的观察着江满,究竟是谁能将他女儿伤成这样,那小公子去哪了?就在他眉头紧锁之际,江母端着熬好的米粥进来。
“老爷,你先回去吧,我给她喂些米粥,一会若是醒了,便去叫你。”江母对江福禄轻声道。
“嗯,她醒了记得叫我。”说着便出了江满的闺房。
“满满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给自己饿成这样啊!”江母拿着勺子,边喂边在旁边小声喊着江满。
几勺米粥下肚后,江满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江母看到后喜出望外,大夫果然没哄骗她,竟然真的是饿的吗。
于是更加卖力的喂着米粥,江满有了知觉后,缓过来许多,便不在想喝了。
江满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娘后,嘴唇一瘪,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江母见女儿醒了,刚放下的心,又被女儿的眼泪提了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有什么事都有爹娘为你做主啊,乖女儿不哭啊!”江母轻轻替女儿擦着眼泪。
听说女儿醒了,江福禄连忙去看了江满,见她神色不佳,想着有些事还是等她好些在问吧!
可是过了好几天,江满还是一副病恹恹的,也不怎么吃东西。江福禄见状打算与江满聊一聊。
四月的天气,阳光正好,空气中都是一种发芽的味道,连门前的柳树都换了新衣。
宽敞的闺房里,黄花梨的雕花架子床,要比寻常姑娘家的床,还宽出不少。是江满十岁以后,江福禄特意为其重新打造的,能睡四个人。
梳妆台上,掐丝胭脂盒,描花首饰盒,象牙梳子,珊瑚,玛瑙,翡翠,一些值钱的不值钱的首饰,一应俱全。虽然江满很少精细的打扮自己,可江母怎会没有打扮女儿的心情,因此她喜不喜欢,姑娘家该有的东西,都是给她备足的。
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之处,便是这屋子里的西墙了。几乎整个墙面的置物格子,里面只要是江满喜欢的东西,都会存放在此处。比如少见的石头,特殊的弓弩,竹编的动物,好看的话本,只要是感兴趣的,都可以存放在这里。
江家没什么高门大户的亲戚,也无须让女儿太过守礼,所以将好好的闺房弄的跟个仓库一样,江母也无可奈何。
与外面日头不同的,是江满的状态,她木木的,什么事也不想干,躺了几日还是无精打采。
“满满,爹让你出门在外,不是让你去被人欺负的,可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江福禄坐在江满对面的圆桌上。
江满恹恹的看向江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父亲沈青篱被抓走了。
“先把药喝了吧,凉了更不好下咽。”看江满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江福禄只能让女儿先将身子养好。
“爹,我不想喝药!”胸口还有被击中的钝痛感,可她想将这痛记下。
“那好,不喝就不喝!”江福禄背着江母,将熬好的汤药,偷偷倒在了看不到的地方。
当晚左思右想睡不着觉的江福禄,手里拿着一块通体透白的玉佩,敲开了江满的房门,父女两彻夜长谈。
三天后,江家开了十多年的肉铺关门了,江父带着江母离开京城,说是去各地游历了,还要去看看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与此同时,七封带有相同内容的信件,也悄悄的寄到了各地的老朋友手里。
就这样刚刚打起精神的江满,在沈青篱丢了之后,父母也不见了踪影,在她还没来得及伤感的时候,家里便三不五时的就有陌生年轻人,拿着江福禄的书信说是前来投靠。
此时江福禄赶着马车,带着江夫人,准备去下一个地方,看望老朋友。
“把满满一个人就在家中能行吗?我不太放心啊!”江母望着京城的方向犹豫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我不在,孩子才能放开手脚嘛!再说我不是给她找了不少帮手吗?我们留下还能做什么,要给敌人当人质不成?”江福禄打消着江母的顾虑,他也想留下来守着女儿,可他的身份一但暴露,就会给女儿带来麻烦,他们走了,有些人就是想拿他做文章,那也是死无对证。
而女儿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支持她。就这样江满被迫买了新的宅院,在里面养了二十来个年轻的男子。
人多事多,江满没有太多悲伤的时间,这群人说是来投靠,可也都是一些有抱负的年轻人。家中长辈希望小辈能有所作为,便在接到江福禄的信件后,或出于人情或出于愿望,都纷纷派出自家能干的小辈,想着没准能在京城出人头地。
江满看着身背包袱的琳娘,正犹如出了牢笼的鸽子一样,叠着双腿,喝着茶水,那叫一个自在。
“你怎么来的这般快?”江满无语的问道。
“你把我的人都拐来了,我能不快吗!”琳娘埋怨道。
“怎么能算是我拐的他!”江满反驳道。
“好,不是你,是我爹不忍延直哥哥,才华横溢却只能在布庄当个掌柜的,才让他来这大京城,一展拳脚的。”琳娘笑道。
“那得谢谢八叔了!”
“无需见外!”
江满知道自己得站到裴述的对面,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也与那些人说过,想与她一起打拼的话,必然有不小的风险。不愿意留下的她决不强求,可老爹打下的底子实在太扎实了。这些人都让家里下了死命令,一切行动都听江满的,因为都是江福禄年轻时,换下来的救命之恩。
大盛朝如今是既缺人又缺钱,还有一年时间便又到了开科取士。文举武举同时进行,武将里女子凤毛麟角,可也不是一个都没有。她打算以武举为切入点,顺利进入朝廷后,她看上了一个人,只要想办法去了那人的手底下,一切就能顺利许多。
于是一场针对朝廷选拔人才的计划,悄然紧密的进行着。
任何人的悲欢离合,都挡不住春花,夏日,秋月,冬雪,的交替。最长的是时间,最短的也是时间。
三年后
城外的一棵古树上,一身穿黑色织金绣莽服的女子,靠坐在树干上,一脚踩着树杈,一脚搭在树下晃悠着!
浮雕腰封紧扣,皮质束袖护臂,脚蹬黑色长靴,墨发整齐束在头顶,以银色凤尾珠冠固定。微微斜飞的黛眉,衬得她面冠如玉,唇若涂丹。
虽说是女子,可周身冷冽的气势,与眉宇间充斥的英气,让人不大关注她的性别。
此刻她正闭着眼睛,靠在树上,听着前方院子内的动静。
这时原本挂在她长靴上,打着秋千的肉团子动了动。换个姿势又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里面,从上面往下看还以为是个大蘑菇包。
女子用眼角向下看了一眼,怕他睡着松了手掉下去,便用脚尖一个上抛,雪白的肉团子稳稳的落到了女子的怀里。
还没三块豆腐高的小肉团子,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绣纹褂子,头上的发量多到顶不住,总是会松松垮垮的呼在头顶。
雪白到一尘不染的衣裳,丝毫掩盖不住肉团子白玉莹莹的脸蛋,小团子摔到女子怀里后,睁开繁星一般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着浓密卷翘的睫毛,一脸的无辜懵懂。看清女子的脸后,粉嘟嘟的嘴唇乐的像花瓣一样好看。
是一个任谁看了,都能将心萌化的孩子…………!
64 ☪ 捡到旧人
◎正好缺一个带娃的◎
不远处的宅院里, 两名男子被人套着头,从院子里带了出来。
“头,我们将这俩孙子给揪出来了!”一侍卫跑到江满身前报禀告。
“那就将人带回去吧, 我今天就不回所里了, 不方便!”她晃了晃手里的奶团子。
“要不属下将小公子送回去吧?”侍卫张诚笑呵呵的说着,便将手伸了过去。
“啪!” “离远点, 用不着你!”江满嫌弃的拍掉了张诚伸过来的手。
“不用就不用嘛, 这么凶干什么!”自己这么黑的手,都被她给打红了。
“先将人带回去,给田睿去审, 我明日再回去。”她一般只负责抓人, 像刑讯逼供这类脏活累活, 她概不参与。
“是!”侍卫正色回道,收回了粘在奶团子身上的目光。
上午出任务前, 江满拎着一个不大的奶团子姗姗来迟,说是家里出了点状况, 无奈只能将这小不点一起带过来。
还没媳妇的张诚,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还奶香香, 软乎乎的。上前就想伸手抱一抱,可奶团子被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吓到了, 扭头就将脸藏了起来, 给张诚留了一个萌萌的后脑勺。
江满无奈抱着奶团子回了永兴街, 这小东西本来是琳娘与两个老嬷嬷, 一同照顾的。可前两天琳娘查出有孕, 江满连忙让她回了自家休息。
她那延直哥哥本就秀才之身, 两年前更是中了举人, 后再进士。如今正是走动关系,想在京中留任的关键时刻,她不能让人注意到,她与琳娘一家的关系,这小不点不能留在她家中了。
两位嬷嬷昨日吃了菌子中毒了,此刻还在家里躺着呢,这小不点便借机会粘在了她身上,一步路都不想走!
“你真的不下来走两步吗?长时间不走路,长出的脚会缩回去。”江满说着还捏了捏小不点脚上的白色绣鞋。
“娘亲要多走路才好,宝宝还小。”奶团子抬起小脑袋,瞪着琉璃般的大眼睛说道。
哎,江满对这个意外到来的礼物,有点过分溺爱了,谁叫他长了一张和沈青篱一模一样的脸,可偏偏随了江满的眼睛,沈青篱脸上唯独一双凤眼看着贵气疏离,稍有气势。可这货偏偏随了江满那深邃温和的杏眸,整张脸合在一起,那叫一个软萌可欺。
没办法大的不在身边,小的总要宠的吧!也许是沈青篱怕自己太过孤单,才送了这么一个小礼物过来,有他陪着,确实减少了很多彻骨的思念。
两人走过一条小巷子时,听见里面有喧闹声,江满好奇探头一看,就见四五个男子,在踢打一个瘦弱的男子。
那男子头发盖住了脸,身上的衣裳也都被扯的破破烂烂。
“就说你都被主家抵债给我们了,叫你去做什么,你就得去做什么,还敢反抗,就是找死!”为首的男子嚣张跋扈的说道。
地上那男子,被打到奄奄一息,只有蜷在一起的手指,能看出他还没死。
江满抱着奶团子上去,厉声道:“干什么的?”
几人见有人多管闲事,刚想咒骂,一回身便见来人,一身霸气又带压迫感的官服,到嘴边的污言秽语咽了回去。
“大人,我们在这教训奴才呢,您还是避开着的好,免得脏了您的眼睛。”言下之意,便是要她别多管闲事的意思。
“奴才?反正也要打死的,不如将人卖给我吧!”江满见那男子还有口气,想着日行一善吧,毕竟她现在也整日与打打杀杀为伍。
听到她的话,地上躺着的男子,慢慢抬起了侧脸,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意。
可当江满看清地上那人样貌后,眼底的冷意有些结冰。
“拿了这银子回去,把人留下!”她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扔到那人脚边,冷声道。
为首那恶霸看了看脚边的银子,感觉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逞强道:“这人岂是你说要买便能买的?”
“呵呵,给你脸了,是吧?”她声音略低沉道,空闲的那只手,抽出身侧的长刀,在手腕处快速打了两个剑花后,贴着那人的脖子,飞到了对面的树枝上,削下一大片的枝叶。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恶霸,后怕的连银子都没捡起来,颤抖着双腿就逃掉了。
江满上前,蹲在那男子的身边道:“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不是告诉过你要来找我吗?”
这男子趴在地上,双肩抖动着声音呜咽道:“那王八蛋,将我看的太紧,不容我出门!”
“好了,好了,我找辆马车将你抬回去。”江满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安慰道。
男子抓着江满的衣角哭了起来,站在地上的奶团子,见男子用手抓着紧抓着江满的衣角,小小的人眉头往中间凑了凑,伸出小手将那男子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掉,然后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娘亲,见她不在意,便拿着她的衣角,往后撤了撤。
绿柳感受到有个柔软的东西,在掰着自己的手指,止住哭声抬头与那小东西对视一眼,瞬间觉得身上的拳打脚踢都好了不少。
“小金主,我能叫他金疙瘩吗?”
“不能!”
将绿柳捡回家后,养了半个来月,伤势好了,人也干净透亮了起来,刚好小不点无人照应,于是绿柳接下了这个好差事。
只是这奶团子,平日里江满不在家时,自律的很,什么也不用他管,两人吃糕点都是一人一个盘子,自己吃自己的。几乎也不用他抱,他只有将自己收拾的干净,穿上带颜色的衣裳,这挑剔的小鬼,才愿意往他跟前凑一凑。
两人无事就一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甚至两三岁的娃子,还能教他执笔书画,自己一个人也会玩的很好,完全不是在他娘身边那娇气包的样子!
就这样,绿柳在江府当起了临时管家,与两个嬷嬷一起,照看那小金疙瘩。
原以为他离开春风楼后,怎么都会比楼里好些,谁成想那与他一起走商的货郎,生意越做越不如意,渐渐的也就绿柳有了诸多的不满意,最后竟因为银钱不足,想让绿柳重操旧业,绿柳不从,便与他起了争执。
捡到他时,正是他被那该死的行商,抵给一大户人家做奴才的时候,绿柳的卖身契早在出了春风楼之时,便已经撕毁了,只要他自己不愿意,谁拿他也没辙。
可那行商已经骗了银钱跑路了,买他的那家主子又有些特殊的癖好,绿柳咬紧牙关逃了出来,正巧撞到了回家的江满。
在江府住下后,更是连门都没有出去过,虽然很喜欢奶团子,却也因为自己这卑贱的前半生,不敢过多的与他接触。与江满两人也很默契的没谈过这孩子是谁的,他爹去哪了!
这长相谁的孩子,一目了然无需再问了,而且江满很忙的样子,见她不主动提起那人的下落,绿柳很有眼色的没提过这话题。
高墙大院内,屋舍端方规整,楼阁飞檐青瓦。一张大理石的案几上,叠着几张信笺,太尉曹平,一张一张的细瞧着。
“大人,可疑之人以全部羁押,待几日问出证据,便可全部处置!”江满笔直站在理石案几的对面,向曹大人禀报着公事。
“嗯,做的不错,你做事向来干净利落,让我省心不少啊!”曹平年近四十的老脸上,欣慰的笑着。
“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江满不卑不亢道。
“不过我们趁老虎不在家,掏了他的老窝,待那人回来,怕是要拿你问罪喽!”话锋一转,他又故意开玩笑的试探道。
“大人放心,属下定会想出万全之策!”江满连裴述本人都想大卸八块,还能在乎端了他哪个窝不成。
“好,好,这两年你在我手底下,有能力,有筹谋,犹如一条锦鲤,将我这死水盘活,也是时候将你引荐给皇上了!”
“大人,属下只是听命于大人,一切都是大人领导有方,万不敢居功。”
“有时候,人总是要图些什么,可我见你不爱权也不爱财,那么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曹平不在意的问道,他头一次碰到只干活,却不邀功的下属。
这几年他这就是个空架子,势力逐渐被裴述打压,手下也没什么可用之人,虽然皇帝念旧情,他的官职一直是正三品,可早就被架空了,只能处理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可两年前,他的手下招进一批新人开始,这种局面竟然悄悄的发生了改变。在加上皇帝的信任,他又从新燃起了斗志,收拢着本该就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这批新人里,他用的最得心应手的居然是个女娃子。这姑娘能力远超其他同僚,却在每次立功后,都将功劳推给其他人,以至于他这所里,好几个都升了官职的,就她还是站在原地,曹平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将她调到了身边。
“属下只要能为大人效力,铲除朝廷的奸佞祸害,让大人满意便是我所图了。”江满斩钉截铁的回道。
曹大人哈哈笑道:“都说我偏心,看重你,可你确实深得我心。”
不管这姑娘的目的是什么,他发现他们的目标似乎是一致的,而且活都是她干,功劳都是自己的,这样一个属下,谁不喜欢。
“哦!对了,裴述大概要回来了,我们得做好准备了!”曹大人正色道。
江满无聊盯着桌子的眼睛,刷的亮了,眼波流动,如同暗夜里窜动的星河。
65 ☪ 父子相见
◎错过◎
“主子, 今日端午佳节,城外的定河上,有赛龙舟的比赛, 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绿柳眉飞色舞的在江满耳边念叨着。
在江满收留他后, 绿柳兴高采烈的当起了江府的管家,虽然他手下连一个仆人都没有, 可他却异常开心, 也规矩的喊江满为主子,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淡然。
“关键小主子也想去, 他这年纪正是好奇的时候, 你就带我们去看看吧!”绿柳又道。
“阿卿想去?他怎么知道的?”江满定定看着两人。
“那自然是我给他讲了外面的热闹……!”绿柳微低着头, 不敢看对面的人,可这么小的孩子, 总是闷在家里,就怕性子太过沉稳了。
江满又看了看一旁的小人, 奶团子也配合的瞪着好奇的大眼睛,一副想出去的模样。
“阿卿, 你也想去看龙舟吗?”为了他的安全, 确实没怎么让这孩子去外面看过热闹。
“嗯嗯,阿卿想去!”奶团子眨着星星眼, 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还用小脚在地上蹦了两下。
“那好, 我们准备一下, 便出发吧。”就知道让绿柳看孩子不靠谱, 才几日就这一副跳脱的样子。
刚好这两日她无事, 去就去了, 这孩子看着也怪可怜的,虽然亲娘疼他,却没有多少时间陪他,更小一些的时候,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长在别人家,娘亲有时间了才回去看看他。
可他即便是在很小的时候,只要江满过去,他就能迅速分辨出,这是他娘亲,有着血浓于水的亲近。慢慢的她稳定下来后,就将孩子接到了身边,可白天的时候还是两个嬷嬷,与偶尔过来的琳娘照顾。
近来琳娘的丈夫开始在官场出入,家里的人员也会引人注意,加上琳娘怀孕,她便不让琳娘再来家中。
没一会绿柳带着换好衣服的小主子出来了。
“你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他吗?”见二人出来,江满一脸的不淡定了。
“你说你自己浪就算了,怎么给他也穿这么一身啊?”
绿柳一身春光摇曳的浅粉色荷绣春衫,墨发用同色发带轻挽着,看着招摇又风流。看的江满眉头紧锁,眼皮直跳。
在看看那个小的,亮粉亮粉的腰间处还带着飘带?头发梳成了一对双丫髻,还绑了两个金镶玉的发带,像观世音菩萨座下的童女一样。
江满忽然意识到带他们出去放风,很可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们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今日只不过是换了个颜色,应应节日罢了,再说这颜色在人群里多好找啊,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好吧,在不走就过午了!”江满耷着眼角,跟在两人的后面上了马车。
粉色的奶团子,在马车里高兴的很,坐在江满的怀里,头悄悄的探出窗外,看着外面拥挤的人群。
过了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定河边上。河面宽敞,各家船上都插着彩旗,两边敲着大鼓,二三十条龙舟蓄势待发。河岸两旁人山人海,里一层外一层的将定河围了起来。
“看热闹的人,还真是不少!”江满身穿一件,天水蓝与湘色拼接的,印花圆领锦袍,腰间佩戴蹀躞,将皮质钱袋与短刀扣在上面,挂在腰侧。
乌发拢起一半,用祥云金冠高高束起,发冠两侧各垂下一条坠叶片流苏,隐在发间闪闪发光。发尾肆意披散在腰间,随风飘动。额前干净光洁,深邃凌厉的眉眼,尤为的突出。
江满自从找了当初的明镜大师,替她重新调理了身体以后,除了力气的调整,身段也越发窈窕,属于女子里身材比较高挑的。站在绿柳身旁,看着并不比他矮多少的样子。
这热闹的节日里,姑娘们也格外的热情大胆,奶团子不在她身上时,便有姑娘暗送秋波递手帕绢花什么的,惹的江满哭笑不得,她没有故意扮成男子。
正看着手帕犯愁的时候,比赛开始了,人群开始热闹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河面上。正看的起劲时,跟着一起来的侍卫,在江满耳边说了句什么,江满想了想将孩子递给了绿柳后,交代了一句便随着侍卫一起离开了。
见江满离开后,绿柳有些没了安全感,抱紧怀里的粉团子,不敢大意。阿卿宝宝让他勒的有些紧,不舒服的动了动,眼睛来回的在附近瞄着,见不远处的官道上有画糖人的。
他动小手捏了捏绿柳的胳膊,让他回头往对面看。
“阿卿想吃糖人?”
“想吃。”
“那………好吧!”就说没有小孩子,能抵挡糖果的吸引,正好比赛也完事了,他想着从人群中挤出来的。
两人到了糖人摊子前,让奶团子自己挑了两个糖人,刚要取铜钱时发现荷包不见了,那摊贩见他半天掏不出铜板,面色难看起来。
绿柳也懒得跟他在这里拉扯,只能先把奶团子放在脚边,取下脖子上的一个吊坠递给货郎,谁知货郎又以他倒不开为由,拒绝收下,斤斤计较却又有原则的很。
就在二人争吵的时候,奶团子跟着眼前的一个兔子玩具,走出了绿柳的视线,当绿柳低头找奶团子时,顿时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跑去四周寻找。
奶团子随着人群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自己丢了,小嘴一瘪想喊娘亲,又怕被人发现他是个走丢的宝宝,怕坏人抓自己去吃肉,嬷嬷说了他这么大的宝宝,身上的肉是最嫩的,他不能哭。琉璃般水亮的大眼睛,噙着泪水东张西望着。
看到不远有个马车,与他们来时的那辆马车的颜色是一样的,于是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便向那辆马车走去。
沈青篱赶了十几日的路,刚到京城地界,便撞上了端午赛龙舟,被人群与车马堵在了外头。想着让大家休息一会,吃些东西再继续赶路,自己则在车里闭目养神,想着马上能见到日思夜想之人,又有些胆怯。
身前忽然爬进来一个,粉粉嫩嫩的小不点。
阿卿宝宝还不知道自己爬错了车,见车里有人也不管,直接坐在了他旁边,认定了这是自己家的马车。
沈青篱摘下帷帽,侧身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小不点,看见他眼睛那一刻,心跳到不行,不自觉的伸出手掌,轻轻的遮挡在粉团子的下半张脸上,直直的着那双熟悉的眼睛,越发的思念心底之人。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连路上随便遇到的孩子,看着都像她。
“你是要吃了我吗?就算你是神仙,也不能吃了我哦,我娘很厉害,她有刀!”阿卿宝宝见他捂住自己的嘴,本来应该害怕的,可他就是不怕他,刚刚这人摘下帽子的时候,整个马车里好像都亮了,像嬷嬷们常说的神仙一样,好像会发光,看着实在不像吃人的妖怪。
“我不会吃你,别害怕。”他声音清润温和,像漫过干涸土地的清泉。
“我不怕!”慕卿宝宝与他娘亲一样,是个喜欢看美人的,看见对面的人,不但没害怕,还想往他跟前凑一凑的。
“你家大人呢?”沈青篱的眼睛无法从孩子的脸上移开,真是越看越像那人,上半张脸简直与她一模一样,还有那毛绒绒的头发。
“他走丢了,我在这里等他!”他才不会说是自己走丢了。
“这里怕是等不到的。”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便唤来侍卫,让他把孩子抱出去,找他父母,免得孩子家人着急。
阿卿原本不会让别人随便抱他的,可是现在娘亲又不在,嬷嬷也不在,小小的人也不敢反抗,只好让侍卫抱着去了人多的地方。
没一会便传来一个焦急寻着孩子的声音,沈青篱想看看那孩子的父母长什么样,便戴上帷帽,掀开车幔向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一身浅粉衣袍,人群里看着惹眼的很,果真是一家子,都穿的这样醒目,确实好相认,他这边还在看着热闹,就见那抱着孩子的男子,与侍卫说了什么,向他这边走了两步,在马车外想与他道谢的样子。
沈青篱这才看清楚,来人正是绿柳,他不由得一怔,在他还没开口说话之际,就见一身穿锦袍,英姿秀丽的背影,走到两人身旁,接过孩子说着什么。
那孩子直接爬到了那人身上,兴高采烈的喊着娘亲,沈青篱看着那背影熟悉的很,有种莫名的预感,心下酸痛。隔着帷帽看着背对着他的身影。
“主子,刚刚可吓死我了,这小公子丢了,还是被那马车里的公子捡到,才找回来的。”绿柳在江满耳边小声说道。
江满处理了那边的公事,不到两刻钟便赶了回来,这会人群已经散了,她找了两圈才在人流中找到他们俩个,粉粉的确实好认啊。
只是刚走到奶团子的身边,绿柳就告知她刚刚惊险的一幕,看他急得一身汗,又吓的死揪着她衣角的模样,江满便没在责备他,赶忙检查着奶团子有没有事,见孩子没事她松了一口气。
又听是对面马车里的公子捡到了孩子,还特意派人在人多的地方等着,便转身向其弯腰鞠躬道谢。
在她转身那一瞬间,沈青篱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从一开始的震惊委屈,慢慢的变成了寒潭冷月。隔着帷帽死死的盯着江满的脸,想要将她看化一般。
他不敢出声,他怕一但与她相认,他刚刚想的事情就会变成真的。他心底是不相信江满会舍弃他的,可是那一大一小相同的衣裳,还有他贴在她身旁说话,那个小不点还叫她娘亲!
他越想越觉得头疼,垂下泛红的眸子,不敢再看。只觉得马车里压得他喘不过气,头晕目眩。
那头的江满见马车里的人也不下来,也不回话,还带着帷帽坐在窗口,估计也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公子,道谢过后便不再打扰,抱着孩子转身就走了。只有被抱在怀里的阿卿宝宝,还眼巴巴看着那辆马车,在江满的耳边说道:“娘亲那车里面,坐着一个好看的神仙。”
江满不在意回道:“神仙长的什么样子?”
“会发光!”阿卿认真回道。
江满轻笑着走向了另一条官道。
沈青篱见她扭头就走了,还是三个人一起走的,顿时无力的倒在了车厢里,帷帽落在了车板上,纤长的玉指搭在胸口处,那里心如刀绞。
66 ☪ 宫宴相遇
◎招蜂引蝶◎
江陵之行, 并没有斩获大量的财宝,沈青篱手里的地图,只有一半。有意思的是, 凭借着一半的地图, 硬是找到了一处藏宝之地。
正好对应在玉佩的太极之处,请了道士卜卦掐算, 三年里裴述带着几十人, 像个盗洞个老鼠一样,翻遍了江陵的山脉。终于在几个月之前,挖到一个古墓样子的洞穴, 说是古墓却没有灵柩, 而且也十分狭小, 一群人试探了半个来月,终于将此处的埋着的宝贝, 给全部挖了出来。
沈青篱知道这处不可能是宝藏的全部,可缺了一半的地图, 是怎么也摸不到关键之处。可他也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能找到一处已是万幸, 否则没有皇帝的召回, 他们一行人,不知要在那深山老林里呆上几年。
沈青篱当然不会把剩下的线索告诉裴述, 他要将筹码攥在自己的手里, 裴述若是真的寻回了所有的宝藏, 他便更没了胜算。
这三年的一无所获, 磨光他的耐心, 一年前裴述遭到宿敌的暗害, 身中毒箭, 光是养伤都用了半年之久,寻宝之事都是沈青篱在领着大伙一遍一遍的挖寻,长期重复着看不见希望的劳动,士兵们也渐渐的都怨声载道。
裴述受伤后,京城里的事情更是鞭长莫及。听说原本好几个安插在户部,刑部,的钉子都被曹平的人给拔除了,气的他箭伤没好,更是添了内伤,想不到一向唯唯诺诺的曹大人,竟然敢在背后偷袭他,真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腹背受敌让裴述元气大伤,不过他也只能认栽,毕竟什么都没挖到,他便回不去京城。他对沈青篱倒还不错,最多便是让他陪着用膳,闲暇时还会给他讲沈家与前朝的渊源,讲他的猜想,讲自己年少时的艰难。
可这些也不能抹去他困住沈青篱的事实,沈青篱对宝藏不感兴趣,对祖宗也不感兴趣,对他承诺的自由更是嗤之以鼻,媳妇都没了,他还要自由做什么,他才不信他的鬼话。
终究在研究了六爻与八卦所有的卦象,死马当活马医时,找到了这个空墓,里面的东西不多,但却能让所有人先喘口气,也能解了皇上二三年的燃眉之急。
一路上为了安全起见,裴述与沈青篱是分头回京的,每人领着十辆马车上路,只有裴述的那支队伍的马车里,有六车的金银财宝,沈青篱这边的车队里,都是棉花布匹等杂物,纯粹是为了掩人耳目。
沈青篱知道自己,靠裴述是不会自由后,便与朝廷派下来的特使暗中勾结。这特使不是别人,正是裕王世子谢遥年。
皇家血脉本就凋零,皇帝格外看重每一个皇室子弟,虽然谢遥年不是京城长大的世子,可却是裕王的血脉,在王妃的父亲吏部尚书渐渐失势后,裕王世子在皇帝表兄的支持下,终于摆脱了王妃的魔爪,早已成亲出府单过了。
王妃见木已成舟,无力回天便也歇了心思,不甘不愿的带着儿子,去了丽城将养,她没了后盾,就怕谢遥年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其实这完全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谢遥年没这想法不说,皇帝也不会允许。
不管怎么说谢世子如今的日子,算是清静了,皇帝也不会闲着他这么一个可用之人,便派他去了江陵,查看裴述的进度,算是半个监工。
沈青篱与他见面后,火速打成了一片,压下宝藏剩余的线索,等时机成熟,打算越过裴述直接通过谢世子,与皇帝沟通。当然前提他的将剩下的那半个玉佩找到才行,这得需要时间,所以目前找出这几车的宝藏,同时解了几人的燃眉之急。
三年是他的极限了,他要回去见他的姑娘。
关于江满的消息,他从谢世子那里知道一些,可谢遥年没说她有了孩子,想起那个孩子会不会是…………。
想到这死寂的心,又有了希望。他真是太蠢了,见到她与旁人在一起,便失了分寸,没了脑子,想通后他像活过来了一样,奔着京城又开始赶路。
裴述赶在他们前面,早已将自己那几辆马车,入了国库。不管皇帝存了什么心思,面上还是要褒奖一番的。
沈青篱在京城没有住处,连着身后的侍卫与马车,都是要一起回裴大人的私宅的。
这次皇帝交给裴述的任务,虽然没有让人喜出望外,可这原本就是水中捞月的事情,能见到实物,已经算是一个交代了。
裴述不在的这几年,他原本的势力,已被收回不少,皇帝看着他都不像从前那般的糟心了,反倒和蔼了许多,甚至还要为他开个小庆功宴,以示嘉奖。
明月高悬,江满听到沈青篱已经随着裴述的队伍,回到京城后,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不去抢人的冲动。她身着白色里衣,披着长发,拿着那只蜻蜓的发簪,走到窗前。
花香阵阵,月光皎皎,她拿着那只发簪,坐在月牙桌前,上下摩挲。发簪上的宝石,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没过两日便到了皇宫举办的赏荷宴,正是春日好时节,皇上难得高兴,连带着为裴大人一并在此举行了庆功宴。
虽然这次寻回宝藏,主要是沈青篱的功劳,可这还不足以让他一个罪臣之后,站在大庭广众面前。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皇帝慵懒的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人。
“皇兄,虽然这次带回了不菲的金银珠宝,可据我们的推测,至少还应该有比这多十倍的财宝,等着我们去找回。”谢遥年声情并茂的给沈青篱刷着存在感。
“哦?这么肯定?”皇帝目光移到了沈青篱的身上。
“皇上容禀,这次确实只找到了皮毛,由于宝藏图纸只有一半,所以藏宝的主线位置仍未找到,可这次的收获,恰恰说明大量的宝藏仍在江陵,罪民恳请陛下加派人手,将莲雾山附近包围,禁止他人再上山寻宝。”沈青篱开口回道。
皇帝一听大量的宝藏,有被其他人劫走的风险,还是有点急的,只是面上不显,毕竟他可太知道银子的重要性了,他的生活质量全靠国库的数额而定。
“表弟有什么高见?”皇帝对世子还是很宽容的,毕竟不影响他皇位的血脉亲人,是最靠得住的。
“臣弟打算寻到另外半张藏宝图后,再次上山,替皇兄寻得金山银山。”谢遥年掷地有声的承诺着。
皇帝被他逗笑了,调侃道:“你这是想翘了裴述的差事啊,连人也没打算放过啊!”
“给皇兄办差,这等立功的机会,本就是凭本事去做的,他不行,还不让别人去做吗!”
“就你歪理多,好了既然有信心,那这寻宝之事便交给你了,裴述因公受伤,确实该好好歇一歇了。”皇帝两句话,将裴大人从寻宝的队伍里摘除了。
“皇上万岁万万岁。”谢遥年拉着沈青篱,连忙给皇帝磕头道。
忽然皇帝的眼光,有些正色的看向沈青篱问道:“朕杀了你的父亲,你可曾怨恨朕?”
沈青篱慢慢抬起低垂的头,眸色坦然道:“罪民从未怨恨过陛下,甚至感激过陛下的仁慈。”他无法说出父亲到底是对是错,他没资格去评判他。可现在自己与皇帝的角度,他确实不曾怨恨过皇帝,皇帝仁厚贤能,爱民如子,大盛朝有这样的皇帝,是百姓之福。
皇帝看了看沈青篱的不似作假的态度,便说道:“若是这次真能找出前朝的龙脉,也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你沈家便恢复庶民吧!”
他想起恩师昔日的种种,到底还是心软了。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得到了想要的,连叩谢皇恩都诚心了不少,姿势都优美到位。
正在二人刚要退下的时候,就听皇帝问道:“沈家可还有女儿?”
沈青篱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发配的过程中走散了,如今不知在何处!”
“同父异母啊?那无趣了,退下吧!”皇帝也只是八卦一下。
“是!”
出了皇帝的寝殿后,两人一起往曲荷园走去,那里正是今日办宴的地方。
刚一走近湖边,便闻到一阵荷花清香,湖里还有宫女在泛舟采莲的。岸边的亭子里也热闹的很,在裴大人到后,皇帝便将赏赐之物一样一样叫人呈上来,明面上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未央宫内也是在大摆筵席,只等官员们赏过连片的荷花后,就可落座开席了。
江满作为曹平得力的手下,自然有幸能跟着一同出席这赏荷宴,曹平与裴述在一起,假意的寒暄,江满趁机出了未央宫,她自从进了皇宫,眼睛就一直在四处寻找着。
曹平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便善解人意道:“年轻人,性子活,出去赏荷花吧!”
“谢大人!”曹平话音未落,江满不见了踪影。
未央宫内,歌舞升平一片姹紫嫣红。江满注意到沈青篱不在裴述身边,便去了曲荷园的方向。
没走多远,就见湖心亭里站着两名男子,一人锦衣华服,剑眉星目贵气逼人。另一人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片不大的荷叶,宽袖垂落露出一节手臂,让荷叶衬得玉色冰肌。
一袭月白竹绣长衫,墨发用一根碧玉簪半挽着,垂在腰际柔软顺滑,身段清隽修长,如琼枝玉树。
二人周围缠着一圈的名媛贵女,挡着两人回岸边的路。
江满直接划着小船,到了湖心亭的边上,上了台阶站在贵女的圈外,看着被挤到一边的沈青篱,还没来得及高兴的人,先有的一肚子的火气。
“小姐们,能不能先让让?”她一开始礼貌的言语道。
可兴奋上头的女子们,哪会管她说了什么,还是纷纷想往沈青篱身上靠去,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江满站在沈青篱的侧面看了两眼,见他领口都要让人扯开了,更有一个女子的手,都要摸到他纤巧笔直的锁骨上了。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对着沈青篱的方向喊道:“你,给我出来!”
这一声让亭子里的人都清净了,沈青篱手里的荷叶更是掉落在了湖面上。垂着的星眸里,笑意尽显。
抬起璀璨的凤眸,一脸无辜委屈的看着江满。
江满看着他这一副让人糟蹋了的模样,更是一口气堵在了心里。明明穿戴都是极为儒雅的,可偏偏穿在他身上,连衣服都跟着艳丽起来。
想过很多重逢的画面,可没想过要从女人堆里,把他捡回去。
“我数到三,你要是还出不来,你可别后悔!”江满带着杀气的眼神,让周围安静了不少,谢遥年一声不吭的在旁边看热闹。
“我出来了,我出来了!”沈青篱连忙抓住江满的袖子,慢慢的摸到她的手指,紧紧握住,不留一丝缝隙。
周围的贵女,见江满一身大红锦缎官服,腰间还配着大刀,个个都像个鹌鹑一样,不敢再造次,以为触犯了宫规。
谢遥年看着两人划到了岸边,离开了曲荷园,才发现自己被落下了。
江满一言不发拉着沈青篱的手,便出了皇宫,沈青篱跟在她身后,眼睛落在两人紧握的手指上,不曾离开。
出了宫门,江满拉过一旁的骏马后,这才转身看了沈青篱一眼。
本想说什么的,可到了嘴边就成了一句“要我抱你上去吗?”
沈青篱……………!!!
两人头一次清醒的,一起骑在马上。身后的人,像是要将她的腰勒断一样。春日衣衫薄,江满能准确的感受到他每一根手指的形状。
67 ☪ 别院私会
◎相见欢◎
江家的别院里, 这里原本住着的那伙人早已离开,江满却将这里留了下来。这别院的位置隐秘,她们偶尔也会到这里来商量事情。
沈青篱像是挂在她身上的布偶一样, 在她开门的时候, 都没松开箍在她腰间的手臂。
她刚刚锁好大门,便被他拦腰抱起, 进了内室。
“你干什么, 我还有账跟你算呢!”江满手指扶在他腰间,发现好像结实了不少。
“我也有账跟你算,不过得明天!”他还是不太敢问她, 关于那日看到的事情。后来又委屈的想, 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他还抢不过绿柳吗?
落下的帷幔里,隔着春日下午的大好日光。盖着防尘布的床榻, 并没有多少灰尘,可沈青篱还是解下了长衫, 铺在了床榻上。
里衣的带子散开着,一边细细的吻着饱满的红唇, 一边将她梳在耳边的小麻花辫子解开。
半敞的大红官服, 披在身下的乌亮长发,还有越发红艳的娇唇, 与里衣下面的春光, 让他的眼神像沾了酒一样, 想将她每一寸的肌肤都染上醉意。
许是思念太过, 便不知从何说起, 却可以埋在行动里。
她眼里熬了三年的冰冷, 此刻早已被一池春水化去。他抓着她的手腕, 从自己衣服的下摆向上探去。江满只觉得触手光滑似温玉,又比从前结实有力的感觉。
她心跳好快,有点醉了,虽然她是第一次这么清醒,可又觉得自己迷糊的很,身体变得十分柔软,却不再听自己的指挥。
“你看那小姐的眼神,我很喜欢!”他手指捏在她圆润的耳垂上,回来揉捏着。
“哪个小姐?”她抬起水漾的眸子问道。
“就那个,扯着我领口的小姐。”他眼神亮亮的揶揄着。
他说的是那个,手差点摸到他锁骨的小姐。江满闭眼不理他,手指却准确的摸到了他锁骨处,一个向前抬高身子咬在了他锁骨上。
沈青篱轻哼一声,睫毛颤动,不知是因为这处的疼痛,还是因为别处的晃动。
很快她便明白了,没有谁的三年是只长年龄的,特别是一个少年从青葱到弱冠的变化,叫她有些心慌。
她觉得这一宿,好像在被翻来覆去的捶打。又觉得是上午坐的小舟要翻了,一直晃来晃去的,靠不到岸。
半夜有个手臂抬起她的头,给她喂着茶水,她确实口渴的很。
“要起来吃点东西吗?”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这才清醒过来。
睁开朦胧的双眼,月亮还不到高处,估计是没到半夜。
“你哪弄的吃的?”水还能是自己烧的,这糕点去哪里弄,他将自己一个人丢这了?
“去了隔壁的邻居那里,说家里的娘子想吃糕点,用银子换了些!”沈青篱穿着雪白的里衣,坐在烛火旁边,艳的像是吸人魂魄的妖精,每根头发丝都透着慵懒,就连拿着糕点的指尖都白里透红,散发着勾人的媚态。
看看自己腰酸背痛,看看沈青篱伤痕累累,久别真是太伤元气了。
看着想起身的江满,沈青篱连忙过去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端过茶水,一手捏着糕点。
江满觉得自己又娇气了,这都让人伺候喂水喂饭了。
吃了两块糕点后,转身搂住沈青篱的腰身,将脸贴了上去,她只是想感受一下他是真的回来了。
沈青篱放下茶碗,将人紧紧箍在怀里,手指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发尾。
半晌后,起身找到自己的钱袋子,从里面倒出一个闪闪发光的金戒指,中间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在烛火的映衬下,流光溢彩价值连城的样子。
沈青篱抬起江满的手指,给她戴上。这双拿刀的手,带着璀璨夺目的宝石,也丝毫不违和,反倒透着别样的霸气。
“这是在寻宝时,一个不起眼的盒子里找到的,其他的都已经变色生锈,只有它亮的很,我便直接将这个扣下,带了回来。”他说着还拿着江满的手,在火光附近照了照,越看越喜欢。
“好漂亮,我喜欢!”江满抬手仔细端详着,唇角的笑容灿烂,眼睛像个月牙一样弯着。
吹灭了烛火,两人继续相拥而眠。次日清晨,再次睁眼,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对方就在身边。
只是这早起后,沈青篱不知想起什么了,脸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江满关心问道。
“你怎么把我带到这来了,为什么不是回江府?”沈青篱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地位,憋了好几天的话,还是找机会说了出来。
“这怎么了?江府目前不太方便。”这别院隐秘,要是与裴述摊牌的话,她要先将孩子安排好,才能有动作。
谁知沈青篱听了这句话后,一双含情眼微怒的看着江满,好像她是个负心的汉子一样,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我是你养的外室吗?你偷偷的与我在这里私会?是府里有什么人不能让我知道吗?”他声音里带着控诉。
“呀?你知道了?”江满以为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有些惊讶,知道了正好,要不然还得找机会告诉他。
“你果真在府里养了其他男人,你为了他都不让我回府了?”沈青篱有点炸毛了,刚刚他只是故意试探,才那么说的。
“男人?”三岁也算的话,她确实养了,江满感觉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有些哑然失笑。
“你还笑?”沈青篱的控诉,越发的明显。
“是啊,养了男人,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见江满这么说,沈青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把坐在凳子上,表情怔愣着。
江满见不能再同他开玩笑了,连忙上前捧起他到脸道:“哪有男人啊?只有你一个,成天想什么呢?”
“真的?”闻言沈青篱稍稍精神了些。
“真的!不过养了一个三岁的,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江满的笑意,都快溢出眼底了。
“要……!”想起那个粉嘟嘟的小不点,他心底狂跳,幸福来的太快,有点眩晕。
68 ☪ 尘埃落定
◎天上掉下的大外孙◎
远在江南的江福禄, 一大早上就接到一封从京城来的信件,老脸乐开了花一样。
“什么事啊,瞧给你乐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江母做好早饭后, 进了堂屋就见江福禄这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嘿!说出来, 你也得乐出一脸的褶子!”江福禄抖着手里的信件,递给江母。
“让我们去接外孙呢, 你不高兴啊!”
“真的, 我的大外孙,快快收拾东西,立刻启程!”
“瞧给你急的!”
“说的好像你不急一样”!
“我也急, 哈哈哈哈, 收拾东西我们吃过饭后就出发!”
“好……好……。”江母连忙端上早膳, 准备饭后与江父出发回京城。
江父与江母在拜访过老友后,选了一处风景秀美, 适合安家的江南小镇居住。两年前给女儿去了书信,报过平安后, 便安稳的在此生活。当然心中也是记挂女儿,可女儿有自己的主见, 也有能力在京城放手一搏, 他们也只能为她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她平安顺利。
后来有一日, 江父江母也如今日一般激动, 就是女儿来信说, 生下一个男孩, 她们有了外孙, 而且只要将孩子的父亲带回来, 她们一家五口便可团聚。还说目前一切顺利, 等时机成熟,便会让他们将孩子带走。
这天上掉孙子这事,将刚刚升级成了外公外婆的两人砸晕了,想着要带孙子,人都年轻了好几岁一样,浑身充满了干劲。
这边江满给父母去了书信后,估摸着父亲与母亲大概有个十几日能到,这段时间正好留给沈青篱与奶团子联络感情。
那天与他分开后,约好了三日后再见,地点还是江府的外宅。
裴述没有限制沈青篱的出入,加上还有一些珠宝入库后的琐碎要打理,世子也会经常来找沈青篱,裴述不好阻拦,便也日渐松散。
他的做法让沈青篱无法理解,有时拿他当小辈,有时又好像拿他当知己,大概像他自己说的一样,没有精神慰籍,也没个在乎的人寂寞的很。前半生的努力又因手段狠辣,惹的皇帝猜忌。
即便他再嚣张强悍,没了皇帝的信任,也如同没了獠牙的狼,再不能张牙舞爪。加上在外这几年,京城里的势力让人清的剩下不到一半了,又受了伤,整个人竟然看着和蔼了不少。
若不是当初他以那种方式,让自己与江满分别的话,沈青篱都不一定会恨他。这几年江满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忙于公事清扫障碍,想想就知道不容易,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所以他不能原谅裴述,他们终究是有鱼死网破的一天。
院中的垂杨柳婀娜多姿,临风起舞,将长长的嫩绿枝条,甩在了树下石凳上青衣墨发的男子身上。
风起时,密密的枝条都快将他埋在绿叶里,他也丝毫的不在意,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门口,等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江满带着奶团子到院子里时,发现沈青篱已经在等她们了,便抱着孩子紧走两步,来到他身边。
沈青篱一副想碰又不太敢的样子,手抬起又放下,眼神求助似的看着江满。
奶团子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觉得这人好眼熟,还咧开小嘴对沈青篱笑了笑。
“哈哈哈,怎么了,你不抱抱他吗?对了,你跟他还不熟!”江满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开玩笑道。
“不是,不是,不是个女儿吗,怎么变成儿子了?”他看着奶团子的模样,心里总觉得热乎乎的,他不在是一个人了。
“怎么,你嫌弃他?”江满拎起奶团子的后衣领,直接将他塞进沈青篱怀里。
沈青篱连忙将孩子抱稳,还不忘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弃。”
看他有点着急的样子,便不在戏弄他,只是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俩互相熟悉的过程。
今日在看,这小不点与自己长的这般像,那日他真是瞎了眼了,他心里是不相信江满会与旁人在一起的,可看到她们那般亲近,还是会胡思乱想。
“叫爹爹?”
“叔叔”
“不是叔叔,是爹爹。”
“叔叔!”奶团子一脸懵懂的,看着一直纠正自己的人。
江满在旁边偷着乐,孩子从小没叫过爹爹,这个词他很陌生,但又隐约的知道爹爹是什么意思,所以一时开不了口。
而沈青篱这会看着不像爹爹,最多像个邻居家的哥哥,江满很少见他这么活泼,两人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孩子像故意逗他一样,就是不喊爹爹,他也不恼,一直反复的纠正不厌其烦。
她的少年长大了,一静一动皆是风华。
“等父亲将他带走后,我就去裴府将你接回来如何?”江满看着看着忽然说道。
“好!不过还是我去跟他摊牌吧。”沈青篱将目光从孩子的身上移开,回头看着江满说道,想起江满被打伤的那次,他仍心有余悸。
“可这次就是他不跟我打,我也要去与他斗的。”
“为何?”
江满从领口拽出一对黑白玉佩,拿在手里,递到沈青篱眼前晃着。
“你是不是想找这个?”
“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忘了我爹的身份吗?最后交到你手里,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沈青篱如获至宝一般将两块玉佩握在手里,目光灼灼的看着江满道:“这东西能让我带你们远走高飞。”
“可这两年,我在曹平手下很得重用,若是无事,他不会轻易放我走的!”即便一开始江满便以斩断裴述的爪牙为目的,尽量不去出风头,只闷头做事,也挡不住出彩的能力被人看到。
“你可是有了什么计划?”沈青篱将她拉到身边,一手将她与孩子都圈在了一起,小不点被挤到中间,嘎嘎笑。
“只是一个两败俱伤的计划。”
“不行,曹大人那里我去想办法!”
“放心吧,如今的我不会再是那人的手下败将,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安心。”她伸手将沈青篱凑紧的眉毛,往两边顺了顺。中间的奶团子,也学着伸出了小手,在沈青篱的眉间笔画了两下。
“容我想想吧!”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次受伤。
江满坐在沈青篱的腿上,奶团子坐在江满的腿上,三个人坐在一个石凳上,嗮着太阳悠闲着。
十几日后,捂在手里还没热乎的奶团子,让外公外婆带走了,沈青篱不舍的看着夜里离开的马车,暗自想着要快点将事情办完,才能一家人团聚。
“走吧,等以后我们也一起去江南怎么样?”
“好,我们也去。”有了新的盼头,刚刚的失落感顿时好了很多。
沉闷的裴府里,气氛有些压抑。裴述自从受伤后,脸色更为的苍白,略带尖锐的面相,看着更是不好相与。
“你什么时候与世子串通一气的?”今日皇帝召见他,说是寻宝之事不用他在去了,而是交给世子带着沈青篱再探。
“这事是世子想要替皇帝分忧,而我刚好能为他所用,大人这几年为了差事劳心劳力,确实也该好好歇一歇了。”沈青篱语气平和道。
“哼,你还年轻,我知道我这里早晚留不住你。罢了罢了,皇帝发话了,我还能扣下你不成?一个两个的全都翅膀硬了,都走吧!”裴大人往日犀利的眼神,此刻透着疲惫,他可能真的已经大势已去了。
“大人多保重,回京交接等杂事,已全部处理完毕,多谢大人栽培之恩,青篱告辞!”沈青篱双手合十微微行礼道。
裴述没有再说话,而是闭目养神的靠在了椅子上。
沈青篱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走到门口,侍卫见裴述没有言语,不敢放人,在等着里面的人发话。
等在外面的江满,两步上前推开挡在沈青篱身前的长刀,目光似剑一般扫在那侍卫身上。
“呦!这不是老朋友吗?如今我劝你还是莫要拦着了!”江满不学屑的打量着门口带刀的侍卫,正是曾经打伤她的那位。
侍卫也没想到,曾经那个敢独自一个去劫车的姑娘,如今的官阶竟然比他还要高。
只是说了一句“沈公子想出这个门,得大人亲自发话。”
江满收敛了假笑,两掌打掉了沈青篱身前侍卫的长刀,直面与那黑衣侍卫对上。
那黑衣侍卫刚要伸手,却不及江满的动作迅速,被她拿着刀逼到了墙角,随后刀尖一转,用刀柄狠狠的撞向黑衣侍卫的胸膛。
那侍卫只觉得双眼一黑,好似有千斤巨石撞在了他身上,胸口疼的骨头裂开了一样,嘴里一阵腥甜。
“还给你的,不算过分。”能让她吃亏的事不多,这个人她记住了。
就在后面的侍卫想要上前时,裴述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门口说道:“让他走吧,莫要在拦了。”说罢转身又进了屋子,身影萧索。
沈青篱拉过江满道:“我们走吧!”
“嗯…!”又回头对着那扶墙而站的侍卫道:“后会无期!”
两人便携手走出了裴府的大门。
有了黑白两块玉佩的沈青篱,很快弄清楚了宝藏主要的位置,联系谢遥年后,一队人马又整装待发,没几日便出了京城。
“你怎么把我从曹大人手里抢来的?”马车里,江满躺在沈青篱腿上问道。
“这还用怎么抢,我与陛下言明,你是我的妻子,你自然是要跟着我一起走的!”
“陛下竟然这般的通情达理?”江满很是惊讶。
“大概是宝藏比较重要吧!”沈青篱回道。
官道上浩浩荡荡百十来人,二三十辆马车缓缓前行。
69 ☪ 忙里偷闲
◎溶洞与温泉◎
队伍白天赶路, 晚上安营扎寨。再研究图纸后发现,虽然地点还在江陵,但与他们先前挖到宝藏的地方完全不在一处, 这次可能要走反方向了。
沈青篱与江满二人共一辆马车, 谢世子单独一辆,羽林军指挥使卢大人一辆, 这人是来协助谢世子与沈青篱的。
其余的马车多数是装了粮食与工具, 同行队伍里,除了谢世子的二十个贴身护卫,还有江满带来的十几人, 其余人都是皇帝派出的羽林军, 与工部派出的能工巧匠。
出门在外, 沈青篱一身低调的玄色提花,紧袖长衫, 墨发用银冠全部束在发顶,干净利落, 像雨后初晴的天空一样明媚。
江满脱了官服,却为了方便一直以男装示人, 亦是一身暗色长衫。只是肩头与腰身处绣了银色的花样子, 看着略微华丽,一头青丝更是用玉冠吊在发顶。
一到入夜休息时, 沈青篱最愿意做的事情, 便是解下她的玉冠, 散下她的长发, 替她在发顶轻轻按揉着, 顺带抚摸着瀑布一般的长发。
两人三年未见, 无意间都会亲密的很, 谢世子整日的吃狗粮,只恨自己没能将媳妇带出来。
一行人终究是到了江陵的地界,在这呆了那么久,对地形都了解的很,于是与谢遥年商量,休息两日便直接进山。
进入深山时,山峰陡峭,蜿蜒伏起,马车尤为的艰难,可离目的地还有十几里地的样子,再难也要继续往前走。
不同于上次的藏宝地点,这次研究了多日的完整地形图,找到的地点居然在大山底部,一个天然石洞里。
洞口不大四周围满了青苔与怪树,隐秘性很强让人难以发现。而进到里面,空间居然有二三十米宽,十七八米高,洞里透着森森的凉意,让人从初夏进去寒冬一般冷的要命,且越走越凉。
洞口向里探去蜿蜒曲折,光线明明暗暗,走了大概两百多米后,竟然看到了巨大的地下暗河。河水自东向西流动,河面宽处五六米,窄处二三米,河面到洞顶大概三四米的样子。
谢遥年派人探了探水深,足有两三米深,想要到洞穴的另一头,只能做小船了。
虽是溶洞,可不知从哪里来的光亮,里面并不是漆黑一片,能隐约看到河面四周的怪石嶙峋,与远处越来越低的洞顶。
“青篱我们这般,是进不到这水洞的深处的,不如先派人去买来木筏,备好棉衣在进入河流深处?”谢遥年与沈青篱商量道,他们一行人,不求速度,但求安稳,一切都得稳妥着来。况且这洞里实在是太冷,不穿棉衣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下山带着小船来回估摸要十天左右吧,路又不好走,万一找不到小船,岂不是浪费了时间。派几个人,与山下的军队,借些棉衣即可。”
“我们队伍里不是有工部的能工巧匠吗,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直接伐木做船吧。这期间我们先探探这洞穴的附近,这宝藏准确的位置我还要再确定一下!”他接着又道。
沈青篱早已将玉佩上的纹路,重新放大印在了纸上,如今地点是找到了,可这财宝是不是在这水洞的里面,就不是很好确定。
“是啊,我们自己有人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就这么办了!”谢遥年附和道。
工匠大概有十几人,加上百十来号的壮劳力,十多个木筏也就两三天的事。
山脚下方圆一百里处,早已被朝廷派下的军队驻扎,他们没有外界的干扰,只要将这藏宝地点顺利找出来,便万事大吉了。
江满与沈青篱坐的马车,是自己带来的。若是这趟顺利,他们便没想着回去,所以江满将宅院与两位嬷嬷留给了绿柳,代为打理。
自己剩下的钱财,也都换成了银票贴身放好。二人只带了两身换洗衣物,一些干粮便轻装出发了。家里一些常用的珍贵之物,也在江父江母到京城那天,与孩子一起带走了。
初夏的天气不冷不热,整个队伍都在洞口附近搭了帐篷。队伍里的厨子,早已埋锅做饭,今日的休息过后,明日便开始了新的任务。
帐篷里面是没有床的,士兵们找了不少木头,铺在了帐篷里,将地上的湿凉隔开,有少部分还会睡在马车里。
“亏我勤快,出门时还不忘带被褥,不然这马车上还不得硬邦邦的!”铺好被褥的江满得意道,这一路上没几日是能住在客栈的,多数都是睡在了马车上,这床被褥可是立了大功了。
“是啊,还是满满想的周到,不然这深山老林里半夜岂不是要被冻醒!”沈青篱将车门处的帘子压实,又用一块木板挡在车门口。
“哪都挺好的,就是这吃了好几日的灰尘,不知还要忍受多久!”江满觉得头发都很痒,虽然她见到客栈就洗澡,可这也有好几日没碰上客栈了,这会更是住到了山上,想想都绝望。
沈青篱看着满脸苦恼的江满,忍不住轻笑道:“想沐浴?也不是没办法!”
“有什么办法?”江满觉得他没了所有的束缚后,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许多,甚至比三年前更像个少年的样子,让人更加移不开目光。
“你跟我来!”沈青篱牵着她下了马车,月光明亮,偶尔的风声,空旷的鸟叫,都让人明确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士兵们有的睡了,有的没睡,但多数都在帐篷或者马车里。偶尔能听到三三两两的谈话声音,并不聒噪。
“你要带我去哪?”两人去了溶洞的反方向,走了大概两刻钟,地上长满了荆棘与灌木,沈青篱紧紧握着江满的手,一直向前走着。
终于停到了处低洼的山涧里,三面环山,雾气缭绕,竟然是处天然的温泉,只是地方好小,也就四五个浴桶的大小。
“哇,怎么会有温泉?”江满眼睛都亮了,像个贪玩的小姑娘一样,脱了鞋袜,提着衣衫踩进了水里。
“我在这边给你望风,你快些洗,免得着凉。”说着便坐在了温泉边的石头上。
江满看着他的背影,勾着唇角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从背后递到沈青篱的怀里。最后还贴在他身后,一本正经道:“拿稳,不要打湿哦!”
沈青篱抱着衣裳,坐在石头上耳垂有些发热,回头一看人划走了,这会已经老实的坐在了水里,好像刚刚在暗处撩拨的人不是她一样。雾气淋在她脸上,水嫩亮泽,透过月光一片莹白。
水温适宜,坐在一个不大规整的石头上,刚刚没过胸口。疲惫的肌肤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瞬间扫走一路的风尘仆仆。
“你怎么发现这的?真是太舒服了!”江满把身子全部埋进水里。
“这般鬼斧神工的密林里,有什么都不算稀奇,当然是偷偷发现的!”
“你真的不下来吗?那入口处全是怪石与树枝,这个时间没人会来的。”她拢起一捧清水,扬到了他脸上,莞尔笑着,好看的杏眸像是起了涟漪。
他敛目用修长的手指,将眼下的水珠划掉,一边的嘴角扬起,终究还是没抵住心底的波动,手指摸到了自己的腰带上面。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脱着衣裳,她忽然有点害羞了。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他猫进了水里。
没一瞬,细腰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越来越紧。片刻后,不老实的手指很快便滑向了别处。
“我错了,我错了好吗………!”她眉头轻锁难耐道,手指抓着他的手腕处,却不敢用力扯开。
背后之人带着欢愉,在她耳旁道:“不行,晚了。”
随后她便觉得自己脖颈处,一处连着一处的微微刺痛。
鸟叫蝉鸣此起彼伏,水花荡漾涟漪阵阵。
回去的路上,她牵着他的手指,脸上的红晕怎么都退不下去。
刚走到营帐边上,就被谢遥年抓个正着,沈青篱不动声色的将人挡在他身后。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去外面私会了?”原来他睡不着,想找沈青篱聊天,发现二人都不在马车内,便坐在外面等着抓现行。
“连日赶路乏的很,发现有处温泉能沐浴罢了。”他也没瞒着,照实说想快点将人打发走。
“温泉在哪里,我也难受的很,有这好地方,你倒是也让我去洗洗呀!”谢世子一脸没赶上便宜的样子。
“自己找去吧,就在山那头!”说罢直接领着人进了马车。
“说的仔细点啊,山那么大!”
“我们要就寝了,你还不回去吗?”
“哼,从前怎么没见你这般小气呀!”世子抱怨后,也识趣的离开了。
江满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偷笑着,舒展后的身子滚进被里,竟觉得这差事也不辛苦了。
车里是没有枕头的,毕竟带了被褥已是不易了,总不能像出来游玩一般,都带齐全。
她偶尔会用包袱代替,或者直接睡在沈青篱的手臂上。
摸到他的另一个手掌,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膝上。
“哼……!”她有点不满的暗示着。
“夫人,我错了,但下次还敢!”
“你是吃准了我啥不得打你吗?”羞怒交加的人刚想给他点苦头尝尝。
就听到他又道:“我们成亲吧!”……
闻言掐起他腰间的手指松了松,抬眸望着他说话的样子,心下柔软。
“若是这趟顺利,我们便直接去找岳父他们,要是有人愿意捧场,再请上三两个朋友来参加婚宴,你看可好?”
“你说了算!”她拉下自己枕着的手臂,与他十指相扣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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