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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敬岁月

    一年年这么走过来, 在这条铺满鲜花与掌声的道路上,说顺利也算顺利,说难, 沈离也付诸了不少努力辛勤。

    大四的时候沈离准备考研,无瑕顾及其他,拍毕业照还是舍友拉着她一块儿去搭伙。

    有几个舍友的家里人帮忙拍照,还送了几束鲜艳的捧花,不过沈离没有。

    拍单人照的时候, 还是舍友主动把自己的花借给了沈离, “你拿着这个, 手里总要抱点东西才好看呢。”

    沈离心里暖, 她并不为无人送她捧花而难过, 而是有人注意到了她这点,还特意关照。

    接过花,她感激道谢:“谢谢。”

    “我给你拍吧。”舍友给她正了正帽子,跑到前面的摄像机旁操作起来,“来,笑一个,哎!这就对了, 大美人笑起来才好看。”

    沈离没有特别多要求, 拍了几张用来纪念就够了。

    后来专业学习进度稳定,沈离在两年内完成了硕士学业, 通讯录里找了一圈,最后把消息告诉了柳雁跟刘茵茵。

    说起来,这日子过得可真恍惚, 细数算下来,在洛杉矶都过了六余年了。

    早两年是不大想回国, 后来越来越忙,也没时间回国了。

    综合考量过专业,沈离也有问过一些学姐学长,最后还是觉得有继续攻读博士的必要。

    目前还有一条回国的路摆在她面前,申请国内博士的流程相对复杂,但她还是比较想久待国内发展,况且以她的学术成绩,在国内申请高校博士也不是问题。

    最后沈离跟刘茵茵提了一嘴,大学毕业就去混了个娱乐记者的刘茵茵并不懂,但还是真心希望她能回来的,不过按照自己的意愿走才重要。

    再三考虑,沈离选择了回国申博,在国内相应的领域钻研发展,况且一开始也是打算在国内买房定居,迟早都要回去的。

    抽了个时间沈离把这事跟柳雁说了一声,她倒是心里高兴,要等沈离回来好好办场宴席欢庆。

    陆家是不是她的依靠她不知道,但柳雁是真的在把她视作亲人。

    沈离把手上剩下的事情捋完,关于申请国内博士所需的推荐信,她联系过自己的导师,还有一位大牛教授,那位在精神医学领域颇有声望,他的推荐信势必也会大大提高沈离的录取概率。

    之前她有幸跟着教授去药物产业做过医学顾问,教授也一直都比较看好她,对于她的学术成绩表现尤为关注,常常夸口不绝。

    差不多入秋,沈离才开始准备收拾东西回国,就读研究生的时候就搬了单人宿舍,地方不大,她东西也不多,不过堆了这么多年整理起来还是麻烦,还有许多用不着的。

    回国前一天沈离还跟刘茵茵通过电话,本来是想到时候来机场接她,结果被主编压榨了一通,要把原来提交的稿子都统改一下,在三天内保证稿子没问题准备采访。

    沈离还安慰她,“没事啊,我回国之后还要倒时差呢,也不能马上陪你去玩啊,等抽空了吧。”

    刘茵茵又无奈又气闷,“好吧好吧,真的是想起来我就气,小记者的命就不是命了?一天天净把我当驴。”

    “别气啦,气过头了对身体不好,哎对,陈阳呢?你最近都没提起他。”沈离奇怪回想了一下,“嘶……上回你好像跟我说他毕业之后没选专业对口的工作,现在他混哪儿去了?”

    “有什么好提的,他发达了呗,毕业去当明星了呢。”刘茵茵提起他时语气不大好,近来很长时间也没有再跟沈离吐槽这个死对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了,“明明长得跟圈里爱豆差远了,结果上个综艺还靠搞笑出了圈,是他能搞出的事。”

    “这么出息呢。”沈离还在整理一些压箱底的东西,手机开了免提搁在床边,“怎么感觉你不大高兴?”

    刘茵茵哼笑一声,“我有什么好高兴,又不是我发达了。”

    “行吧,那就这样,我先挂了,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完,整理得我头都大了。”沈离叹声抓抓头发,身心俱疲,“等明天下飞机给你打电话。”

    开始剩下那些收来没怎么用都放来落灰的,翻着翻着发现还有个看上去比较新的,一个玻璃瓶,瓶子里是成堆的,五颜六色的折纸星星,是青春年少时常见的小东西。

    好像是柳雁今年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她也没搞懂为什么要送这种,不过还是欣然收下放进柜子里珍藏了。

    最后翻出来打包,和一些无法携带的东西一起寄回国内。

    正值凉秋,京城多雨,风声凛冽。

    一个长途飞得沈离头疼,刚出机场,给刘茵茵报备了一声,然后准备叫个车。

    本来想提前一天告诉柳雁的,不过以柳雁的性子肯定会来接她回去的,怕过于麻烦她,最后就只跟她说这两天会回来。

    而且沈离之后也不打算在陆家久住,准备在本地找到房子就搬出去,她爸爸留给她的钱,加之她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是一笔可观的数额,在本地买个环境不错的房子不是问题。

    太久没回国,时差也一下倒不过来,精神差得很,沈离也觉得这个状态回陆家见人不大好,先在线上定了个附近的酒店,至少好好休息一天。

    一直拖着行李箱走到公路上,沈离翻看手机,打的车估计还得要个几分钟过来。

    刚下过雨,路上湿滑,空气里都是一股潮湿的清香。

    四周看了看,寻了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站在路边喝了两口,余光瞥见停在侧边不远一辆京A连号的劳斯莱斯幻影。

    视线跟过去多看了两眼,手机里电话响过来,沈离接起电话,叫来的车到了,司机正在找她。

    “好的,我在旁边买了瓶水,现在走回去,你在那等我就好。”沈离手机搁在耳边解释,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回走。

    看着手机里显示的车牌号挨个找到那辆车,刚打开后座,目光扫过前方,刚刚便利店前的方向。

    那辆京A连号两边车门打开,身姿窈窕的女人钻进副驾,沈离注意力给到另一边却只有匆匆而过的颀长身影。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呆,总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司机在里头不明不白:“你好?”

    “喔……”沈离忙钻进车里,报了手机尾号跟司机确认一遍。

    对沈离来说,倒时差可真的是件难熬的事情,头痛的症状她尤为严重,失眠到凌晨,好不容易睡着,第二天也没调整好多大状态,最后勉强画了个精神点的妆才算满意。

    站在镜子前整理好衣容,搭了一身深色长衫长裤,为了防风还批了件外套。

    收拾好东西沈离就到了酒店前台办理退房。

    刘茵茵发过信息,说下午争取早点下班过来陪她,沈离应了个好回去。

    意识到侧边忽然又站过来一个人,一只手伸过来,瘦白修长,骨节分明,他把房卡放置在前台上,“你好,帮我退下房。”

    “好的。”在帮沈离操作的前台小姐姐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同事,“帮这位客人办理下退房。”

    “先生,房卡给我吧。”

    那只手又将房卡递到那位说话的前台小姐姐手里,和沈离并肩着等待。

    起初沈离并没特别注意他,突然听他别开脸捂着嘴鼻猛咳嗽了几声才看过去。

    那双眼睛一并着看向她,四目相对,蓦然睁大,惊讶着双双无言。

    沈离记忆里这张脸已经有些模糊了,声音更是一下没认出来。

    哑然失声很久。

    沈离才从喉间迟疑着叫出那个名字:“费……费东?”

    “你……”费东眸光停滞,大脑发懵,不知今夕何夕,恍然如梦,再三确认这张熟悉又有些变化后陌生的脸,释然一笑,“好久不见,沈离。”

    “好久不见,我、我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沈离一下都结巴了,六年带给一个人的变化真的不小,差些让她认不出来。

    “确实是好久了,以偶遇的方式重逢,好像也挺新颖?”费东看着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种旧友重逢的感觉在胸腔里澎湃。

    曾经虽然有过超出之外的感觉,如今再看见这张脸,心里只剩感慨。

    都已经这么久了,还能再见,这是多么小的概率啊……

    沈离也觉得不可思议,两人一起退了房,并肩着走出去,聊了许多。

    “你怎么也在这儿住酒店了?”沈离注意到一开始看向他时的细节,“刚刚看你咳嗽得厉害,感冒了吗?”

    “有点儿,不过没什么大事,这两天出外地办了点事,回来太晚了,就在附近歇脚。”费东盯着她那张化了淡妆的脸看了又看,心里感慨真是不一样了,更好看了,“你呢?这些年你在哪发展了?过得还行吗?”

    沈离沉沉叹息一声,“我昨天才刚回国,这几年都在国外呢。”

    “这样,那还真够巧的,第二天就让我碰见你。”费东开了个玩笑话,见不得她苦脸的样子,话锋一转,“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沈离没什么好隐瞒,两人聊起来也没有特别分外生疏,反而很舒服,他一问,她也就侃侃而谈了:“我刚硕士毕业,想转在国内攻读博士,主要在精神医学领域钻研,问过一些人,还是觉得拿个博士学位更有发展前景。”

    费东认可点头,“可以啊,你这个专业的话……来北大吗?你应该能行吧。”

    “北大?”沈离注意到他最后一句略带疑问的话,自信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不说玩笑话,当年我的高考分数就是不出国都能闭眼上北大。”

    “啊……不亏是沈同学,一直都很优秀啊。”费东毫不吝啬夸赞,又替她愁苦,“不过申请国内博士好像挺复杂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联系,你应该还留着我电话吧?我没换过。”

    沈离没拒绝他抛出的帮助机会,她确实迷茫,有个解答的也好,“留着呢,那我提前感谢你啦。”

    “客气,那我就在北京大学等你了。”

    他这话出来,沈离才反应过来,他当年是保送北大,记得班里还传过一阵,她当时就很佩服了。

    费东又问:“一会儿要去哪?”

    沈离眉头紧绷着,“嗯……回陆家看看。”

    “喔,好像你高中就寄住在他们家,那你自己呢?”费东脱口问出来,丝毫没有多余的思考。

    “我没有家。”沈离回答得很干脆,表情也是不起波澜的。

    “啊?”

    “……”

    费东已经意识到话有问题,连忙抱歉:“不好意思,我有些失言。”

    “没事。”沈离淡笑着摇摇头,眼底却是惆怅,“我爸妈早就走了,是陆家收留了我,可能阶级悬殊的缘故,我没法真正把那当成自己家,不过我倒是把他们当做真正的亲人了,这么多年没见,总要回去看看的。”

    “也是。”费东语气宽慰应着,“叫了车吗?”

    沈离:“叫了。”

    “嗯……”谈及到陆家,不免让他又想到某个人,处于莫名而燃的好奇心,他还是多嘴了一句,“方便问问,你跟那个人……现在还在一起吗?”

    沈离坦然答:“早就分了。”

    “这样。”他默然点头,看了眼手机打来的电话,猜想是刚叫的司机,转头道别,“我叫的车差不多到了。”

    多年前的白月光就站在面前,他们的人生或将有牵扯,不免还是令人心感奇妙,费东把手里带出来的伞往她怀里一蹭,示意她接着,“诺,伞拿着,北京近期多雨,出门注意看天气预报。”

    沈离一下愣了,没去碰,“这……”

    费东苦笑:“别拒绝我了,重逢旧友的好意而已,再说,几次三番的拒绝,我也会很苦恼的。”

    他居然连上学时候的事都算上了。

    “那……”沈离犹豫着接过伞,“谢谢。”

    费东嘴角牵起一抹柔情似水的浅笑,“后会有期。”

    罢了一手手插进外套兜里,看着手机往叫来的车那边走。

    六年未归,别墅区沿路的变化也不小了,翻新过的柏油路,换了品种的绿植,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

    沈离望着窗外昙花一现的景象神游,停车后还是司机给她叫回神。

    挎着随身包,从后备箱搬下行李箱,“劳烦师傅了。”

    车子掉头离开,沈离站在陆家别墅大门外,杵了半天。

    光阴如梭,时光荏苒,一切的形容词也不过如此。

    六年了,再次站在这里,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初春,她满载一身行李,来到这个命运的转折点。

    如今的心境,又能比当年轻松多少呢?

    好吧,至少她有所成长,那个胆小又处处忧心的沈离,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人了。

    沈离挪动了步子,到一边人脸验证,别墅大门敞开,她又理了理衣装发型,确定整洁无误才跨步进去,绕过广阔的前院,进了正厅。

    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当初常给给他们做早餐的阿姨在打扫卫生。

    几年之隔,她的白发渐多,神色也疲惫不少。

    沈离刚踏进来,阿姨就眯着眼看过去了,一下没认出来人,默声好一会儿。

    还是沈离出声:“阿姨?”

    “诶?”阿姨终于反应了,后仰着脑袋作惊讶状,一时是又激动又惊叹,“你是……沈姑娘?”

    沈离眉眼柔和,抿唇轻笑,“是我。”

    “哎哟。”阿姨颤颤巍巍迈步子走近她,在她那张乖巧漂亮的脸蛋上仔细端详一番,激奋感慨,“真是女大十八变,都出落得这么漂亮了,阿姨都快认不出来了。”

    沈离被夸地不大好意思,笑弯了眼,才想起来正事,“哦对,柳姨呢?不在家吗?”

    “瞧我,光顾着聊天,没跟你说呢。”阿姨抬手指了指后边的方向,“夫人应该在后院陪二公子他们。”

    沈离:“……”

    二公子……吗?

    第62章 敬岁月

    沈离微微征顿, 随即淡笑自如,“好。”

    二公子又怎么样。

    始终是要见的,视如陌路人不就好了。

    沈离一身行头, 还打算先回房放一下东西,刚拖起行李箱就被阿姨拦住,“我帮你放回房间吧,赶紧去看看夫人,她想着你呢。”

    “谢谢阿姨。”沈离颔首致意, 接来的雨伞放进包里, 搭在行李箱上麻烦阿姨一会儿送上去。

    她寻到后院的路, 路上碰见不少生面孔, 这些年陆家换过很多次佣人了, 只有一些待了几十年的视如自亲,如今仍在。

    部分人见着她也眼生,只觉着这姑娘出落的水灵漂亮,忍不住多看两眼。

    后院有亭,是赏花观湖的好地方,沈离问了最近的佣人,给她指了那个方向。

    一眼看过去, 亭中两人, 柳雁着修身旗袍搭着厚披风,和她讲话的女人亦然一身雍容华贵的娇美模样。

    等沈离走近了些, 二人才相继注意过来。

    “柳姨。”沈离杏眼含春,应着的笑容明媚漂亮。

    抬眸见人时,柳雁似觉身在梦中, 哑声好久,不自觉站起身, 神色讶异朝她走近过去,“哎哟,这、小离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都不提前跟柳姨说一声。”

    她们时常视频通话,关于六年以来的样貌变化,本该无所动容,可亲眼见到,柳雁还是忍不住惊叹岁月匆匆,真是让人连气质都变了。

    沈离眸子溢出甜笑,“怕太麻烦您了,反正我打个车就回来了。”

    “好、好啊,回来就好。”柳雁握住她,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想吃什么?柳姨一会儿让人弄去。”

    六年带给柳雁的变化不多,她的气质仍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大家风范。

    沈离轻摇头,“我不挑呢,都可以。”

    “这位我看着有些眼熟啊?”

    亭中就坐的另一个女人见此也起身过来,本以为是家中来客,近了看才觉得沈离这张脸说不上来的熟悉,“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

    “我们……?”沈离在她面容间探思记忆中是否有过这样的印象,她长得很漂亮,一头柔顺金发,棕色的瞳孔发亮,似曾相识,但间距太长时间,一下子想不起来。

    “兴许是漂亮的人都有些眼缘,我看你这模样心适得很。”女人无心纠结是否见过,行至沈离身旁,笑得温和如初春雨落,“我叫芙妮,是——”

    “这湖里的鱼嘴刁了,换的饲料扔下去都吃不干净。”

    秋风萧瑟下,一抹高挑身形自湖边侧后绕出来,眉眼情绪浅薄,丝丝稳重淡声裹挟着风浪掀来。

    几道视线都与之相交。

    只一眼,他眸中仅望得一人。

    “……”

    同冰山雪化,那漠然的瞳孔眼波荡漾,形如定住,微张着唇,不会说话。

    眉眼相望,恍若如初。

    咫尺相隔,如若千里。

    那相视的目光,相互灼烫,要烧进心脏那样猛烈。

    沈离没有主动张口,静静凝眸,看着他的眼里品不出意味,男人西装板正,二十来岁的年纪与那年印象里不羁狂傲的少年重叠,覆盖去了那时的轻狂青涩,那双眸子也不似记忆中那样锐利,沉淀着岁月,沉淀着沧桑。

    男人迎风挪着步子向她靠近,莫名兴起的异样氛围,在场另外两人都没讲话。

    看着他越靠越近,近到可以清楚她的面容,她的轮廓,她好像长高了些,清晰地感知着她变化至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真的是她。

    这样突然地降临在他世界里。

    好似无数次出现幻觉的场景,她也同此刻这样站立着,只是他不曾能够触碰到她,从来不曾。

    他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未曾预料,如此措不及防,令人应之不及。

    “好久不见。”

    四个字如重千斤。

    背负了整整六年的想念与奢望。

    微风合适,浅浅撩起她的发丝,刚好足够模糊她那副不惊波澜的冷漠神情,“嗯。”

    沈离没有同上地回复他好久不见那四个字。

    打心底,她可并不想跟他好久不见,曾经种种,让她连场面话都省了不愿多说。

    柳雁见二人僵持,索性先了话头,“呃……都挺久没见了,要不,一会儿留下来吃个中饭?”

    “这个……”芙妮眼色使向那个仿佛大脑被抽空站定在那的男人,“刚刚长鹤不是说一会儿有事回公司吗?”

    “没事了,一起吃顿饭吧。”陆长鹤目光就没离开过沈离,眼含柔情,如一滩化不开的春水。

    “好不容易能聚齐几个,这些年你们是忙的都忙去了,就我一个人闷的很。”柳雁撇嘴不乐,平常跟太太们逗趣搓麻也是无聊,真的是好不容易亲近的人能陪在身边。

    特意让厨房弄了好些菜,不过人不多,长桌也只摆了一半,柳雁特意吩咐着沈离从前吃的多的几个菜放到她面前去。

    “说来,我回国的事情忘记告知陆叔叔了。”沈离想起这事,她几乎没有跟陆丰联系过,偶尔跟柳雁通话时,陆丰在场才会打招呼说上两句寒暄话,“他现在可还安好?这些年也没怎么联系。”

    “好得很,你回来的事情我早两天就跟他说了。”柳雁让她不用操心这些,苦闷这顿饭仍旧是缺了人,“就是他们生意人啊,经常不在家呢,不然就叫回来一块儿吃顿饭了。”

    “不妨事,有机会再聚也是一样的。”沈离慢条斯理说着,目光再次看到芙妮,她本来记不住这名字,可知道这名字的场景太过深刻,刻进了骨子里,结合一下,也就模模糊糊记起来这人,“姐姐,你叫芙妮?我好像记得你是哪位了。”

    “我还以为你注意不到我呢。”芙妮那双桃花眼眯着微挑,好生美艳,“好些年前了,那个在宴会上不爱讲话的小家伙?”

    沈离错愕于她竟然还记着,“一面之缘,姐姐居然也记得。”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好。”芙妮笑靥宠溺,“像你这么漂亮的,我过目不忘。”

    “她脸皮薄,你还是少逗她吧。”安静了半天插不上话又或者是不想插话的人,这时候倒是来驳了句。

    扫人兴致。

    芙妮瞥他,“哦?你又知道了?”

    “……”沈离心头一紧,斜眸扫他一眼,真搞不懂这人几个意思,如今又装得什么态度。

    柳雁可看不得他们气氛不好,熟练地打哈哈,转移话题:“诶,小离子之前不是电话里跟我说要回来读博士吗?有着落了吗?”

    沈离肃然解释:“回来的时候偶遇了一位高中旧友,他当年保送北大,我正想跟他了解了解,这段时间准备一下申请材料。”

    “哇哦~”芙妮忍不住感叹,“小家伙这么厉害了呀,这些年都在国外吗?难怪之后都没见过你了,说起来,我还不大了解你呢,和陆家是亲戚关系吗?当年问你好像也没有回答我,是哪家的漂亮小姐?”

    沈离默声塞了一口饭,嚅咬间隙答上话:“我爸爸叫沈青。”

    “……”芙妮立时哑口无言。

    因为沈家跟陆家交好,一直以来就受了陆家不少恩惠,虽说名望不大,但圈里都知晓大致。

    当年沈氏巨变,沈家小女儿被寄养在陆家也是广为人知,只是传的不大好听。

    芙妮平日里也是个爱吃闲瓜的性子,略有耳闻,只不过不曾关心,却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就是沈家的女儿,难怪当初不回话,年纪小小要承担这些,着实辛苦。

    “原来如此,是我多嘴一问。”问起人家的伤心事,芙妮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

    沈离却显得更淡然,“没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也可以脱口而出,不会难堪于自己的身份,她行得端,站得直,家庭背景如何又怎么样,她同样走得坦荡。

    转眼一看,某人视线也盯在她脸上,这才更让她不舒服了。

    “那就索性不提了。”芙妮话锋一转,“小离是学什么专业的呀?”

    她张口就是“小离”叫得亲切。

    沈离能感觉出这个姐姐好像对她格外欢喜,又实在猜不透她的身份,出现在陆家,和陆长鹤跟柳雁都很熟稔的样子。

    沈离幽声答:“精神医学。”

    “还是学医的?那更厉害了。”芙妮应上夸赞,学医这么头疼的事情能做得那么好,是真挺让人佩服的。

    柳雁却想到了另一点,“那你这之后,是要去住学校呀?”

    “嗯,对。”沈离正愁找不到话插进来,“我还打算在本地买房,回头问问陆大哥,这方面他应该会比我懂些。”

    “安安这段时间在外地连轴转呢,你可以问问我们二公子呀。”芙妮向着陆长鹤那边抬抬下巴,“他现在可是出息了,听安安说,他前段时间主张投了几个房地产的开发项目吧,关于地段价格方面你可以找他评估一二。”

    “……”沈离终于向他给了个正眼,视线交织,缠乱不清。

    这话的意思是……陆长鹤,现在没有再从事赛车手的职业吗?

    为什么?

    她眼里有疑问,可在他眼底看不出任何。

    算了,跟她也没关系。

    她没必要多想这些。

    不过……

    “安……安?”她细品起来这个称呼,是在叫陆砚安?

    “噢!瞧我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芙妮放下筷子,歪侧着脑袋笑眯眯看她,“你叫安安一声大哥,以后也可以叫我大嫂。”

    “这样吗?这么多年没见,你们都结婚了?”沈离惊喜交加,实在没想到是这样。

    “这事儿我也忘了告诉你,主要是妮妮和砚安也是近段时间才跟家里说谈恋爱的事情,二话不说还把证领了。”柳雁想起来就懵懵的,好在芙妮这孩子性情好得很,初见就把她讨得高兴,又身出名门,他们结婚家里也没有半点异议的。

    “我倒是不急,安安他急呀,他怕我跟别人跑了。”芙妮勾着轻浅笑意,“小离你回来的还赶巧呢,我们前些日子才领证,婚礼还在筹办,要一段时间了。”

    沈离放心,“那还好没错过。”

    芙妮主动夹了一块牛肉放进沈离碗里,关系贴近得很,“小离下午有时间吗?陪我去逛逛珠宝店。”

    沈离对她的过于热情还有点受宠若惊,“有的。”

    某个背景板这会儿又出来打了个岔,“我送你们去吧。”

    芙妮眼神质疑,“你不是没空嘛?昨天我刚从三亚回来,安安让你接我一趟都那么赶时间,刚才也说要走。”

    “有没有时间不是我说了算吗?”陆长鹤说得理所当然。

    芙妮寻思他也有点意思,这好端端的又是突然留下来吃饭,又是要主动送她们,一切都是在见到沈离之后就有的反常。

    想当年还没跟陆砚安在一起之前,她可是一路情场得意的,男女之间那点意思看得透透的,一想也知道是有什么故事。

    沈离也只是表面跟陆长鹤和和气气,内心不知道多想避之丈远,“其实也不用麻烦,一会儿劳烦叔送一趟就行。”

    “不麻烦,顺便的事。”陆长鹤偏偏把她话堵死。

    沈离:“……”

    想不通这人是被夺舍了还是怎么的,看他再怎么殷勤,沈离心底高兴不起来一点,但凡想到当年他那副嘴脸,她就恨不得再扇一巴掌上去。

    几人后面闲聊的话还算稀松平常,问沈离最多的就是这些年都在国外如何如何,老实说,沈离在生活上一直都是个无趣的人,走到哪也是很无趣,谈到这点总是没话讲,后来索性就听他们讲国内的事情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简单吃过饭,芙妮向柳雁挥挥手,“下回再来看您。”

    三人整顿着打算离开,纷然道别。

    坐着电梯直下P1车库,一直也没人吱个声,在电梯里空间紧密,沈离挨着芙妮站,但被夹在中间,总能隐隐感受到另一边让她不大舒服的气息,还有一股隐隐向她的视线,电梯下降的过程可谓是煎熬。

    直到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三人齐步走出去,行至车前芙妮才顿觉少了些什么,一摸胯间,拍头一脸抱歉,“看我这记性,我包忘了拿,你们等我一下。”

    “诶……”沈离望着她利落回头又钻进电梯的身影有种重重的无奈感。

    不是别的,是她当真不想跟那人面对面呼吸同一片空气。

    那不如让她窒息算了。

    她一阵没看侧边,随后听见一声猝不及防的车鸣响。

    开了锁,陆长鹤想碰碰她肩膀示意她上车,终是收回手开口说,“先上车吧。”

    沈离朝他看过去,面面相觑,无言哽住。

    没答他的话,转身朝车辆走过去,无意瞥见车牌,记忆中还清晰的京A连号。

    “……”

    所以昨天他是去接从三亚回来的芙妮姐姐吗?

    什么啊,原来第一天就见了。

    只是她没回头而已。

    沈离匆匆扫过一眼便上了后座。

    陆长鹤也跟着后脚进来,他没在驾驶座,反倒是上了后座,就靠在沈离旁边,中间隔着分寸。

    “这么多年没见,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他在尽力找话头了。

    “你一直都有爱开玩笑的癖好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沈离的态度好像在车门关上那一刻就全然崩盘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在柳姨面前,我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让她心里不好受,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那都是场面样。”

    陆长鹤:“……”

    也对,当初,是他一句比一句过分的浑话把她推走的。

    如今奢求她的好脸色,也是可笑。

    “不过,我倒是分不清。”沈离打量起他这幅模样,近看着,陌生感却更重了,“留下来吃饭,多送一程路,你是演的,还是真心的?”

    他不答反问:“我说真的,你信几分?”

    “怎么?你想骗回我吗?”沈离说话直接,从前的话她字字句句当教训记着,“再玩多久腻掉呢?”

    “不是那样……”他一下没控制自己,一只手紧抓上她的腕间,力道要将她掐断。

    沈离疼得低喝,他被吓得抽回手,后觉自己这样糟糕的行径,懵着迟了很久道歉:“对不起,我……”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把控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做出的行为他无法完全自主控制,但一般也不会有让他情绪起伏较大的事了。

    除了沈离,在看见她的第一眼。

    是病发的根源作祟。

    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

    为什么不告诉她。

    告诉她这六年来他是怎么过的。

    告诉她那些数不尽的痛苦崩溃。

    让她看看那些成堆的药物,看看他如何努力煎熬。

    他没有一刻放弃或忘记过她。

    可是不能这样。

    陆长鹤不会这样。

    他的病症本就与她无关,他如今一切都不能和她有关,当年是她一口一句勉励要把他拉回自己热爱的领域,结果居然也是因为她而放弃。

    蠢兔子要是知道了,又要难过,他不想让她难过了。

    再也不想了。

    他不要她的怜悯,他只要她爱他。

    可她好像不会爱他了。

    第63章 敬岁月

    “你……你再不下车我就下了。”沈离压制着略微急促的呼吸, 腕处还有隐隐疼痛。

    这人是疯了吗,掐那么用力。

    “咦?都上哪去了?”

    芙妮刚从电梯里出来,看见外边空空荡荡, 正到处辗转找人。

    那股要命的气息总算退出去,沈离心里安定不少。

    “在这儿。”

    见陆长鹤从后座下来打招呼,给芙妮看得直皱眉,上车之后就开始暗里观察后座跟驾驶座上的两个人,这个猫腻味都要溢出来了。

    “我把定位发你了, 离这儿六里地呢, 你回去来得及吗?”

    芙妮这话刚问完, 陆长鹤的车载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开了蓝牙接听, 果不其然是公司那边的事情。

    他沉默听对面一通阐述,扔下句:“文件跟合同整理好放我桌上,等我回去说。”

    随后挂断摘下耳机,整个过程丝滑无比。

    芙妮看了也忍不住感慨,“真是难为你了,多送这一趟。”

    他倒是面目肃然,不被这话干预。

    瞧这木头不理人, 芙妮又受不得过于安静的沉闷气氛, 开始找后边的沈离讲话,“小离今年是多大了。”

    突然被注意, 沈离脑袋空空,“我?二十四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啊。”芙妮忍不住又夸夸,借机问了个超级感兴趣的问题, “有谈男朋友吗?”

    沈离:“……”

    陆长鹤:“……”

    刚刚还在专心开车,不被芙妮那些话干扰, 听到这个问题他耳朵都要竖起来,时不时就看向车内后视镜观察后面那人的神色变化。

    注意到那道视线后,沈离脱口就是一个字:“有。”

    陆长鹤:“?”

    芙妮大为震惊,随口问问还问到点上了,“是嘛,长得帅不帅?”

    “嗯。”沈离自信点头,斜眼看看驾驶位上那个黑脸,心里暗爽,肯定了她的话不够,还要再应上两句夸,“挺帅的,又高又帅。”

    芙妮笑得脑袋侧歪,“有空介绍我认识认识啊,看看是什么人拿下了我们这么漂亮的小离子。”

    “好。”

    “哎哟。”芙妮靠在副驾上感叹,睨看驾驶位上不大高兴的男人,大胆猜测这人该不会对沈离有意思,结果听到人家已经有对象了就黑脸吧,这也太孬了,芙妮憋不住一点笑,还给他贴脸开大,“陆长鹤,你怎么不讲话了?是天生不爱讲话吗?”

    陆长鹤憋屈头上,听到她讲话更烦了,“你少说两句不行?”

    都不知道那是气话还是真的。

    别那么现实吧?

    这就有对象了?

    好像就算有了也没什么不对。

    操。

    芙妮不吃他黑脸这套,“这是你跟嫂子说话的态度吗?小心我又跟安安告状去。”

    “……”陆长鹤语塞,这个嫂子哪哪都好,就是隔三差五拿他哥出来溜溜嘴皮子。

    虽说陆砚安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他当真是受够了这些小情侣的把戏,他哥回回都来跟他苦口婆心,比如“你有事没事别老让你嫂子不高兴”“她不高兴我也要不高兴,我不高兴你不也要不高兴了”“多让让她,我平日里都疼着她来,说一不敢二,你怎么还能惹她”之类的话。

    烦都要烦死。

    陆长鹤总以为像他哥那样规规矩矩的男人,往后应该会找一个恬静贤淑,兰心蕙性的大家闺秀,最后居然死死认定了芙妮这样完全与之相反的女人,“我也是一直搞不懂,你是怎么拿下我哥那个榆木脑袋的。”

    芙妮压根没管是什么问题,那个重点抓的奇特:“安安哪里榆木了,他超会的!”

    陆长鹤:“……”

    沈离:“……”

    这一瞬间,两个人唯一有了同样的默契,都想申请封她的麦。

    陆长鹤把两人送到珠宝店就开车走了,罢了还补上句有事打电话,贴心得芙妮都要不认识他了。

    沈离一向不对这些华丽的珠宝首饰太感兴趣,她也从来没有时间去装扮自己,觉得身外之物,可有可无。

    说是陪她逛真就只是陪了,给她提各种意见,评价哪个更好看之类的。

    芙妮买起贵重首饰来非常大气,刷着陆砚安的卡眼都不眨,一下子大包小包提满两只手。

    “其实我自己也有钱,我有很多很多的钱,可是我就喜欢花安安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两人从首饰店出来,芙妮提着各种礼袋不亦乐乎,突然这么一问。

    沈离接手帮她分担了些,接上话:“为什么?”

    “因为……”她拖着长音,拉着期待值似的,“感受到被爱着,是件很幸福的事。”

    “……”沈离的步子明显一顿,又恢复平常,这样的感情,确实也是让人艳羡,“那倒是。”

    她微微垂着脑袋,看不出情绪。

    要不是两只手都提着东西,芙妮真想摸摸她,“小家伙,你也会有的,被人爱着。”

    感受到被爱,确实是件很幸福很满足的事情。

    早在六年前,她也曾有这种感情。

    可那已经是曾经了。

    她浅笑,如今她不会奢望这种东西,随遇而安,人生向着自己走,也未尝不可啊。

    休整了一天,精神头是好了不少,只是听说刘茵茵又加班了,九点才脱离苦海来找沈离。

    两个人找了家小餐馆吃顿夜宵,叙旧的话说不完,她们在线上没有少联系,关于对方近期的动向,都清楚得差不多,聊起来最多的也都是未来。

    “总之呢,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一晃都这么久没见了,大家各有忙碌,不然我好几次都想出国来找你。”点了两杯饮料,刘茵茵边说边跟她碰着喝,“一切都好像近在昨天呢。”

    沈离认可这句话,上一次见面,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是类同的日子太多,不太能感受到时间了。”

    “小时候盼着长大,结果长大了还不如小时候呢。”刘茵茵捧着脸开始哀伤,“以前碰上什么难事,哭一顿就过去,现在哭一顿还要硬着头皮面对。”

    沈离看的很开,“都会有不同的烦恼罢了,人生不就是这样,不断地面对困难,不断地解决,蒙头前进着。”

    “哎,不说这些沉重的话了。”刘茵茵摇摇头,刚见面一直伤感叹息这气氛t也太没意思了,想起来她昨天就回来了说还要去陆家看看,这才问,“你是回过陆家了吗?”

    沈离小口咀嚼着鱼肉,神情没有变化,轻语“嗯”了声。

    刘茵茵试探问:“见到那位了?”

    “嗯。”

    “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沈离吞了鱼肉,就着喝了一口饮料顺下去,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仿佛谈起什么闲事般,“年少时候遇人不淑,一定要一直记挂着吗?这不是膈应我自己。”

    刘茵茵见她这模样暗暗放心,“你能看开也是好事,只是难免要碰面,我还担心你呢。”

    沈离只觉好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一点小事要死要活过不去似的。”

    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执着自囚一般,未免太没出息。

    “说得对,傻子才会过不去。”刘茵茵激愤一阵,鼓舞完她,自己又焉了下去,“所以我还真是个傻子。”

    “怎么了?”沈离停了筷子,撑着一边脸要听她讲故事的模样,“你有什么事儿漏了跟我说?”

    “行吧,我觉得跟你也没啥好瞒的。”刘茵茵一鼓作气,打算说出来浑身舒畅,“还能是什么事,陈阳呗 ,个死呆瓜。”

    “哦——你跟他终究是有了感情上的摩擦?”沈离一直以来觉得她不说也是不想提及,才从没主动问过,不过回回都能在和她的通话里品出别的来。

    从高中到大学,如今工作了还关系很好,刘茵茵是个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的人,对陈阳什么心思沈离作为旁人还是看得清点的,只是陈阳就不知道了。

    “磨个屁,真给我处成兄弟了。”刘茵茵想起某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前段时间他在网上传了个绯闻女友,你猜怎么着,我上期采访对象就他呢,按稿子来我还问他呢,这儿我就不念名字了,额……什么,粉丝都说你跟那谁叉叉叉的很有cp感,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呢?”

    “你猜他怎么说的?”

    沈离很期待的样子附和:“怎么说?”

    刘茵茵装腔作势咳了两声,开始学的有模有样:“有吗?我不清楚哎,不过想磕就磕吧,我不是特别介意。”

    “嗯?哈哈。”沈离被逗到点上。

    刘茵茵一窝的火,想着那人好像在想什么隔代仇人,“就那b样,我靠,要没有正对着那摄像机,我一巴掌就上去了。”

    沈离分析道:“所以说,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咯?”

    刘茵茵没有否认,突然又憋闷起来,“那他要跟我处兄弟我能怎么办,死呆瓜。”

    沈离开导她:“你都没跟人表明心意,怎么知道人家就想跟你当兄弟呢?”

    “我……”实话讲她自己都不确定呢。

    沈离试图鼓励到她:“万一就成了呢?”

    刘茵茵没什么底气:“万一连兄弟都做不成呢?”

    陷在感情纠结里就是这样吧,怕遗憾,又怕太遗憾。

    如果可能连兄弟都做不成,刘茵茵可不太敢表达了,她不敢拿这么多年的情谊去赌。

    那沈离也不知道怎么讲了,“你这……”

    她倒也能理解那种纠结困苦。

    两个女孩子的叙旧场没点酒,刘茵茵就干着饮料咕噜闷下,像要把苦涩的心境填平。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来,看到来电备注直接啐了一口才接通,“打给你爹干嘛?”

    陈阳的声音从另一边接过来,语气急促:“有急事、有急事。”

    刚吐槽完这人,就打电话过来碍眼,刘茵茵心头正烦,没有多大耐心,“你倒是讲。”

    陈阳索性言简意赅:“商量一下,过来给我演个对象。”

    “?”刘茵茵呆了一下,刚想内心触动,又注意到他说的“演”字,有种感动到一半回味起来发现不对味儿的感觉,眉心紧皱,“你他妈喝抽了吧?”

    陈阳乐呵着:“我跟兄弟吹牛逼呢,别人不叫我就叫你,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刘茵茵真当面给他甩巴掌:“我意你妹!不去!”

    陈阳还在恳求:“来嘛来嘛,帮个小忙?”

    “滚吧,死呆瓜。”刘茵茵对着听筒狠骂一声,就准备摁断电话。

    求的没用,陈阳只好来实在的,“给钱还不行吗!我付你工资,成不成?”

    “呵,给钱?”刘茵茵动作止住,念头兴起,随口报了个数,“一小时两千。”

    “成。”

    “什么?”刘茵茵人都傻掉了,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陈阳听她答应什么都好说了,急着把地址给她发过去,“说到做到,定位发你,速来。”

    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我……tm的……”刘茵茵还愣愣得反应过来是个什么事。

    这人真是出息了,这个傻逼价格说答应就答应,只是在她自己的金钱观的,两千都要够上她半个月工资了,对那个人来说,已经只是皮毛了。

    真是草率。

    “要少了。”刘茵茵扶额苦恼。

    虽说是没开免提,但是两人交流激烈,离得那么近,沈离很难不听完全过程,一下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好。

    刘茵茵马上向她投来了求助的眼神,“所以……亲爱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陪我一块儿去?”

    奢靡的日子还是只有兜里子儿多的人过,导航到的地址是栋很上档次娱乐大厦,类似于KTV,棋牌桌游之类的娱乐场。

    沈离对这种地方没有一点好印象,特别是当年三个人坐高铁找到上海去过的那次,看见这儿就想斜眼的程度。

    那边打了电话到前台,特意有人带着她们到对应的房间号。

    进门之前,刘茵茵先叫走了服务人员,拿出手机一顿操作。

    沈离凑过去:“怎么了?”

    “计时开始啊。”刘茵茵点开计时器,准备拉门进去。

    沈离没想到,“居然真这么玩?”

    “那是必然,有钱不要白不要,一分钟也别想少我的。”刘茵茵猛地点头,双手覆上门把推开。

    光线是比较亮的,虽然颜色杂乱,进门的角度能恍惚看见娱乐中心一排围坐沙发的人影,各种躺靠坐的姿势,还有些个从棋牌桌、台球桌下来的人回到沙发前跟着一块儿喝酒。

    一股子的……男人味。

    “哟,谁叫的美女来了。”

    “还来了俩。”

    门打开的声音混在背景乐里是听不出来的,但有人歪头注意,连带着其他人起哄。

    一下子视线统统围过来。

    刘茵茵心里发颤,在几个人里锁定了陈阳,大步跨着走过去,“陈阳你——”

    余光忽地敛住,注意到了某个坐在一排之外的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她本无意看清,可那隐隐熟悉的面容偏生让她头扭了过去,一眼呆住,“陆……”

    第64章 敬岁月

    反应过劲儿, 刘茵茵忙去捕捉沈离的表情,她跟在其后,当然也随之看见了这个特殊的存在。

    本是百无聊赖靠在沙发上, 交叠着腿,一只手肘撑在沙发沿,轻抵住太阳穴,寡淡的眼神从手机里抽离,随意扫过去来人一眼便盯住。

    “……”沈离反感那人几乎要把她盯穿的视线。

    早知道还有这么个人, 她就嘴贱问出那句要不要一块儿跟来。

    刘茵茵实在怕为难沈离, 什么破钱也不想挣了, 退回至沈离身边, 低声问道:“要不算了, 我们回去吧?”

    “来都来了。”沈离神情放开,直面上那人,眸色虽深,却唇角勾笑,“半个月工资呢。”

    刘茵茵还是不放心,谁知道陆长鹤也在,这不平白无故给人心里添堵, “你能行吗?”

    “两位美女过来坐啊, 讲什么悄悄话呢?”

    她俩犹豫不前的样子让几人不解,好些声音询问。

    陈阳也忙着陪笑脸跨步上去, 拦着刘茵茵的脖颈往旁边拽,压低声音,“我让你来演, 你怎么把沈离带过来了?”

    刘茵茵还气呢,手肘突袭他腰侧, “我不是跟你说离离回国了,今儿我跟她叙旧我不带她带谁?你们那么多男人,我一个人来不得尴尬死,还有你他妈不早说还有这么个人?”

    陈阳被那一下顶的不轻,手上绕着她的劲儿没松,哈哈尬笑着面对上后面一排看戏的人,“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刘茵茵。”

    这些人大多都是圈里的公子,在各种上流场合跟陆长鹤碰面多了就攀了个朋友的名头,要么就是陈阳那边的狐朋狗友,总之很杂,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有钱。

    “行行行,小看你了。”

    “你小子还真够可以,旁边那个美女不介绍一下?”

    比起在乎陈阳有没有女朋友,旁边漂亮得不似真人的沈离往那一站,更为引人注意,

    “这……这个……”陈阳首先不是思考问题,而是疯狂去看陆长鹤的眼色,结论就是看不清,那人维持着微躺靠的姿态,酒杯抵在唇边,视线只是偶尔看向这边。

    陈阳也不遮掩了,况且似乎是越遮掩越让人起疑,“我对象她闺蜜,叫沈离。”

    “长得挺漂亮啊,美女有男朋友吗?”话头一开就有人起了意思。

    “你这,一上来问人这话多冒昧。”陈阳试图打断他的念头,引着两人坐到陆长鹤那座单人沙发旁边的中短款软垫沙发上,“来,你俩到这坐一块儿。”

    那人没问成,自己往沙发上一靠,百无聊赖感叹模样,“没意思,这年头连陈阳都有对象了,我的真命天女又在哪儿呢?”

    “喂喂喂。”陈阳不高兴了,吹嘘上瘾“什么叫连我都有对象,我这么优秀有对象怎么了?”

    “脸皮上哪练的都。”有人毫不留情吐槽,注意力又放回了沈离身上,还没放弃刚刚的问题,“刚来那美女怎么说,有没有对象呢,给个准信儿啊,万一这边几个哥哥看上了不得好好追。”

    陈阳简直听得头皮发麻,一直都在注意陆长鹤的表现,虽说两人早就分手,可再见面谈及另一半的话题,再怎么说也有一点……敏感吧?

    果然,明显沈离被问到对象开始,那眼神就不对了,虽然陈阳智商有限想不通他干什么情绪变化,不过这种尴尬场面的造成,他总觉得自己要背点锅。

    正想着如何再把话题赌回去,沈离屁股刚上坐不久,直言不讳回答那个问题,“有的。”

    陈阳:“?”

    刘茵茵:“?”

    陆长鹤:“……”

    熟人局的另外三个人震惊的震惊,不解的不解,还有一个黑了半张脸的。

    刘茵茵跟她坐的最近,没有当场问出话来,只是瞪着的眼已经足够沈离解析出来: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有了男朋友?

    沈离只是笑,按在她手背上的力道暗示她稍后再解释。

    “啊……不是个好消息。”那人自觉无趣,又躺靠下去,微眯的眸子不肯放过沈离,“不过也对,这么漂亮的一看就名花有主,美女谈过几个啊?平均多久分一个?能不能提前预约下一个啊哈哈哈哈”

    旁边人给他肩膀拍了一记,算不上教训,倒是跟着乐呵调侃,趣味横生,“真不要脸啊你,见到女的就走不动道。”

    他理之当然玩味笑着打量沈离,“这标致模样外边儿可不多见,我不得主动点。”

    沈离不少被这种类似的视线注视过,说习惯也不是,她仍旧唯恐避之不及。

    但注意到陆长鹤时,想法就变了,侧眼相看,视线里残存的热烈交织,她盯着他的眼睛,好似是对着他说,“我不是特别爱换,上一个都是好几年前了,不过没谈多久。”

    没人发觉他们之间味里的不对。

    “哦?还是个专情的美女,那上一个怎么分的?”

    这话给好几个都听笑了,打趣他这幅依依不饶的作为,“喂你真是够了,这么会追问你不要命啦?”

    他睨过去一眼,“我又不是问你,话多。”

    “因为……”沈离默默出声,扫过众人的视线又回到了某人脸上,探晓他也在期待她的回复,回答的话琢磨着说出口,“他不是个好东西,配不上我。”

    “……”

    有人不高兴就有人高兴了,这回答可比他们预想中有趣多了,“这……噗哈哈哈哈看来有点儿故事啊。”

    “这么巧?”靠了半天的男人突然插进话里,直起了身子,方才总在暗里盯注的视线,此时大大方方落在沈离身上,“我也在几年前谈一个分了。”

    他一讲话还有人惊疑:“诶,陆总可终于愿意说话了,百里抽空过来玩还以为你只喝闷酒。”

    公子哥的身份里可没人跟陆长鹤能旗鼓相当,就算是能力也少有匹敌的,他话里的份量跟别人一下子就能看个高低。

    少不了人捧场,“这话我得接上,你又是怎么分的?”

    沈离先想到不是他兀然说出类同的话,而是旁人对他的称呼——陆总。

    从没听过,很新颖的称呼。

    从相见到现在,沈离才清楚他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曾经耳熟能详的“陆少”“陆二公子”

    什么时候都见不到踪迹了。

    他这些年,是经历了什么?沈离内心暗忖。

    那等我行我素的不羁性子,不像是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去成就一个无趣的自己。

    沈离自然而然会去好奇他,但某种层面来讲,他选择了什么,过得怎么样,确实也与她无关。

    两人暗含隐晦的注视间,大家都在等着陆长鹤接话下去。

    不曾想他气息松散下来,跟人玩对联似的跟上一句:“她太优秀了,我又不是个好东西,配不上她。”

    “……”沈离无语凝噎。

    在这场只有四个人听得懂的对话里,两个在不断惊讶中继续惊讶,两个暗地里过招谁也不让着谁,剩下一堆看戏没看懂还捧场乐呵的背景板。

    “我靠。”

    良久静默下来的氛围后,有人发出第一声惊叹,“你俩谈的一个对象啊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听不懂,但这话相对着来品,像讲相声似的惹人逗乐,一声笑接着数声陪。

    陈阳也陪着一起笑,尴尬得嘴都笑咧了,很想马上就拉着刘茵茵逃离战场。

    后来几人点了许多酒水小吃,聊天的聊天,玩乐的玩乐,还有玩骰子拼酒的。

    沈离几次被叫着陪一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某段陈年里的忠告。

    有个人叫她喝不了多少酒,就不要让被人知道自己能喝酒。

    酒场上,一杯陪上去就不可能只有一杯。

    所以她次次用饮料代替,婉拒道:“抱歉,我实在不会喝酒。”

    终于无人再为难她,无意一偏头,她看见某人隐在暗中的笑,似乎是对她的行为很满意,就像……他知道是他教出来的。

    这种感觉让沈离很不舒服,没多久就借口去了趟卫生间,清醒清醒。

    化了淡妆,不然真得洗个脸精神一下,沈离站在洗头台前,边搓着手,边仔细镜子里状态不在线的自己。

    口红买的大牌,宣传说不沾杯,如今是粘的差不多了,沈离索性在一边抽张纸把剩下的颜色都擦了,衬托得妆容更素。

    “还是这样顺眼些。”

    沈离理了理散落的头发,正一转身,蓦然对上不远靠在门口处的熟悉身形,男人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指间夹着半燃的烟,缕缕雾气往上飘散。

    沈离怔忪一瞬,勾起一丝疏离的笑,“这里是女卫,陆先生不认字吗?”

    夹杂深意的神色融在他冷硬的轮廓里,半眯着倾斜目光向她,“我只认你。”

    “……”她又是一哽,偏身扯了两张纸擦干手上水渍,“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奇怪吗?对一个自己亲手甩掉的前任示好?”

    “不过我太优秀了,你配不上。”说到这时她正好将那团纸扔进了垃圾桶,对应着某种情景一般,利用他的话把他堵的沉默。

    “六年没见,爱记事赌气的性子倒是没变。”那根烟夹在指间良久,陆长鹤一边说着就往嘴里递,想借此缓解一下可能的紧张,“所以,你的男朋友,是你信口捏造,还是——”

    “我真的有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捏造的?”沈离向他近了两步,天真无辜的眼神,真不像会骗人。

    “……”那根烟递到嘴边顿住,眼神里的阴戾更深,送进嘴里咬住。

    她也不逃避了,步步紧逼至他身前,挺直着腰板,“倒是你,如果觉得当初没玩够,想再骗回来玩玩,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每一句话都杀到点子上,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也不是个念旧的人,每个年龄段都有不同执着的事情。”

    “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不会喜欢那个年纪喜欢的东西了。”

    “当然,也包括你。”

    形容他,她用的是“东西”二字。

    就好像把当年所有的委屈和悲愤,都重新还回来似的。

    他轻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反讽,“出息了,噎我是有一手。”

    “烦请让一下。”沈离压根不想听他讲话,她身子瘦,就算他不偏让,她也能侧身出去,走开几步还特意回眸去,故作好意提醒,“你也还是不要站在这了,容易被当成……”

    陆长鹤:“?”

    沈离抿唇笑,补全话:“变态。”

    “……”真的是出息了。

    另一边玩游戏拼酒的,输得多的喝倒了好几个,陈阳也在其一,又菜又爱玩,刘茵茵在边上死劝都劝不动,偏偏喝的不省人事菜罢休。

    “妹子你还是给你男朋友先带回去吧,他太不行了。”不知道那位半醉半醒的公子哥劝了刘茵茵一句。

    “谁说我不行的?”还给陈阳劝急了,拿过骰盅还要玩,“继续继续!”

    “我继续你大爷!回去了!”刘茵茵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给他脑门来一下,拉着人就要走,末了还不忘给其他人打招呼,“不好意思,我先带他走了,小离子你……”

    见她眼色,沈离也意识到可以脱身,跟着站起来,“我也走吧,失陪了各位。”

    “诶?大美女也走啊。”有人不乐。

    只见另一边的陆长鹤也随之站起,整装准备离开的架势。

    这下是有一堆人不乐:“什么?陆总怎么也要走?都走了有什么好玩的?”

    天气预报是个最说不准的东西,几分钟后,娱乐大厦楼下,四个人看着漫天毛毛细雨呆神。

    趁着没下大,刘茵茵赶紧叫了一辆车,而后又看向旁边的两个人。

    “茵茵你先送他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就好。”沈离刚好也叫了个滴滴,让她安心先回去。

    刘茵茵搬扛着东倒西歪的陈阳,费劲的很,抽空回了她,“今天难为你啦。”

    车子几分钟就来了,停在不远,刘茵茵扯着陈阳先过去。

    沈离在后边朝他们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话音淹没在紧闭的车门里。

    沈离翻出手机看了眼车,还剩两分钟到的样子。

    陆长鹤没有打算走,陪她站了一会儿问:“我车在前面,送你一程?”

    “不用,我——”沈离刚想说自己叫的车快来了,屏幕跳转到来电页面,她断了话头接起,“喂?”

    “啊,是这样,关于提前联系博导的事情,我不太认识你要报考那个领域的上岸博士,可能在人脉上没法给你起到点作用。”费东开头就噼里啪啦讲了一堆关于辅助她申博的事情,“不过我帮你在学院官网,找到一些领域内的老师的邮箱,一会儿发你,这两天你可以准备一下自荐信。”

    沈离愣着听完全程,暗叹他真是有心了,感谢道:“多谢,麻烦你了。”

    “小事。”费东对这种顺手帮扶的事无足挂齿,况且帮自己想帮的人也不觉得多麻烦,是而笑笑,“光顾着说正事儿,忘记问候了,回国之后还适应吗?”

    “嗯,都还行。”沈离说着说着半个身子的侧过去了,虽是无意之举,但看起来真的很像刻意在避着某人。

    费东:“那就好,有事随时联系。”

    “好,那就这样,拜拜。”说完事情,车子也刚好到了,挂了电话,翻回打车软件看车牌号。

    刚准备走,脚才跨出去一步,旁边一声不冷不淡的声音适时传来:“你那个又高又帅的男朋友?”

    “……”沈离一下还没反应,他居然会这么认为,不过她还是不想利用费东的名头来挡陆长鹤,这对费东可不公平。

    不过看他确实很在意,沈离还是想气气他,换了个切入点,背身走出去几步,侧头甩下句——

    “你猜呢?”

    陆长鹤:“……”

    妈的。

    真让兔子跑了。

    第65章 敬岁月

    这两天不是忙着写自荐信, 就是不停在网上看楼盘房型,沈离一直觉得住在陆家不大好,二十来岁的人了, 怎么说都不大合适,正想能快点搞定这事儿就快点搞定。

    线下也联系中介看过很多次房,要么地处太偏,要么装修结构不大满意,后来沈离去问了陆砚安, 他在北京名下的房产很多, 起先还想便宜给转卖她一栋别墅, 给沈离吓得差点不敢再跟他开口提这事儿。

    最后只说交给他几天, 他到时候联系人看看。

    沈离专心着提交完自荐信, 开始准备申请材料,一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寄回来的行李麻烦司机大叔一块儿去拿了回来,只不过一直都没空收拾,堆在房间里,几次阿姨看见还想帮她收拾。

    东西都是一股脑塞回来的,筛选掉了一点用不着的,但难免还有漏网之鱼, 沈离逮着机会就重新收整了一遍, 把很多用不上的东西都扔的差不多。

    柳雁之前寄过来送她的一些资料书或名贵著作外的小摆件她都用单独的小盒子装起来了,东西不大生怕哪天都找不到了。

    陆砚安办事速度很快, 拜托他之后没几天就说让人带她去看房,说是他很早的时候盘下来的空房。

    沈离不大讲话,看房的时候只是自己到处转看看各个房间的位置, 大小,以及采光情况。

    她是比较满意的, 但带她来看房的自称是中介的男人好像很激动,生怕她不要似的各种介绍,要把房子夸到天上去。

    又是熟人介绍有保障,地段又说得过去,环境也不错,精修一下就完美了。

    愉快定下来之后就加急处理了定金首付跟合同的问题,她不懂的东西陆砚安都跟她讲全了,那个小区的安保做的也很好,总之就是让她安心入住。

    又是一笔支出,找了装修,确定风格开始折腾,工期也要两三个月了。

    不着急搬家沈离就专心申博的事情了,偶尔空闲时候芙妮会来陆家陪陪柳雁逗乐,常常叫上沈离一起在后亭喝下午茶,吃小点心。

    话题谈到芙妮跟陆砚安结婚的事情,芙妮就有一阵不大高兴,“这些天安安都忙,试婚纱的事情也是拖了又拖,前两天才答应我周末一块去。”

    沈离安慰说:“可能陆大哥是真的很忙吧。”

    “他们不就是日理万机嘛。”柳雁跟着附和,还怅然想起来从前,“当年我跟陆丰结婚的时候他也这样,这男人眼里啊,事业永远是比女人重要的。”

    芙妮倒是自我安慰得很快,愁完陆砚安听到这话又给他开解起来:“安安会哄人的呀,他说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呢是为了让我更好的大手大脚花大钱,我还是很受用的。”

    “砚安还会这么哄人呢?”柳雁没想到的表情,老母亲感叹,“哎哟,我还以为他一直都跟他爸爸似的不解风情,果然这选对老婆也是很重要的。”

    “咱爸这选老婆能力也是一绝的啊!”芙妮向来会讲话,看她这样感慨马上就想了一堆好话讨她高兴,“看看我们品贤兼得,貌美绝伦的柳夫人,说起来肯定是咱爸走运了。”

    柳雁被夸的一阵笑不合嘴,“就数你嘴甜的啊,砚安能找着你这么个媳妇,都是孝敬我的。”

    芙妮笑容和熙,坐到柳雁身边给她翻出之前选出的几套婚纱,“来,妈妈快帮我看看,我选了几套婚纱,展示图看上去还不错的。”

    “确实好看。”柳雁欣然点点头,跟着她一块儿翻看,时不时评点,“我觉得这两件都挺不错的,华丽大气,应该挺合你的气质。”

    她们之间气氛太好,沈离一度在旁边说不上话,说到底还是性格内敛,总有种不爱打搅人的自觉。

    但芙妮生怕是冷落了她,不一会儿又坐回到沈离身边,把那几套婚纱一一给她翻看,“小离也看看,觉得哪件好看些?”

    沈离不大懂,审美方面也说不上多专业,只是单纯地觉得:“我觉得你穿的话,都挺好看的。”

    这也是真心话了,芙妮的身材和脸蛋都是极好的,就是那种很标志的绝艳美人,一看就是衣服架子。

    “什么嘛,跟安安那个呆木头说的一样一样的。”话里是苦恼,可芙妮听了夸也是心里美,决定道,“那我就都试一遍,这样,到时候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帮我看看上身效果。”

    沈离碰巧最近能抽出时间,没多想就应下,“可以啊,只是我的审美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芙妮却不在乎,只想有个能欣赏的人陪着,不然就陆砚安那个呆瓜,恐怕一整天也拿不定主意,“这有啥,给我做个参考嘛。”

    沈离无话说:“那好。”

    回国之后能和刘茵茵聚一起的机会也少,多数都在线上联系,打工人都忙得要死,只是偶尔有时间了两个人才会想凑一起出来吃顿饭什么的。

    唯一不同的这一次,她把陈阳也带上了。

    陈阳是以综艺咖的名头出圈,知名度没有那么旺,在圈里也只算三线这样,但是他伪装得很牛逼,帽子口罩墨镜一样没落下,生怕有人认出来。

    一路上被刘茵茵吐槽着过来了。

    然而他俩不仅一起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

    “你俩……在一起了?”沈离看着桌对面紧挨着相坐的两个人,无法用言语形容震惊,虽说在她的预设里,这俩在一起的概率是比较大的,却没想到这么突然。

    好像一回国发现身边的人都成双成对了,对时间流逝有种另类的感受。

    刘茵茵有意给她解释,“事情呢,要从给他演情侣那天晚上说起。”

    她也觉得恍惚呢,演着演着成真了。

    刘茵茵一直都知道陈阳的住所,只不过不清楚密码,那天折腾了陈阳好久才输完密码进去。

    看得出来陈阳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后来……也不是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在醉意朦胧间,亲了她一下。

    刘茵茵当场就被吓跑了,后来的日子两人都没联系,脑子也紊乱着,思考着这么戏剧性的事情。

    看上去是两个人的挣扎,刘茵茵没有主动将这件事情搬到明面上来说,好几天都在劝服自己,或许只是醉酒时的无意之举,也说明不了什么,以后还是要继续做朋友的,一直矫情躲避下去也不是问题,大不了当没这回事。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打算第二天找陈阳像往常那样吃顿夜宵就算了,当晚,陈阳坐在她家门口的台阶上,差点让她觉得是什么可疑人员报警抓掉了。

    他只是抬高帽檐,真诚的眼睛望着她,他说他没断片,他说要跟她在一起,他把一切都想通了。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刘茵茵解释了一个大致,“说来也挺玄妙,和自己的死对头在一起,好像感觉也不错?”

    不错不够,陈阳还要再补上句自夸:“那是相当不错,你对象将来是要当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这说出去多有面?”

    刘茵茵对此无感,“你是什么尿性,我在高中的时候就看得透透的了,还大明星,不就那样。”

    陈阳不乐了:“看不起对象你是第一个哎。”

    “我……”刘茵茵哑言,她才没有看不起。

    “好了。”沈离忍不住打断,这时候,她不得不感慨一句,风水轮流转,“我知道近距离吃狗粮是什么感觉了。”

    从两人的眼神里沈离解读出来了,要不是她跟陆长鹤当初是闹的不愉快分手了,或许他们会得意地反击回来,比如“让你们当初炫我们”“这下就受着吧”之类的话。

    现状就是她一句话给他们整蔫了。

    沈离缩了缩脖子,闷声道:“关于你俩,我在国外都没少听到呢,要我说啊,你俩早就该在一起了,毕业拖了六年拖到现在。”

    “感情这事儿……它很难说啊。”刘茵茵干笑几声,忽然想起来之前漏掉的事情,“那你呢,之前我忘了追问,你说你谈了个对象?有这事儿?”

    “没这事儿。”沈离果断否认坦白,“我就是想噎他。”

    “这也能噎得着?”刘茵茵不大明白,已经闹成那样分手的两个人,另一边是否单身,于自己而言应当是不痛不痒啊。

    沈离也不瞒着:“他有意再纠缠我呗。”

    对面两个人非常默契地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

    刘茵茵回过味来发现这事儿信息量有点大,“纠……咳,他图什么?”

    “谁知道呢。”沈离满不在乎,继续吃东西,“估计,想再把我骗回去玩?”

    “嗯……那确实。”刘茵茵顺话下去,给自己气着了,“像他那种人就不配有对象!还敢纠缠你,让我看见了我一定扇他!”

    虽然不得不承认,陆长鹤当年那一番操作是真他妈的不是人,但打心底,那还是陈阳他兄弟,他在这儿听着多少尴尬。

    玩笑似的插出来劝道:“扇不起扇不起,陆哥现在可是陆总了,一个官司得赔死你。”

    “你能别闷我气儿嘛?”刘茵茵低头给自己顺气,“欠打。”

    真把人惹生气了陈阳也不敢,应着她来:“啊扇扇扇,尽管扇,我赔钱!”

    “哼。”刘茵茵适才满意,懒得再提这个坏气氛的人,看沈离的样子,应该是释怀了的,所以她也疑惑:“那离离,你怎么就没想过真去重新谈一个呢?”

    沈离往嘴里递完一团饭,嚼碎了才空出腮帮子随意回答:“因为不需要啊。”

    刘茵茵征了下:“嗯?”

    “我呢,不想为了谈恋爱而去谈恋爱,爱情是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的共识与契合。”沈离讲得入迷,关于某一层面的观点,她总能滔滔不绝讲些理出来,“我一直坚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谈恋爱不是目的,爱才是。”

    “我也并不一定需要伴侣,如果再也遇不到那样一个人,那就算啦。”

    “哇靠。”刘茵茵听得双眼都放光,“这个爱情观,我直接瞻仰!倒背如流!”

    陈阳又出来打岔:“你有什么好背的,你的命定之人不是来了嘛?”

    刘茵茵瞪他:“就你话多。”

    他们还是喜欢拌嘴,只是这些话在这一层关系下显得几分甜蜜,对的人终会在一起,不管中间横跨多久。

    等到试婚纱这天,芙妮亲自开车到陆家来接沈离。

    结果一上车发现车里只有芙妮一个人,没等沈离问出口,芙妮就先开口告知:“安安还在公司开会,我们也得去那儿待会儿了。”

    “真忙啊……”

    “当然了,常常忙得连休息时间都没有。”芙妮总会心疼,但也不得不理解,“听安安说他们最近在策划一个欧洲市场的大项目,起初的切入点还是陆长鹤那小子提议的,不得不说他确实有点本事在的,只听传言,当初我还真觉得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可他为什么突然从商了?”沈离下意识就问了出来,也没过脑子。

    “这个?不清楚,想通了吧估计。”芙妮也对此不感兴趣,从没问过陆砚安,不过比起这个,芙妮对他们两个人那点摩擦倒是有点兴致,“诶我说,你有没有觉得陆长鹤那小子,对你有点儿意思?”

    “啊?”沈离震惊这件事居然这么明显吗?连芙妮都猜到了,“嫂嫂怎么会这么想?”

    “看出来了呀,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我看得最明白了。”芙妮不疾不徐道,对于这种八卦她可来劲,“他是不是见你太漂亮了,见色起意?”

    沈离被噎到,装傻:“不知道……”

    “那你觉得长鹤这人怎么样?”芙妮倒是真想看看他俩能有什么,问出这话,多多少少有点撮合的意思。

    “……”不怎么样。

    想着怎么应付过去,沈离才忽觉自己的人设,严肃道:“我有男朋友了。”

    “啊,喔……我给这茬忘了。”芙妮侧眼深深看了一眼她,略略失望,“好吧好吧,还挺可惜。”

    到达目的地,入眼的大厦宏伟壮观,直入云霄,在雨后稀有的暖色阳光下熠熠生辉。

    公司的前台老员工都认识芙妮,大股东的千金,如今还冠上了陆大公子未婚妻的名头,这里的人也都对她毕恭毕敬。

    本身想直接给芙妮带到高层奢华一些的休息房等待,但她不想折腾,索性到了普通的休息室坐在沙发上等。

    陆续有人进来端茶倒水,待客似的问候一番,在经过眼熟的芙妮又被旁边的沈离所吸引,起先那些目光多数都是生疑,或者打量,比较漂亮的人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接下来几分钟之后,变得非常奇怪,那种目光是惊叹,艳羡,和无穷尽的不可思议,不断有人送吃的喝的或者水果切进来,殷勤得不像话。

    沈离全程都皱着眉,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殷勤,全然是对着她来的。

    芙妮倒好像手拿上帝剧本,看得津津有味,罢了唏嘘一句:“看来那小子是真对你起心思了。”

    沈离隐隐知道怎么不对了:“这……怎么回事?”

    “我告诉他你也过来了,然后这个场面……”芙妮往沙发上靠下去,笑眼盈盈,尽在不言中。

    第66章 敬岁月

    几个大股东接连到场的会议总是难缠, 一堆老油条对上经商不久却与己平起平坐的小年轻,关于项目的投资运转在思想概念上难免冲突。

    这场会议折腾下来,耗时漫长, 旁边记录的秘书键盘都要打冒烟。

    差不多结束,陆长鹤才抽空喝了口水,等人陆陆续续送走,自己跟陆砚安随后。

    “几个老顽固真能折腾人。”陆长鹤总是在他哥面前才这样放松,端不起和善架子。

    “高位难坐的道理啊。”陆砚安都省了给他喂鸡汤, 拍了拍他的肩偏身先走出去, “我得陪你嫂子去试婚纱了。”

    “等会儿。”陆长鹤跨步侧着拦住他。

    陆砚安:“?”

    “嫂子不是说……沈离也跟着来了吗?”等了那么久, 陆长鹤就等着问这话了。

    陆砚安低声无奈, 不知怎么讲他好, “你就记着这个了,之前小离要找房子,消息比我还快,争着要在那边买栋房给人安排,你就不怕她知道自己买了你的房,跟你闹掰了?”

    “这叫策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陆长鹤理直气壮, “我只是压了点房价, 又不是送她房子,就算是你卖给她, 这折也得打打不是?怎么换成我就不行了?万一我追回来了她不还得感动一下。”

    “你这么自信能追回来?”陆砚安看不懂他这股信心是骨子里的还是过于盲目,“妮妮都跟我说她觉得你对小离有意思,但人家有男朋友了, 你不知道这事吗?”

    “……”废话,那丫头就差贴着他脸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了。

    可能是过于不甘心,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就此罢休,安静祝福,他没有那么大度。

    对于那么喜欢的人,怎么也大度不起来的。

    所以他执拗地觉得:“那又怎么样?”

    陆砚安嗤笑:“你还能抢?”

    “我……”他似乎说过这样的话,可真当去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怎么抢呢?她已经那么讨厌他了,还要让她更不高兴吗?

    思想不受控制,偏激的时候,他确实想不顾一切就去把她抢回身边,可但凡还有一丝理智抗争,他就会想,这样的话,那只蠢兔子会生气。

    所以最终只能化作一记猛拳撞击在棉花上,使不上劲的无力。

    “我等不行吗?”陆长鹤倔强钻空子,“万一分了呢,这年头谈恋爱分分合合不正常的吗?”

    他自己说的那么所以然,陆砚安都替他担忧,看了看旁若无人,才来噎他:“……长鹤,你这个行为,叫备胎。”

    堂堂七尺男儿,大家族的子弟,明面上风光无限的陆总,传出去给人当备胎,要比当初他无所事事的名声还难听。

    “你见过像我这种条件的备胎吗?”吃错药似的这人,完全没有为此而卑微,“往好听了说,我这叫深情。”

    陆砚安却继续噎他:“你一直跟哑巴似的,什么话都不肯跟人说清楚,当备胎都够呛,指望人家莫名其妙回头看你,做梦呢?”

    这话换一起他哥是绝不可能说出来的,他一定会好好的开解安慰他亲爱的弟弟。

    这一切都要从被芙妮那个女人拿下之后。

    陆长鹤早就发现了:“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嫂子那味儿了,这样可不行。”

    陆砚安:“……”

    “反正这些你就别管了,刚好我下午没什么事,人都来了就一块儿去呗。”陆长鹤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跟他打保证,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拉着他一块儿进电梯,“我审美很在线的,带上我你们不亏。”

    恰时休息室里,刚知道这一切出于刻意后,沈离果断叫住最后一个送完小蛋糕出去的职员,“不用送了,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啊好,不好意思。”那人干笑着摆摆手,把人都清出去。

    芙妮姨母笑不够,还要拿她打趣:“又拒绝了呀。”

    前脚那人刚带上门,后脚就被打开,两个身形高大,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身前后进来。

    特意走在了后边的陆长鹤自觉带上门,看到桌子上很多没动的甜品水果,虚晃一枪似的目光扫过芙妮才到沈离身上。

    芙妮直起了身,“你们这么快呢?”

    “很久了,你们来的晚而已。”陆长鹤抢先回了话,还是想开个话头,问着旁边不说话的沈离,“不喜欢吃吗?”

    “……”沈离装没听到一般,也没正眼直视他。

    芙妮看穿他的心思,还故作问:“你怎么也跟过来了?想一块儿去啊?”

    陆长鹤口吻淡定:“正好没事。”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陆长鹤。”芙妮一点也不留面,差些给他明面上揭穿。

    陆长鹤:“……”

    “时间差不多了吧,这会儿过去。”陆砚安看了眼腕表,转头看向陆长鹤,“你要另外开车吗?”

    陆长鹤拒绝得很果断:“不用了,我跟你们一起。”

    “行。”陆砚安毫不意外,这么好的机会,不用问也知道他脑子坏掉了才会想自己开个车去。

    不得不说这算盘子打得真响。

    正好就是能跟沈离一块儿挤在后座,也不管她如何想避之不及,就是往人眼前晃。

    这点和从前如出一辙,她越想躲,他就越是追。

    “安安,我选了好多套高定,他们还有几套货没送到,今天只能试一部分了。”芙妮翻看手机信息,略微失落苦恼。

    陆砚安目光宠溺侧目望她:“没事,下回我再陪你。”

    “好~”芙妮笑容甜腻回着她,心中畅想各种点子,最后打到了沈离身上,转过头去问,“离离要不要也试一试呀?我觉得你穿婚纱应该特别漂亮。”

    “啊?我吗?”沈离被问的惶恐,居然还有这一环节,“这个就不用了,我陪着你就好。”

    芙妮对此似乎格外来兴致,试图劝服她:“来都来了,让嫂嫂看看好不好?”

    沈离真的很为难,且不说同行的还有陆长鹤,那种场面怎么说也很尴尬的,“算……算了吧。”

    “我也试不了那么多呀,你帮我穿上看看效果也是一样的,就当……”芙妮眼神过了她有意看向陆长鹤,意味深长笑眼眯起,“满足我的心愿?”

    ……

    所以还是迷迷糊糊被哄着塞进了换衣室。

    这里格调奢华,换衣室都是独立的房间,有专门负责帮忙换衣的礼服师进来服务。

    头顶刺目的灯光映下,沈离被迫站上展示台,面对前边一排的全身镜不知所措。

    几个人一齐将准备试穿的婚纱小心翼翼抬进来,是条抹胸童话风的大拖尾高定婚纱,松垂的质感,素雅大气的白纱绽开,精细工艺打造的钉珠镶嵌,由里到外透着一股欧式的优雅仙气。

    不愧是芙妮选的,每一件都靡丽漂亮。

    搬完之后,无干人员带上门离开,留下一个帮她穿婚纱的,“小姐,请您把衣服都脱下来吧。”

    沈离也不好太扭捏耽误人时间,照做脱得只剩羞衣。

    这还不算完,礼服师帮她接过换下来的休闲衣放在沙发上,又看了她一眼,“小姐,内衣也需要脱。”

    “?!”沈离脸瞬间红成泡泡壶,咽了咽唾沫,尽管精神上非常不好意思,也只是快速挣扎了一会儿继续照做。

    换衣过程犹如把她架在火炉上蒸烤。

    当然,换好准备出去才是煎熬的开始。

    如今她的身材已经算得上很标志的了,身高窜了窜,肉也长在该长的地方,礼服师都夸她很有型,把她脸夸得更红。

    是完全能把婚纱衬起来的地步,没有被服饰的气势盖过去,反而让服饰成了她美丽的点缀,乍一看,真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要是再盘个头就真的完美了,您穿着可真漂亮。”礼服师看看全身镜里的美人又瞧瞧沈离,感叹视觉盛宴。

    沈离不敢恭维,“是婚纱漂亮。”

    “人也漂亮啦。”礼服师伸手请她搭上来 ,“我们出去吧。”

    “嗯……”沈离还没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一路脑子里都是浆糊,被领着出门,走到前面的欣赏厅。

    沙发茶几前,已经先换好出来的芙妮还在一边听着礼服师的介绍,一边向沙发上负责鉴赏的两个男人展示。

    沈离从侧边出来时的动静先把芙妮的目光吸引过来了,连带着沙发上两个人也看过来。

    沈离谁也不敢看,浑身不自然,时不时还要去拉一拉抹胸,生怕它掉下来似的。

    “哇哦~真是个童话公主。”芙妮掌心合十贴在脸侧作惊艳的表情,身上华丽张铺的蓬蓬大拖尾也跟着晃晃,“这件是我专门给你挑的,我就知道你适合这种风格。”

    沈离脸颊的红晕色泽未褪,眼神飘忽不定,“啊……”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芙妮欢喜得很,急着过去拉她过来,更好地展示给沙发上那个人看,还特意掐了音调,对着某人询问,“看看我们的小公主,是不是超级漂亮?”

    陆长鹤从刚才见她第一眼就是呆眼的状态,她美得跟身边人都不像在一个图层,皮肤是很自然的白皙,她不爱浓妆,近乎素雅的脸上泛着微红,让人心生怜爱。

    他迟了很久才征征夸出两个字:“……好看。”

    好看到无法用言语表述,是不像真人的好看。

    他的兔子居然这么漂亮?

    陆长鹤刚好从公司出来,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和沈离一身婚纱恰到好处的搭对。

    就像……

    他们也是一对新人。

    他心里这么想着,美滋滋正上头,还有懂眼色的说话附和:“芙小姐早说是两对儿来呀,也可以多准备几套的。”

    沈离一下应过神,摆手想否认:“不,我们不是……”

    “真会说话,你也觉得他们很搭?”芙妮眼神给到陆长鹤,遗憾地耸耸肩,“但可真不巧,他们不是一对儿,我们小离啊,都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芙妮语气目的明确地指向某人,她心底里可看好这两人了,郎才女貌看上去就登对,要不是沈离都有对象了,她高低要给两个人撮合撮合。

    陆砚安最懂她什么心思,关于陆长鹤跟沈离那点事他没说出去一点,但总觉得已经闹掰了的两个人最好还是由他们自己去处理这段关系,看得出来沈离很难为情,这才说话帮人脱离苦海:“好了,还有好几套呢,你不快去都试试?”

    芙妮小脾气上来,小眼神瞪他,“你急什么?陪我耽误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亲爱的。”陆砚安心想还是不要帮人了,免得还把自己推进苦海,“要不你还是慢慢换好了,今天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芙妮理所必然说:“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他们说得上头,沈离站得脚都僵了,默默开口:“那我先换下来吧,都看过了,应该……可以了吧?”

    “啊,你真像个只顾完成任务的小机器。”芙妮见她不大喜欢的样子也不在逼她,“算了,不难为你了,去换下来吧。”

    沈离浑身紧绷的劲儿才算松散:“好。”

    后来就是沙发上又多了一个鉴赏的人,芙妮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套,礼服师夸得嘴都要秃噜皮了,不停征求他们的意见,但那些意见都没什么可取性。

    终于换到最后一条,算是较为压轴的出场,一身银闪闪的走线与精细的纹路,胸口处是用半边天鹅羽翼装点一直顺延下至腰后,她的身材气质完美地把如此夸张的拖尾与头纱拿捏住。

    礼服师的夸赞介绍跟上:“这款是全球限量珍藏的高定系列天鹅梦,看上去很衬您的气质。”

    “确实不错。”芙妮在全身镜前欣赏一会儿,把评价的机会给到沙发上三个人:“你们觉得呢?”

    两个男人只管点头,评语出奇一致——

    陆长鹤:“还行。”

    陆砚安:“还可以吧。”

    “……”真给人满心欢喜浇灭了要。

    沈离看出来不对了,哪有这样给评的,接上话头,恰如其分道:“我觉得很好看的,嫂嫂比较适合华贵大气一些的,更能融合你的气质。”

    “这话我爱听。”芙妮这才高兴,决定下来,“那帮我预留下这条,还有试穿的第一条,剩下的实际效果还是差了些。”

    “好的,芙小姐,剩下几套从国外转运过来需要些时间,到时候我们联系您。”

    芙妮一直都是很爽快的态度,她从不考虑价格,只需要足够喜欢,她甚至不用挑剔,看上的全包了也行。

    如此豪爽让礼服师都欣喜得很,不知道多少次感叹她与其先生令人艳羡。

    等芙妮再换回衣服,几人就准备离开了。

    沈离心里叹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陆长鹤是跟着陆砚安往边上坐的,正中间的沙发就一座,最适合观赏的角度,两个男人之间的位置当然不好插进去,沈离也不得不……坐在陆长鹤的边上。

    但沙发足够宽敞,他们完全不用挨近,可某人得寸进尺一般,暗地里挪着挪着就挨近了沈离。

    无人注意时,他把脑袋倾斜向她,就为了低声夸一句:“你穿婚纱很漂亮。”

    沈离:“……”

    第67章 敬岁月

    穿刺过云雾的阳光如金线交缠, 这个季节少有的艳阳天。

    一队人才下飞机,刚赢过锦标赛,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教练领在前头,偏偏有个不跟队的男人偏身往外走。

    身上的冲锋衣领拉到最上,挎着背包,棒球帽檐盖过脸色,身形修长, 几步路就甩开队伍一段。

    刚入队不久的小年轻见状好意叫住他:“罗哥?你上哪去?一会儿不跟咱们去庆功宴吗?”

    作为年纪最大的前辈, 罗森对这种比赛输输赢赢的概念都差不多, 比起庆功宴, 他更想赴另一个人的约。

    侧头摆摆手:“不了, 有约,你们玩。”

    一直都被钦佩仰慕着的大前辈没办法来庆祝,引发的挫败声也一阵接一阵。

    他挂着蓝牙,刚接上的电话,里头的人正问他在哪。

    罗森走出到等候厅,环顾一周,朝不远不近处一个同样张望寻他的身影招手, 视线交接, 确认身份,电话挂断, 动作行云流水。

    那人见他过来,索性也不走了,插着大衣兜子, 看他慢悠悠走到身前,常用的招呼方式给他肩上来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还是我们小天才懂事, 知道来接你罗哥。”

    两人默契地并肩着往外走,这几年见面次数不多,关系倒是一点也不生疏。

    陆长鹤闲聊扯淡般问:“比赛怎么样?”

    “还行吧,来来回回不都那几个车队,多多少少几个黑马呗,你罗哥在,什么人不得压着打。”罗森抬高了下帽檐,疲惫的脸上了无生趣,“就是年纪大了,罗哥我三十来岁了还硬挺着,不过算算时候差不多都该退休了。”

    陆长鹤眉宇一展,忽觉岁月蹉跎,“一晃都要退休了,卡纳几个老队员也退的差不多,前段时间一块儿约酒,又啰嗦我好一顿。”

    听到这罗森总想发笑,不由情面拿他玩笑:“可不嘛,多牛逼的小天才,谁见了不叹一声可惜。”

    这么多年过去,说起这事,陆长鹤都能谈笑风生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虽然哥们现在也很牛逼。”

    “是是是,牛逼死了。”罗森敷衍恭维,环过他的脖子,“带哥吃大餐去,累死了妈的,这长途飞的。”

    陆长鹤才想起来他是从国外飞回来的,“你时差不倒一下?”

    罗森不管这些,“精神头好着呢,干饭去。”

    陆长鹤带他去了最近的餐厅,单开一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

    看得出接近比赛那几天对于身材体重管控相当严格,罗森一把年纪还这么折腾确实遭不住,有段时间没好好吃顿饭了,酒都没怎么喝光干饭。

    陆长鹤看着他也饱了,随便扯了个话题开头:“还有件事儿,没跟你说。”

    罗森眼也不抬:“讲。”

    陆长鹤直截了当:“沈离回来了。”

    罗森那手一下就顿住了,嘴里的饭咀嚼半天才咽下去,思考着这话,“喔,想起来了,你老早之前跟我说过她上国外去了,这么多年了才回来呢?”

    陆长鹤倒觉得这已经不错了,“回来了不就行。”

    对于这个给他人生带来转折的女孩,罗森一直不大好评价,如果站在陆长鹤这边,他有的情绪只是感慨,惋惜,不过人各有道,走成什么样都是命数。

    他面色淡淡,“那你打算怎么办?把事儿都告诉她?”

    “算了吧,那点事儿有什么好提的,徒增伤感。”陆长鹤慢条斯理贴着杯沿抿了一口酒,“她也用不着知道。”

    “那你就这么耗着?能追的回来?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什么好处也不捞。”罗森都不知道他脑子那根筋是不是从六年前就搭错了,“你也不看看你当初是怎么伤人家的心,还想着干追给追回来?人要是脑子没事儿都不能再看你。”

    “那我等她什么时候脑子犯抽看我呗。”陆长鹤想得很开,还很乐观,像当初知道沈离把他删的干净之后还乐呵呵给她发信息一样乐观,“哥们现在叫深情男主。”

    罗森只管乐呵:“哟,真会起外号。”

    陆长鹤跟着乐,乐完才觉着惆怅,一口饮尽杯中酒,又接上一杯,“她吧,回来这一趟哪哪都好,就有一点不好。”

    罗森:“?”

    陆长鹤啧了一声:“妈的招了个男朋友回来。”

    “?!”

    “……你他妈的。”罗森刚咽下去一口饭差些噎吐出来,“还深情男主,你丫深情备胎吧死小子。”

    陆长鹤不慌不忙点了根烟,顺手递给他一根,咬在唇间,烟雾缭绕蔓延,颇有一股少时的痞气,“这种话我听过不下一次,你已经攻击不到我了。”

    “嘁。”罗森哭笑不得,这小子往好听了说是情种,实际就一恋爱脑,往往复复几年了都栽一个人身上。

    当然,他还很自信:“我说这就是深情,你有异议?”

    点燃的烟被罗森夹在指间,搁置一边,另一只手举杯示意他碰上,“没有没有,深情哥来一杯。”

    “……”陆长鹤不喜欢这个外号,不情愿跟他碰上一杯,小饮一口,“叫好听点。”

    罗森身子后靠,啧啧摇头,半句话讲不出来,默默陪一根。

    兜里信息响过几次,陆长鹤才翻出来看,夹杂在一些公事汇报里,他妈发过来的信息格外扎眼——

    过中秋回家吃个饭吧。

    “……”陆长鹤选择无视。

    我知道你烦心你爸。

    “……”陆长鹤选择继续无视。

    小离子也在。

    “?”陆长鹤麻溜回了个好过去。

    陪着过中秋这件事,沈离也有点懵懵的,听说那些陆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什么亲戚都会过来。

    临到快吃饭了,她还窝在房间里没下去,她向来最不会应付长辈了。

    从前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也是,常常因为性格原因把场面冷下来。

    不过柳雁让她放心,吃顿饭走个过场就好,家里长辈问候最多的还是两个主心骨的孩子。

    一起带过来吃饭的还有几个小孩子,在一楼打打闹闹,声响很大。

    刚从外边进来,走到沙发边屁股还没做下去,陆长鹤就被他们缠着要一起玩。

    柳雁刚刚还在跟人寒暄,见着陆长鹤进门,聊得差不多就抽了空到他身边去了,怕几个孩子又招他烦,啰嗦着哄走,又念叨陆长鹤,“这两年叫你回来聚顿饭都不容易。”

    陆长鹤不假思索,“什么话,我不是经常回来?”

    柳雁补充说:“有你爸的场子。”

    “那是另当别论,过年我也回来呢。”陆长鹤兴致好,又蹭上来一个小团子,他索性来劲儿上手捏了两把。

    被柳雁无情拍开,“别给捏哭了。”

    陆长鹤不想回答,又要他陪着玩,又怕他玩坏了。

    “行了,不跟你争,你来这为的什么我还不知道?”柳雁看穿他的心思,也不拐弯抹角,“去把离离叫下来,差不多吃饭了。”

    陆长鹤兴起的兴致更甚,站起身整整衣装,“下次这种事应该早点告诉我。”

    柳雁冷哼一声,“出息。”

    陆长鹤先回了自己房间,早些年搬走的时候就吩咐人把房间改装了,什么墙贴电竞系列都撤了,如今搞了个简约主义,看着死板。

    他一直不大会搭配休闲装,但扛不住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能有点模样。

    里头是纯白高领,外边搭着纯黑大衣,说不上多难看,但确实是很突兀,陆长鹤在镜子里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不大行,脱了大衣才顺眼些。

    满意点点头准备出去,刚到门口又顿住,看了看不远的窗户,心生一计。

    曾经书籍题册堆满的书桌上,如今清空架起了电脑,沈离还在忙着制定整理研究计划,一时间忘乎所以。

    沉浸时,她常常感受不到太到的外界侵扰。

    而当窗台那道似如曾经的身影窜进来后,她余光里才惊觉,整个身子转过去,愣住一下后,是说不出话的无语。

    “……你不觉得很幼稚吗?”沈离只觉得烦心,“多大了还玩这种小游戏。”

    “此言差矣。”那人翻进来还理了理领子,一副有模有样的做派,“我在帮你回顾从前,你不觉得……我比以前更有范?”

    “没有。”沈离果断否认的话脱口而出,“如果你再这么冒犯,我真的会告诉——”

    她一时哑然。

    在回忆深处的某个片段里,她是不是也曾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就那么大点的课桌,少年挪着身子凑到她旁边,他问她是不是有记账的癖好,还不要脸皮说:“我妈现在知道我爬你窗子吗?”

    “不知道。”那年她也曾这样试图威胁到他,“但你最好不要爬了,不然我真的会告诉她。”

    ……

    很模糊的记忆了。

    只是故事开始的时候,她很想远离他,非常、非常想远离。

    像现在一样。

    有种故事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的恍然。

    沈离不愿多想,没了耐心,“你到底有什么事?”

    陆长鹤好像真能看透她这一下的停顿都想了什么,有种计谋得逞的自信,“我妈让我喊你吃饭。”

    “那麻烦下次走正门。”沈离坐正身子,处理完一部分结尾,存档关了电脑。

    陆长鹤倒是会抓重点:“你还希望有下次?”

    “……”脸皮跟从前一点没变,不对,是变得更厚了。

    沈离不想理他,自顾自走出去。

    这是沈离第一次见到陆家客厅的长桌差不多坐满的场面,八珍玉食,目不暇接。

    顽皮的孩子在玩餐具,长辈走流程似的开始敬候,谈到从前,又谈到如今,从事业谈到结婚,又谈到子女。

    最令人关注的还是芙妮跟陆砚安的婚事,恰巧这时候芙妮的家里长辈也过来了,几人其乐洽谈。

    “差不多得定好日子,婚礼操办也要提上日程了。”说话的是芙妮的妈妈,关于他俩的事没少操心。

    这种话题陆砚安从不抛给芙妮,主动应付:“在准备了,要不了多久,最近应该可以处理请柬的事。”

    她总算安然,“这才好,看见你们早点成家,长辈才放心。”

    沈离坐在桌位,不大起眼,也不说话,蒙混着自己吃东西,在坐也不多问,都知道陆家跟她是什么关系。

    好歹是顾及场面,陆长鹤也没坐在她身边,跟着陆砚安他们坐在离长辈最近的位置。

    不免就被问候:“长鹤也老大不小了吧,谈了女朋友没有?”

    陆长鹤还在置身事外似的夹菜,顺口回:“没。”

    亲戚挂心到他身上来:“这可不行啊,到时候得让你爸给你介绍介绍名门小姐。”

    陆丰冷笑,斜眼睨他,“他可自作主张得很,哪听得了我介绍。”

    亲戚接话便劝着:“主张就主张吧,儿子都这么出息了,你做父亲的还奢求什么呢。”

    言外之意,那么废物的儿子都已经出息了,还奢求管他这管他哪,怎么也说不过去。

    陆丰心里明白地透透的,不再讲话,谈起那小子,多说上两句都要吵起来的样子。

    以为他至少成长了,自己打拼一番事业了,心智也会有所长进,会理解父母的用心良苦。

    最后还是这个样子,说成熟也成熟,为人处事上了道,说不成熟吧也就差不多那样,还是让陆丰噎得慌。

    那亲戚继续着款语温言:“不过男人有了事业就该早点成家,别跟你哥哥似的,三十好几才想起来结婚。”

    莫名被点了名的陆砚安也只是垂头笑,他跟芙妮早几年的关系可算不得正当,确定在一起也才是前两年的事,要不是老婆难搞,哪用得着三十好几才结上婚。

    “三十好几了才结婚呢安安。”芙妮看热闹不嫌事大,胳膊肘蹭蹭他,媚眼如丝,“你得感谢我呀。”

    芙妮也是二十七八的年纪,当初玩得花,恋人这东西最看不起,本来都没打算这辈子另外有个家。

    她要玩,陆砚安也宠着她,“是,感谢我家妮妮收了我。”

    热恋上头的小夫妻,看得长辈都各种姨母笑。

    “那我加把劲儿。”本来以为某个人都不屑于回复了,事实上陆长鹤确实也没想回答,直到注意那对显眼夫妻,听完这段腻的发慌的对话。

    他鬼使神差就搭了话,视线越过长桌,不顾及会不会发觉的其他目光,就那么明目张胆直直望向沈离,语气暗含深意,“早点把女朋友搞到手。”

    “……”沈离不用和他视线对接,就听得懂这话里的含义。

    第68章 敬岁月

    芙妮跟陆砚安的婚事打算赶在霜降前, 沈离也在那之前参加过学校面试,发挥稳定,在这一阶段取得了良好的成绩。

    房子的装修进度差不多, 大面积工程都已经完成,小地方还需要精修。

    购置过基础家居,沈离就打算先把东西都搬过去,也不想麻烦陆家人,收拾了大大小小堆了好几个箱子在房间里, 打算到时候叫辆车。

    看看时间是中午, 沈离趁着下去吃饭的空档, 把自己准备这几天搬走的事情跟柳雁说了一下。

    柳雁接收信息突然, 忡忡说:“这么着急啊?”

    “嗯, 都装修得差不多了。”沈离顺着给她碗里加了一块红烧肉。

    柳雁满心关切:“哎哟,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搬?”

    “今天吧,下午我准备叫辆车,就不麻烦了。”

    听到她特意要自己叫辆车,柳雁就不大乐意:“叫什么车呀,都是一家人,回头让叔送你过去。”

    “真不用啦。”沈离想理拒绝, “今天我朋友调休, 她说要来帮我一起搬,我们可以搞定的。”

    这话她没编, 刘茵茵确实听她说今天搬家打算来帮帮她,还打算晚上一起吃顿饭庆祝庆祝乔迁之喜。

    “好吧,有什么事一定跟柳姨说。”柳雁也不追加强迫她非要怎么样, 可能孩子大了,什么事都不大想麻烦家里, 虽然这在某种意义上算不上她的家,“房子地址记得发给我啊,有时间就去看你。”

    沈离点头:“嗯好。”

    本来想叫专门拉货的,一看东西也没多到那个地步,很多家居用品都需要另外再置办,索性叫了个普通的车。

    麻烦家里的佣人一块儿把东西搬到别墅外边,箱子排排站,等司机来了又一块儿搬上车,后备箱到后座都快塞满了。

    看得出司机非常不理解,都住那么豪了居然还要叫车来搬家,路上几次询问,沈离都不大好意思回答,只说自己在那暂住而已,搬家不大想麻烦他们。

    半路上刘茵茵就发过信息来,说已经到了沈离给的房子地址,在门口等着她。

    本以为东西能多到什么地步,两个人一块儿搬下车,一目了然,刘茵茵唇角扬起,不屑一顾:“就这?”

    沈离曲眉苦笑:“先搬上楼吧。”

    小区环境相对安全和谐,东西都暂放在小区保安亭的门口,摆脱他们帮忙看管,两人一来一回搬了几次才搬完。

    房子装修后早就请人打扫完了,接下来只要收拾东西就好。

    沈离先带刘茵茵到处转了转,大厅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装饰,这两天还要去挑挑家居沙发什么的。

    今天出了些太阳,光线照进来刚刚好,室内也适合养绿植,走了一圈刘茵茵都挑不出毛病。

    问了价之后更是震惊,“真没想到,这么好的地方居然才这么便宜,在北京都有点匪夷所思。”

    沈离当然清楚这块地价不会那么便宜,“是陆大哥转卖给我的,说是早年盘下来的地,应该是看在情面上打过折。”

    大厅连着阳台,光芒照射进来,亮了整个厅子。

    刘茵茵慨叹道:“真好啊,我什么时候能住上这种地方。”

    沈离很是大方,“你过来陪我一块儿住呗,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刘茵茵很感动,但倒不至于那样,“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我可以偶尔过来享受享受哈哈哈。”

    逛到阳台,沈离走在前边,拉开玻璃门,不知名的动静打翻了摆置物。

    “什么东西?”沈离惊顿一会儿,上前查看,惹得刘茵茵也提起嗓子来看。

    近了看才发觉是一只小狸猫,那一刻沈离大脑有点空。

    太眼熟了。

    明知道不是它,但还是会因此触动。

    它像极了高中那会儿她养的那只小狸猫。

    或许是品种相同,模样也多少类似,但这只像到几乎复刻,让沈离都忍不住留意,“是只猫?”

    刘茵茵探身过去,“谁家的小猫跑过来了?”

    沈离摇头,“不知道,邻居家的吧。”

    刘茵茵凑近去看,那只猫躲在障碍物底下,锐利怕生的眼睛小心翼翼盯着她们,刘茵茵侧过脸问沈离,“那要不把它赶走?刚都折腾那么个动静。”

    “它应该是被吓到了?”可能出于某种私心,沈离看着它心里舒服,也没想赶走什么的,“有什么关系,让它在这儿玩呗,玩累了就回去了。”

    梨子去世之后,沈离就不敢再养猫了,她不想再历经一次必要的离别,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悲伤很折磨人,不过是到最后徒增惋伤罢了。

    不过看看还是好的,毕竟小猫咪始终是让人心适的可爱东西。

    刘茵茵意兴盎然,蹲下身去逗那只小猫玩。

    一个电话打进来,沈离跟她说了一声就进了客厅接起,是最近这段时间都比较熟悉的联系人。

    费东开门见山就问:“面试怎么样?”

    沈离一臂绕过身前,掌心抵着接电话的手肘,“还行。”

    “那等下个月把材料提交了,申请过了准备复试。”

    沈离微低着头听他讲完,“嗯是。”

    费东转了话题:“你现在还住在陆家吗?”

    沈离望了一圈周围,回应说:“今天刚搬出来呢。”

    费东很会顺着话头接,“那是乔迁之喜啊,晚上出来吃顿饭吗?庆祝一下。”

    人都开口了,都是朋友总也不好推拒。

    沈离实话讲:“正打算庆祝,不过茵茵在帮我搬,要一起吗?”

    过去时间不短了,费东对这个名字很陌生,“茵茵?”

    “哦……太久了你可能不太记得。”沈离回过神,想了个帮他记忆的事情,“高三的时候跟我们一起去吃饭的另一个女孩子。”

    “嘶……好像有点印象,可以啊。”

    显然这个记忆点很管用,因为他们统共就一起去吃过那一次饭,还有个刘茵茵在。

    电话刚挂,沈离一转身,刘茵茵那张放大的脸就离她遥遥几寸,给她啊叫一声后退,魂都要吓出来,“你干嘛这么神出鬼没的?”

    “我早站这儿了,跟谁打电话这么入神都没发现我?”刘茵茵是后半段才进来的,听到她跟不知道哪个男的讲话,八卦心上来看她好一会儿。

    沈离实话实说:“费东,高三那会儿我在A班的同学。”

    刘茵茵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有点耳熟的名字,听沈离提过几次,她在A班没有多少说得上话的朋友,男的就更没了,费东是个例外,早年听她说,是因为这个男孩子非常热心主动,他们关系才有了搭建。

    而且听沈离刚刚电话里说一起吃过饭,刘茵茵差不多记了七七八八,“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印象了,一块儿吃过饭的学霸帅哥啊?”

    沈离没等她问两人为何还有联系,主动坦白,“嗯对,回国的时候碰面了,聊了下申博的事情,这才又有了交集。”

    “这缘分,够奇妙的。”刘茵茵眼神都变了,当初还不知道沈离跟陆长鹤那点牵扯的时候,她就有意看好沈离跟费东,天才绝配,如今更是顶峰相见,还有牵系,这缘分谁看了不说一声绝。

    沈离没懂她言语里的别意,呆呆看她。

    “嗯?没听懂啊?”刘茵茵索性直接说了,“下一个良人?”

    “……”沈离破功笑出声,轻推她一下,“茵茵,别这么猜,他是挺好的,但友谊跟爱情是两码事。”

    刘茵茵表示对此很是遗憾,“你这下我真要怀疑你跟那谁分了之后就断情绝爱了,这么好的帅哥都无动于衷。”

    “不是所有男女关系的尽头都是情爱,比起那种事,我更想珍惜一个对自己前景有帮助的朋友,不大想因为弯弯绕绕的感情把关系弄得复杂。”沈离都不知道她脑袋瓜怎么一条筋就想到了男女感情上那事。

    谈起费东,她高中时候就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不过那时候她整个心思都在陆长鹤那里了,别人哪里看得进去。

    如今隔了那么多年再相见,什么感情不也冲淡了,总之现在的进展就是朋友,交集也是朋友之间非常普通的来往。

    “或许像你认为的那样,他在恋人的关系上跟我很合适,但爱情不只是合适,是需要爱来搭建的。”

    搬来的东西都暂时放在了客厅,沈离弯下腰一个个开箱,准备看看什么东西,怎么归类,搭话时也没停下忙碌。

    “太有道理了,我都不敢想象能被你认可的最佳伴侣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刘茵茵蹲下身跟她一块儿收整,“难不成要比费东还要优秀?”

    “得是个非常爱我,而我也非常爱的人。”沈离一直觉得太表面性的东西不能够完全去衡量一个爱人,“不一定需要多么优秀,多么完美,爱本身没有附加条件。”

    “天啊,离离你已经可以成为我的爱情观导师了。”刘茵茵一度认为听她一本正经讲这些事情是种享受,沈离对各方面都有独到的见解,而且看得很坦然。

    听着听着就会发叹,原来她活得这样通透,自由,比起外在形象,她本身的坚毅与知性会显得更有魅力。

    沈离柔声笑,“哪有这么夸张。”

    “哎……我倒是很期待费东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刚打扫过的地板很干净,刘茵茵随性往上一坐,开始遐想,“是不是也很帅?”

    “你这我怎么回答?”沈离手上忙碌着搬起一箱夏季的衣服,丢下句:“还……行?”

    踱步走进主卧。

    刘茵茵把装着私人物品的箱子搬上追过去,“你的还行一定就是很帅。”

    沈离玩笑说:“这话让你家陈阳听见了不是又要闹?”

    “他哪有时间闹,这两天赶通告又飞去了海南,况且我只是爱看帅哥而已,美丽的事物大家都爱欣赏啊。”刘茵茵觉得很在理,“但是我的身心还是在他那里的。”

    沈离替他们忧心一嘴:“陈阳以后要真的更出息了,你俩岂不是更难搞?”

    刘茵茵理解是圈里普遍的明星爆女友事件,她想过,但没担心过,“有什么难搞,他又不是爱豆,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加综艺咖,这么说我突然发现当明星还挺赚钱,他虽然不咋出名,但也赚过了普通人很多啊。”

    “不是这方面。”沈离注意到她没少吐槽陈阳工作东跑西跑,“他以后更忙了,你们在一起时间不是更少,这样的话,好像是挺容易闹矛盾?”

    “情侣之间闹闹矛盾不是很正常,事业上都得相互理解的,虽然有时候是挺气人,但没办法啊。”刘茵茵从没因为这点去真的跟陈阳置气,不高兴是正常的,但谁也没错啊,“不是上学的时候了,哪有那么多时间黏在一起。”

    沈离无奈叹息,“说得也对,成年人的世界里,生活才是主要啊。”

    两人又接着去置办了床上用品,忙活一天,基本上把地方搞得能住人了。

    傍晚时,沈离才给费东回了信息,接上他的话把地址发过去,说要等他过来接。

    三个人都没那么讲究,在商业街随便挑了个饭馆,点了些家常菜。

    “恭喜乔迁。”费东开头举了个杯,等她们两个随上来。

    刘茵茵碰杯接上话,“恭喜我们离离搬家啦。”

    沈离应上去,“谢谢。”

    碍于开车,费东没有点酒,问了她们也不需要,三个人就着饮品碰杯。

    刘茵茵比沈离更憧憬,“这以后啊,咱们就有自己的家了。”

    “嗯。”沈离点头,这倒是,有自己的家了。

    至少是摆脱了那种脚不着地的感觉。

    费东开了谈心的话头:“说来可真玄妙,没想到我们三个还有齐聚的机会呢。”

    这样的概率可真小,但凡偏差一点都可能没这个机会。

    沈离不禁叹声:“可能有些人之间,命里就有缘分吧。”

    “这话更玄乎,但是在理。”刘茵茵赞同说,“那这么说来,不仅是乔迁,还是重逢局了。”

    “喜上加喜?”费东敛眉换了话问,“今天搬家,就你们两个女孩子忙活吗?”

    刘茵茵现在都腰酸背痛,“对啊,可多事儿了,还好没让离离一个人折腾。”

    确实没少折腾她,沈离给她多夹了几筷子菜,“那你得多吃点,把累出去的体重都吃回来。”

    费东略感惋惜,“那是很辛苦了,如果不是有事,我就过来帮忙了。”

    啪啦——

    玻璃杯砸碎在地上的响声惊动在场,刚还专注闲聊的三个人脸色突变,发生争执的正是他们旁边那桌。

    无数双顾客的眼睛都纷然望过去。

    “你他妈看不起老子是吧?!”

    喊话的男人胡子拉碴,已经有些冷的天气只穿了件单薄长袖,裤子和鞋子都有些旧。

    点了满满一整桌的菜,几乎吃去一大半,面色凶煞,逮着过来的服务员发泄怒火。

    “我说这玩意难吃,给我都退了!很难听懂吗?非要老子他娘的跟你发脾气!”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无理取闹,明明都吃得差不多了,非要指着一盘菜恶心难吃,要求全部退掉。

    霸王餐硬吃的场面,吓到了不少人。

    手机铃声响得不恰时宜,沈离瞥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不过显示本地,还没想完接与不接,眼前的场面就开始不受控制。

    服务员还在诚恳道歉,给了旁边的同事一个眼色,在管事的出来之前,她还得硬着头皮应付:“非常抱歉,厨房已经出菜了,您也享用了,这个实在没办法——”

    砰!

    “啊——”

    说话的服务员被猛地一脚往沈离这边踹过来,她恰好坐在靠外的地方,被压个正着。

    拇指刚巧停顿在接通与挂断之间,这一下推压,本意想抓稳手机,却无意划过屏幕,最终脱手而出砸落到一边地上,显示在来电接通后的页面。

    三个人登时都懵了。

    这一脚瞬间惊起餐厅所有人的恐慌,能跑的跑,能躲的都退至角落。

    真碰到疯子了。

    服务员吓得当场崩溃,哭得稀里哗啦,话都讲不出,沈离马上反应,惊慌着起身把她扶起来,忧心询问:“姐姐你没事吧?”

    发觉事情走向不对,在场好些个顾客都开始打电话报警,管事的也终于迟迟赶过来,见此场面怂地不敢上前,跟着一块儿报警。

    没人敢上去拦一个疯子。

    “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没钱吃饭?老子有的是钱!”

    男人狰狞的面孔几近癫狂,青筋至额头间突出,脸胀得通红,怒意正盛,从兜里掏出几张红钞甩向服务员,正好被在身前扶她起来的沈离全然挡住。

    这个行为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咬牙切齿,瞪她的眼神像痛恨什么仇人,一记蓄满蛮力的拳头向沈离挥过去——

    “妈的!死东西滚开!”

    大脑没有反应时间,那一刻沈离完全空白。

    迷迷糊糊。

    世界被按了静音。

    她感觉到自己在不受控制往一边倒,磕划过某个尖锐处摔在地上。

    眼前遥遥之隔处躺着亮屏的手机,朦胧的声音传出,再进入她耳朵里——

    “听我妈说你要搬家了,需要帮忙吗?”

    温柔耐心,似曾相识。

    “喂?怎么不说话?”

    “你那边那么吵?”

    ……

    听不清。

    什么也听不清。

    耳朵发鸣,嗡声盖过了一切。

    第69章 敬岁月

    “离离?!”

    一瞬之间的意外令两人都措之不及。

    刘茵茵仓皇失措绕过来扶起她, 没忍住朝男人口出脏话,“操你他妈有病啊!”

    确认犯事的男人仅仅是暴躁发疯,手上并无危险凶器, 费东打头阵过去拳脚制服,避免意外,将人压倒在地,高声呼喝在场其余男性:“来帮忙压着!”

    有人起头才有人接连上前,几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加上来把人牢牢桎梏在地, 整个餐馆只听得到男人撕心裂肺的怒骂吼叫。

    “?”

    电话里这时候察觉不对, 语气变得急耐——

    “沈离?”

    “沈离?”

    沈离意识很重, 被扶起来还能甩两下脑袋, 隐隐感觉刮蹭到护着桌角的某个金属物, 额间渗出血迹,待机似的等着神智清醒过来。

    刘茵茵着急顾着沈离的状况,瞥见她通着话的手机没什么耐心,拿起来回复:“谁啊这时候还打电话?”

    “你们那怎么了?她没事吧?”

    挂在耳边,清晰听着对面同样着急的语气。

    只觉熟悉,但刘茵茵没心思分析这声音来自于谁,赶着话:“你有什么事搁后再说, 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

    刘茵茵摁下挂断, 全身气力托着沈离完全站起来,抖着手翻开她散落凌乱的头发, 查看她的伤处,“你怎么样啊离离?没事吧?能反应得过来吗?”

    “只是有点儿疼。”沈离眼睛睁不大开,腥红的血液顺着眉尾流下, 蔓延在她眼角,不至于到昏迷那种程度, 但那一下太猛,懵懵着好一会儿。

    警察很快随之赶来,安定现场,犯事的男人被押走,看热闹的群众接二连三四散。

    跟事情有牵扯的人员都得跟着一块儿走,说要去配合做个笔录,本身沈离也是要一起去的,但只暂时醒神,跟警察交涉过后,刘茵茵就拉着人去医院检查一通,确定没有很大的问题才放心。

    做了上药包扎,拿了些消炎药,耗到很晚两人才赶上回去的车。

    “现在怎么什么神经病都有。”在出租车上,刘茵茵气还没消,一个劲儿埋怨,“吃个饭还能碰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沈离摸摸隐隐作痛的额头,叹道:“那我也真够倒霉的,刚好这事儿就让我撞上。”

    刚好到地方下车,沈离跟刘茵茵道了别,让她安心回去早点休息,自己踱步走进小区。

    费东电话接着打过来,询问一通她的伤情,说到正事上:“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警方调取了饭馆的监控,明天你还得去派出所处理下这事,需要做个伤情鉴定,赔偿方面那人跑不了。”

    一看时间都不早,沈离觉得还是很遗憾的,明明该是很高兴的日子,“好,麻烦你了,吃顿饭还弄出这种事。”

    “意料之外的事就别揽责了,你人没事就好。”费东想起来是后怕,庆幸没有出什么大事。

    沈离垂拉着脑袋,进了单元楼坐上的电梯应时打开,“嗯……那先这样,我到家了。”

    刚放下手机打算挂断,忽觉遗漏,慌着叫住,“诶等等费东!”

    “?”

    沈离接着说:“是哪个派出所,你一会儿把地址发我下。”

    费东:“没问题。”

    事情都交代清楚,沈离挂了电话,走出电梯。

    楼道的声控不是很灵敏,光是沈离走路的声音不足以点亮。

    她不疾不徐低头在包里摸索钥匙,注意力集中,拿出钥匙无意的一瞥,黑暗中,一抹黑影伫立咫尺之地。

    她还没惊叫出声,黑影猛然朝她挪近步子,顺势抓上她臂膀的手劲出奇的大。

    “费东?”

    这一声嗓,楼道灯亮。

    黑影在眼前清晰,沈离瞳孔地震看着拿着阴郁到极致的,熟悉的面孔,“陆长鹤?!”

    不管她怎么后退,他失了理智一般步步紧逼,嗓音也压得奇低,“你这小男朋友,名字很耳熟啊。”

    沈离却在意到另外一点,狠声质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陆大哥告诉你的?”

    陆长鹤听不见她问话似的,全然无视,执着自己的话,近身注意到她额间包扎的伤处,神色凝重,询问慌张:“这是什么?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沈离语气冷淡,不辨情绪,“放手。”

    “我打过电话给你,有人说你出事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操,妈的我去办了他。”他仍是继续自己的滔滔不绝,越讲越激动,完全不似他本身的模样,像另外一个,失控的人。

    沈离试图挣脱,结果这力道掐得她根本动弹不了,“我让你放手啊……”

    “我在问你话!”

    突然的,剧烈的吼声穿过整个楼道,一路感应灯亮到了电梯口,像在发生一场争执。

    “你……”沈离吓懵了,动弹的劲儿松下来,望着他几乎是布满血丝的眼,神情晃晃,“你发什么神经?”

    “……”

    她惊恐的眼神像一剂镇定剂,陆长鹤终于意识过来撒开了手上的力道,方才怒吼中烧的眼此时显得更像个受到惊吓手足无措之人。

    “我……”陆长鹤愧疚看看自己手,移至她肩处,又看见她额头的伤,诧愕询问,“你怎么受伤的?”

    沈离被他一阵又一阵的反常扰得心烦,只想快点摆脱,“不关你的事,以后还请不要来这里打扰我。”

    “……操。”

    他低喝咒骂,紧握的拳迅猛挥出,砸在楼道旁的墙壁上,声响其大,要把楼都震上一震的威慑。

    沈离身子随之一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可怕的状态,根本就不是他的样子。

    “你真要把我逼疯。”他强忍到脖颈处青筋暴起,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皮笑肉不笑扯着嘴角,“有男朋友了就是不一样,费东?你高中那时候的白月光?当初没选他选了我这么个人,很后悔吧?”

    沈离脸色也不好,本来今天就心累,还以为可以回来好好休息,谁知道会碰上这么个人过来发神经,说一些让人生厌的胡话。

    她语气一滞,冷淡中带一丝嘲讽,“别在我面前说这些疯话,让人觉得你精神不正常。”

    “我不正常了怎么了!”他强劲的力道桎梏住她双肩,情绪遽时燃得过激,若一把难熄的烈火,脖颈烧得通红,失去理性,“你他妈在看不起我吗?!”

    “……”

    恐惧。

    她感受到由心而生的恐惧。

    这种话,白日里那个发疯的男人也说过类似,顿感头皮发麻。

    直觉告诉沈离不对劲,她钻研精神医学领域多年,专业对口处非常敏感。

    完全超脱一个人原来本质的性格行为,她无法一股推定是因为他正常的神经质发怒,暗暗直觉哪里不对劲。

    沈离端不住那样冷淡的态度,开始奇怪,怀疑,“你……”

    “吵什么吵?!”

    “大晚上有毛病吧?”

    同层的邻居扒开门探出身子,是个面相暴躁的大姐,看着楼道里两个人,就差把无语挂脸上,“小两口要吵架关起门慢慢吵,在楼道里还让不让人安生?”

    沈离见此很诚恳微鞠躬道歉:“对不起……”

    “嘁。”不像个好相处的邻居,但是看她态度良好也没有继续吵嚷,白一眼就关上门去。

    打岔的功夫,陆长鹤才渐渐平定下心绪。

    太乱了,像无数丝线交缠成团。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可思议放开手,连连后退,因发怒而红润的眼眶渗出不明显的泪光,被难堪包裹,愧疚得要死。

    自己在干什么蠢事?

    本来就被讨厌。

    这下还要让她害怕了。

    不等沈离说话,他莫名开始势头又莫名罢休,偏身绕过离开。

    “妈的。”

    “还跟傻子一样跑过来等。”

    沙哑声丢下尾音。

    沈离听清楚了。

    翻出手机通话页,出事的时候,那个接通时间不长的陌生号码。

    他是因为担心,所以跑过来等吗?

    只想再把她哄回去的话,干嘛要做的跟真的一样,真是奇怪。

    凌晨,清场的包厢里,蓝紫的灯光恍惚,桌面上瓶瓶罐罐东倒西歪,杂乱无序。

    迟迟赶来的罗森跟陈阳,见状连规劝的机会都省了。

    罗森踢开地上散落的酒瓶,把沙发上的男人拉起来,凝眉叹息,“聪明啊小天才,喝死了知道叫我们来收尸,本来就有胃病,还想上趟ICU?”

    喝得眼睛发酸,不是特别清醒,看到人来第一句话就是:“喝点?”

    罗森差点想一拳给他打清醒了,“你罗哥现在注重养生,不跟你拼酒。”

    陈阳连连叹声摇头,“合着叫我们来喝酒的?”

    陆长鹤啧声无趣。

    他很少有自己喝得烂醉的时候,接触生意不久的时段,各种人脉关系、项目运转搞得他脑子都要炸掉,本来就一身病,烟酒瘾染得严重。

    近年才慢慢好点,不怎么碰酒这种伤胃的东西,他还是有点存活念头在。

    罗森当然知晓不对劲,推开酒瓶,一屁股坐到他前边的桌上,抬脚踢踢他,语气散漫,“你这是商场失意,还是情场失意啊?”

    “我斗胆盲猜情场。”陈阳自来熟顺着陆长鹤旁边那块儿沙发靠下去,嘴巴也没把门,闲聊似的说,“不就因为沈离那瞎编出来的对象嘛。”

    “?”

    陈阳还在放空中,旁人一个翻身压过来,令人措手不及,他的领子一把拉起,犯什么大错似的被质问,“瞎编?你tm在说什么?”

    “哦豁。”罗森两手往后一撑,看戏起来,

    “……这,谁让你当初搞成那样。”陈阳汗流浃背,很想马上抽自己嘴巴子,脸部肌肉都跟着抽动,“人家为了摆脱你,编个理由不是很正常。”

    罗森笑笑不讲话,睨视着他,“你哪懂我们深情哥啊蠢小子。”

    当初的事,即使有联系,陈阳也无从得知过真相,陆长鹤也不大想过于宣传,谁知道,谁不知道,都没必要了。

    所以也只有罗森看得明明白白。

    “她没有对象?”陆长鹤确认到这个信息,身体被掏空一般又坐靠回去,痛苦积压在眼里,“她还骗我……”

    陈阳慌了,“这这这,你自己偷偷知道啊,别说是我讲的!”

    要让家里那个祖宗知道,他还得掉层皮。

    陆长鹤抬起迷蒙的眼,那里泛满了酸涩苦厄,好像堵塞着什么无法宣泄的情绪。

    怎么喝,怎么让自己坠入失理的深渊,也无法脱离那种情绪。

    “也是,当然要摆脱了。”

    “再说……”

    他嘟囔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与思想中,声音沙哑地厉害。

    “谁会喜欢一个精神病啊。”

    第70章 敬岁月

    配合处理这期打人事件, 耗费不短时间,一度登上新闻报道,在互联网上也掀起风波热度。

    经警方调查, 惹事的男人是个精神障碍患者,被紧急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检查看管。

    索赔或需继续追究其监护人,这个案件暂缓,也暂时无法定罪,事情更加复杂, 被告知后沈离从派出所走出来, 一时恍悟。

    中午约了费东, 特意说这件事。

    两人都吃过饭, 索性寻了家咖啡厅谈事。

    “也就是因为检查出精神障碍, 追究责任会麻烦点?”费东靠上椅背,品一口醇香的丝绒拿铁。

    沈离点头附和,解释说:“初步处理是和解,对方只需要赔付相应医疗费用,受害者这边签谅解书就可以,但是另外一个涉事的服务员姐姐,要求追加其刑事责任, 所以这个案子一时半会儿也结不了。”

    听到这番, 费东也皱眉,“刑事责任……这可真难了。”

    沈离无奈摆手, “嗯,事情越繁复,我倒是越头疼。”

    “嘶……精神疾病。”费东抓准这一点分析起来, “如果只是间歇性的话,他也是有承担刑事责任的可能啊。你有刷到网上热议这件事吗?”

    沈离懵懵懂懂, “啊?近期事情多,没太注意网上。”

    “那你会少很多乐趣的。”费东打趣她,说起网上那些热议,“都在抗议,说什么,挂着精神病的免死金牌犯案就不用背负责任,被害者维权困难,这是有监护人还好,没监护人,就是吃闷亏了。”

    “话倒是这么说,可法律始终不会去追究一个无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沈离说,“但或多或少也有钻空子的,才会引起群愤。”

    太重的话题多说了也是扰气氛,费东让她尽量安心,“这事儿也别太烦心,专注自己。”

    “嗯。”沈离思想不在线,呆着再想着另外什么事。

    精神障碍患者。

    当时就有所察觉,精神病患者在不受意识管控的情况下,会做出很多异乎寻常的行为,往往是一个程度的极端。

    沈离回想昨天在她家门前失控的男人。

    所以……

    她那时也在怀疑陆长鹤吗?

    不敢断定。

    他就是那么发疯也有可能。

    懒得想了。

    今天置办的沙发请人送上门来,沈离要求不多,买了简约的灰色调,不大,放在客厅刚刚好。

    沈离站在一边指挥,他们按照需求把东西摆置好,还有厨前的桌子也一并搬了过来,这下比较大的家居就算全部没遗漏了,房子终于像了样。

    抽空挑了些绿植花朵,自己一个人费劲搬上来,在卧室跟客厅各摆一些。

    最后绕向阳台,挑选一个比较好的位置,斜眼又看见了那天那只小狸猫。

    沈离把东西撇到一边,蹲下身去看它,缩在角落,半阴半阳照在身上,倒还会均匀享受。

    “你怎么又来了?”沈离揉揉它的脑袋,“是你自己家的阳台没我家的好睡吗?”

    它懒懒翻了翻肚皮,继续躺着享受。

    “你和我以前养的那只狸猫真像,就是胖了点。”沈离温柔笑笑,“你家主人把你养的很好啊。”

    她索性任由它去了,继续把东西摆好,因为怕没时间照料,买的都是比较好养的。

    刚摆好,小狸猫就动了动身,跃上阳台围栏,一个飞跳窜进了隔壁的阳台,又顺着敞开的玻璃门缝跑进房间。

    沈离多注意了两眼,这些天晚上经常到阳台散心,说来奇怪,没见过隔壁开过灯。

    小猫是那户人家的吗?

    她耸耸肩,反正与己无关,拉上阳台门回房忙碌。

    要赶在十一月前把申请材料准备好,差不多陆续到了那俩夫妻确定结婚日子,暂时休息,给人准备了一下贺礼。

    问过刘茵茵,选择网购了一个很大的福字绣,买的太大,锈了一个周,结果难看得要死。

    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实在没那天赋,光看着秀都要命,亲手的心意是很重要,可是太难看她实在难不出手。

    干脆再买了一副成品,另外准备了随礼红包和金手镯,算是规规矩矩的贺礼。

    芙妮喜欢海,陆砚安又怕冻着她,索性在沿海处的度假岛上,包揽了一处仅供打卡拍摄的欧式殿堂。

    其壮观宏伟,金碧辉煌程度难以置想,不算上外加装饰,光是包揽的基础费用也是天价。

    排场更不用说,盛办了三整天,近期一个月,到场宾客当地旅游费用以欢庆为由,全权由陆家包承。

    一场拿钱砸出来的世纪婚礼,当日就在网上热传。

    或许是太过忙碌,没有什么人关顾得到沈离,她照常过去走了个过场,小辈需要照顾到的场面不多,大多送个礼就行。

    婚礼后的酒席,柳雁有意让沈离跟着一块儿坐上主桌,但避免给陆家带来无端的猜测,沈离还是拒绝,随便在小辈桌找了个空座。

    离主桌也近,刚好可以轮到敬酒,地位端上来了,也不会端得太高。

    不因不由注意见主桌的衣冠端整的男人,视线也会在某一时刻相撞,但两人似乎未曾在意,各吃各的,仿若无事。

    忙到散场返程,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沈离拖着一身疲惫洗了个澡,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

    客厅还没开灯,唯一一点非自然光是浴室透出来的,还有没拉帘的阳台,甚至玻璃门也没关紧,透着一条缝。

    “白天忘关了吗?”沈离挠挠头,不解过去再关上,脑袋一转,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一只形似宠物的小东西被踹了一下。

    沈离忙去打开阳台的灯,透过来的光亮把这只小东西照亮,才看清这是那只小狸猫。

    “透了条缝你就跑进来了?”沈离苦趣歪头,拿它没办法,“但是现在太晚了,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小猫也没听懂她的话,蹭近些用脸磨磨她的裤脚。

    “你撒娇也没用。”沈离态度坚决,蹲下身把它整个抱进怀里,“我就只能好心把你送回去了。”

    只是见过这只猫跑进隔壁,也不能完全确认就是隔壁的,沈离打算先按门铃问问。

    站在门口等着铃声响了一会儿,不多叨扰,沈离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来再做打算。

    ……

    走廊里静得离奇。

    沈离抬手想再摁一下,啪嗒一声。

    门锁解开,门从里面拉开。

    没有开灯,光亮从外边透进去,将那形如门高的身子照亮半面。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她说着抬起头,视线对上,如鲠在喉。

    表情凝固在脸上,在看清面容后,她下意识就像后退,那只手又抓上她腕间,只不过力道没有那么大,很勉强的感觉,让沈离一时都忘了挣开,说话也结巴:“你……你怎么住这里?”

    陆长鹤垂着眼,和白日酒席上应对自如的男人判若两人,白色衬衫领口开扣几颗,袖子捞至手肘,展露紧实有力的小臂肌肉,眼神忧郁,面色苍白,如风霜雨雪摧残过般,他看上去很虚弱,没有一点攻击力。

    沈离觉察他状态跟神色不对,乱七八糟的纠葛搁置一边,询问他情况:“你怎么了?不舒服?”

    话音刚落,他身子朝她压下来,贴近她那张错愕的脸,挺立的鼻尖刮蹭过她的脸颊,整个倒在她肩上。

    沈离措手不及扶住他,猫都吓掉了,摔在地上窜进灰暗的房间里。

    这时候她也没时间追究事因由何,全身力气都用上,这人个高体壮,好在没晕死,自己撑着点力,不然沈离就是命赔上也抬不动他。

    几乎身子都完全贴着他,双手绕过他两臂间,把人抱托着一路跌跌撞撞找着卧房,脱力将他摔上床,就这一会儿功夫累得沈离叉腰气喘吁吁半天。

    方才摸索半天才开了客厅的灯,缓过劲后沈离才去门口打开房间的灯光,屋里的装饰一切都似如崭新,仿佛这屋主人也是刚刚搬进来的。

    种种巧合,沈离想不怀疑是陆长鹤故意住到这边来都难,像他这样的身份,什么别墅住着不舒服跑来挤公寓。

    沈离手机还放在自己房里,打算折回去拿手机打120,这种情况放任不管如果有危险就完蛋了,总之还是私人恩怨放一边,人身安全才是第一。

    “沈离……”

    她刚转身就被这句喊声叫住,侧回头去,床上的人睁开朦胧的眼,气若游丝,抬手指了指床头柜,“抽屉里,有药,治胃病的,你学医的,认识吧?”

    沈离叹声折返回去,这厮刚刚不吃药,非要开了门疼晕在她肩上才说有药,“我学得精神医学,你要说治脑子的我才——”

    话音消匿在拉开抽屉那刻,视线与成堆的,复杂的抗神经类药物相撞。

    “……”

    随手一翻,还有很多吃完的空盒,他已经不是最近开始服药的了。

    沈离凝望向他,出口的话沉重几分,“你吃这些药多久了?”

    他安静躺着,呼吸起起伏伏,忽一歪头,眼神浅眯,“心疼我啊?”

    想也知道这人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

    “算了,你又不用告诉我,也与我无关。”沈离埋头继续翻找他需要的胃药。

    “没吃几年。”他又改口说正话。

    沈离也随意接上,“你能有什么压力?导致病情严重到,需要这么多类药物相辅?”

    陆长鹤扬手摸了摸额头,作烦忧样,“做生意的,难免头疼啊,沾点毛病不是很正常。”

    沈离:“……”这也是个理。

    可是为什么呢?

    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这可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不羁放纵的人。

    “但是我精神现在没问题。”这话就冲着那日,她随口的那句“会让人觉得你精神有问题”

    他有意指,也不管她听不听的明白,

    看她顿住,又玩笑似的说句:“胃的问题大了,刚才顾着给你开门,药都放着没吃,你心疼我是应该的。”

    沈离省了听他胡言乱语,从一堆药物中翻出缓解胃疼的药片递给他,“给你。”

    床头柜上放了杯水,等他自个儿意识坚强爬起来,坐在床边,沈离顺手把水也递给了他。

    陆长鹤一下没接,目光死死注视在她脸上,那张跟记忆中欢快活泼的模样相差甚远的冷淡面孔让他看着心塞,他言语针对且尖锐:“你不是觉得我是个精神病吗?我就是啊。”

    “很好奇啊,你是会失望呢,还是快意呢?”

    他才刚刚住进来,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空盒,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知道。

    她讨厌的,或许抗拒的。

    他就扒给她看,告诉她,他就是个精神病。

    质问着,然后呢?要反感他吗?

    他迫切地,执着地想确认,如果他把自己剖析给她,她会讨厌吗?像那时说出那句话一样讨厌。

    但他应该是得不到准确答案的,因为沈离本身就是厌恶他的,不管他是不是精神病。

    可他会怕,如果因为自己的缺陷而被从本质上抗拒,那再怎么当深情男主都没用了。

    “我不想回答你无聊的问题。”

    沈离想明白那天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但只是因为觉得她会反感吗?

    既然这么在乎她的感受,又何必当初?如今做一副深情样,令人费解。

    沈离不可置否,自己或许为此些微动容,像年少时那样,她从未见过这样小心爱着她的人。

    她无数次惋惜过他的好,即使知道那可能是假装的,她也慨叹着他人设塑造的成功,因为那样美好的人,确实曾让她着迷般深陷。

    如今她明确这个人是错误的,那么就不可能让自己再陷进去,之所以这样百般逃离,也是为了避免和他继续纠葛不清。

    “没死的话,交代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沈离站起身,水放回床头,眼神肃然,瞥向一边跑进房间的狸猫,“这猫是你养的?”

    “啊……养只猫也有错吗?”没得到答案他好像很遗憾,不急不缓抠出药片,拿起那杯水顺下去一口,缓了缓,直视她的问题,却不答反问,“不过比起这个,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沈离:“?”

    “你没有男朋友,对吧?”他得意扬起一抹笑,状似不经意,把自己最在意的话问出来,“我是什么可怕的人吗?这么着急着摆脱?”

    其实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可执着的念头总让他想亲耳听到她口中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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