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脸板的活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他扫玄门众人一眼,转身就跑。
玄门众人分出六人追了过去。
剩下的人都留下来处理云澜岄和邪阵的事。
云澜岄此时理智近乎于零,唯一支撑他行动的执念,便是对黑袍人的仇恨。
黑袍人转身逃走,他便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可玄师们却阻拦了他的行动。
盛久安轻轻叹了口气。
大概知道云澜岄为什么会被镇压在这个阵法之内。
以这些玄师的手段,想要无损消灭云澜岄,并净化掉这庞大到可怖的怨气,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时候阴阳两界又讲究互不相干,地府是不会管人间事,只要这鬼不到地府投胎,就算是把这座山给炸了他们也不会管,对于玄师们,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封印。
几位德高望重法力高强的玄师,几乎透支了自己的力量,才压制住暴动的云澜岄。
之后再转化这座阵法,借阵法之力抽取一部分云澜岄的力量。
云澜岄的理智恢复片刻,在几番挣扎之下,最终配合了玄师们的行动,甘愿被封印在阵法之中,之后,因为灵魂受损,云澜岄陷入了沉睡,在怨气的保护下修复着灵魂,直到千年之后苏醒。
记忆本该在此刻结束。
但这漫天的怨气中,还参杂着另一抹执念。
盛久安一个眨眼,出现在阵法的一角。
黑袍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暂时甩脱了几位玄师的追捕,五件邪物被安置在五个方位,此时估计无法全部带走,为了解决邪阵,玄师肯定分头赶往邪物所在的方向,必将邪物收回,黑袍人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对抗,只能选择其一。
而被他选择的邪物,便是那尊雕刻有千面人相的白玉盒子。
盛久安盯着那白玉盒子,微微蹙眉。
千年前的东西,邪气四溢,明明一片洁白莹润,却感觉不到半分纯洁,只一眼都觉得可怖诡异,这白玉盒子在整个阵法的反哺下,那一张张人面雕刻就像是活了过来,这一眼瞧着是哭容,下一秒就转变成笑容,盛久安看着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念……人的情感以及记忆,是力量最为强大的部分。
不知道黑袍人要做什么,那张笑容阴鸷的脸面朝着怨气翻涌的方向。
空中传来尖锐的尖啸,无尽的怨灵向他伸出仇恨的利爪。
他抱起白玉盒子,竟又往城中跑去。
此时城中气息混乱,往那些小巷里一钻,倒是难倒身后追他的玄师们。
盛久安跟着跑,死死盯住那盒子。
此时,云澜岄正值暴动之时。
玄师们并未注意黑袍人的折返,而云澜岄却是察觉到仇人的靠近,赤红的眼穿过浓郁的黑气锁住隐藏在角落里的黑袍人,如火一般的怨气顿时席卷而去,黑袍人不慌不忙,任由云澜岄的分身凝聚在眼前,任由一只苍白的手穿透他的心脏。
嘴里溢出鲜血,黑袍人咧开嘴,露出一抹笑来。
心脏被捏爆似乎并不致命,他依旧站在云澜岄眼前,笑得仿若一个神经病。
手打开了白玉盒子,白色的“触手”喷射而出,游窜在怨气之中。
盛久安发现怨气的涌动停滞下来了。
转头看向云澜岄,他眼中的血红竟然褪了下去。
没有云澜岄的阻拦,黑袍人将盒子重新盖上,转头跑了。
画面一转,已经离开了古澜皇城的范围。
盛久安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嘀咕:“你们能不能行啊,就这玩意儿还被他跑了?”
话音一落,黑袍人便被追上了。
可惜一番缠斗之后,玄师一方伤亡三人,才砍掉了黑袍人的脑袋。
对于普通人已经结束,但对于邪魔歪道,不把他魂都打散不算结束!
果然,盛久安眼见着那白玉盒子自己漂浮在半空,打开了盖儿,一道漆黑的魂咻地的就钻了进去,剩下的玄师如临大敌,纷纷祭出自己仅剩的底牌。
耳边环绕着各种复杂的声音。
哭笑怒骂,如尖刀般直刺灵魂。
盛久安轻叹一口气,已经猜到了结局。
也许黑袍人实力低于玄师们的联合,但,他若想逃走也不是不可能。
大部分实力强劲的玄师都在应对发狂的云澜岄,又一部分去回收邪物,追他的也就六个玄师,与他同归于尽去三,剩下三个力量濒临耗尽,黑袍人却有着白玉盒子支撑,尚且还有一战之力。
黑袍人成功逃脱。
却因伤势的原因不得不长时间闭关修养。
等再次醒来,就开始寻找其他邪物的位置。
但可惜的是,他醒来的时候大尨早已过去好几百年,世道几番变化,他没有其他邪物的任何消息,为了在世间方便行走,他甚至夺舍了多人,白玉盒子一次又一次的吸取大量的情感与记忆维持运作,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太过庞大的情感力量影响,他的执念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他本是白玉盒子的主人,此时却隐隐被盒子控制,于是黑袍人选择避世修炼,等再次苏醒便是千年后。
经历几百年的耗损,黑袍人的灵魂彻底炼化了白玉盒子。
他出山之时,几番选择下遇到了“周商”,于是他吞噬了周商的灵魂夺取他的身体。
到此,便是一切因果循环。
盛久安闭了闭眼。
周围的一切随风消散。
“盛久安!”
一声怒吼震得他耳朵嗡嗡。
酝酿了一腔哀伤正准备emo的盛久安顿时脑子里只剩下上司那张黑脸。
他睁开眼,满脸无奈的看过去。
情况确实有点失控了。
周商被云澜岄狠狠碾压在地上,整个人都快成了饼,鲜血流了一地,可就算如此这人脸上还挂着那诡异的笑,没有人管他怎么样,是死是活都不是现在的重点。
整片山谷哀嚎遍野。
山林被怨气侵蚀,尽数枯萎失去生机。
大地皲裂,山石破碎,轰轰隆隆的动静实在惊心动魄。
那些玄门的人已经抵抗不住,只能来寻求地府保护。
盛久安抬头看向云澜岄。
他表情平静淡漠,一双赤红的眼中只有尸山血海。
白色的长袍已经彻底被染红,盛久安竟还有闲心去想,各种神鬼传说里,那最厉害的厉鬼可就是一身红裙呢。
盛久安久久的看着云澜岄。
然后将自己的唇贴上了对方冰冷的唇。
一条黑色的河流如从天际而来,波浪翻涌溅起的水花飘散在空中,已经遮蔽了天日的黑幕被撕开一条口子,明亮的阳光顿时倾斜而下。
周围的怨气人眼可见的快速消融着。
死寂的谷中洒落一场大雨,掀起阵阵凉风。
雨,熄灭了心间燃烧的仇恨之火,风,拂去了满身沉重的枷锁。
“这是什么……”
周商的身体就剩下那么最后一口气。
他软趴趴的瘫在地上,凸出眼珠艰难的滚动着看向云澜岄的方向。
“这是什么……”
盛久安回头一个狠瞪!
“我本来不想那么装逼!你非要逼我装逼!”
“你咋那么讨嫌!”
“我特么好不容易交了个男朋友!好了吧,现在给你整没了!”
“还有你们这没人性的工作部门,催催催,催人投胎都没这么催的。”
“什么破烂事,现在想脱个单那么难,想找个好男人那么难,竟整些有的没的。”
“等事情结束劳资要辞职!”
“我不干这些破事了,干到最后钱没赚老婆没了。”
“啊啊啊啊真特喵的烦人你干脆把我也带走吧!”
上司脸色变了变:“……”
同事疑惑的看向上司:“不是说……盛久安脾气很好吗,从来不见他生气来着。”
上司叹气:“大概是真气疯了。”
盛久安骂了半天,眼睛都骂红了,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他看向云澜岄,张了张嘴,做最后的道别。
“醒了吗?”
云澜岄神情有些恍然:“嗯……你怎么了?”
盛久安:“生离死别嘛,总得哭上一场。”
云澜岄:“生离死别?”
盛久安:“是啊,我在世间活了有百年了吧?来来回回遇到很多人,几乎各个都是生离死别,我估计就是孤苦一生的命,本来我也不太在意,我就是没什么感情的人,偏偏遇到你,我当初可纠结了,如果结局注定分离的话,我到底该不该和你谈一场恋爱呢?”
云澜岄:“我不会……”
盛久安摇摇头:“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吧?你猜我为什么有净化的能力?”
“这可不是什么法术,我不止能净化能量,还能净化灵魂。”
“带走一切念想,回归最初的状态。”
“你应该有感觉了吧?”
以往温柔含情的眼眸,此时逐渐变得空茫无神。
盛久安紧紧的抱住他,终究是忍不住哽咽道:“我是阴泉之灵,渡千万亡魂通向往生。”
他送走了无数的灵魂。
本以为内心早已无法掀起波澜。
只是没遇到一个愿意承担他情感的人。
可好不容易遇到了,偏偏又遇到了这般情况。
盛久安吸了吸鼻子,咧开嘴扬起笑,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没事,等你投胎转世,我再去找你。”
“咱两来个再续前缘!”
放开眼前透得发光的灵魂,盛久安这会儿笑得更开心了些。
庞大的怨气源于曾经古澜子民的怨恨与愤怒,而身为他们信仰的王,云澜岄与古澜的国运息息相连,许是这般缘由,他才能吸收所有子民的怨气,现下怨气净化之后,他曾经所做的一切转化为功德金光环绕灵魂,想来,下一世他一定会投一个好胎,再也不会遇到千年前那样的事了。
盛久安轻轻一推:“走吧。”
云澜岄坐上一艘小船。
顺着空中的河流顺流而下,穿过一道门关便消失了。
空中漂浮的黑色水珠收回到河中,河流的影子荡漾着也不见了。
上司看着盛久安失落的背影,想了想走上去。
“接下来你带薪休假吧。”
盛久安没有回头:“没事,等把那几件邪物处理了,我再休。”
上司:“虽然不合规矩……那个人的情况我会帮你注意。”
盛久安:“那个始作俑者呢?”
上司:“就他干的事,魂飞魄散是没跑的。”
盛久安:“行吧,你们先回,我把这里剩下的怨气再处理下。”
上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带着人先回地府。
五件邪物也被收走,这东西人间处理不了,留着迟早还要引起祸事。
带回地府后,直接给丢进阴泉里,冲刷个几年估计就变回最初的普通物件,到时候全部给粉碎了丢地里当化肥,让它再没有现世的可能。
整个山谷一片狼藉。
地也裂了,石头也滚了一地,树树草草的死伤一片,根本不适合再继续住下去。
可盛久安还准备留在这。
那栋由地府所建的小楼质量好得很,经这么折腾也没有出事。
其他的上司为了补偿他,也会找人来处理,把地板铺平,把石头铲走,重新种上花草树木,找点灵石往地里埋一埋,很快就会恢复原状,可惜,环境可以恢复,人却只剩下一个了。
盛久安没想管玄门来的人。
张问天这小老头仗着有几分交情,被推过来打听情况。
他们莫名其妙的被周商邀请过来,又经历了这莫名其妙一幕,都没人给他们解释解释。
盛久安红着眼,看起来心情极度不好。
但张问天来问了,他也没有拒绝。
“周商是邪灵。”
“他现在用的身体是夺舍来的。”
“你们没看出来也正常,不长时间接触很难感知到他身上的邪气。”
“他加入玄师协会为的就是通过你们的信息网获得邪物的信息,不过如今这盛世太平的,信息网也没什么用,找那么多年也没见他找到一个。”
张问天尴尬的摸了摸胡子,总觉得盛久安语气里有点嫌弃。
“至于他的目的……”
“应该挺复杂的,按照我知道的线索,周商肯定想要找云澜岄和玄门复仇。”
“当年他就是个中二病晚期的报社病娇,想长生不老,想天下无敌什么的,大尨末代皇帝信奉的□□应该就是他搞出来的,然后他盯上古澜,以整个古澜皇城的人民作为活祭启动阵法,不过这事没成功,云澜岄一只厉鬼想弄死他,玄门也在追杀他,而他自己为了逃也被迫成了邪物的邪灵。”
“一千年可不短。”
“他又藏身在一个吸取情感和记忆的邪物中。”
“现在的执念估计和最初的执念也不一样了。”
“所以我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可能是想向玄门复仇,可能不再追求长生不老就想和云澜岄同归于尽,顺便造成大祸生灵涂炭什么的,毕竟扭曲的人干啥坏事都是可能的。”
“接下来的你们也别管了,地府接手了。”
“就这样,你们回去吧。”
张问天囫囵听了个大概,琢磨一会儿算是明白了,便也不多问回去了。
山谷再次宁静下来。
盛久安将谷里残存的怨气清理干净,开始了他的年休。
正当他每天日常思念他那早逝的老鬼时,上司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盛久安眉头一挑。
“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说好给我带薪休假的!”
“这才几天啊电话就来了!”
上司:“……行,不想听是吧,你家那只鬼咋样了你也不想知道?”
盛久安:“……地府干事啥时候那么效率了?”
上司:“……你给我开门。”
盛久安疑惑的下楼走到门口。
一开门,目光直接穿过上司,落在身后的人身上。
感谢上司身高只有一米七!
上司翻了个白眼,让开一步。
盛久安快走几步,又犹豫的停下,近乡情怯般的,不知道该看哪里该说什么。
“安安。”
盛久安一愣,随后忍不住的扬起笑。
云澜岄:“我回来了。”
完
后续:
盛久安:“到底咋回事!他不是该送去投胎吗!”
上司:“这小子不愧活了一千年,贼精!”
盛久安:“你怎么会还记得我?总不能是爱情的力量感动天地?”
上司:“屁!这小子在被你净化的时候就察觉不对,那邪物有一件不是可以吸取情感和记忆,所以他反过来利用,把对你的感情和这段时间的记忆给塞进去了。”
“后来我把那个孽障从那盒子里抽出来丢地狱里。”
“他挣扎反抗的时候那盒子里的东西不受控制的全吐了出来。”
“跟一团团棉花一样,有主的直接飞出来往他灵魂里一送,得,全记起来了。”
“因爱生念,为情成执,这不又成鬼了。”
盛久安:“那、那不是按照规矩……”
上司:“头上看在你这次解决了那么大的问题,总该奖励一下,我就把这提案送上去了,从今天起,他和你一样是地府编外,是你的助理!”
盛久安:“嗯,读作助理,写作家属。”
“不错不错,地府越来越人性化了。”
“接下来我一定好好干!绝对不会再想着水淹地府这事。”
上司:“……你竟然想过水淹地府?!?!你以为你白娘子呢!”
“等等,你去哪!你不是该销假上班了吗!”
盛久安:“怎么可能,我现在请的是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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