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出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这会的黑市街格外静，路上没见几个人，倒是碰见了好几具新鲜的尸体。
拐出黑市街，再穿过一条破破烂烂,倒是都是打砸痕迹的混合商业街后,就正式进入第四区的普通商业街，路上的行人立马多了起来,遍地都是横七竖八的流浪汉。
江寂注意看了看,确定这些人群里，确实没有吸毒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人实在太穷了,完全没有压榨价值，所以连毒品都无法在这些底层人群里流通。
商业街的店铺基本都开着,而且每个店铺都配有持枪的老板或是员工。
江寂意外地在商业街这里看到比较正常的早点铺，售卖一种灰黑色的囊和发绿的糊糊粥，十五一份,买的人还挺多。
时间还早,江寂在商业街逛了一圈,发现越靠近商业街中间,卖的食物就越正常，江寂看到了售价八十八的面条,一百八十八一个的鸡腿,两百一份的小笼包和米粥套餐。
还有几家水果铺，卖一些个头很小或者畸形的水果,而这种店铺门口直接左右各站着一个带枪保安。
江寂只是在门口好奇的停留了一秒,就被保安警惕地盯住了。
走出商业街就是被高耸黑色建筑围绕着的第四区中心街，这边才是第四区最热闹的地方,住的都是在第四区有稳定工作或者资产的人。
经过中心街街角地铁站时，江寂又看见了正在进行教会宣传的快乐教信徒们，规模比上次大，搭了很大一个台子。
穿着黑袍的教徒站在台子上，嘶声力竭地高喊：“快乐至上！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追求快乐的权利！而快乐之神平等地庇佑每一个人，赐予每一个人快乐与幸福！”
“我们不应该麻木悲哀的重复一成不变的悲惨生活，清醒吧我亲爱的同胞们，这样的生活真的让你们快乐吗？”
黑袍教徒在上面奋力大喊，但周围人群却只是行色匆匆地往地铁赶，只有当他们分发快乐水的时候，会有人留下来，免费喝几口水。
江寂在远处静静看了一会这几个快乐教徒。
这样只靠言语但没有实际奖励的宣传，是不会吸引到人的，尤其是这些生来就活在黑暗里，从未见过光明的人。
人都是趋利的动物，要适当给予利益，这些人才会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接触一个对于他们来说莫名其妙的东西。
同样在远远看着这场宣传活动的，还有对面黑色大楼里的两个女人。
这栋黑色大楼实际上是第四区的高级公寓，单间配套，有正常的家具，唯一的窗户正对着中心街繁华区。
李木兰站在窗前，低头看着在下面活动的教徒，杨柳轻沉默地站在她旁边。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分子喷剂全部治好了，半小时之前，她甚至还吃到了油条豆浆，以及一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苹果。
这些在现代世界里常见而又便宜的东西，在第四区被卖到了数百的高价。
李木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们这样的宣传方式是不是不对？一个月做三十次宣传，顶多只能带来十个新教徒，有时还只有一两个。”
杨柳轻垂着眼，她知道李木兰的意思，想让她像教火焰军直播那样，给他们一个同样有效且快速吸引教徒的方式。
第二轮游戏结束的那七天，杨柳轻还真查过一些资料。但经过七天冷静，心里道德底线与多年教育培养下的正直三观，让她无法再像那天那样，为了求生，做出极端的决定。
她看过剧本杀直播，在听见剧本台词里的至高之神时，她就知道，组织直播的人，一定是跟快乐教一样的邪/教组织。
肩上突然搭了一只手，李木兰亲和地问道：“在想什么？”
杨柳轻猛地回过神，她垂眼回答：“在想要怎么办。”
李木兰笑了一下，她语气轻松平和得像是在跟好友闲聊：“上一轮游戏的时候，火焰军那边发现了一个玩家，那会我们不是刚和火焰军达成合作吗？于是给那个玩家喝了快乐水……”
李木兰停顿片刻，笑意加深，她表情更加温和，脸上的疤痕却异常狰狞。
“所以那个玩家，在你们的现代世界里，见到了神明。”
杨柳轻脸色巨变，她没错过李木兰话里那句“你们现代世界”，这个女人已经知道了，知道她也是玩家。
李木兰笑着继续说：“那个玩家现在非常信任我们，他告诉我们，在现代世界有一种向至高神献祭的方式，神明会通过图腾现身，给予祈祷的信徒力量，你知道这件事吗？”
杨柳轻抬起眼，刚要否认，就听见李木兰又说：“你知道。”
杨柳轻沉默下来。
李木兰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她像个慈祥和蔼的长辈，手指温柔地摩挲着杨柳轻的肩膀：“我很理解你，听说在你们那个世界，每个人都是平等又幸福的，你们有正直的政府，完善的社会系统，以及严苛到人人平等的法律，会平等保护每一个妇女和孩童。”
她轻叹了口气：“可在这里，不论是女人，还是孩子，都是垃圾还不如的东西。”
李木兰重新看向窗外：“柳轻啊，我记得当初你会被火焰军抓住，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吧？如果现在又有一个遇到困难的小孩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吗？”
杨柳轻不知道，也许不会了，也许还是会。
李木兰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做的事是什么吗？不是让每一个人都加入快乐教，成为至高之神的虔诚信徒，而是解放第四区，我要打破第四区的围墙，让所有人都能自由进出废土区。”
杨柳轻一愣，她早就疑惑过，废土区其实并不废土，相反，它土地优渥，自然资源丰富，是非常富饶的，能够让无数人过上自给自足农耕生活的好地方。
而且废土区面积广阔，完全可以养活第四区的所有人。
但第四区的普通人，被联邦政府禁止进入废土区。
李木兰温声和气地说：“帮我吧，柳轻。我不会过问你玩家的身份，也不会逼迫你加入快乐教，只要你与我目的一致，我不仅不会管你，还会尽我所能的支持你。你难道不想在这个世界里，证明你自己的价值，让所有人惊叹吗？”
李木兰语气诚恳而激昂：“让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吧，让所有人震惊于我们的成就，让我们的名字，被无数人记住。”
杨柳轻难以遏制地动心了。
她想，想要改变世界，证明自己。
这是杨柳轻，或是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会想要的。
片刻，杨柳轻道：“你们不是已经知道祭祀的办法了吗？在第四区，你们可以随意进行祭祀，然后得到无数拥有超能力的信徒，为什么还要找我？”
“当然是因为你不一样，你跟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见识过你的聪明才智。”李木兰看着杨柳轻的眼睛，毫不吝啬夸赞之词，“你就是我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才遇见的真正的人才。”
杨柳轻知道这话只是虚假的甜言蜜语，所以她看着窗外，没接腔。
李木兰瞧着她无意识里放松下来的肩膀，笑意更深：“其实在这个世界，祭祀很难成功，可以说几乎无法成功。”
杨柳轻很意外：“为什么？”
李木兰缓缓笑起来：“因为神正在等待苏醒。”
杨柳轻问道：“那你们的异种是怎么来的？”
“这是秘密。”李木兰笑意轻松，言语状态也非常松弛，好似真的已经与杨柳轻成为了亲密而信任的搭档，“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你去见神的，你想见祂吗？”
杨柳轻只犹豫了一秒，便点头：“好。”
**
江寂先去废土猎人协会申请注销废土猎人，然后被告知要转成联邦公职人员，需要再检测了一次超能力。
流程跟第一次一样，甚至面试官都是同样的三个人，领头说话的仍旧是那位女性。
她看了看江寂，忽然一笑：“我记得你，在第四区长这么帅的人不常见。”
江寂客气道：“谢谢。”
女人没再寒暄，她将测试握力的黑蛋递给江寂：“用力握它。”
这次江寂同样用了全力，他记得上次测试时的结果是200kg，两秒时间转瞬即过，结果显示出来：300kg。
女人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比上次好，看来你的超能力成长速度很快，可惜……”
她话没说完，但江寂知道她后半句。
可惜只是最常见，也最没有潜力的力量型超能力。
“你今天过来是要转成联邦公职人员对吗？”女人道，“那你需要补签一个终身协议。”
她手指再虚拟屏上一划，江寂的通讯器同步收到新的协议内容，比上次长，添加了很多强硬的要求，比如江寂不得违抗联邦政府的安排，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不得出入第四区，以及私自前往废土区。
最末尾的地方，还有一些备注说明，告诉每个签订协议的人，如果将来他们的超能力等级升到B级或以上，则可以申请公民等级升级。除此之外，有立功或特别表现，也可申请公民等级升级。
这些差不多算是画饼，超能力等级越往上越难升。普通超能力者，基本上都能升到C级，差别只是时间问题，但往上就不太容易了，光是B级，难度就等于在一所十万人的学校里，考进前三名。
江寂没犹豫地签了字。
他想要升级公民等级，只能走这条路，不然就会永远是三等公民。
女人这时才说：“你的超能力比较常见，等级也偏低，适合你的工作很少，一般都是去矿区。不过你运气好，刚好现在第三区有个工厂急招保安，月薪五百，包吃包住，但没有其他额外福利。”
“但现在也有一个特别的工作，如果你接受，签正式合同的时候，你就可以直接升为二等公民，月薪三千起，还有免费的华佗系统可以使用。”
江寂一听就猜到了是什么工作。
果然，女人接着说：“不过工作地点有一点远，在月球上。”
江寂笑了笑：“不了，我还是更喜欢地球。”
女人也没多劝，点头说：“去楼下等着吧，等人招齐了，我们会通知你工作地点。”
江寂好奇问道：“这个工厂急招很多保安吗？”
女人看了一眼江寂：“放心，这个工厂不是因为死了人才空缺职位的，是正常的人事调动。”
江寂没再多问，道了谢下楼。
大厅的机器人引导着江寂，让他去休息室等候。
休息室打扫得很干净，干净到连一瓶水都没有提供，只有一张茶几和两个沙发。
江寂坐下后，用通讯器搜索第三区工厂，跳出来的信息不少。
第三区是工厂区，除了部分特殊工厂，比如联邦武器厂，基因药剂厂，以及人工子宫代孕厂等高级厂区外，普通以及低级厂区都在第三区。
网络上很多第三厂区三等公民发布的各种自由问答帖，类型很像现代微波的日常生活分享炫耀，工作吐槽以及大骂上司。
江寂翻了翻，发现第三区的餐食都是正常食物，虽然外观看着不如牢饭，但至少都是江寂认识的大米蔬菜和肉类。
再往下，江寂突然看见一个帖子：【在果汁厂上班好无聊啊，还不如几个边缘厂区，这边都没人偷果汁。】
下面只有一条回复：【在营养液厂，昨晚来了好几个贼，被我们吊起来鞭打了一晚上，爽！】
江寂滑动页面的动作一停。
他印象中，第三区与第四区之间隔着高高的围墙，还有无人机防守，第四区的人根本进不去。
休息室门这时被人推开，之前面试的其中一个男性检测员站在门口，冷淡通知：“人齐了，出来吧。”
江寂关闭通讯器，走出去。
一个干瘦矮小的男人靠墙站着，穿得脏兮兮的，肤色黝黑，头上扎着黑头巾，刘海又长又乱又油，几乎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瘦得有些凹陷的下半张脸。
见到江寂，他立马露出了一个热情到猥琐的笑容，主动自我介绍：“我叫苏大头，以后就是同事了。”
他的声音粗哑模糊，像是被熏坏了的嗓子的唐老鸭。
江寂点头：“江寂。”
检测员打断道：“你们工作的工厂是第三营养液厂，已经跟那边联系好了，自己过去吧，十一点前报道。”
苏大头笑道：“好的，麻烦你了帅哥，下次请你喝酒啊。”
检测员扫了眼苏大头，冷淡地走了。
苏大头自己丝毫不觉得尴尬，冲检测员挥手：“谢谢啦，慢走。”
说完，他又往江寂身边凑，笑着问：“你超能力是啥，我是没什么用的敏捷超能力，还以为要去挖矿呢，没想到赶上了进工厂这种好事。”
江寂道：“不是还有去月球基地吗？”
苏大头愣了一下：“啥啊，还能去月球基地吗？刚才那女的没跟我说能去月球啊，难道是看脸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长得丑没市场，对了兄弟，你到底什么超能力啊？”
江寂道：“我是力量超能力。”
苏大头夸张地叹了口气：“那你还不如我呢，果然老天爷都是公平的，开窗了就要关门。”
这个苏大头话格外多，并且没有边界感，一直在乱七八糟地问问题，就算江寂不理他，他自己也能跟自己接上话。
幸好从联邦政府大楼出来不远，就有一道可以进入第三区的小型金属门。
两人抵达后，门禁自动识别人脸，并发出机械男性机械声：“三等公民江寂，苏大头，欢迎进入第三区。请注意，本区域为限制区，进入后非特殊情况，不得随意动用超能力，违规三次，将被永久驱除。”
“请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第三区为盘古系统监管区，你的一言一行都在盘古系统监管范围内。”
说完这些话，金属门才在无声里缓缓拉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平整空旷的隔离带，没有任何障碍物，足有百米长，尽头还有一面用金属网交织起来的围墙。
越过金属网墙，才是第三区的白色工厂大楼，排列得非常整齐，甚至连工厂大小外形都基本一致，平直的马路穿插其中，运货车和体积高大的外骨骼机甲来来回回，偶尔还能看见原地起飞的巨大运输飞车，车尾喷出炫目的蓝白色高温火焰。
与混乱肮脏，到处都是霓虹光污染的第四区完全不同，第三区看起来整洁而秩序，甚至带着股严肃的科技感。
苏大头边往前走，边发出感叹：“哇塞，高一级的区域就是不一样，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地。”
“听说第三区吃的都是天然食品，餐餐大白米饭，第四区一两饭卖五十，我就只舔过别人吃剩的碗。”
江寂没忍住，看了苏大头一眼。
苏大头嘿嘿笑道：“你没舔过吧，不知道大米什么味吧？告诉你吧，白米饭吃起来有点甜。”
江寂：“……你之前不是说你做过几年废土猎人吗，怎么会没有钱买一碗饭？”
苏大头害了一声：“可能你看着我不像个好人，但实际上我这个人很讲情义的。我有个妹妹，长得可漂亮了，就是有病，叫什么……遗传性糖尿病，每天都得打针，哎呀，那针可贵了，一针要两百多呢。”
苏大头话多起来压不住，噼里啪啦讲了一堆。
大意就是，胰岛素针其实一针只要几十块，但只卖给三等公民，他是，他妹妹不是，他本来想谎报说自己有病，结果被联邦药店当场查出来，最后他只能去黑市高价买。
当废土猎人再怎么挣钱，也填不上这个高价药品的窟窿。倒是有彻底治愈糖尿病的基因针剂，一针五十万，卖了他都不值这么多钱。
于是熬了两年多后，在有一天他从废土区回来，就看见妹妹已经死了。
苏大头叹气说：“最近天气热，我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飞满了苍蝇，我妹妹就躺在沙发上，黑水流了一地，都烂得长蛆了。”
江寂看了看苏大头，这本应该是一个带着沉重气息的故事，但苏大头语气如常，甚至还有股唠嗑八卦时的微妙兴奋味儿。
“然后我就把我妹妹烧了，也不做废土猎人了，东奔西跑怪累的，进厂当保安多好啊。”苏大头兴奋道，“听说在工厂里当保安不少外快呢，连吃不完的剩饭都能卖，偶尔偷偷厂里的东西，转手就能倒卖出高价，还有……”
“盘古系统提醒你，三等公民苏大头。”机械的系统声突然诡异的在半空中响起，苏大头的通讯器虚拟屏也自动亮了起来，一团蓝色的电流球在屏幕中间规律跳动。
“盗窃厂内财务是违法行为，根据汉谟拉卡法第三百四十二条……你将面临十次鞭刑，并根据盗窃物品价值，处以两千至十万罚款。”
江寂脚步猛地一停。
他抬头看向半空，一台白色的小巧无人机无声无息地从厂区里飞过来，停在距两人十几米远的地方，冰冷的机械音就从飞行器里传出。
江寂看了一眼，马上低头去看自己的通讯器，果然，他的通讯器屏幕也在异常闪烁。
“三等公民江寂，盘古系统在这里正式告知你，由于你已进入联邦政府正式监管区，你的通讯器已被盘古系统监控。本系统已将第三区员工行为规范准则发至你的通讯器内，请熟读并牢记。”
“请注意，这里不是第四区，请务必规范你的言行举止。盘古系统将二十四小时监控着你。”
第62章
盘古系统出现后,话痨苏大头当场安静了。
江寂低头研究着自己的通讯器，异常闪烁之后，通讯器恢复了正常。盘古系统入侵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破坏，江寂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把通讯器里的信息全部翻看一遍。
他在脑海里仔细回想自己用通讯器做过的事。
查过异种相关,但那会处于游戏系统的新手保护期,盘古系统不会发现异常，再后面在废土区搜索过神农白氏,这可能会有一点奇怪,不过既然神农白氏的药品能在第四区流通，那知道这个企业，也不算异常。
最后就是一些大笔的资金来往,这可能会引起怀疑，但也不是不能解释。
两人终于走出过渡区,来到金属网前，中间有一道小门，是手动推开的,没带锁。
苏大头推开门,让江寂先走进去,他跟进来后,小声跟江寂吐槽：“联邦政府的超级人工智能也太可怕了，像个偷窥狂,搞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他话这么说,嘴也没停下，又接着说：“听说联邦政府好几个系统呢,这个盘古什么在第三区使用,肯定是个低级货。”
江寂听着，抬头看向上空。
刚才的小型无人机盘旋着停在了金属网上,并没有对苏大头的话产生反应，看来这个人工智能并不介意挨骂。
也不对，正常的人工智能本就不介意挨骂，因为它们只是一堆没有感情的数字代码而已，跟游戏系统这种来自另一个未来的超级人工智能不一样。
不知道骂游戏系统会怎么样。
第三营养液厂的位置还挺远的，两人沿着一条笔直的马路，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在十点半抵达目的地。
和刚进来时看见的白色厂房不一样，这边的厂区明显破旧很多，外墙有些脏兮兮的，位置挨着金属网围墙。
进入第三营养液厂前，江寂注意到外面的金属网围墙某处有个长方形缺口，应该是小门，但门被拆掉了。
他顺着那个缺口，看向百米外的第三区围墙，意外发现围墙上的门不太一样，厚实的密封门上，还叠着一道栅栏式的金属门，每根栅栏间的距离很大，体型偏小的人可以从中间挤进来。
像是故意在第三区围墙上开了一个可控制的缺口。
“你俩就是新来的保安吧？”有人从厂里走出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长相普通，穿着深蓝色保安制服，“赶紧进来，就等你俩了。”
苏大头应了声：“来了哥。哥，就等我俩了是什么意思，还有新人吗？”
那人道：“是啊，第一区来的呢，超能力还挺牛，是精神系的催眠。”
江寂抬眼看向说话的人。
苏大头好奇问道：“那他怎么来这里了？”
那人撇嘴：“还能怎么，在第一区犯了事呗，听说是杀了个一等公民，然后被贬了公民等级，发配到这儿来了。”
江寂适当地露出震惊的表情：“第一区杀人还会被受罚吗？”
那人赏识地瞥了眼江寂，哼着气，卖弄道：“想不到吧，第一区跟我们这种地方就是不一样，人家有那个汉莫拉什么的法典，规定了的呢，一等公民杀一等公民，会被贬公民等级然后驱离第一区。但要是二等公民杀一等公民，那就是死刑了，这叫一命偿一命。”
苏大头插话：“那要是三等公民杀人了呢？”
那人冷哼：“那就惨了哟，要是杀的也是三等公民，就是单纯死刑，要是二等或者一等公民，就要先受刑再死，知道是什么刑罚吗？”
苏大头无比捧场：“是什么啊哥，快给我们透露透露。”
那人比划着说：“先往你头上罩一个头盔，然后放电，刺激你的脑子，对了，你知道人的痛觉是怎么来的吗？是大脑里的……里的……”
江寂在心里补充：是神经末梢受到刺激后，向大脑释放的电信号，大脑结合现状通过判断，认定为疼痛。
人所有的知觉、情感、记忆，包括至今无法给出具体解释的意识产生，都来自于大脑。
所以以前有人提出过缸中之脑假设，认为人也许只是一颗放在缸子里的大脑，“人”本身产生的一切意识与反应，都只是这颗大脑给予的欺骗性谎言。
“反正就是你的大脑产生的痛觉，这个头盔会刺激的脑子，让你一直疼，浑身疼，疼得生不如死。就这样不断折磨你，直到活活痛死。”
苏大头夸张地发出声音：“我靠，太狠了。”
那人又哼了一声：“第一区稀奇古怪的事多着呢，你们知道最近的大新闻是什么吗？”
苏大头：“什么？”
说话间，那人已经带着江寂和苏大头穿过进厂后的院子，来到侧边的一栋小楼。
那人神神秘秘地说了四个字：“玩家入侵。”
*
江寂和苏大头被带进了一间办公室，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架着腿坐在沙发上，正通过通讯器，在半空中三维投屏着直播。
直播里，一个身材完美得像是漫画人一样的女性，cos一样穿着粉色的兔子毛绒套装，在一间纯黑色的屋子里跳舞，刚好这会跳完，她目光上移，似乎是在看弹幕。
镜头很清晰地定位在她脸上，她的眼睛很漂亮，眼瞳里分布着星河一样的亮点，光照过去的时候布灵布灵闪。
“哎呀哥哥们，虽然人家做了全身整形，还换了仿真机械四肢，做了人工胸部，但人家真的是女生啦，不是骗钱的变性男。”
“可以看一下OO吗？当然可以啦，人家这个也做了的，不过进群才能看哦。”
……
江寂收回视线，看向屋子里的另一个人，靠墙站着，个子很高，至少一米九五，五官立体，眉眼狭长，长得很帅气，但留了一个非常杀马特的彩色鸡冠头。
江寂盯着他的七彩鸡冠头：“……”
忽然想到陆铭初那个同样杀马特味道十足的网名，难道在第一区杀马特是潮流吗？
果然时尚是个圈，哪怕过了一千多年，杀马特依旧充满了代表着个性的魅力。
鸡冠头察觉到江寂的视线，侧眸瞥过来，很痞气地笑了一下，还冲着江寂招手。
江寂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坐着的人又看了好几分钟直播，才恋恋不舍的关掉。他看着二十多岁，体型肥胖，有个非常凸出的大肚子。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自我介绍吧。”他挺着肚子站起来，态度傲慢，“我，二等公民，是你们的保安队队长，我叫徐志，以后你们都叫我志哥。”
他说完，之前带路的人接话说：“我叫赵钱。”
而那个鸡冠头就是来自第一区的曾一等公民，现三等公民，名字叫章言。
他们五个人是一队，负责第三营养液厂白天的安保巡逻工作，其实主要是盯着工人们别偷懒打架，以及盗窃私藏营养液进行倒卖之类的。
第三厂区的工人里，其实有超过一半的人来自第四区，月休一天，每天工作十七个小时。他们要看着的就是这部分人。
徐志说到这里，表情非常不屑和鄙夷：“这些人手脚最脏了，就算是一条营养液也要想办法往兜里藏，你们都记住了，这种人抓住之后，要立马领到我这里来。”
说到这里，徐志露出兴奋的表情：“我要狠狠惩罚他们。”
章言接了一句：“怎么惩罚啊？我来之前，听说你们这里可以把人吊起来随便打，不会是真的吧？这里的盘古不管这些事吗？”
徐志被冒犯似的皱起眉：“你叫章言是吧，别以为你以前是一等公民，就可以跟我叫板了，在这里，你就是个三等人，说话给我客气点。”
章言挑眉笑了一下：“我只是好奇，盘古系统是最严苛的系统，它不允许违反规则。”
徐志脸色更加难看，赵钱这时出面道：“我们第三营养液厂比较特别，小厂长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可以在厂里的部分区域关闭盘古系统。”
江寂问道：“小厂长是特等公民吗？”
他刚说话，章言的视线就落向了江寂，似乎对江寂非常感兴趣，在江寂看向他的时候，他又挑了一下眉。
江寂面无表情地把视线转开。
徐志不屑地笑了一声，赵钱急忙说：“我们别在这儿说了，队长，您是不是该新人们去厂里转转了？”
徐志不知道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扫过江寂和苏大头，他摇摇摆摆地往外走，语气拖拉慵懒：“跟我出来吧，我带你们在厂里转转。”
第三营养液厂面积很大，分了ABCD四个区，其中BCD三个是生厂区，A区是原材料处理区。去往四个区域的路上，赵钱补充说明了一下他们的日常巡逻范围。
不仅是第三营养液厂，还有后面的阳光面包厂和隶属于神农白氏的消炎药厂。
不过这几个厂的员工基本都是第三厂区本地居民，或者是从第一区招过来底层三等公民，所以他们只需要按时过去转一圈，如果碰见打架的，拉开就行了。
尤其是消炎药厂，这个厂比较特别，而且不受盘古系统监管，是由神农系统代管的。
所以他们进去之后，要额外注意自己举止，不要去禁止出入的区域。非必要情况，也不要跟消炎药厂的员工接触，最好不要对话。违规的话，会被总厂长私下处罚。
另外，面包厂和消炎药厂的产品都不供应给第四区，但他们作为内部员工，有钱的话，可以通过队长徐志，走内部渠道小量购买面包。
至于消炎药，那是严格管控的东西，他们保安队私下里碰一下，都会被扣钱。
几人说话间，来到了一条看着有些脏兮的灰白色走廊，江寂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面竟然挂着几缕蛛网和灰尘块。
走廊两端各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江寂额外看了一眼。
推开一道门，就是生产D区，规模很大，一共十条流水线，每条一个巨大的漏洞状容器，里面装着成品营养液，灌装好后成条的营养液会被传送带运走，再由工人手动装箱。
一个生产区一百人左右。
看着很正常，跟现代世界的工厂没什么区别。
“很干净吧？”徐志带着他们，到D区里转了圈，“其他两个生产区都差不多，不一样的是原料区。”
他又露出了那种不怀好意的笑：“你叫江寂是吧，你叫苏大头对吧，你们都是第四区的人吧？那你们应该没少喝这个厂生产的出营养液，你们喝着感觉怎么样啊？”
苏大头捧场说：“不错啊，有营养还方便简单，我平时靠它续命呢。”
徐志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江寂。
江寂道：“很难喝。”
徐志脸色有些不好看：“那你也没少喝吧？你们在第四区，能天天喝到这个就不错了。”
江寂像是苏大头一样捧场：“对，你说得对。”
徐志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带着人往A区走。
“来吧，给你们见识一下原料区。”他拉起嘴角，“保证吓你们一大跳。”
原料区跟另外三个区不一样，它不是开放的，而是封闭在处理区里，由机器操作，进出都需要输入密码并验证指纹。
徐志打开封闭金属门，门锁刚响，一股有些明显的臭味顿时从门缝里溢出来，味道很像是发酵的泔水，还混合了一点别的，腐烂的味道。
章言嫌弃地捂着鼻子，他站的位置刚好跟江寂挨着，于是他一弯腰，凑到江寂耳边小声说：“我知道原料是什么，劝你别去看。”
江寂忍耐着没往旁边移开，这个人来自第一区，江寂想通过他了解更多关于第一区的信息，所以有意跟他建立良好的同事关系。
他配合地问了一句：“原料是什么？”
“说什么悄悄话呢！”徐志生气大喊，他指着江寂和苏大头，“你俩，第四区来的，都给我过来，我可是好心带你们长见识的，别不识好歹。”
苏大头赶紧上前：“来了哥。”
江寂也只得跟上去，章言被留在后面，他盯着江寂的背影，舔了下唇。
章言和赵钱被留在了外面。
赵钱心细有眼色，他拍了一下章言的肩：“那个叫江寂的长得不错吧？我看他身材也挺好，修长匀称，腿也长。”
章言甩开赵钱的肩膀，混不吝地笑了下：“怎么，大叔你也看上他了吗？”
赵钱笑了一下：“我可不好这口，不过这个江寂，是小厂长喜欢的类型。你既然从第一区来，那你应该知道小厂长有个很厉害的爹吧？”
章言无所谓道：“知道啊，能跟神农白氏牵上线，哪能是普通公民啊，我还听说消炎药厂里藏着个秘密呢。”
赵钱诧异地看了眼章言，但他并不想惹麻烦，这是他能在第三区混了五年还平安无事的生存之道，他装傻说：“什么秘密啊，我怎么不知道。”
章言笑道：“赵哥谦虚了。”
**
进入原料处理区后，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巨池状的原料处理区，很深，打眼看去瞧不见里面的东西，只能听见机器震动的嗡嗡声。
另一条则是镂空的金属楼梯，连接着一个类似小型观光台一样的金属平台。
徐志就带着江寂和苏大头走上了楼梯，他有意让两人走在前面。
江寂其实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原料会是什么，不过他内心非常平静，毕竟世间万物归根到底，都是普通的物质元素。
苏大头走在最前面，越往上，他遮掩在刘海里的眼睛撑得越大。
因为装满原料处理的池子的，是黄黄绿绿的腐烂食物残渣，以及还活着的，满池子乱爬的黑色蟑螂与白色的，在垃圾与蟑螂里密密麻麻翻滚的蛆虫。
冲天的臭味迎面扑来。
苏大头当场干呕着吐了出来。
徐志等的就是这一幕，他扶着栏杆哈哈大笑：“你们吃的垃圾营养液怎么样啊？是香的还是臭的啊？”
回答徐志的是苏大头的剧烈呕吐声。
徐志喊着说：“别吐地上，吐池子里。”
说完，他这时才注意到旁边那个背影平静笔直的江寂。
江寂只是垂眼看着，没任何反应。
徐志顿时大为不满，指着江寂说：“你这是什么反应？吃这些垃圾长大，你都不觉得恶心吗？”
江寂看了眼愤怒到脸色发红的徐志，决定配合一下这个恶劣到堪称恶毒的队长。
他对着徐志的脸：“呕。”
徐志：“？”
徐志感觉自己被下等公民江寂侮辱了，他蹬蹬踩着金属楼梯，伸手就要抓江寂的衣领。
江寂判断了一下他和自己，以及身后原料处理池的位置，然后退了一步，后腰靠上观光台栏杆。
下一秒，徐志恶狠狠地揪住了江寂的衣领，他体重，肚子还异常大，直接撞上了江寂的身体，推得江寂往后一退。
“你他……”
没等他话说完，他忽然感觉江寂的身体柔软而无力的在往后倒，接着竟是直接坠向了下方的原料池，而抓着江寂衣领的他，同样被带了下去。
直直地落向满池的垃圾、蟑螂以及蛆虫。
徐志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而江寂在下坠的下一刻，单手抓住栏杆，垂挂在观光台上。他垂下眼，平静地看着徐志肥胖的身体在瞬间被黄色的垃圾和虫子淹没。
第63章
徐志在垃圾堆里疯狂挣扎尖叫,那巨池里装着几十吨的腐烂垃圾，里面还混杂着成千上万的蟑螂和密密麻麻的蛆，这些东西本就在四处乱动，碰见活物,立马包涌过去。
徐志没尖叫几声就被无数垃圾彻底吞没。
江寂正低头看着,手臂忽然被苏大头拉住，他用力把江寂拽了上去。江寂意外发现这家伙的手挺小,指骨也细细的。
因为有人类掉了下去,盘古系统检测到异常，运作中的处理池停下，并智能调动一旁的巨型多功能机械臂,伸进处理池里，精准地把徐志挖了出来。
徐志满身脏污地跪在地上,他先咳了几声，接着就剧烈地呕吐起来。
苏大头看了眼，很小声地学着徐志刚刚的话：“别吐外面,吐池子里啊队长。”
他说得小声,但还是被徐志听见了声音。
徐志猛地抬起头：“妈的你在说什么？”
苏大头连忙说：“我在担心您现在的状况,哎呀志哥,你是不是需要洗个澡啊？”
徐志狠狠剜了眼苏大头，随即就怨恨地盯向了江寂,几条白色的蛆虫在他脸上爬过,被他狠狠地拍下来：“你这个第四区来的垃圾三等人，你敢坑我？你知道犯了多大的罪吗？我可是二等公民！”
江寂站在观光台上,他下敛眼,无辜地看着徐志，刚要说话,忽然听见盘古系统的声音，通过墙壁上的隐形扩音器发出。
“根据盘古系统的监控监测，二等公民徐志，你是在主动袭击三等公民江寂时，不慎意外跌落。按照联邦汉谟拉卡法，如果二等公民带有恶意攻击低等级公民，需要给予低等公民一定金钱补偿。”
徐志怒道：“你是瞎的吗？明明是他故意摔下去，还把我也推下去了！”
盘古系统的声音机械冰冷，完全不带任何情绪波动：“根据监控视频事实，‘推’这一动作并不成立。二等公民徐志，若你对盘古系统的判定存有异议，系统将为你联系联邦警署。请问你需要联邦警署前来处理吗？”
徐志整个人被盘古这个人工智障气到失语，他转头朝着门口看戏的赵钱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江寂给我抓过来，不，给我推下去！”
不等赵钱有所动作，盘古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三等公民赵钱，盘古系统提醒你，恶意攻击同等级公民，严重违反联邦汉谟拉卡法，若你执意完成这一恶意事实，你将被处以罚款和七日拘禁。”
江寂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为什么章言说盘古是联邦最严苛的系统了。这系统是真的一点也不智能，完全按照规则与联邦法律办事。
也难怪盘古系统在联邦三大系统里排到最后。
这种不懂“变通”的系统，必定让联邦政府和权贵人士在一些场合里倍感头疼。这样看来，盘古系统会在部分区域里被关闭，也很合理了。
最后徐志只能在原地无能狂怒，他虽然是二等公民，从等级上压制在场所有人，但他又是唯一一个没有超能力的人。
在公民等级无法发挥优势的时候，他就只剩下嗓门可以喊一喊了。
赵钱好一通安抚，总算是把徐志带离了处理区。
他一走，苏大头就憋不住了，冲着江寂使劲竖大拇指：“牛还是你牛啊哥，这叫什么，叫咬人的狗不叫。”
江寂：“……你这是在夸我吗？”
苏大头嘿嘿笑了几声，又看向墙壁上方的监控眼：“没想到盘古系统还挺讲道理的，看来联邦第一区果然跟第四区不同嘛，是个很有规矩的地方。”
“那你可就错了。”章言双手插兜，痞里痞气地走进来，“统治第一区的是夸父系统，盘古在第一区只管交通和监控，第四区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
江寂听着他们的对话，垂下视线，看向恶心的处理池。
第四区是垃圾都不如的地方，真是体现在联邦的方方面面。
“江寂。”章言忽然开口，他走到观光台下方，仰着头看向江寂，一副看戏的表情，“现在你得罪了你的上司，并且他还是一个二等公民，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江寂表情认真地给了个敷衍的回答：“可能会挨顿打吧。”
章言被江寂天真的话逗笑：“在你们第四区，是不是没有穿小鞋这种说法？”
江寂：“……”
他不想回答。
苏大头接话问：“啥是穿小鞋啊？”
**
徐志和赵钱都走了，剩下江寂几个什么也不懂的新人，他们只能自己在厂区里乱转。盘古系统并不负责新人引导，它只在有人违规的时候出现。
几人稀里糊涂转到了第三营养液厂的食堂，中午十二点，也是员工就餐的时间。
刚被巨大的垃圾处理池恶心了一通，三人毫无胃口，就站在旁边看。
穿着脏旧员工制服的员工们很有秩序地分组进入食堂，排队打饭就坐用餐，全程没人讲话，偌大的食堂里，只有餐盘碰撞的声音。
比监狱还压抑。
江寂看了一眼他们的食物，主食是一种白色的糊糊，然后配有少量枯黄的蔬菜和粉红色糊糊。
苏大头看得很嫌弃，表示这跟他们在第四区吃快餐没什么区别。
三人正看着，赵钱终于找过来了，他表情复杂地看了眼江寂，随后才说：“这边是员工吃饭的地方，我们打饭的地方在食堂里面，跟他们不一样，不过估计你们这会都没胃口，先跟我去领制服吧。”
他带着几人，再次回到工厂侧边的办公小楼。
保安休息室在一楼，隔壁就是杂物间。
赵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翻出两套带着汗臭的衣服，随手扔给苏大头和章言。
江寂一看就知道，他的小鞋来了。
“员工宿舍在顶楼。”赵钱说，“苏大头，章言，你俩上去换衣服吧，江寂你跟我走，你的制服在队长那儿，他要你自己去取。”
苏大头喊道：“这儿不是还有吗？”
他想去杂物堆里翻另一套衣服，被赵钱阻止了。
赵钱真心实意道：“我们都是第四区来的，说实话，我心里其实是向着你们的。所以，江寂，我给你个建议，好好去给徐志认个错，至少大家还能安稳几天，不然我们四个人，全都会不好过。”
江寂没立马回应，他在回忆办公小楼的构造。
小楼一共四层，没有电梯，徐志的办公室在三楼，他体型肥胖，所以偶尔脚滑一下，然后滚下楼梯，把自己摔死也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江寂说：“好，我去认错。”
赵钱一幅孺子可教的表情。
苏大头犹豫地看了看江寂，最后沉默了下去。
江寂跟着赵钱离开，经过章言的时候，被章言用长腿拦住，他笑嘻嘻地看着江寂：“我有办法帮你解决危机，只要你跟我睡一觉。”
江寂看了看章言的脸：“不用了，你太丑了，我看不惯。”
章言：“？”
江寂跨过章言的腿，跟着赵钱离开了。
章言看着江寂的背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怀疑地问苏大头：“我长得丑吗？”
苏大头安慰道：“应该是江寂要求比较高。”
章言：“……我这是原生脸，你知道原生脸是什么意思吗？没整形过的脸，我这颜值随便走在第一区的哪条路上都得被人叫一声帅哥。”
苏大头挠了挠头，说道：“第一区帅哥应该很多吧。”
章言：“……”
**
赵钱并没有直接把江寂带到三楼，而是把他带到了二楼的走廊尽头，然后停了下来，先告诉江寂，这个地方是盘古系统的监控和监听盲区。
这边的视野很不错，能清楚眺望到过渡区，以及第三区围墙上的两道门。
赵钱从兜里摸出半包烟，他只抽一支，珍惜地抽了一口，才对着江寂说：“你是我见过的，搞事最快也最大的新人，我在这儿五年了，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刺头，不声不响地搞大事。”
江寂道：“队长摔下去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赵钱哼笑道：“徐志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他在几个厂区都不受待见，这里没一个人看得惯他，但他做保安队长三年了，你觉得他靠的是什么？”
江寂有些意外赵钱的好心程度，同时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套取信息的好机会。
思考片刻，江寂问道：“队长的父亲，比小厂长的父亲更厉害吗？”
赵钱诧异地看了眼江寂：“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难怪你这么有姿色，还能活着从废土区里回来，要是你觉醒的是特殊一点的超能力，你今后必定前途无量，可惜……”
他抽了几口烟，像是在思考要透露到什么地步。
片刻，赵钱说：“队长跟小厂长是一个父亲，但区别是小厂长是双系超能力者，他完美遗传了总厂长的两个超能力，一个是言灵，一个是隐身。”
隐身是特殊系超能力，言灵比它等级更高，它是稀有类超能力，可以通过语言强制命令人做出某些动作。
这两个超能力不仅本身就很厉害，还能彼此完美配合，效果堪比一加一等于三。能同时觉醒这两个超能力，就算是个无身份者，也能当场提升成二等公民。
“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江寂。”赵钱道，“苏大头那种人油滑靠不住，章言第一区来的，心高气傲，这种人是最麻烦的，以后不仅自己可能会捅娄子，还会连累无辜人。三个新人里，只有你看着像靠得住的。”
一支烟很快抽完，赵钱摁熄烟头，拍了一下江寂的肩：“可惜啊可惜。”
江寂从赵钱话里听出了悲观的遗憾，仿佛他已经看到了江寂注定凄惨的结局。所以才会发出这些感叹，并且大方地透露给江寂如此多的信息。
因为他已经在心里认定，江寂活不了多久了。
江寂趁机问道：“总厂长到底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赵钱简短而精炼道：“有机会升到S级的超能力者。”
那说明他现在已经是A级，并且可能已经升到了A级中间的超能力者，这种人的天赋和潜力都比普通超能力者高出数百倍。
江寂追上赵钱，问道：“总厂长这么厉害，为什么会留在这种小地方？”
赵钱只是感叹：“你真是个敏锐的聪明人啊……”
他并没再透露给江寂任何信息。
两人很快爬完楼梯，来到三楼的队长办公室。
门是开着的，赵钱走到门口，身形顿了一下，很快他扬起笑脸，热情而恭敬：“小厂长，您也在呢？”
屋子里传来懒散又傲慢的声音：“那个江寂呢，带来了没有？”
赵钱连忙说：“带来了，这就让他进来。”
说完，他回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江寂：“快进去吧，队长和小厂长都在等着见你。”
江寂走了进去。
换了身衣服的徐志这次没坐在沙发上了，他脸色无比难看地站在一边。江寂进去后，他怨恨地死死盯着江寂。
沙发上坐着个年轻男人，染了头红发，颜值还不错，就是鼻梁高得过头，看着不太自然。他大大咧咧靠在沙发里，高高架着腿，穿了一双黑色的马丁靴。
而他身旁，则站了一个肌肉鼓胀的壮汉。
瞧见江寂时，那个年轻人眼睛一亮，咧开了笑容：“你本人比监控视频更好看啊。”
江寂一眼就看出了小厂长的心思，于是他社恐似的低垂下眼，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小厂长好。”
徐崖笑了几声：“你性格挺羞涩啊。”
江寂没接这句话，就像是徐崖说的那样，性格内敛到沉默寡言。
徐崖盯着江寂的脸看了两秒，接着目光慢慢下移，盯住江寂藏在宽松T恤里的腰。他反复看过江寂跟徐志从观光台上栽倒的监控视频。
哪怕是隔着视频，也能看出来江寂的腰非常软，细细薄薄的，掐起来的触感一定非常好。
徐崖手痒似的搓了搓指头。
厂里环境封闭，每天都过得非常无聊，他已经很久没碰见这么对他口味的人了。上次还是一年前，那时他着急，结果没玩几天人就没了。
这次……
他盯着江寂的脸，笑容咧得更大。
这次他一定要慢慢玩。
欣赏完江寂的脸，徐崖扭头对着徐志说：“你今天不是摔进垃圾堆了吗？我给你放个假，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不用来上班了。”
徐志顿时愤怒地瞪大了眼睛，他张开嘴，当即就要发飙。
徐崖侧眸睨着他，嘴唇一开一合：“闭嘴！”
无形的超能力骤然发挥威力，徐志张开的嘴巴重重合上，牙齿甚至磕出脆响。
“让你滚你就给我滚，别逼我动手。”徐崖嫌弃地瞥着徐志，“臭死了。”
徐志屈辱地涨红了脸。
赵钱忙说：“队长，我开车送您回去休息吧？”
他轻推着徐志的后背，好不容易把人带出了办公室。
碍眼的人走了，徐崖心情大好，他站起身，走到江寂身边，伸手想揽江寂的肩，被江寂避开了。
徐崖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是吧，没关系，我很有耐心的。”
江寂低头说：“小厂长还有什么事吗？我还得去换制服。”
徐崖道：“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新人。”
江寂“内敛”地不接话。
徐崖瞧着江寂修长白皙的侧颈，手指头又痒了，真想掐上去试试感觉。
“以后再碰见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徐崖道，“我都帮你解决。”
江寂道：“谢谢。”
反应有点冷淡，这让徐崖心生不满，但看着江寂的脸，他又觉得这点小小的不悦完全可以忍耐。
“行了，去忙吧。”
“好的。”江寂应完话，转身就走了。
徐崖目送着江寂离开的背影，尤其是江寂的腰，他盯了好几眼。
等人走远，徐崖倒坐在沙发上，架起腿，心情愉悦地晃着脚尖，他兴致勃勃地问壮汉：“你说这次怎么玩比较好？用药不行，像是玩尸体，没感觉……关起来玩强制怎么样？”
“看他很冷淡的样子，被强迫时的反应一定特别美妙……但容易玩坏，而且第四区的人都贱得很，没几下就屈服了，没意思。”
徐崖陷入苦恼：“到底要怎么玩呢？”
壮汉沉默不语。
徐崖不爽道：“我在跟你说话！”
壮汉这时才说：“联邦政府最近正在彻查入侵玩家的事，明天监察队就会抵达第三区，我们得在这之前整理出怀疑名单，而且明天是第一批货的收货日，总厂长离开前特地嘱咐您，要好好出这批货。”
徐崖烦躁道：“晚一天收货不就行了吗？晚一天又不会死。”
壮汉一板一眼道：“交货日期是早就说好的，神农白氏不会等您，再过两天，第二批货也……”
“够了。”徐崖烦得要命，“你这么听神农白氏的话，我看你适合去当白氏那群女人的狗。”
壮汉道：“我只是按总厂长的吩咐办事，他很看重您，希望您成为他的接班人，等总厂长顺利升到S级，他所有的资源，都将是您的，包括黑石。”
黑石两个字让徐崖安静了下来。
壮汉趁机说：“我会吩咐下面的人，给江寂一点额外的优待，并告诉他这都是您的意思。第四区的人没见过世面，相信他一定会对您感恩戴德，到时您想做什么都行。”
徐崖眼睛亮了起来：“先软化他，再践踏他，你是这个意思吧？早说不就行了吗？这的确是个新玩法。”
壮汉看了眼许崖，眼里的鄙夷一闪而过。但他没再多说。
徐崖站了起来，勉为其难道：“行吧，那现在就去消炎药厂里看看货吧。”
第64章
第三营养液厂有两个宿舍区,员工们的宿舍在地下，被称之为棺材房，而保安以及工厂管理人员，则全住在小楼第四层高级宿舍。
说是宿舍区,其实就是一间没有任何隔断的大屋子,然后在屋子里摆了三排白色的胶囊仓，整整齐齐得像是三排白色棺材。
工厂两组保安,分别住左右两侧靠墙的几台胶囊仓。
江寂他们组靠左侧,队长徐志不住这种宿舍，所以靠近门的那一台空置，江寂来得最晚,他住靠门的第二台。
胶囊仓内部面积很小，一米宽两米长,墙壁一侧有一排按钮，另一侧有一面黑色的屏幕，但全都失效了。
这应该是工厂从哪儿收的破烂胶囊仓,目的就是当床给第三区的人睡。
江寂在尝试着触碰按钮的时候,发现下面有四个黑色小字“未来韩氏”。
“按也没用。”章言就住江寂隔壁的胶囊仓,他拉开门,长腿无处安放似的垂着在地上，“这些胶囊仓只能连接第一区的网络,用的是夸父系统,在第一区之外的地方，就是张没用的破床。”
江寂问道：“那夸父系统是属于未来韩氏的吗？”
章言靠着舱门,懒散道：“据网上资料说,夸父系统是联邦政府和四大财阀联手创造出来的顶尖人工智能。”
他嫌弃地撇嘴。
“不过我觉得夸父系统非常智障，甚至还没有盘古系统的一半智能。”
江寂点了点头,他目前只接触过盘古系统，还不知道夸父和神农系统到底什么样子。
“你怎么样啊？”章言抱着胳膊问江寂，“真的去给那个死胖子道歉了？”
江寂实话道：“没有，他被小厂长强制放假了。”
章言挑起眉，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寂：“看来你跟小厂长聊得不错啊。”
江寂睨了眼章言，不想搭理他这句话。
章言整个人歪在舱门上，姿态非常懒散，他个子高且身形修长结实，肩骨宽阔，光看身材就很养眼。于是江寂忽然想起了谢惊尘。
那家伙也总这样懒懒散散的，而且肩膀也宽，皮肤还白。
章言这时忽然问了句：“他长得好看吗？”
江寂正陷在有关谢惊尘外貌身材的回忆里，脑子一抽，他下意识回了句：“好看。”
说完江寂才反应过来，章言问的是小厂长长得好看吗。
于是江寂镇定地补上了后两个字：“个屁。”
章言笑了一下，他靠舱门：“你刚刚想的不是厂长吧？江寂，你是不是有恋人了？”
江寂想着留在第四区的陆铭初，说道：“不，但我有个情人。”
章言吃惊地挑眉：“哇哦，玩得挺开啊。”
江寂：“。”
**
保安制服是上一批保安穿过，并且完全没有清洗的旧衣服。好在宿舍有洗烘一体机，极速模式只要五分钟就能搞定。
整个宿舍类似现代的超大大通铺，几十个人睡一个屋，用一个公共卫生间。
工厂二十四小时不停工，所以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宿舍里都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在休息，不会造成卫生间拥堵。
等制服洗出来，几人各自换上。
穿上制服后，江寂才发现这衣服的布料是可以手动变形的，根据自己的身高，能进行拉长或缩短。
苏大头也是第一次见，很新奇地不停感叹。
章言倒是很安静地在看通讯器。
江寂很想现在就问他关于“玩家入侵”的事情，但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江寂不能对“玩家”这两个字表现得太过在意了。
下午一点过，赵钱终于再次出现，带着几个新人，先巡逻了一遍第三营养液厂，接着就去了位于后方的面包厂。
第三营养液厂，面包厂以及消炎药厂，这三个厂呈直线排列，彼此间并不连通，隔着马路和围墙。保安队每次进出都需要刷通讯器并且进行人脸识别。
面包厂看着比第三营养液厂干净多了，员工数量也更多，流水线上不仅有分装面包的工人，还有专门检测每个面包外观的工人。
外观漂亮完美的产品，会直接售卖到第一区，稍有瑕疵的则卖给第三区中心街的超市，最差的残次品则是直接卖给第四区。
赵钱说到这里，不由冷笑：“卖给第一区的面包是六块一个，卖给第三区瑕疵品是七块，但你们知道卖给第四区的残次品多少钱一个吗？”
苏大头第一个接话：“一百，我见过。”
赵钱道：“实际上是六十，翻了十倍，然后卖的还是最差的淘汰品，因为在联邦政府和财阀们看来，第四区的人没资格吃这些用天然面粉和糖做出来的面包。在他们的眼里，垃圾就只配吃垃圾。”
苏大头趴在玻璃上，直勾勾地盯着下方那些蓬松的面包：“幸好我们已经离开第四区了，不然我今天也在吃垃圾……现在我好想试一下面包什么味道，我还没吃午饭呢。”
赵钱道：“那得等徐志回来后了，面包厂里的管理层仇恨第四区，他们平时连正眼都不会给我们的。走吧，巡逻一圈我带你们去消炎药厂，那边注意事项很多，比如……”
话没说完，一个穿着白衬衣，抱着纸箱的中年男人迎面走过来。
赵钱笑道：“林副主管，下午好。”
林副主管绷着脸点了点头，他视线在几个保安里转了一圈，最后不确定地盯住江寂：“你是江寂？”
江寂道：“有事吗？”
林副主管直接把纸箱塞进江寂怀里，里面装了半箱果酱面包。
“小厂长吩咐我给你的，”他绷着脸，努力不露出嫌恶的表情，“见面礼。”
江寂垂眼盯着面包，他像是被吓到了，手臂用力一抖，打翻纸箱，包装好的面包哗啦啦落了满地。江寂惊吓似的往后一退：“我不要。”
林副主管皱起眉，表情处于发飙与勉强忍耐之间，赵钱见状，立马挤过来：“谢谢林副主管，麻烦您跑这一趟了，剩下事交给我吧，我会把这里清理干净的。”
林副主管得到解脱，当即就走了。
苏大头蹲下身，连忙捡起两个面包，仰着头说：“江寂你不要给我吧，我可以帮你吃。”
江寂垂眼看着他，眸光很平静，也很明亮：“你要是吃得下去，那你就吃吧。”
苏大头一愣，忽然盯着江寂不说话了。
赵钱也诧异地看向江寂。
江寂偏过头，露出抗拒的表情：“我才不要收小厂长的东西。”
赵钱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在生气我们被歧视的事呢……给你了你就收着吧，你不要可以卖掉，都是好东西呢，这一箱至少几百，顶你一个月工资了。”
江寂道：“那我卖给你，只要五百。”
赵钱：“……草，你是会做生意的。”
他把纸箱子端起来，翻数着面包数量：“你要是不介意，我帮你卖，到时抽你两成，公道吧。”
江寂：“一成。”
赵钱道：“行，给你面子，下次还找我啊。”
章言从箱子里拿走了一个面包，看了眼又扔了回去：“这种面包，在第一区是供应给地下城的，这果酱一看就是科技合成品。”
地下城三个字让江寂想起了废土区里见过的地下基地，他直觉两者应该是一样的人工建筑，但最后都走向了不同的结局。
从面包厂出来，几人直接去了消炎药厂。
越往里的厂房外壳越干净，实际上的外表构造也跟外层厂区不太一样，它们顶部有一个巨大的平台，运输飞车直接在上面完成起落运输。
消炎药厂内部与前面两个厂完全不同，它的墙壁和地板都是干净的纯白色，每个车间都用玻璃墙进行隔离。
保安队在走廊上巡逻，只有当里面的员工发生意外，他们才能进入。
除此之外，走廊上的所有门全部禁止打开，连楼梯通道都不准进入，只能通过指定电梯去往二楼，然后在过道里进行简单巡逻。
路上如果碰见消炎药厂员工，不得交谈，哪怕对方主动跟保安队说话。
他们保安队明面上的巡逻任务是处理员工打架和防止外人入侵，但实际上的任务是处理猝死或意外死亡员工的尸体，或者将部分受伤员工送往第三区中心街，交给华佗系统处理。
江寂疑惑道：“这里不就是华佗系统的管理范围吗？”
赵钱哼笑了一声，又出现了那种卖弄的表情：“这就不知道了吧，华佗系统其实不是单纯的系统，确切的说，它是一座带系统的医院。”
这个医院里没有医生和护士，只有医疗器械、药品、大量智能机器设备，以及最重要的，能处理任何人类病症的华佗系统。
所以在这个赛博世界里，不仅没有医生护士之类的职业，连医学知识都全部掌控在极少数财阀手里，垄断到了极致。
说话间，赵钱带着众人走到一座透明的电梯前，拐角过去的另一边，还有一座金属电梯。
赵钱指着那座电梯说：“那里也是禁地，我们不仅不能使用那台电梯，也不准出现在那座电梯附近。这个消炎药厂是神农白氏的地方，在这里，你们最好连好奇心都不要有，因为你不知道华佗系统有没有在监控你。”
赵钱额外地看了一眼正在打量电梯及其周围环境的江寂。
“华佗系统可不像盘古系统，会提醒你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它只会记住你，然后把你的信息公开给药厂管理层。”
从二楼走廊的透明墙壁往下，能清楚看到整个生产车间。
穿着白色隔离服的工人站在流水线旁，机械而快速的分拣药品，几个身穿只戴着口罩的监工在流水线之间来来回回的踱步。
赵钱带着江寂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细细碎碎地讲注意事项，以及如果碰见意外的处理方式。
快要走转完整条走廊的时候，他们意外看见前面站了两个人。
一个穿着显眼黑色工作服的男人，以及一个穿白色隔离服，戴着口罩的女监工，两人正在说话。气氛并不好，因为女监工的头一直低着，像是在挨训。
听见有人走近，男人和女人同时回头看来。
江寂目光在落在女监工脸上时愣了一下，是简琇。
第65章
白天组的保安工作很清闲和无聊,就是在三个厂之间来回转，直到下午六点下班。
次日早上六点上班，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每十天休息一次,这一天可以去选择去第三区中心□□放松,也可以申请返回第四区。
下班后，赵钱带着几个新人去食堂,晚餐是米饭,发黄的蔬菜，以及一个很小的鸡腿，味道寡淡,但至少不是成分不明的奇怪糊糊。
江寂吃光了晚饭。
离开食堂时，他们碰见了晚上组的保安,也是只有四个人。赵钱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想介绍一下江寂他们几个新人，但这几人瞥了眼就走了,态度很高傲。
等出了食堂,赵钱才说起这几人的信息。其中有两个人是第四区来的,另外两个人是第三区本地人后代,非超能力者。
晚上组其实有六个人，有队长和副队长,由小厂长和小厂长的助理,也就是那个壮汉兼任，他俩的上班时间不固定,因为小厂长很忙。
回到宿舍,江寂洗了个澡就坐在胶囊仓里研究通讯器。
之前因为贫穷，所有收费的应用江寂全都没有开通。他翻了一遍通讯器,又打开应用推荐，通讯器系统会根据公民等级进行推荐。
江寂翻了会，付费下载了一个直播软件。
根据他目前搜集到的信息，在第一区也有大量三等公民，江寂想找一个户外类型的直播，看看第一区长什么样子，但并没有找到，甚至连户外直播这个类型都没有。
各种擦边或者血腥暴力之类的直播倒是很多。
江寂订阅了几个看了会，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关掉直播。想找一个类似哔哩哔的综合视频网站，然后购买大量格斗打架之类的视频。
既然进了联邦政府系统，那他的身手早晚会暴露，江寂得提前给自己找一个勉强解释得过去的理由。
比如“看视频学习”、“天赋异禀”之类的。
可惜还是没有。
最后他还是转回了直播，订阅了几个擂台类型的暴力直播，然后一边无聊地看着，一边给陆铭初发消息，问他今天有没有想他。
晚上十一点，江寂听见了从楼下传来的隐约说话声，他问道：“外面这事在干嘛？”
赵钱正在修他的破烂的游戏脑机，闻言顿了一下，说：“娱乐活动。”
他放下游戏脑机：“走吧，带你们去见识一下，第三区的夜间娱乐。”
苏大头这会已经睡死了，赵钱一脚把他踹醒，然后带着三个人，去了二楼走廊尽头的盘古监控盲区。
从这里往下，能非常清楚地看见工厂前院和过渡带。
院子里高高的堆着几千箱等待运出工厂的营养液，这些箱子被贴墙放置，累得最高的地方，甚至高出围墙，人在外面，一伸手就能拿走。
而那面围墙正对着金属网上的门形缺口。
两个夜间组的保安正在穿过过渡区，走向围墙入口门，他们打开密封金属门，只留下那扇稀疏的栅栏门。
晚上看第三区，反而更清楚了。因为所有厂区的灯都亮着，也是工厂送货的高峰期，在厂区里来往的运输飞车看得特别清晰，一批接着一批地飞向第二区第一区。
江寂往面包厂和消炎药厂那边看了眼，跟其他工厂差不多。
正好收回视线，江寂忽然瞥见了辆不太一样的运输车，外观并无不同，但车尾火焰稍微有些不一样，比其他的车要明亮一点，形状也更加规整。
是非常细微的差别。
“这叫钓鱼活动。”赵钱这时开口。
苏大头打了个哈欠：“钓什么鱼？”
赵钱：“你们自己看，应该很快就来了。”
开门的夜间组保安很快返回厂区，与另外两个人聚集后，四人就站在几千箱营养液里抽烟聊天。
几分钟后，江寂看见栅栏门后有一张人脸探了出来，他贴着栅栏，往里看了几秒，又缩走了。片刻，又出现了另一张人脸，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过渡带里空旷无人，但所有工厂里有明亮的灯光。这些光，会很清楚地勾出一些细节，比如高出围墙的货箱。
江寂道：“这是在钓第四区的人吗？”
赵钱摸出烟点上，他嗯了声。
苏大头不理解：“钓这些人干嘛？又不值钱。”
赵钱笑了声：“好玩啊，你不觉得厂里的生活很无聊吗？上班无聊，下班也无聊。”
正说着，有人从栅栏里挤了进来。
先是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连挤进来十几二十个瘦长的黑影。他们成群结队，速度很快地朝着第三区狂奔而来。
像群疯狂的亡命逃亡者。
这些人目标明确，直奔营养液厂。
很快，江寂就看见营养液厂的围墙上出现了一双黑手，他试图搬走冒出头的那箱营养液，但被下面守株待兔地保安拽了下去。
那人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大喊。
于是一群大概十几个人，直接翻过营养液厂的正门，散乱而疯狂地冲向几千箱营养液，不管不顾地抱起一箱就跑。
等在里面保安顿时发出兴奋地呼喊，抽出早已经藏好的棍子或者长刀，像是打游戏NPC一样，暴力随意地攻击这群盗贼。
场面顿时变得既混乱又热闹。
围墙上，同时出现了好几双手，拼命抠刨冒出墙头的箱子。
保安毕竟只有四个人，所以有人会被击倒，躺在地上翻滚哀嚎，也会有动作快的人，已经抱着营养液跑进了过渡区。
这些人会成为保安攻击的重点，好比是紧张刺激的追逐战，喊叫声，摔倒声，箱子破裂，营养液四散掉落的声音乱成一片。
一个动作快的第四区盗贼已经跑到了栅栏门前，他抱起箱子，用力往门上砸。
木箱应声破裂，营养液散了一地，于是江寂看见无数双黑手伸进来，拼命捡地上的营养液。
一个保安很快追过去，抡起长刀一通乱砍，边砍边发出兴奋的怪异叫声，与栅栏外的惨叫声，已经后面混乱的战斗声混成一片，交织成一副怪诞惨烈而又血腥的景象。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五六分钟。
进来了一群人，最后只跑出去了一半不到，剩下的人要么躺在地上翻滚，要么被保安驱赶到了过渡带的其他地方。
栅栏门前一共摔碎了两箱营养液，但留下了一地的鲜血和断指。
保安把栅栏门前的营养液踢开一些，随即便像是残暴的鬣狗一样，开始追逐被驱赶到过渡带其他地方的人。
这个过程的持续时间更长，但保安们更加兴奋，就像是最原始的野兽，用最暴力血腥的方式，追逐着四处逃窜的柔弱猎物。
这期间有人拖着受伤的身体，爬出了第三区，也有人胆大的人，冒险挤进来捡地上散落的营养液。
但他们如此拼命偷盗的，不过是一些从腐烂垃圾里加工出来的廉价科技垃圾。
赵钱又点了一支烟，说道：“这些人都知道进来会碰见什么，但他们还是会不要命地跳进来，因为一支营养液，能卖好几块钱呢。这样的东西，在第三区，狗都不吃。”
他笑了一下，玩笑似的说：“你们要是想买，员工价，十块钱一箱，一共三百条。”
有风迎面吹过来，江寂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忽然之间，他有点想吐。
苏大头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四区的人在联邦眼里，本就是垃圾都不如的东西。联邦能允许他们存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如毁灭算了。
江寂看着下方，开口道：“章言。”
章言看得挺来劲的，听见江寂的声音，他分出一点注意力，看向江寂。
走廊里的灯勾出了江寂的侧脸，他的鼻梁线条挺立而漂亮，神情既平静又冷淡，长长的眼睫低垂着，又在下一秒轻轻抬起，露出浅色的眼珠。
他问道：“第一区是什么样子的？”
章言对上江寂的眼睛，又很快移开。他认真想了会，给出诚实地回答：“好像比这里好，但实际上也差不多的地方。”
赵钱哼了声，说道：“这倒是实话。”
他指着隔壁的厂：“那就是第二营养液厂，产品供应一二三区，知道原料是什么吗？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粉末和不知道啥玩意的液体，混合的时候就跟搅拌毒液一样，然后往里加点水果味。”
接着赵钱抬高手臂，指向第三区深处的某个地方。
“第一营养液厂在很里面的地方，专供第一区的有钱人，听说原料全是正儿八经的食物，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有真正的肉。”
苏大头幽幽道：“这样的营养液，多少钱一支？”
赵钱沉默了几秒，他抽了口烟，然后说：“十块。”
苏大头：“草。”
片刻，苏大头又问：“第二营养液厂的卖几块？”
赵钱：“……三块。”
苏大头：“去他妈的营养液。”
江寂接了一句：“还有联邦政府。”
苏大头点头：“去他妈的联邦政府！”
下方的钓鱼娱乐终于进行到了尾声，金属隔离门被暂时关上，过渡带而工厂前院里稀稀落落躺了大概十来个人。
几个保安依次检查这些人的状况，把重伤的，或是已经死亡的拖到围墙前，再次打开隔离门，从栅栏里推出去。
他们留下了两个尚且能活蹦乱跳的人，拖着带回工厂。
不用问，江寂也能想象到这两个人被留下的作用，夜还很长，他们会是让夜间组保安渡过枯燥长夜的“玩具”。
赵钱道：“行了，看完了，回去睡觉吧。”
**
江寂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他被赵钱叫醒，一行人开始洗漱，准备上班。只有苏大头仍旧躺着，不参与洗漱活动。
昨晚就没洗澡，头发仍旧油油的，半夜还被赵钱骂脚臭，说他明晚再不洗脚，就给他腿砍了。
吃完早饭，就开始了枯燥的转圈巡逻。
工厂日常的确是非常无聊，江寂只是第二天上班，就已经开始深有体会了。
上午十点，正在面包厂闲逛的江寂几人，忽然收到了来自盘古的通知：“请夜间与日间保安组立即前往消炎药厂。”
没有说理由，也没说要干什么。
江寂问赵钱道：“是消炎药厂有人死了，需要我们去处理尸体吗？”
赵钱看着也很懵：“我也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通知……两个组都去了，怕是什么大事。”
苏大头兴奋道：“不会是有人打起来了吧？”
赵钱道：“谁敢在神农白氏的地盘里打架？损坏一台设备可是赔到死的。”
章言这时懒懒道：“我可能知道是要做什么。”
赵钱问道：“做什么？”
章言瞥了眼赵钱：“我干嘛要回答你？”
赵钱：“……江寂，你来问。”
江寂只得重复一遍废话：“做什么？”
章言看了看江寂，伸手想揽江寂的肩，被江寂抓住手腕推开，章言不满：“我要透露你秘密，你还不给我面子。”
江寂道：“这不是秘密，因为就算你不说，马上我们也会知道。”
章言无趣地撇嘴，把手插进兜里，拖着调子说：“你们知道玩家入侵的事吗？我来第三区之前，联邦政府就在排查第一区和第二区的玩家，现在应该轮到第三区了。”
苏大头懵逼地问：“啥是玩家入侵啊？之前赵哥也说过一次，那时候我就没听懂。”
江寂反应很快，跟着问了一句：“玩家是什么意思，玩游戏的人吗？”
章言道：“你可以理解成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者。”
苏大头道：“啥啊，到底是啥啊？”
盘古系统这时再次用隐藏广播出声：“请日间保安组立即前往消炎药厂，不要在原地拖延，有人正在等你们。”
几人在催促里去往消炎药厂。
进入后，他们碰见一个穿黑色工厂服的主管，那人冷眉冷眼道：“跟我来。”
江寂他们直接被带到消炎药厂三楼的某间办公室，门开着，外面漂浮着一颗篮球大小的金属球，正面有三个红色电子眼。
金属球转了半圈，三枚电子眼依次扫向保安组四人，最后停在江寂身上。
“三等公民江寂，请你进入办公室。”
江寂愣了愣，他无措又茫然地看了看身旁同事，随后才往前走了一步，回答：“好的。”
金属球跟在江寂后面，一起进入了办公室，带路的主管则关上了办公室门。
江寂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得整整齐齐，穿着黑色的制服，表情严肃，目光锐利。
她直直地盯着江寂。
江寂脚步一顿，停在门前半米远的地方。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是个超能力者。
“江寂。”女人先开口，她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只有冰冷的审视，“你是力量系超能力者，对吗？”
江寂看了一眼女人，停顿片刻，才回答：“是的，请问您这是……”
“你没资格问我问题。”女人打断江寂，“在这里，你只能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试图撒谎。”
她说完，金属球同时飞到江寂面前，三枚电子眼发射出红色光柱，扫描着江寂的全身，接着，金属球发出声音：“测谎功能已开启，当前目标血压正常，心跳正常，呼吸正常。”
江寂奇怪又抗拒地看了一眼金属球，他嘴唇动了一下，像是要问问题，但最后忍住了。
女人盯着江寂，继续问道：“你是在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五，觉醒的超能力，对吗？”
江寂回忆片刻，说道：“我不记得了，在第四区，没人关心今天几月几号。”
女人先看了一眼金属球。
金属球发出声音：“正常。”
女人重新盯住江寂：“那我换一个说法，你是在八天前，游戏降临赛博世界的那一天，突然觉醒的超能力，对吗？”
江寂一愣。
金属球同步发出声音：“心率上升，六十六、六十九、七十三……”
江寂看向金属球，它的声音连续不断：“八十、八十八……”
金属球：“血压同步升高，呼吸急促。异常。”
中年女人微微一笑，她看着江寂，目光锐利得仿佛已经将江寂所有的秘密看穿：“你是玩家。”
第66章
江寂这才将视线从金属球上收回,他对上女人的视线，神情变得慌张无措：“什么？”
女人坐直了身体，举手投足里都释放出一种锋利的压迫气息：“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玩家的超能力,都是在你们进入所谓的游戏后，开始觉醒的。江寂,你的超能力觉醒时间,与游戏降临时间，完美重合。这些都是铁证。”
女人看了眼金属球：“别想撒谎掩盖，它一直检测着你。”
金属球的三枚电子眼牢牢锁定着江寂,发射的红光仔细扫描江寂全身，它继续出声：“心率一百零二,一百二十……高速上升中。异常！异常！”
江寂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惊恐地看了看金属球，又看向女人：“这个东西是不是会杀死我,它为什么用一直用红光照我？”
女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江寂会是这个反应。所以这家伙会心跳加速,单纯是被测谎球吓出来的吗？
金属球：“心率一百五十,血压骤升，高度异常。”
江寂又往后退了几步,试图躲开从金属球里发出的红光,但不论如何也无法从金属球的锁定状态里逃出。
因为他的举动，金属球开始疯狂重复两个字：“异常！异常！异常！”
江寂也变得更加惊慌：“它是真的要杀我吗？我哪里做错了？”
女人皱起眉,她在通讯器上按了两下,金属球终于停下连续不断的“异常”声，在半空中转了个半圈,飞到女人身旁，安静悬停。
红光收回，只剩下三枚电子眼，始终冷冷地盯着江寂。
这么一打断，刚才的气势全垮了。
女人静了一秒，皱着眉强行继续道：“回答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觉醒的超能力，为什么觉醒。”
江寂心有余悸地看了几眼金属球：“就是几天之前……突然觉醒的。”
女人厉声道：“怎么觉醒的，仔细讲清楚，不要含糊其辞。”
江寂沉默片刻，说道：“我不记得是几号，是在一个晚上，我在巷子里被人抢劫，打架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力气变得很大。”
女人沉默地用目光审视着江寂。
江寂被她看得很不安，好一会之后，他出声说：“我不是玩家，我也是刚才知道玩家入侵什么的事。”
女人道：“听谁说的？”
江寂道：“一起当保安的人，叫章言，他来自第一区，知道的事比较多。”
女人问道：“所以你还知道什么？”
江寂像是被问懵了，定了几秒，问道：“比如？”
女人没说话，这是要让江寂把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江寂只好复述了一遍章言的话，最后，他问女人：“玩家很危险吗？”
女人冷冷道：“玩家都是必须处死的异端。”
江寂恍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的安静下来。
女人继续用锐利的目光，在沉默里压迫江寂，直到江寂开始不自在地出冷汗，做出摸脖子抠手指等小动作时，她才问了一句。
“你身边的人，最近有出现异常吗？像是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
江寂回答道：“我刚来第三区，我还不太熟悉这里的事和人……哦，那个总是突然说话的盘古系统，我觉得挺奇怪的。”
女人冷着脸，烦躁道：“行了，出去吧。”
江寂点头：“好的。”
他走出办公室，金属球跟在他身后，悬停着出声：“三等公民章言，请你进入办公室。”
章言和金属球一走，苏大头就忍不住问：“什么情况？”
江寂摸着胳膊，说道：“就是问了我几个问题。”
苏大头追问道：“什么问题啊，你出这么多汗，里面还有很恐怖的东西吗？”
江寂像个窝里横的猫，收起了所有的惊慌和无措，敷衍道：“等你进去就知道了。”
苏大头坐不住似的，转头又去跟赵钱说话：“联邦为什么要排查玩家？玩家比火焰军还可怕吗？”
江寂垂眼，静默地看着地板。
他在想联邦政府对玩家这个群体，究竟已经了解到了哪种程度。
假设联邦政府的确有办法，让被抓玩家说出全部实话，那根据现代世界里目前已暴露过的信息，那联邦政府应该已经确定了玩家的剩余数量，觉醒的部分超能力种类，甚至还可能知道一部分人的名字和对应超能力类别。
像是被公开过的陆铭初，不仅名字超能力都有视频证据，甚至还扒出了职业信息，正脸照片。
简琇做过直播，所以她的超能力以及性别是百分之百确定的。
包括江寂那个玩家张三的马甲，他在网络上暴露过自己了解异种，还参与过剧本杀直播。如果联邦能从玩家嘴里得到剧本杀直播的具体过程，那么也会得到部分张三的信息，比如性别为男，清楚成熟体异种弱点。
江寂还在剧本杀直播里加热过铁铲，并使其变形，如果这个过程被直播了出去，那他暴露出来的超能力为火焰和金属控制双系。
当时他实在太累了，所以没有去确认直播内容，也没有仔细看网络上的热搜信息，不清楚这有没有暴露。不过并不重要，因为江寂是全能系超能力，接下来他只要避开这两个超能力就好了。
最后，就是玩家001的信息，全能系超能力曾直接被系统公开过，全体玩家都知道，所以联邦政府一定也清楚。
还好江寂从未用001这个马甲进行过任何活动，联邦政府也不会得到任何消息，顶多知道001是玩家张三的小弟。
整理完消息，江寂在脑内道：“系统。”
系统：“我在。”
江寂问道：“非玩家可以通过你建立的联络账号，联系到我吗？”
系统回答：“不能，这个通道仅限于你与玩家。”
江寂有点失望，他还想通过这个账号，与联邦政府沟通沟通呢，说不定能套到什么信息。
反正都呼叫系统了，江寂试探性地问道：“联邦政府是通过超能力，还是科技手段，从玩家手里得到信息的？”
系统反问他：“你觉得是哪一种呢？”
江寂思考片刻，他没去过第一区，不知道联邦政府的科技到底发展到了哪种地步，也无法有依旧的想象出联邦政府使用在玩家身上的“吐真”技术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只知道高等级的精神系超能力者，是有能力让玩家说出所有实话的。
不过，江寂直觉上更偏向于前者。
所以他回答系统：“科技。”
系统轻轻一笑：“是的，你猜对了。”
江寂皱眉，对于他来说，科技比超能力更难搞，因为规模差别太大，认知盲区也很多。就算是S级的超能力者，在面对核武器这个级别的科技力量时，也只能束手无策。
能从容面对科技力量的，大概只有“神”这种东西。
章言在屋子里待的时间很短，只有两三分钟，他出来后换了苏大头，最后是赵钱。
也在这个时候，走廊另一端传来几道脚步声。
江寂抬头看去，一共三个人，为首的是徐崖，一看他就心情糟糕，神情暴躁又阴郁，眼底下挂着乌青，像是一夜没睡。
身后跟着壮汉徐七和一个没见过的工厂主管。
徐崖看见了江寂，但没什么反应，拉着脸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赵钱的审问结束得很快，他在工厂里待了五年，常年生活在盘古系统的监控下，已经被系统提前判定为非玩家。
中年女人更多的是在询问他工厂里有没有出现异常的工人，以及小厂长最近有无奇怪举动。
徐崖闯进来时，中年女人刚问到赵钱对消炎药厂了解多少。
“不是排查玩家吗？”徐崖态度很不客气，冲动又暴躁，“你问什么消炎药厂？”
中年女人抬起眼：“例行询问而已。”
徐崖看了眼赵钱，对方很识相，立马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中年女人不徐不疾，从容又强势道：“既然徐先生来了，那麻烦你也按规定做一下测谎吧。”
徐崖恼怒道：“你是在怀疑我也是玩家吗？”
中年女人笑了一下：“我只是按规矩办事，你昨晚应该收到了有关玩家信息的文件吧？上面有明确写出需要重点排查的超能力种类，你的隐身超能力，就在其中。”
说完，她无奈耸肩：“我也是没有办法，还望徐先生体谅。”
徐崖在厂里横行霸道惯了，傲慢自我，脾气暴躁犹如炮仗，一点就炸，字典里就没有忍耐和沉稳两个词。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入侵玩家的超能力等级顶多C级，而我是B级超能力者。你们到底是想查我，还是想借机查我的厂？”
中年女人意外地挑了挑眉，说道：“是吗，徐先生看着这么年轻，超能力竟然已经到B级了，真是年轻有为啊。既然如此，那你可以不用测试了。”
徐崖感觉自己被这个老女人耍了，他张开嘴，下意识就想用言灵超能力。
徐七这时往前走了一步，打断了徐崖的动作。
他对着中年女人道：“玩家排查是大事，但总厂长最近不在，我们没有排查经验，能提供的帮助不多，如果您觉得我们做得不够好，那我会请示总厂长，让他另外派人过来辅助。”
中年女人一笑，客客气气道：“没关系的，我们会在第三区待一周左右，时间充足，你们只需要适当配合就好。排查的确是大事，入侵的玩家不论是对联邦政府，还是你们，都是威胁，我们相信你们不会有包庇行为。”
……
徐崖怒气冲冲地回到小厂长专用办公室，他沉沉踹了一脚沙发。
“狗屁的排查玩家，他们就是想趁机调查我们！”徐崖很生气，“还怀疑我是玩家，哈，好大的胆子。”
徐崖愤怒地盯着徐七：“再过几天，她是不是就要直接诬陷我就是玩家了？”
徐崖虽然长期住在第三区，但他是一等公民，拥有大量信息获知权。他知道这次玩家排查的规模有多大，尤其是在SDD集团的长公子被确认为玩家之后，联邦政府就不停找借口调查各大财阀家族，甚至还妄想把四大家族都查一遍。
就在前天，金铭谢氏的六公子谢惊尘，就被指认是玩家，结果直接激怒了谢惊尘。当天晚上，谢惊尘就用无人机把联邦政府的顶楼天台炸飞了。
于是联邦政府当场改口道歉，说是自己调查失误。
徐七没理会发疯的徐崖。
他也觉得玩家排查的力度有些过大了，兴师动众得好像这群弱鸡玩家，真的会给联邦社会造成巨大危害一样。
但实际上，SDD集团的事只发生过一次，另外那些被捉住的玩家，大多身份普通，顶多就是些小权贵的后代。
不过，也许关于玩家的事情，还有些内幕没有公开。
因为能让玩家说真话的科技，是神农白氏提供的，而神农白氏并未公开反对过联邦政府的玩家排查行动。这说明，这些玩家身上，的确具有某种未公开的巨大威胁。
徐七走到办公桌前，垂眼看着桌子上的纸质文档，因为联邦政府怀疑游戏系统会入侵，所以关于玩家的信息，全部用纸质文档进行传递和保存。
这上面清楚罗列出了已知的玩家信息，比如玩家已觉醒的超能力种类：火焰、金属控制、力量、隐身、催眠、控雷……
再往下，还有需要重点排查的玩家，只有两个。
排头那个信息最少，也最令人震撼：编号001玩家，全能系超能力，性别未知，身份未知。
徐七目光慢慢定住，全能系超能力，这种开挂一样的超能力，真的可能存在吗？这样的超能力者，成长起来的话，就是神了吧。
第二个是玩家张三，性别男，清楚异种相关信息，初步怀疑为第二区异种研究相关机构某职员，双系（火焰与金属控制）超能力。等级较低，但身手老练，面对异种时具有成熟应对方式，疑似接受过异种处理相关培训。
备注：第二区排查完毕，未找到符合人员。
备注新增1：根据其身手推断，疑似火焰军直播事件里短暂出现过的神秘面具男。
备注新增2：生物信息提取异常失败，无法提取直播现场遗留生物信息，系统出现错误，怀疑有游戏系统干预。
备注新增3：怀疑玩家张三当前位置为废土区或第四区。
备注新增4：怀疑玩家张三曾出售过活体异种幼体，监控视频正在恢复中。
文件再往下，是另一批被确定了名字和超能力种类的玩家，数量挺多，有十几个，备注显示目前已找到两个。
这部分徐七大概看了眼，他后翻文件，后面是一大堆玩家普遍具有的行为习惯及语言模式，他正要细看，文件突然被徐崖一把拽走。
“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还真要去联邦政府抓什么玩家吗？”
徐七平稳道：“昨晚的第一批出货失败，死了很多货，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排查一遍地下工厂。”
徐崖把文件重重摔在桌子上：“要查你自己去查，我不去！玩家玩家，什么东西啊，真有那么厉害，他们怎么现在都不敢冒头？”
徐七皱了一下眉，他情绪稳定道：“您忘记了总厂长交代的话了吗？地下工厂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要维持一定的出货率，昨晚出货失败，意味着下一批货的货源，必须要足够优质，才能不让神农白氏对我们失望。”
徐崖这次没说话，但他额头上青筋胀起，显然情绪变得更加暴躁。
徐七没看见似的，继续说：“最近监察队不会走，所有神农白氏旗下的工厂都会被监察队借机暗中调查，所以这段时间地下工厂的进度可以暂缓，您不用每晚监工。”
徐崖听到这里，脸色稍微缓和，但又被徐七的下一句话打了回去。
“但这段时间，您需要找到一个足够优质的货源，我刚才看文件，发现玩家里有不少女性超能力者，我们正好可以利用。所以配合这次的玩家排查行动，并不是没有好处。”
徐崖炸毛道：“怎么配合？像那个老女人一样，到处去问你是不是玩家吗？”
徐七道：“这件事我会负责的，您今天很累了，今天到明天早上为止，你都可以休息。”
徐崖顿时被顺到了毛，他松口说：“那我晚上要回中心区别墅。”
徐七道：“可以。”
徐崖心情大好，不用干正事，他整个情绪都放松了下来，于是立马想到了他最近很感兴趣的人。
“那你现在去把那个江寂给我叫过来。”
第67章
江寂被盘古系统通知去消炎药厂的时候,正在食堂吃饭。盘古系统只告知江寂立马前往消炎药厂，并未说明理由。
苏大头含着口饭问：“为啥只让江寂一个人去？还要做玩家测试吗？”
江寂猜到了是徐崖，只是没想到来这么快，监察队刚到第三区,他还以为徐崖这个小厂长会忙一段时间。
现在看来,草包就是草包。
餐盘里的食物还剩下大半，江寂加快速度吃饭。
赵钱坐他对面,瞧着江寂淡定用餐的样子,说道：“你不会以为是什么好事吧？”
江寂埋头干饭：“不管怎么样，饭是要吃的。”
赵钱想想也是，反正这事躲不过去,除非小厂长突然挂了，不然他是一定会把江寂抓过去搞一遍的。毕竟在厂里就这点乐子。赵钱把自己的小鸡翅夹给江寂：“那你多吃点吧。”
苏大头马上喊：“赵哥我也要。”
“滚。”赵钱继续对着江寂说,“听话点，活得长点。命就一条，忍忍就过去了,反正那些事也就那样。”
江寂对最后半句话表示了赞同,他不客气地吃掉了鸡翅。
章言没胃口地戳着餐盘里的食物,他目光在江寂脸上转了一圈,撑着下巴道：“江寂，我现在说我有办法帮你,你想不想要？”
江寂抬起眼,盯着章言：“你难道也有个很厉害的爹吗？”
章言指着自己的眼睛：“不，我会催眠,我可以让小厂长自己撸,完事还以为是跟你睡的。”
这次没等江寂说话，盘古系统便说：“三等公民章言,盘古系统提醒你，在第三区，禁止随意使用超能力，违规三次，将被驱逐。”
章言看都没看盘古系统，跟江寂说：“别听它这么说，精神系超能力系统监控是看不到的。”
盘古没反驳这句话。
江寂吃完最后一口饭，他站起来：“我走了。”
赵钱几个人看着他的背影，片刻，苏大头说了句：“他不会死吧？”
章言后仰身体，架起了腿：“我看你才像是我们当中最先死的那个。”
苏大头不满：“怎么说话呢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废土区里混了好几年的人，真干起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章言笑了声，又想起什么，问道：“那你应该也知道火焰军直播的事了？那个只身一人杀了十几个火焰军的神秘人，你之前听说过他吗？”
苏大头顿时来劲：“你可算是问对了人。”
赵钱闻言感兴趣道：“你真知道？”
苏大头一摊手：“我当然……不知道了。”
章言：“……”
赵钱：“……”
苏大头接着说：“刚出这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奇怪呢，有这样狠辣的身手，不可能在废土区混不出名头，现在知道了玩家入侵，我觉着吧，那个人一定就是所谓的玩家。绝对没错。”
章言道：“一堆废话。”
苏大头面露向往：“真想认识一下这个神秘的狠人玩家。”
章言道：“你就不怕这些玩家杀你吗？”
这倒是提醒了苏大头，他问章言：“在第一区，玩家杀过人吗？”
章言一愣，他又换了一个姿势，若有所思道：“没有。”
如果真的有，这种事一定会被联邦大肆报道，好竖立起联邦普通民众与玩家之间的敌对关系，但一条玩家杀人的新闻都没有。
苏大头顿感奇怪：“那联邦干嘛一副玩家犯了大罪的样子？”
章言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
江寂独自一人走进消炎药厂，一个穿着黑色工装的主管站在门口等他，他并不说话，直接带着江寂往里走。
他带着江寂搭乘金属电梯，直通顶层四楼。有消炎药厂主管在，江寂进入金属电梯不算违规。
顶层四楼楼原本是总厂长办公和生活居住的地方，不过总厂长日程忙碌，一个月也不见得回来一次。所以现在顶楼分了一半给小厂长。
从电梯出来，主管敲了敲小厂长的办公室门：“小徐总，人到了。”
徐崖道：“进来。”
主管推开门，示意江寂进去。
办公室里一片凌乱，沙发是歪的，茶几翻倒，地上还滚着几个苹果。
徐崖坐在办公桌后，正在拆装一把银色的手/枪。江寂走进去，他刚好装好，于是举起枪，瞄准了江寂。
江寂脚步一停，看着枪口。
这枪跟江寂见过的有些不同，尤其是弹匣的位置，更大。
“你怎么不怕啊？”徐崖有些失望，又有些新奇，“以前我这么一瞄别人，那些人要么惊慌求饶，要不转头就跑。”
江寂往前走：“直接杀掉很无趣不是吗？我觉得你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他走到半途，发现地上扔了份纸质文件，于是弯腰捡了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看到那些字，江寂顿了一下。
徐崖在边上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江寂一边扫着文件上的字，一边在心里想：我觉得你就是个蠢货。
“幸运的人。”江寂嘴上这么回答，“你公民等级高，还是双系超能力者，等级都在B，并且还有一个好父亲。”
徐崖挑眉：“你还挺了解我，怎么，偷偷打听过我吗？”
江寂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正大光明地翻着文件，问道：“这是什么？”
徐崖看了一眼，发现江寂拿着的是有关玩家信息的文件，但他丝毫不担心内容泄露，因为江寂是倒着拿文件的。
这说明他根本不识字。
江寂又翻了一页文件，一副在认真阅读文件的样子。
徐崖看得想笑：“你识字吗？”
江寂面不改色地说：“识字。”
识到倒着也能阅读。
徐崖哈哈哈大笑：“你真有意思江寂。”
江寂心想，你可真蠢，联邦政府有你这样愚蠢的人才，真是他们的福气。
“你想认字吗？”徐崖突发奇想，“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江寂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徐崖，眸光冷冷清清的，从容又疏远的样子看得徐崖心痒。
他道：“怎么手把手的教？”
江寂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这份文件已经被他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玩家在特定场景下的下意识行为与言语总结。
他食指轻扫过上面的某一行文字，语气放轻了，但又带着股冷淡：“这样吗？”
徐崖情不自禁地被江寂的声音和手指吸引了注意力，他目光跟着江寂的指尖，在黑色的文字上移动。
“我指一个字，你念一个字。”
徐崖看着江寂指着的文字，下意识快过任何理智，他真的在脑海里念了一遍江寂指的文字，分别是简单又好记，并且适应于多个场合的“谢谢”和“对不起”。
“你怎么不教？”江寂再次出声，打断了徐崖的无意识状态。
他自然地回过神，说道：“不是这么教。”
徐崖想抓江寂的手，被江寂躲开，他抓了空，但现在并不生气，因为他觉得江寂这个人很有意思，让他可以耐着心跟他慢慢玩。
“你还没去过第三区中心□□吧。”徐崖盯着江寂的脸，“我可以带你去，一等公民平时玩的东西，可跟你们这些低等公民玩的不一样。”
实话讲，江寂还真挺想去长长见识，甚至还想把徐崖的通讯器扒下来，用他一等公民的身份，去浏览一些他没有权利浏览的信息。
但他不做没把握的事。
徐崖的超能力等级比他高，江寂可以暴力的短暂催眠他，但他很快就会清醒，并且意识到自己被催眠过。而江寂不能像在地下基地杀死格达那样，随意杀死这个有好爹的小厂长。
江寂示弱地说道：“可以过几天吗？”
徐崖可以对江寂有耐心，但不多，他脸色立马变得不太好看起来，像是要发怒了。他盯着江寂，从他的脸看到脖子，再看到那藏在保安制服里的腰。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不想耐心地慢慢玩了。
他还是更喜欢听话乖巧的。
得给这个江寂一点颜色看，让他知道不能在自己面前蹬鼻子上脸。给他面子，他就得跪着收。
要学会听话。
徐崖很快想到了要怎么敲打江寂，他冷着脸说：“行啊，不过过几天，你得求我带你去了。哦，还有，明天你们队长就要回来了。”
他看着江寂，得意洋洋道：“到时候挨了欺负，别来找我啊。”
江寂：“……”
**
江寂离开徐崖的办公室。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都不喜欢职场了，确实很麻烦。
不过来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他看到了联邦的关于玩家调查的文件。看来联邦对玩家的了解，的确很多。
而且江寂确定文件上的内容，只是其中一部分。比如至高神和祭祀，就没有在文件里出现，但联邦一定知道这件事。
因为文件上写明了玩家张三具有成熟应对异种的方式，说明他们知道剧本杀直播这件事，那就一定会知道祭祀。
另一个收获，就是江寂顺便给徐崖植入了暗示，让他牢牢记住了玩家在某些场合里常用口头语，“谢谢”和“对不起”。
江寂没想到联邦连这个都总结出来了。
回想起来，在现代世界，年轻人们的确经常说这两个词。江寂不知道第一区情况如何，但在第四区和第三区，人们大多没这么礼貌。
比如不小心撞上人之后，他们不会说“对不起”，而是会来一句“你他妈是不是瞎”。
很细节的东西，却还是被联邦总结了出来。看来他们对玩家的关注度不是一般的高，说不定安排了一个专门研究玩家行为模式的团队。
这次没有主管，江寂只能走楼梯。
从楼梯口出来，是一条通道，往前通向消炎药厂正门大厅，往后通向食堂，中途会经过金属电梯。一般情况下，保安队不能进入这附近区域，不过现在并不是一般情况，也不是江寂故意进来的。
他坦荡地在通道里缓步行走。
两侧墙壁雪白干净，通道前后尽头各有一个很不明显的摄像头，正对着金属电梯的地方，也有一个。一动不动地直直监控着电梯。
江寂快要走到金属电梯时，电梯门恰好打开，一群穿着白色隔离服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服装和普通工人一样，从头蒙到脚，还戴着护目镜，看不清脸。
一共七个人，排成一列，往食堂那边走，方向正好与江寂相反。
江寂往边上让了让，与这群人擦肩而过。
也在这个时候，江寂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您已触发主线任务：**工厂，请调查工厂。当前进度：0%。”
**两个字被消音处理了。
江寂一愣，主线任务意味着，这是跟游戏最终目的有关的任务。
他用余光观察着这群人，没人说话，每个人都面容模糊，但他们身上渗透出一种压抑且秩序的气息，走路的步伐也带着紧绷感。
很快，江寂注意到了队伍最后面的一个人。
他的步伐尤其紧张，身形摇晃，像是正处于恍惚里，与江寂擦肩而过时，他脚下忽然一滑，恍惚的身体直直往下跪去。
江寂顺手扶住了他。
那人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江寂，隔着护目镜，他的双眼很模糊。他下意识张口：“谢……”
江寂这时提着他往后一推，不耐烦道：“别跟我说话，我可不想挨罚。”
那人立马闭嘴。
队伍最前方的领头人发现异常，回头怒道：“干什么呢，忘了规矩吗？”
那人连忙越过江寂，跟上队伍。
领头人狠狠地盯了一眼他，又不客气地看向江寂：“看什么看？这里是你们保安队能来的地方吗？”
江寂很硬气地解释说：“是小厂长叫我过来的。”
领头人道：“赶紧走。”
江寂立马转身离开。
转身之后，江寂脸上顿时没了表情。
队伍最后面那个人，是玩家。江寂很确定这一点，并且，这个玩家正处于主线任务里。
江寂回忆着系统刚才的通知：调查工厂，进度0%。
多了一个进度，看来这个**工厂会非常复杂和庞大。
江寂走出通道，来到了大厅，他往里看去。隔着一层玻璃门，能隐约看见药厂的生产线，以及正在里面忙碌的白色工人。
视野角度不好，人群重叠，再加上隔离服，让江寂无法看清细节。
但他知道，玩家简琇也在这里。
这个工厂，除了江寂以外，还有两个玩家。
消炎药厂是个特别的地方，这里面工作的人不可能是刚从第四区来的底层公民，所以这两个玩家，一开始就是药厂工人。
江寂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系统。”
系统永远秒回：“我在。”
江寂道：“简琇和刚刚那个玩家，知道主线任务吗？”
系统静默了一秒，它机械的声音里带上了无奈的语调：“我想你应该猜到了。”
这两个玩家不知道。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清楚主线任务这种东西，那第一轮游戏结束后，网上一定会有消息。尤其是简琇，她曾经做过直播，透露过不少赛博世界的消息。
甚至江寂也没有听说有别的玩家触发支线任务，包括当时正与江寂待在一个地方的陆铭初。
主线任务与支线任务，是只有江寂才有的任务。
江寂问道：“因为我的编号是001，还是因为别的？”
系统这次沉默了很久，但它没有绕弯子，直接给出了回答：“因为你是特别的玩家，江寂。我想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我给你开过很多后门，并且，我非常关注你。”
江寂的确有觉得奇怪过，但他当时并没有跟他自身联系起来，而是认为与他的玩家编号有关。毕竟他排第一。
但现在，他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江寂再次开口：“一开始，我就是被选中的人，对吗？”
系统道：“是的。”
江寂本身是另一个世界，不，确切的说，是另一个时间里的人……想到这里，江寂忽然脚步一停。
他发现自己想不起他本身世界的时间了。
关于他在重生前的世界，他能记起来的东西很少，尤其是与生活和成长相关的，几乎是一团漆黑。
他想不起自己有没有家人和朋友，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念的书，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同事。
江寂忽然出了一身冷汗，他到底来自哪里？
系统检测出了江寂的情绪波动，主动道：“等你完成主线任务，我会无条件回答你一个问题，任何问题都可以。”
江寂走出消炎药厂。
这会正是下午，天气晴朗，阳光明亮，照在人肌肤上时，有暖暖的温度。
江寂抬头看了一眼天，又被刺得闭了闭眼。
他很快重新冷静下来。
江寂道：“这个主线任务不会轻易完成吧？除了回答我的问题之外，没有别的奖励吗？”
系统：“当然有。”
江寂点了点头，他不再提问了，他开始想，要怎么才能窥探到消炎药厂的秘密，从而顺利调查到**工厂主线。
这个地方太过特殊，江寂作为普通保安，甚至不能随意在药厂里闲逛。
他需要一些切入口，过程会很麻烦且棘手。不过好在第三轮游戏的时间足够长，他可以慢慢做计划。
**
波折之后，保安的日常仍旧枯燥无聊，除了巡逻，还是巡逻。
从第一区来的监察组在上午就离开了江寂他们负责的三个工厂。据说监察组一共三十个人，会将第三区所有工厂全部排查一遍，但目前为止，并未抓到玩家。
六点下班，江寂继续在宿舍里看格斗直播。
晚上十一点，外面又响起了声音，是夜间娱乐活动的准备工作开始了。
这次江寂和苏大头都不再好奇，只有章言因为闲得没事，站起身问他们要不要去看看。
赵钱人已经躺平了，说道：“你自己去看，我要睡了，明天还早起呢。”
章言看向江寂，江寂直接道：“我不去。”
最后章言准备自己一个人去，苏大头从胶囊仓里探出头来：“你怎么不问我？”
隔壁的赵钱喊道：“我草，苏大头你是不是还没洗澡？妈的你脚好臭。”
苏大头嘿嘿笑了几声，把脚往里缩了缩，他刚要再说什么，忽然有人走进宿舍，是夜间组的保安。
他径直走到赵钱的胶囊仓前，冷着脸扔下一句：“都起来，小厂长叫你们下去。”
赵钱坐起身，笑着问：“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压根不回答，两三步走出宿舍：“赶紧的，你们只有三分钟时间。”
赵钱穿上鞋，看向江寂，他没说什么，但意思很明确。小厂长这是冲着江寂来的，中午没找的麻烦，晚上来了。
几个人穿好衣服，走出宿舍下楼。
工厂的前院布置得跟昨晚差不多，堆满营养液箱，靠墙的地方甚至比昨晚堆得更高，从墙外伸手掏一下，营养液箱就能掉下去。
院子里还是只有昨晚那四个人，并没有看见徐崖和徐七。
一个夜间组的保安冲着江寂他们招手，让几人站在靠墙的地方。江寂目光扫过去，略微一顿。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用了隐身超能力的徐崖，就在站在墙下的阴影里。
第68章
赵钱边往前走,边笑着问：“这是要让我们帮忙抓人还是怎么？”
有人回答：“让你们过去站着就站着，少废话。”
赵钱还是笑：“所以就只是让我们在一旁当观众吗？”
这次没人回答他。
江寂最后一个走到墙边，他刚站好，就感觉有人在走向他,路灯光从侧面照过来,地上并没有影子，只有一缕很细微的风。
隐身的徐崖悄无声息地走到江寂身旁,他自信自己隐藏得完美,绝不可能被人发现。
以前徐崖就经常干这种事，隐身之后故意捉弄人，然后欣赏他们被看不见的人戏弄时的惊慌样子。
徐崖看了眼江寂身旁的营养液箱,准备直接推倒，先砸江寂一下。
他刚要动手,就原本看着地面的江寂忽然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那眼神，好像在精准盯着徐崖的脸。
徐崖手臂一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但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他父亲,一个A级的超能力者,也不可能直接看到他。
定下心,徐崖用力一推箱子。高高累起的木箱顿时歪塌，倒向江寂,但又在下一秒被江寂用细跟和手臂稳稳扶住。
旁边的章言见状,伸手帮忙：“怎么回事？”
江寂摇头：“可能是箱子没放稳吧。”
说着，江寂扶着中间的箱子,用巧劲一推。上面三个木箱顿时朝着徐崖倒去,徐崖连忙后退，但还是被其中一个箱子砸到了脚。
他顿时吸了口凉气,差点跳起来。
“干什么呢？”一个夜间组保安发出怒喊，目光却明显偏向另一边，“谁让你们推箱子了？”
江寂解释说：“只是一下子没扶稳。”
那个人又看了一眼旁边，说道：“都站好，别他妈乱动。”
江寂配合地继续靠墙站着。
章言却在这时说：“怎么没瞧见小厂长，不会是隐身了在跟我们玩游戏吧？”
江寂闻言，忽地转头看向侧边，视线盯住了一个地方。从侧面照过来的光正好落在他脸上，将他浅色的眼睛映得很亮，像是能看透一切。
而他的视线直直对着徐崖隐身的脸。
徐崖有种自己真的被盯住了的感觉，整个后背都有些发凉，但下一刻江寂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他问前面的夜间组：“小厂长真的在吗？”
夜间组不耐烦道：“在不在都不是你能管的，乖乖站好别动。”
那人说着，抽出一根带血的金属棍，上面缠绕着带钩子的金属丝，做成锋利凶狠的狼牙棒。
“一会钓鱼开始，你们要是敢乱动一下，今晚就谁也别想睡。”
赵钱笑道：“放心，我们一定不乱动。”
夜间组的人哼了声，他目光又飘向了江寂旁边，像是在确认或者等待什么。
“行了。”徐崖这时开口，他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身体仍旧处于隐形状态，没人能看到他，地上甚至没有影子，只有声音诡异的从半空里传出来，“我很久没玩这个游戏了，今晚要好好玩。”
徐崖从夜间组的人手里拿过狼牙棒。
于是众人看见一根棍子，在半空中诡异地上下飘浮，并慢慢靠近了江寂。
徐崖举起棍子，在江寂肩上点了点，锋利的钩子在保安制服上留下印子。
“记住了，今晚的游戏规则之一，就是别乱动。”徐崖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人，江寂，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江寂抬手，把狼牙棒推开，他目光对着徐崖的脸：“那我祝你今晚游戏愉快。”
徐崖收回棍子，对着夜间组的人说：“开始吧。”
跟昨晚见过的一样，有人去打开了第三区围墙的金属密封门，但不同的是，这次隐身的徐崖，就藏在栅栏门旁边。
等到第四区的低等公民们一窝蜂地冲进来后，徐崖直接关上了金属门，把钓鱼游戏变成关门打狗游戏。
一共冲进来了二十几个人，他们分成两批，一批从围墙上捞箱子，另一批直接冲进工厂院子里，搬起箱子就跑。
而夜间组的几个保安就在边上看着，没立马动手打人。
于是很快，这些第四区来的人就发现了异常，不仅是今晚没挨打，还多了几个靠墙站着的人。
大家迅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立马抽身往回跑，但已经晚了。
不仅门被关上了，还有一个隐身的人，拎着棍子在驱赶他们。
大家四散而逃，又被其他夜间组的人围住，像是赶鸭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被赶进工厂里。有人试图反抗，但立马就被打倒在地上。
混乱的喊叫声和打斗声异常清晰。
江寂不知道围墙外是什么样的场景，但工厂里的暴行清晰而刺眼。之前在楼上，距离远光线暗，很多细节他看不到，现在身处其中，他才发现，这些第四区来的盗贼，大部分都是营养不良的瘦弱少年和少女，年纪不会超过十九岁。
一棍子下去，能清楚地听见骨头破裂的脆响，比喊叫声还要刺耳。
江寂平静地看了会，一秒后，他抬起脚，往前跨了半步。
章言这时伸出手臂，勾住了江寂的肩膀：“别紧张江寂，你得习惯，因为这事每天都在发生，你总不能把整个联邦推翻吧。”
赵钱压着声音，喊道：“叫你们别乱动了，都不想在厂里混了是不是？”
苏大头说：“我没动呢，我闭着眼。”
赵钱：“别说话了。”
江寂把章言的手臂推开。
把整个联邦推翻确实是不现实，他也从没想过做那种超乎寻常的伟大事业，那不是他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就可以达成的目标。
他只是，有点手痒了而已。
就在这时，江寂看见一个瘦得只剩皮和骨头的人，被隐身的徐崖粗暴地拖了过来。
周围混乱的喊叫声在渐渐变低，除了被打倒在地，不能动弹的人外，其余所有第四区来的人，都正在被驱赶到院子的角落里，像待宰羔羊一样蹲着。
暴行暂时停下。
徐崖拽着那个瘦巴巴的人，一路拖到江寂面前。
那个人是真的很瘦，脸颊凹陷，身上满是脏污的黑泥，头发又乱又油，连性别都分辨不出来，只是在挣扎间，那个人发出了声音，竟然是个女孩。
徐崖抓着女孩的头发，让她跪在江寂面前。
女孩神情惊恐又愤怒，她被迫扬起了脸，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蓄着泪水，显得眼睛很亮。她疯狂挣扎，试图反手抓挠身后的徐崖。
徐崖扯着她的头发，狼牙棒威胁地抵在女孩脸上：“别乱动，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你要是乖乖听话，等会我就放了你。”
他踢了一脚摔在地上的营养液箱子：“并且这些东西也给你。”
女孩盯着营养液，竟然真的就此安静下来。
“这就对了，”徐崖抓着女孩，话却是盯着江寂在说，“在我这里，听话才有活路。现在乖乖跪好，别乱动，知道吗？”
女孩点了点头。
徐崖放开了她，她也果真没动。
“真乖。”
徐崖解除掉隐身超能力，显露出身形，他兴奋地盯着江寂，对着女孩说：“看见你面前那个漂亮的小可爱了吗？现在你爬过去，脱他的衣服。”
女孩迟疑了一下，也就是这片刻的停顿，让徐崖抓到了借口，他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狼牙棒，朝着女孩的后脑重重挥去。
“刚跟你说了要听话！”
棍子带着厉风，重重打向女孩。
“嘭！”
棍子击中女孩之前，有人飞了出去，是徐崖。他倒飞了好几米，然后撞在地上，手里的狼牙棒在地上咕噜滚了几圈，最后停在江寂脚边。
江寂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的章言，踹飞徐崖的，就是章言。
他比江寂动作更快，长腿一抬，直接踹中了徐崖的胸口。
章言放下脚，他咔咔地转了圈脖子，侧眸用余光看着江寂，接着一笑：“你欠我个人情，江寂。”
说完，章言往前走了一步，他捡起江寂脚边的狼牙棒，反手将棍子抗在肩上。
“我本想想忍一忍算了的，毕竟我已经杀过一个一等公民了，再杀一个，情况会变得很麻烦。”章言朝着徐崖走去，“但我实在忍不了了，怎么能有人比我还嚣张呢？”
徐崖难以置信地坐起来，从来没人敢在工厂里这样冒犯他！
从来没有！
徐崖大大的张开口，超能力瞬间迸发到极致，他大喊道：“给我跪下！”
B级言灵超能力猛地扩开，强势凶狠地碾压而下，靠得最近的几个人轰地当场跪下。章言脚步一停，另一股力量骤然从他身上扩散出来，像是一颗骤然张开球形结界。
言灵超能力被顿时被这层结界弹开。
江寂认出来了，这是特殊类超能力，域界，能弹开精神类和类似精神力的特殊超能力，比如徐崖的言灵。
所以，这个章言，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双系超能力者。
江寂看着章言的背影，忽然想到，他可能同样有个厉害的爹。
章言放下肩上的狼牙棒，拎在手里挥了两下，看着目瞪口呆地徐崖说：“你应该已经关闭了这区域的盘古系统了吧？那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都没有视频证据耶。”
徐崖怒瞪着章言，他立马使用了隐身，藏起身，然后闪避到章言的侧面。
他接受过战斗培训，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要利用自己的技能优势，并进行隐藏偷袭。只要他能用言灵定住……
“章言。”江寂这时出声，“在你左边。”
章言立马转头看向左侧，他没有江寂那么敏锐的战斗直觉，所以并不能精确定位到徐崖。不过有个大致的方向就够了。
他握着狼牙棒，跃跃欲试道：“在第一区游乐城，有种游戏叫做打地鼠，虽然情况不一样，但是……”
“三等公民章言。”人工智能机械的声音这时突然响起，一颗篮球大的金属球从上空飞下来，三枚电子眼发出红光，扫描着在场的所有人，“一等公民徐崖，请立马收回超能力！第三区是超能力禁止使用区域，你们已经违规！”
章言看了眼金属球，刚准备放下狼牙棒，徐崖便趁机偷袭喊道：“断！”
言灵超能力集中收拢成股，直袭章言的腿。徐崖要断掉他的腿骨。
章言反应快速，当即张开域界，挡住了凝聚成股的言灵超能力，同时他挥舞着狼牙棒，凭感觉随便往一个方向砸。
江寂道：“偏了，往左……”
“砰！”忽然一声枪响，打断并盖住了江寂的声音，也打断了院子里紧张的战斗现场。
有人从工厂外走了进来，是联邦监察队，为首的便是那个中年女人，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看气息，全都是超能力者。
中年女人径直走到院子中间，她快速环顾了一圈周围，最后看向隐身徐崖所在的方向。她并没有精确对准徐崖，只有一个大致的方位。
“徐先生，请现身聊一聊吧。”
怒火上头的徐崖根本没打算就此罢手，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被人冒犯和侮辱过。今天他必须要弄死这个章言，还有江寂，包括这些监察队的人！
违逆他的人，全都应该被他杀掉！
于是隐身的徐崖直接走向那个老女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干脆掐死好了。
中年女人隐约有所察觉，她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另一个男人往前，咳嗽一声后，他用一种轻柔缓和到了极致的声音，念出两个带着强悍精神力的字：“冷静。”
一股温和微凉的气息缓缓扩开，如一缕温暖的春风，扫过在场所有人。
所有的剑拔弩张和怒火怨气，竟然都在这一刻奇迹的平缓下来。
徐崖心神一荡，隐身超能力开始不稳，断断续续地显露出真身。
那个男人明确看见徐崖，再往前走了一步，只对着徐崖再次使用带着安抚的精神力：“冷静。”
徐崖表情恍惚，隐身超能力彻底失效，他暴露地站在院子中间，刚才还膨胀在他心里的暴怒突然消失了，他甚至有那么一会处于意识放空的迷茫里。
中年女人这时道：“徐先生，我不是要干涉你们第三区的事，只是……”
她目光扫过院子角落，以及地上横躺着的第四区低等公民。
“你这样随意放人进来，万一里面混着玩家怎么办呢？”
徐崖仍旧处于怒火消失的半迷茫状态，他本能地嚣张道：“有又如何，反正这些人最后都会被我杀掉！”
中年女人看了看徐崖。
徐崖刚追着放进来的第四区公民打了一路，脸上被溅了道显眼的猩红血迹。
中年女人厌恶地皱了皱眉，她用眼神示意另一个女性手下。那人会意，立马从兜里摸出纸巾，展开之后还叠成了规整的方块。
“你先擦擦血吧。”中年女人说，“作为一个一等公民，怎么能如此邋遢呢？”
女性手下随即将纸巾递给徐崖。
徐崖不耐烦地挥手拍开那个女人的手，他的思绪和情绪都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昏昏然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玩家行为文件。
于是完全出于未经思考的下意识，他念了句文件上的话：“谢谢，不用了。”
这话一出，中年女人以及她的两个手下，齐齐变了脸色。
江寂放松地靠着墙，远远看着还未意识到问题严重的徐崖，以及变了脸的监察队们。他的唇角轻轻挑起。
真是……天助我也呢。
第69章
徐崖被监察组的人当场带走,途中他有一瞬间的清醒，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麻烦里，但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状况，就再次被人用精神力安抚住。
中年女人离开前,特地吩咐夜间组保安,以及白天组的赵钱，把第四区所有低等公民全部扔出去,一个也不能留在第三区,不然出了事，就算他们全体保安的责任。
等监察组走远，工厂前院顿时陷入安静,在场的保安们都很茫然和惊慌，不知道小厂长是犯了什么事,怎么就突然被带走了。
尤其是夜间组的人，一瞬间连嚣张的底气都弱了一半。
气氛不对劲，赵钱让江寂他们不要说话,安静干活。
一共进来了二十多个第四区公民,站着能动的有十来个,等门一开,这十几个人立马被撵走。这些人还想顺走一些营养液，结果被夜间组按着一通暴打。
包括那个被徐崖拖过来的女孩,一样空着手被赶走了。
剩下那些受伤躺在地上的,则只能一个个抬到门口，然后扔出去。这些人体重都很轻,江寂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很快跑进来的第四区公民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江寂拎着最后一个人，走到门口。这应该是个少年,体型非常瘦小，肩背薄得像是纸，轻轻松松就能从栅栏里穿出去。
把少年推出去的时候，江寂看了眼围墙之外。
第三区围墙上有明亮的路灯，光线充足，所以他能清楚看到外面围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每个人的轮廓都黑黢黢的，浑身脏污，只有眼睛是亮的，一眨不眨地望着围墙里。
宛如一群从淤泥爬出来，又站在光明之外的沉默难民。
“嘭。”金属门关上了。
“走了，回去睡觉。”赵钱拍了下江寂的肩膀。
几人返回办公楼，进了楼道里，苏大头的话就憋不住了：“小厂长这是被监察组抓了吧？但是为啥啊，监察组不是来排查玩家的吗？”
江寂心里清楚原因，徐崖已经被监察组怀疑是玩家了，不仅是因为他说了句玩家会常说的话，还因为他的超能力之一是隐身。
隐身超能力，在玩家文件里，被明确标注为重点排查对象。联邦确定玩家群体中，有人觉醒了隐身超能力。
但江寂没接话。
赵钱道：“管那么多干什么，在这里，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管太多死得快。”
江寂问道：“我们来之前的保安们呢，都死了吗？”
赵钱简单回了句：“说是调走了。”
说完，他扭头看向章言：“好小子，你原来是双系超能力者啊。”
章言手揣在兜里，看着又傲又横，他嗯哼了一声。
赵钱道：“你看装的，你现在就祈祷小厂长晚点回来吧，他这人可记仇，等他回来，你就死定了，不然你就赶紧去更新你的超能力信息，看看能不能调走。”
说着赵钱停顿了一下，说出实话：“你杀过一等公民，回第一区估计难，要调多半也是去矿场或者月球基地。”
江寂趁机问道：“月球基地到底是做什么的？之前联邦政府的人就想让我上月球基地去。”
赵钱忌惮地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盘古监控眼：“我听过三种说法，第一种是月球资源发掘基地，第二种是异种研究中心，第三种……是超人类研究中心。”
江寂疑惑：“超人类研究中心？”
赵钱直白道：“就是搞有超能力的人类研究的。”
人类获得超能力的方式实际上只有一种，就是通过接触异种，从而基因突变出超人类能力。遗传也只是这种方式的一个延伸，追本溯源，还是通过异种得到的超能力。
联邦和财阀们大概是想通过研究，得到能让人类自发觉醒超能力的方式。
至于玩家通过游戏系统得到的超能力，某种程度上说，是异常开挂。
江寂道：“那我们这些超能力者去了月球基地，不会变成研究素材吗？”
赵钱脚步一停，突然骂了声草：“难怪我认识的人，去了月球基地就全失联了，我还以为是隔得太远，没信号呢。”
章言这时伸手勾住江寂的肩：“你说对了，像你们这样的超能力者，上了月球基地，就是有去无回。”
江寂一手肘把章言顶开：“所以月球基地，实际上真的是超人类研究中心吗？”
章言揉着胸口，不怀好意地挑眉：“你想知道啊？”
江寂：“……我不想知道，我又不去。”
章言重新把手揣回裤兜：“实际上就算在第一区，也没人知道月球基地到底是做什么的，联邦官方说法是资源开发，但到底是在做什么，估计只有联邦高层和神农白氏才清楚。”
又是神农白氏。
苏大头说：“那章言你岂不是只能去挖矿了？”
章言瞥了眼苏大头，扔下一句：“我还能回去继承家业。”
苏大头：“？”
章言最后没说他家到底有什么家业。
**
第二天一早，江寂他们正常上班。
这是江寂当保安的第三天，距离第三轮游戏结束，还有足足九天。
昨晚徐崖被带走的消息，并没有在厂里流传开，赵钱只打听到一句，说徐崖跟着两个监察组成员去了第一区，去干什么，为什么去，并未解释。
厂里情况一切正常，包括消炎药厂。
这天是江寂上班上得最平静的一天，没有意外，那个据说会返回上班的徐志也并没有回来。
下午六点，一天的工作结束。
晚上江寂照旧跟陆铭初进行了暗语交流，确定双方都还活着，接着江寂就又看起了格斗直播。
章言无聊地晃荡过来，见江寂在看格斗直播，就说自己也学过并且打过擂台，江寂要是想学格斗技巧，他可以免费教。
江寂并不是真的需要学习这些东西，他只是怕自己某天打架时不小心暴露了真实水平，然后被联邦三大系统拍到，继而引起怀疑。到那时，江寂可以用自己私下里看直播练过来作为借口解释。
于是江寂答应下来，他收起通讯器，走出胶囊仓，跟章言到走廊上学格斗。
章言确实是学过格斗，而且是最凶悍血腥的那一种，招式刚劲凶猛又狠辣刁钻，专打人致命部位，而且动作异常灵活，出招快且动作连环，完全放弃防守，只要高爆发得凶狠进攻。要么快速取得先机然后压着对方打，要么从一开始被对方攻破招式，被摁着爆锤。
极端，但有非常有效的快攻方式。
江寂一开始是想假装学习的，但真的学了几招之后，他开始沉迷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糟糕，这种追求效率的攻击方式，倒是意外适合他。
章言目的不纯，他并没有从简单的开始教，而是上来就是一套要求高速度和高力量，稍有差错就会暴露出致命弱点的连招。
这一套他当初练了整整一天。
讲完动作，章言往后退了一步，对着江寂招手：“现在你来打我，我会让你打出一拳。”
江寂道：“行。”
他说完就朝着章言挥出了第一拳，章言抬手用掌心接住，江寂同时抬膝顶过去，速度很快，但还是被章言更快地抓到了空隙。
他直接勾住了江寂的大腿。
章言得逞地展唇笑起来，勾着江寂的大腿往上一拉。江寂顿时失去平衡，整个身体往章言身上倒。章言等的就是江寂“投怀送抱”的这一刻。
但他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江寂在身体倒过去的瞬间，用小腿勾住了章言的后颈，接着整个身体灵活地往上一跳，直接翻到了章言后背上，双臂交叉，绞着章言的脖子，整个身体骤然发力，给了章言一个凶狠的背摔。
咚的一声巨响，章言跌在地上。
江寂迅速抽身退开，他扶着墙壁，活动了一下右腿。刚才一下子有点扯到筋了，看来后面得每晚练习劈叉。
章言捂着脖子，他刚才被江寂的手臂卡了一下，喉咙痛得声音都哑了。
“你以前练过？”章言问，“这是谁教你的？”
江寂道：“没人教但我的确练过，在第四区，不会打架就要被打。”
章言转了圈脖子，他信了江寂的解释。大多数从第四区上来的超能力者，打架都挺狠。
“那你挺有天分啊。”章言站起来，“再来。”
两人重新调整好站位，还是练之前那一套连招。
江寂先攻，但这次他小小的调整了一下细节，他把右手换成了左手。章言接招时懵了片刻，也就是这小小的一个瞬间，让江寂占领了先机。
他压着章言一通输出，最后一个扫腿踢在章言双臂上，将他踢得后退了足足半米。
章言很意外，他确认道：“你真的没系统地练过吗？”
这才第二遍，江寂不仅完全掌握住了细节，甚至还能在过程里形成强势压迫感，完全不像个新人。
江寂想一下，很不谦虚地说：“我学打架一向很快，这是我的生存本能。”
这是实话，江寂在战斗上的学习能力是真的很强。奈何他这具身体太拖后腿。
章言怀疑地看着江寂。
江寂面色平静，从容地迎接着章言的质疑。
最后，章言道：“江寂，你要么是在骗我，要么你就是个战斗天才。”
两人的动静把正在玩脑机游戏的赵钱吸引了出来，赵钱刚好看到章言被江寂踢开的那一幕。他同样很意外地看了看江寂。
但他并不怀疑江寂的说辞。
在第四区，像江寂这种长得不错的人，如果不够狠，就会沦为玩物。除非整天不出门，只要出门，那早晚会被好色之徒盯上。
江寂跟章言学了一个小时，因为高强度运动，他很快就饿得发慌。但在厂里可没有什么超市小卖部，江寂要么去食堂，额外花二十块点一个套餐，要么吃营养液。
最后江寂把之前那一箱子面包翻出来吃了。
赵钱是准备在休息的时候，拿到第四区去卖，保安部成员每十天可以休息一天，赵钱的休息时间还没到，正好现在可以拿出来给江寂吃。
一箱面包，江寂吃了七个，看得赵钱肉痛，不停播报江寂吃了多少钱。
江寂：“。”
别说了，他也很肉痛。
一夜无话。
第四天上班，仍旧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徐崖没有任何消息，徐志也还是没来厂区。
江寂很想找机会多逛逛消炎药厂，可那个地方的管控异常严格，他们甚至不能在原地停留超过五秒，必须要时刻保持巡逻走动的姿势。
偶尔会与药厂员工碰见，但对方全程低头，别说违规说话，看都不会额外看一眼保安队。
第四天上班的下午五点，赵钱接到了处理员工尸体的通知。
几人立即前往消炎药厂。
员工的尸体已经被抬出了生产区，就扔在走廊角落里，身上仍旧穿着隔离服。江寂跟苏大头合作，抬起尸体的时候，他才发现药厂员工同样很瘦。
赵钱告诉他们，工厂员工死亡，只有小部分是猝死，大部分是因为癌症病死的。癌症在赛博世界里，对于有钱公民来说不是绝症，只有在这些普通工人身上，才是死亡率百分之百的绝症。
他们将身体抬到药厂的员工休息室，赵钱负责联系死者家属，看对方选择怎么处理尸体。
如果要接回尸体，那赵钱他们会送过去，当然，这是收费的。价格为一千块，其中六百给队长苏志，剩下四百他们四个人分。
如果家属不接尸体，那他们会送去第三区的尸体处理部，那边会直接处理掉。
死者家属表示他们要考虑一下。
挂掉电话，赵钱说：“多半是不要了，一千块啊，不是小钱。”
江寂看着那具裹在白色隔离服里的尸体，只觉得这个世界里所有事，都非常的魔幻。
**
简琇又被叫到了第二主管办公室。
她被第二主管骚扰很久了，确切的说，是整个药厂所有稍有姿色的女员工，全都被这个王主管性骚扰过。
简琇一开始很想不通，明明都赛博世界了，怎么这些男人脑子里想的还是只有□□这一件事，并且这种状况还变本加厉地展现得更加赤/裸了。
如果女工人不愿意，那她们将会被正大光明的职场压迫。
所以几乎所有的女工人，都会屈服于王主管，哪怕对方玩得很过。
但简琇实在做不到两眼一闭一睁，只要想到王主管恶心的脸，简琇就想一拳打过去，再放一把火，把这个王主管烧成一堆渣渣。
要不是监察队突然到来，严查玩家，简琇估计自己早就暴露她觉醒过超能力的事了。
现在，简琇麻木地站在办公室中间，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王主管的污言秽语，最后是充满要挟意味的一句：“你今晚还想通宵加班吗？”
因为简琇的“宁死不屈”，她已经连续上了两个通宵，这会整个人都恍惚的。意识悬浮，心跳急促又虚弱，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倒在地上猝死。
简琇在恍惚里想，要不还是烧死这个逼算了。
但想到现代世界里的父母，简琇又忍了回去。
她用沉默回答王主管。
王主管冷笑了一声，高高在上道：“行，那你今晚就继续通宵吧。”
简琇转身就走。
出了办公室，她径直走向金属电梯，等电梯上来的间隙，简琇疲惫地闭了闭眼。第三轮游戏还有八天才结束。
漫长的八天。
简琇睁着赤红的双眼，呆滞地看着电梯门。她能活过第三轮吗？
她不能暴露超能力，不仅是因为这会引起监察队的注意，还因为在第三区，女性超能力者的数量非常少，一百个男性超能力者里，也不见得能有一个。
简琇不觉得这是概率问题，而是有人在杀死，或者抓走女性超能力者。
“叮——”电梯门打开，简琇走了进去。
她没回岗位，而是提前去了食堂，反正她已经在被主管穿小鞋了，旷工半小时也无所谓，顶多被扣钱。
在这个赛博世界里，她每天除了在厂里上班还是在厂里上班，根本没有花赛博金钱的机会，挣来工资也没用，扣光算了。
食堂这会人少，只有七个穿着白色隔离服的人，正在非常安静的用餐。
简琇知道这几个人，他们是研发部的，工作地点在工厂地下。平时很少出来，用餐时间也与普通工人完全错开。
只很偶尔的时候，简琇会碰见他们。
简琇走到窗口，因为不是饭店，打饭大妈在忙其他的，让简琇等一会。
简琇等得无聊，身体疲惫又困倦，她干脆转过身，靠着窗口休息。她谨记着工厂规矩，没有乱看。
但有人在看她。
简琇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的视线，于是她抬眸看去，恰好对上了打量者的脸。是个年轻男人，长相普通，面颊瘦削，眼下一层明显的乌青，气质倒是有点不一样，既文质彬彬，又畏缩胆怯。
在与简琇目光对上的瞬间，他近乎惊慌地垂下头，快速刨饭。
简琇看着他，很奇怪的，她突然生出一股直觉。
这个男人，可能是她的同类，一个同样被困在高压工厂里的玩家。
这时，打饭大妈回来。
简琇收回目光，不再乱看，也没有试图搭话，她端起自己的晚餐，走到另一边的角落里，静默吃饭。
吃完晚餐，简琇慢悠悠地返回一楼。
进生产区前，她碰见了工厂的保安队。
前两个抬着一具尸体，后面两人则空着手，迎面走过来。碰见工人，四人很自觉的靠墙，与简琇拉开距离。
擦肩而过时，简琇注意到保安队的最后一个人。
那人长得实在显眼，眉目漂亮而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又在经过简琇的时候，冷清而平静地看了一眼她。
简琇心脏重重一跳，那种碰见同类的直觉又来了。
她强忍着回头去看的冲动，保持着正常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
死亡工人的家属果然没选择留下尸体。
所以江寂他们要无偿加个班，把尸体送到尸体处理局去。运送尸体的是地面车，模样类似现代的小货车，前面坐两个驾驶员，尸体和另外两个保安，则一起待在货厢。
江寂跟章言就在货厢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走出上班的三个工厂，见到第三区的其他地方。
道路两侧全是白色厂区，偶尔会碰见搬运货物的叉车以及外骨骼机甲，除此之外，路上不会有行人，也没有绿化树木。
只有规整而压抑的秩序与忙碌。
尸体处理局的位置并不远，开车半小时后，他们到了目的地。将尸体交给处理的工人，随后便要立即返回工厂，中途不得停留，也不得在工作地点外的区域闲逛，或是与人闲聊。
按照正常程序，他们应该立马开车返回。
但就在这时，一台无人机突然飞到几人头顶上方，盘古系统的机械音冷冷传来：“通知：请日间组保安全体成员，立即前往第三区中心街联邦政府大楼。”
第70章
第三区的面积非常大,所以赵钱突然接到去中心街的通知时，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们开车过去，得差不多三个小时，来回就是六个多小时,晚上都不用睡了。
平时他们偶也会去中心街,但都是打飞车，只要不到一个小时,地面车的速度太慢了。
江寂问道：“所以盘古为什么叫我们去联邦政府大楼？”
赵钱烦躁地摸出支烟点上：“一般情况下是有培训和考核,第一区有地方缺人，想从第三区超能力者里捞几个现成的走，就会搞一次这种事情,方便挑人。”
他说到这里，额外看了眼江寂,凭他在第三区练出来的眼力，江寂如果超能力特殊一点，然后半途没碰上意外,就一定会成为被捞到第一区的少部分人。
江寂这个人聪明而且冷静,就是超能力不给力。
抽了口烟,赵钱继续说：“但最近不是出了玩家入侵的事吗,小厂长也突然没了消息，也许这次是跟玩家排查有关系。”
苏大头兴奋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顺便去中心街玩玩？我还没见识过第三区□□呢,妈的,这几天整天工厂里转来转去，憋得我骨头都痒了。”
几人只是闲聊了几句,就被盘古系统催促出发,于是只得再次上车。
晚上九点半，经过三个小时无聊的车程,终于抵达了中心街。
江寂坐在车厢里，抬头看去。
中心街与周围工厂的完全不同，这里霓虹明亮多彩，虽然没有百米的高楼大厦，但有成片的居民小区，楼高大概五十米左右，楼栋很密集，几乎是彼此紧紧贴着。
中心街整体规模类似现代世界的普通城镇。
中心街有白色围墙隔离，入口城门一侧站着台高大的机器人，另一侧上方则垂挂着黑色的机关枪口，最上方还停靠着武装无人机。
还没进去，江寂就听见了从中心街里传出来的热闹人声。
江寂好奇地看向周围。
中心街的街道结构和布局，是真跟现代世界的小镇很像，甚至还有几乎一模一样的便利店，只是多了很多全息投影广告，几乎每家商铺外都有，各种彩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江寂第一次来，被这些光污染刺得眼睛疼。
十点，赵钱将车开进气派的联邦政府大楼，露天停车场上已经停着十几辆车了，还有同样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从大楼里走出来。
赵钱看了眼，说道：“看来今天是正常培训。”
江寂问道：“培训内容一般是什么？”
赵钱道：“这个要看第一区那边想要什么人，不过一般情况下就是简单格斗和射击训练。”
说着，他带着几人熟门熟路地走进联邦政府大楼。
今天集合的目的果然是临时培训，培训内容为射击，培训室位于一楼大厅左侧。江寂他们到时，外面有几十个其他工厂的保安正在排队，一次射击培训，只能进去七个人。
说是培训，但其实过程非常简单和敷衍，就是给你枪和场地，然后对着靶子打空二十发子弹，射击训练就结束了。
所以每组培训的用时都不会超过三分钟。
十几分钟后，终于排到了赵钱他们几个保安。因为每组必须七个人，缺位就要补上去，所以江寂跟赵钱刚好补到了另一个厂的保安队里。
江寂排在最后。
射击射击培训室面积很大，直线深三十米，一排金属人形靶靠墙竖立，上面密密麻麻，覆盖着白点状的弹痕。
还有三颗篮球大小的金属球，静默悬浮在半空，红色电子眼定定观察着所有培训人员。
江寂刚走进培训室，就注意到了金属球。他脚步顿时一停，皱眉盯着金属球上的电子眼。
这时，一个外形非常惊悚的仿真机器人从门旁走出，他用了男性外形，外覆盖有人造皮肤，五官齐全，甚至还能摆出营业氏的微笑表情。
只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会说话的硅胶假人。
机器人黑色眼睛里藏着摄像头，转动看人时，会真的让人生出一股被冰冷注视着的惊悚感。他一个个的念出受培训者的公民等级和名字。
全都是三等公民。
最后，机器人那张仿真得让人不适的脸对准了江寂。
江寂往后一退，冷脸盯着机器人那双漆黑的人造假眼。
机器人发出老师一样温和声音：“您好，三等公民江寂，这是您第一次接受射击培训，请问是否需要新人辅导？”
江寂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枪，外形跟他从火焰军基地里接触过的手/枪几乎一样，江寂一看到这枪，就能立马回忆起它的内部构造，射击触感以及后坐力大小。
但江寂对着机器人道：“需要。”
“好的，那么接下来我将教您如何使用这款MP80手/枪。”
仿真机器拿起手/枪，按照设定好的教程程序，一个流程一个流程地快速告诉江寂如何用一把手/枪射出子弹，最后再补充了两句注意事项。
潦草的新人辅导就此结束，机器人后退靠墙，微笑着说：“现在，请开始培训。”
其余人得到命令，当即举枪，对着三十米外的人形靶射击。
只有江寂还站在原地，先是低头看了几眼枪，接着又看向旁边的赵钱，最后才双手举起枪，瞄向了人形靶。
仿真机器人就站在他身后的位置，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沉默地注视着江寂。
**
联邦政府大楼，二楼。
屋子中间投射着一面巨大的虚拟屏，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方块状的培训实时监控画面。每一个训练者都有一个单独的画面框，不仅实时拍摄着训练者的面部表情，边上还有详细的心率、血压与紧张指数标注，画面最下方，则是射击成绩。
此刻，屋子里挤了一堆人，这群人大致分成了三块站位，中间的是以中年女人为代表的监察队，左侧是第三区和第一区的联邦政府人员，而右侧，则是第三营养液厂以及面包厂和药厂的部分高层，以及总厂长徐泽。
他们已经在这里看了快一天的射击训练了，一开始大家还有耐心慢慢看，但随着时间流逝，现在只盼着赶紧结束。
包括监察组们，最初他们还能严阵以待，仔细看着每一组训练人员的数据，试图找到异常，并由此抓住隐藏的遗漏玩家。
但这个过程实在太无聊了，所有人都的耐心和精力都在被逐渐消耗殆尽。
第三区的保安数量太多，而且大多的射击能力也就那样，只有在格斗训练的时候，才能有点看头。因为第四区来的超能力者打架都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儿。
只是格斗训练需要的时间太长，如非必要，不会展开。
原本已经开始疲惫的中年女人，在看见江寂走进射击培训室时，精神顿时一醒。不是因为她额外关注谁，而是因为这都是徐泽工厂里的人，而徐泽的儿子徐崖，正在被怀疑是玩家。
出事那天晚上，中年女人就带走了就徐崖，并且试图审问他，可徐崖这家伙情绪实在太不稳定，被怀疑后不是在发怒的乱吼乱叫，说自己不是玩家，就是摔砸东西，试图攻击所有审问人。
最后中年女人只得先把人打晕，然后联系上级汇报情况。
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就变得让中年女人看不太懂了，因为上级直接通知让她马上把人送到第一区的联合特殊部。
现在徐崖的情况如何，有没有被读一遍脑子，是否还活着，中年女人全都不知道。
不过徐崖父亲赶回第三区后，曾言之凿凿地告诉中年女人，徐崖是被人陷害的，在他们工厂，一定藏着一个精神控制系的玩家。
就是这个玩家，在暗地里通过精神催眠、暗示或者是控制之类的方式，陷害了徐崖。
就这时，监控里的江寂终于结束了新人课程，在犹豫和陌生里，双手握枪举了起来。他的姿势很标准，就像是从仿真机器人那里一比一复制过来的教科书姿势。
中年女人看了一天的射击培训，被迫练出了现成的眼力，所以只一眼，她就确定，这个江寂平时肯定没怎么接触过枪。
监控画面框边沿，江寂的心跳和血压都在缓缓升高，情绪紧张指数也从普通的17%，迅速飙升成57%。
中等紧张。
中年女人在心里想，这个江寂心态不够稳，看着冷静沉稳，实际上胆子很小，惧怕一切陌生的危机，连金属球的电子眼都会让他恐惧。
而且超能力也很普通。
“砰！”江寂开枪了。
第一枪他打在人形靶的边缘，只能算是没有脱靶，但成绩并不好，一环而已。
中年女人并不意外，对于不常接触枪的人，第一枪不脱靶就是优秀了。中年女人又看了眼江寂的紧张指数，然后意外地怔住。
江寂的紧张指数在飞快下降，连着心跳和血压，都在同步快速降低，最后回归为最开始的平静数值。
而江寂此刻的紧张指数是：0%。
屋子里顿时响起议论声：“紧张指数怎么会是零？电子监测眼出问题了吗？”
“肯定是机器出问题了啊，再怎么不紧张，也不可能是零。”
“那个谁，你赶紧去看一下什么情况。”
联邦政府的人正说着，监控里传出枪响。
“砰！”
江寂开了第二枪，子弹击中人形靶子，射击结果随即展示在监控框里：“六环。”
下一秒，江寂再度开枪，金属人形靶上发出脆响，射击结果弹出：“十环。”
“砰！”
——又是十环。
——九环。
——十环、十环、十环……
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江寂的监控框。二十发子弹，十六个十环，两个九环，一个六环，一个一环。
除了最开始两枪，后面几乎是枪枪正中红心，弹无虚发，精准到爆。别说在第三区，就算是在联邦第一区军部，也少有枪法如此精准的人。
“这个人我们要带走。”一个一区来的联邦政府人员当即开口，“他是哪个工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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