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好样的,有出息。”
第二天睡醒,鼻子还有一只不通气,但影响不大。
今上午的戏要排到十点,宋涵却也早早起床准备背台词,磨剧本。
“噔噔。”房门响了两声。
最近张邈远不在他没再去地铁口买过早餐,都是酒店送到房间,宋涵牙刷到一半怕别人久等,叼着牙刷就去开门。
打开的房门后,张邈远身着一件裁剪流畅的米色风衣,端着一个托盘笑道:“客房服务,先生用餐吗?”
宋涵噗得一声,一个泡泡从他的嘴巴里飞出,飘到两人视线当中,啪地破了。
泡沫溅到眼睛里,宋涵眨了下眼:“你!”
“你怎么能大半夜进我的房间!”宋涵清醒了。
张邈远侧身进了房间,很自然地说:“我敲门了啊,但没人开门,我怕你发烧了,就找前台要了门卡。”
“不过你很清醒地指责我昨天没给你发消息,那肯定就是没有发烧了。”
宋涵:“”
还不如烧死他算了。
宋涵羞赧地窜进卫生间洗干净泡沫,出来时又人模人样:“是豆浆吗?”
张邈远已经坐到了小桌边,用勺子搅着温热的汤汁:“嗯,五分糖。”
张邈远现在也算是摸清了宋涵的口味,豆浆五分糖,油条要硬不要软,配小菜的话青菜为佳。
宋涵满意地和张邈远坐在一条沙发吃早餐,油条香脆,宋涵慢慢嚼着,吃到一半,他突然去掏手机:“对了!三小姐的剧!”
张邈远对温热的豆浆吹了吹,喝了一口后放下:“我已经看了。”
宋涵的目光扫过来,鄙夷非常,顿了两秒,蓦然冲上去按住张邈远的肩膀把他抵在沙发上:“哦,有些人还说叫我别看,一起看,结果自己偷偷摸摸就看了,我还傻了吧唧地憋着没看,你说,你过不过分?”
宋涵嘴上狠,手上也不老实,找着张邈远的痒痒肉就挠。张邈远一边笑一边推他:“那叫人怎么忍,你复出的第一部剧,我忍不了。”
两个人扭打着,差点把桌子上的豆浆踢翻,宋涵按着张邈远的手腕不让他躲:“补偿!”
要不是沙发太小,张邈远早就躺在沙发上了,此时他背被沙发边缘抵着,有点痛,但他还是笑得灿烂:“我这回陪你到杀青,就是创达垮了,只剩一扇门立着,我也不回去看一眼。”
宋涵不满地哼笑:“最多一星期我就杀青了,需要你陪?”
张邈远不怕死地说:“那你昨晚还埋怨我,那肯定还是想我。”
“我头晕,人不清醒。”
“你哎哎哎,好好好,你头晕,你不清醒,别掐别掐。”
晨光从云层里跃了出来,连日的阴霾天气,今日终于破晴。L市初冬的暖阳,透过窗户洒在桌子上,把豆浆碗的边缘打得透亮。
张邈远一八八的个子被宋涵彻彻底底压在身下,他棱角分明的脸在阳光下变得柔和,黝黑深邃的眼眸也泛起莹莹光泽,风衣下的衬衣没扣最上面的扣子,此时更是被他的肌肉顶得大敞,呼吸间,凸起结实的线条。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在这一瞬间目光犹如电流一般滋滋作响。
宋涵想要起身,却被张邈远勾了一把腰,这下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几乎只能把视线对焦到一个器官上。
眼睛,鼻子,或者,嘴巴。
宋涵下垂着眼睫,看着那两片薄唇,砸了一下舌。
大约是他们之前的感情铺垫太多,他们现在的好感来得那么急那么快,又那么自然那么抓人。
宋涵懂男人是个什么东西,况且他们现在不是毫无感情。帅哥就在身下,大早上的,揩揩油也无妨。
宋涵有一瞬间认为,他可以忍不住做些出格的小动作。
如果没有李淇风的话。
李淇风昨天的话太扫兴。
宋涵几乎要翻白眼,从张邈远身上爬起来,摊手道:“饭不吃就凉了。”
张邈远笑容可掬,整理着衣服坐起来,很潇洒地说:“我还以为你要见色起意。”
豆浆有些冷了,宋涵目光飘过去,却带着笑,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抵在一起呈“ok”状。
他眯起眼睛,晨光里满是顽皮的模样:“差一点点。”
张邈远这一天又很快乐。
张邈远说“补偿”就“补偿”,又开始在剧组给宋涵端茶递水。王幡被抢了一半工作,无聊时就在旁边给他们两人拍照,感动地说这就是爱,爱让大佬也下水做牛马。
宋涵对王幡说,你小声一点吧,可不许再这么说了,被他听到端架子怎么办,他不给我剔鱼刺了怎么办,你不知道他剔的鱼刺有多干净,剔鱼刺的画面有多好看,我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感情,我不能再痛失人生的第二春了。
王幡对此有以下六点看法。
王幡:
宋涵杀青的最后一场戏是罗嘉学的“高光”戏份。
金店杀人案被警方告破,罗嘉学在自家楼下被抓,他要求上楼看一眼她的妹妹。
罗嘉学的妹妹罗嘉慧,十七岁,是个瞎子。
罗嘉慧以前脑子里有个肿瘤压迫了视觉神经,但那时候罗嘉学没钱给妹妹看病,后来靠抢靠骗终于把肿瘤取了出来,但视觉依旧没有恢复。
医生说视觉神经已经坏死,没办法了。但罗嘉学始终不信,他想,只要有钱,有足够多的钱,她妹妹会好的。
那是他抢劫金店的原因,干一票大的,然后和妹妹去找最好的医院,他听人说可以出国,在那里没有人能找到他们,他们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但恶便是恶,剥夺他人生命,终是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这场戏情绪波动很大,要演出让观众看了有“悲”“可怜”“哎”这样的字眼,罗嘉学这个角色才算成功。
开机前宋涵掂着道具组的手铐,感叹说:“这还原度,太重了吧。”
张邈远似是知道他在紧张,拿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宋涵仰头:“杀青宴。”
张邈远点头:“我给你定一层楼。”
宋涵就笑了,即使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么紧的拍摄进度,杀青宴估计要拍完剧组再统一安排了。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暖,卸下心头揣着的忐忑不安,想,那样也好,晚上可以和张邈远两人去吃一顿“杀青宴”。
“第四百零二场一镜第二条!”
“Action!”
狭小的走廊里不但挤满了工作人员,也挤满了饰演邻居的群演,宋涵站在一扇老旧防盗门外,衣服凌乱,满脸灰尘,手腕挂着上一副泛着冷光的手铐,身边站着两名便衣民警。
宋涵两手抬起,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又抹了抹脸上的灰尘,他笑着对右边的民警说道:“真不能打开啊?吓着我妹妹怎么办?她都不到十六岁。”
警察坚定地摇摇头,眼神惋惜。如果罗嘉学不那么能打,他们也许可以破例。
围观的邻居们人头攒动,宋涵目不斜视,只看着门把手,然后从民警手里接过钥匙,慵懒地开门进入室内。
八十平的房子,外面破旧,里面的装修却很漂亮,犹如公主房,到处都是可爱的装饰,阳台上还挂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风铃,风一吹就叮铃作响。
风铃下饰演罗嘉慧的演员伏一娜手里编着一串珠子,她听见声响转过来,眼神空洞,嘴角却裂开:“哥哥?”
宋涵轻松地走上前蹲在了罗嘉慧的面前,手搭在她的膝盖上,手指挽了挽丝线。
他设计这个动作完全是因为那一晚张邈远蹲在了他的床边。
扯皮算扯皮,但回忆之后,那样的良夜,水平的视线,实在温暖。
“小慧。”宋涵帮伏一娜拿了一颗珠子递过去,手铐发出轻微的声音,“哥哥最近要出去和朋友做生意,下午会有一个阿姨过来照顾你,你要听话。”
伏一娜细细听着他的话,指腹紧紧捏着珠子,瞳孔不分左右地抖动,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演员导演真的很会选人,伏一娜有一双很漂亮的杏眼,睫毛黑如鸦羽,她却能用这样漂亮的眼睛把一个瞎子演得入木三分。
“我听话。”伏一娜很快回正了瞳孔的位置,她把珠子嵌进手心里,笑起来:“我等哥哥回来。”
“嗯,小慧真乖。”宋涵把脸贴在伏一娜的手背上。
这一刻宋涵的决然溢于言表,他闭了一下眼睛,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下午记得喝菊花水。”
伏一娜没说话,静静“看着”宋涵往门口走去,宋涵没有回头,没有任何眼神的变化,他依旧揉着鼻子,抠着下巴,像极了只是要下楼买个菜。
房门再次打开,警察做了个出去的姿势,宋涵一步踏了出去,却又毫无征兆地猛然转身,冲进屋子。
饰演警察的演员是真的被宋涵转得猝不及防,手上连他的衣服角都没抓住,一愣后两人赶紧上前按住人。
“不许动!”“罗嘉学你想要干什么!”
宋涵冲到伏一娜身边,但他带着手铐没办法抱住伏一娜,只能两只手攥住伏一娜的手,泪腺控制绝佳,眼泪奔腾决堤。
“小慧!小慧!哥哥回不来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啊小慧!”
伏一娜手里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她瞳孔一张,眼泪也掉了下来。罗嘉慧她只是瞎,她不傻,她从来都不傻,她惊慌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宋涵:“哥你别走!哥!”
两名警察冲上前狠狠按宋涵的肩膀,宋涵喘着气,眼底一片森冷,但他的身体又透满了疯狂。
宋涵一把推开伏一娜,膝盖一弯,“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一把攥住警察的裤腿,紧紧抱住那条腿,犹如抱着海上的浮木。
“我错了!我不该抢劫!但我没想杀他!我没想杀人!”
“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放了我吧!求你们了!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死!”
眼泪浸湿了对方的裤管,宋涵手臂上暴起一条条青筋,带着抛弃一切尊严的歇斯底里。
“小慧她看不见!我死了她怎么办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们放了我吧!”
“哥!哥!”
“你们放开他!哥!”
哭声连成一片,剧组人员鸦雀无声。
两名警察奋力扯开宋涵,拽住他的头发骤然把人按在地板上。
“安静!”“发什么疯!”“有什么话你到了审判席上再讲!”
宋涵的脸被挤压到变形,但很巧,他的眼前就有一颗掉落的彩色珍珠,他盯着那颗珠子,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害怕让他全身颤抖,他的额头青筋跳跃,抽动的嘴角在放肆后几乎要说不出来话。
他似乎是用了最后的力气,才张开了酸涩肿胀的喉咙,从里面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因为哭泣而模糊不清:
“我错了我不辍学了,我好好读书,我找工作,我听小慧的话”
眼泪从左眼流进右眼,将那些疯狂最终浇灭,宋涵目光失焦,濒临痴傻地说了最后一句台词。
“放了我吧,我不能坐牢……不能死……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喊咔之后,全组的人都没缓过神来,饰演警察的演员松开宋涵,宋涵下意识地撑起上半身,眼泪一时收不住,滴在地板上,他看着那些眼泪,沉默发呆。
他还是太稚嫩,不能及时从戏里抽身,被张邈远抱起来的时候,宋涵伸手挽住张邈远的脖子,一脸空洞和迷茫地望着张邈远的眼睛。
即使失恋,和父母吵架,张邈远都不曾看到过这样失魂落魄的宋涵,他心像被锥子狠狠刺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或者说他看见宋涵不顾尊严跪下去的那一刻,他的那些私欲又疯狂窜了出来。
因为他看过宋涵的剧本,知道罗嘉学转回头的瞬间剧本里只写着:他快速转身央求起警察,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也许每个演员都希望通过自己的台词、表情、肢体语言完美地诠释角色,也许每个导演都希望自己剧中遍布这样的演员,但张邈远此时却不能把自己放在出品方的位置,他也许是这里唯一一个,希望宋涵换个演绎方式的人。
即使这都是假的,他也触目惊心。至少,退一万步,宋涵跪下去的那一瞬,他膝盖下散落的珠子都是真的。那很疼,他都不敢想。
但当全场响起掌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托稳宋涵发软的身体,在他耳边轻声道:“好样的,有出息。”
第62章
这邪门的醋意
宋涵缓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怀里已经被塞了一捧百合,他愣愣地问:“杀青了?”
白径云带头,赵琛,楚千羽,伏一娜等一众演员都过来和宋涵合影。
宋涵的眼睛都还是红的,他手足无措地擦了擦脸上的灰,觉得镜头里就他一个人呆呆傻傻的实在丢人。
但一时真的就没有喜悦,多巴胺像是被卡住似的分泌不出来,鲜花掌声夸赞,全都排除在神经之外,无法接收。
这就是真正的入戏,和他当年演《昨日星辰》的时候一样。
但楚千羽很怀念似地说:“你现在还年轻,等你到了我们这种老油条的时候,来去自如了反而会想念入戏后的感觉,身临其境也很令人陶醉。”
宋涵痴痴傻傻地点头,话听一半漏一半。
因为拍摄任务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所有人熬了近三个月都疲乏了,为了不泄气,宋涵的杀青过得很简单,一捧百合,一块蛋糕,就算完了,排场还不如《我的二十七岁》做得足。
心却比什么都满足。
从片场出来,外面是片老旧小区的街道,冬日的空气冷冽,张邈远接了宋涵怀里的百合,递给他一杯奶茶,柔声道:“喝两口。”
指尖触及到温热,宋涵盯着那不透明的杯体,不由地问:“这是什么味道的奶茶?”
张邈远笑道:“不是芒果的。”
心窝热乎乎起来,宋涵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你怎么知道?”
张邈远低头:“那我帮你尝一口?”
看着张邈远的眼睛,宋涵眨了眨眼,很快把手里的奶茶递了上去,这点子口水没什么好在乎的。
张邈远喝了一口,但很快他裂了一下嘴角,气笑了:“扣王幡工资,我叫他别买芒果就行,他买的百香果,好酸。”
宋涵说:“酸也好,提神。”
“不好。”张邈远带着宋涵往前走,“你和我在一起只能甜。”
这下宋涵的笑意更深了,手上又不太老实地推了张邈远一把。
小区的正中央有一棵很有年岁的银杏树,已经入冬,树顶的树叶掉得七七八八,老小区保洁做得不积极,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金黄色的落叶,有三两个小孩在树下玩耍,嬉笑声不绝于耳。
张邈远突然停下来,掏出手机:“我给你拍张照吧,你杀青了,该纪念一下。”
宋涵指了指银杏树:“拍这个啊?”
张邈远点点头,招呼来王幡:“你站宋涵旁边,一会儿我说一二三的时候,你就撒树叶。”
他说完又指挥宋涵:“你站那儿,就那儿。”
宋涵啼笑皆非:“你整得跟那些阿姨出门拍照似的,我这么年轻你能不能整点时尚高端的。”
他虽然那么说,脚却随着张邈远的指挥一步步挪过去,最终站到了大树的一根枝丫下。
那根枝丫上还挂着密密的金黄树叶,脚下的树叶也发出滋滋的声响,张邈远摆出摄影大师的姿态,反复调整了好几个角度,最终他两条腿跨着微微下蹲,自豪地说:“我能把你腿拍得就有一米八。”
宋涵又笑了。
张邈远忙说:“对,笑,王幡就位,三,二”
在“一”喊出的瞬间,宋涵把奶茶高高举起粲然一笑,王幡洒出的落叶飞散开来,如梦似幻。
初冬的第一杯奶茶,第一张照片。
“你看我拍得好不好,这腿,这笑容,6不6?”张邈远洋洋得意地等待宋涵的夸奖。
宋涵拿着张邈远的手机划着上面的照片:“那都是我长得好。”
也不知道张邈远几秒钟按了多少下快门,那些照片一张张连起来,像极了定格动画,宋涵觉得有趣,划到下一张的时候却顿住了。
他记得这张照片
“哦!”宋涵把手机举到张邈远的跟前,兴师问罪一般,“原来王幡是你的小间谍啊!他拍的那些照片和视频,都发给你了!”
张邈远毫不心虚,收了手机:“这可不算间谍。”
宋涵咄咄逼人:“那这算什么!”
“算什么?”张邈远气定神闲,“当然算是我对你的关心啊。”
他大言不惭,甚至开始喋喋不休。
“你看看你上次在溺闭剧组,手被划了那么大个口子也不贴创口贴,饭也不好好吃,是不是很令人操心,对了还有那个江瞳,他推你的时候倒也下得去手,我记下了,在创达影业,他已经被拉入了黑名单。”
宋涵无言以对。他张邈远这么大个人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还有记仇小本本呐。
张邈远一边走一边说,手里又把他刚才的照片一一发给宋涵。
手指滑动间,他又把那些王幡发的照片看了看。
那些照片有宋涵被道具砖糊得双眼通红的,有落寞坐在花台上的,还有他看着剧本发呆的,各种神态,各种模样,即使是现在看,也依旧让他的心里有些酸胀之感。
宋涵其实比他想的还要有韧性,也坚强独立。他能视李淇风为无物,也能自己面对江瞳,他不在的那些日子,他也能过得很好。
但自己能让他过的更好。
张邈远把手机揣进口袋,侧头去看宋涵———这是个可以独自承受很多东西的人,但未来,自己不需要他承受什么,他只要保持热爱,保持快乐就可以了。
而宋涵听到自己的手机响后,他打开微信,看到刚才的照片都发了过来,看着那些金黄的颜色,再多的无语也烟消云散,他一一保存,然后挑了一张先发了朋友圈,又发了微博。
宋涵:一个大哥硬要给我拍的,他说他技术超好,我信了[笑cry],电影杀青了!酣畅淋漓的一次拍摄!希望票房大卖![冲刺][冲刺][冲刺]
发完微博,宋涵捏住手机,大喊:“回家!”
近两个月的拍摄实在太累了,宋涵没有任何在L市玩的想法,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休养生息。
他甚至都没有和张邈远在L市吃“杀青宴”,下午就定了机票直飞S市。
在飞机上,张邈远挽起宋涵裤腿看他的膝盖。
宋涵觉得还蛮不好意思的,虽然这是头等舱宽敞,但来往还有空乘,周围也有别的乘客,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看腿算怎么回事。
好在膝盖只有被珠子磕出来的红色痕迹,没有青,宋涵快速看了看,忙放下腿:“没事,就跪下去疼了一下,这会儿也不疼了。”
他的皮肤从张邈远的手心一划而过,张邈远抬起头来,念着他皮肤温热光滑的触感,道:“这两天你也没有通告,我陪你去医院看看你左腿皮肤吧,触觉麻木总归是不正常的。”
对于这个提议宋涵毫不在意:“以前治过,没什么反应,我就懒得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影响,不提我都不记得。”
张邈远不同意:“你别不当回事。”
见他语气认真,宋涵顿了一下,妥协了:“行,不过等一段时间吧,我回去很忙。”
不待张邈远问,宋涵埋怨道:“都是你,你早点说这部电影的事,我肯定先把房子买了,那样我拍摄这两个月,房子都装好大半了,年底了我才搞装修不得忙死。”
张邈远笑了笑:“小事,回去了我给你安排,不让你受累。”
“那不行,我要自己去看房子。”宋涵瘪了下嘴。
他说完看向窗外暖黄色的云彩,像是累了把头抵在飞机玻璃上,轻声说:“我要买一个自己喜欢的房子,那是我一辈子的家。”
张邈远转头看着宋涵,几秒后探身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嗯,我和你一起去看房子,选一个你喜欢的家。”
下了飞机已是六点,冬季天黑得早,张邈远的黑色宾利划破夜色等待在机场外,王幡坐到了副驾驶,宋涵和张邈远坐在了后排。
张邈远对司机道:“先去南溪路的揽月山晓,再去千里江山。”
宋涵刚想说那得先去一趟商场,张邈远对王幡道:“他房子的钥匙我收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5栋1602,你今天只放行李,明天找个保洁帮他清理一下屋子,家里需要的东西都准备一下,缺什么再告诉我。”
王幡忙说:“好的好的。”
宋涵在揽月山晓租的那套房子虽然家电齐全但确实没有任何生活用品,被子都没有,今夜要入住肯定不现实,对此安排他便没有异议:“那我住酒店?”
张邈远道:“住我家。”
“嗯?”宋涵转头看张邈远,一脸质疑的打量。
但张邈远有杀手锏,他笑道:“等王幡收拾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回去住都可以,而且你不想见你的猫吗?”
千里江山宋涵送张邈远回家去过一次,那里建好才两年,是S市某地产重点打造的地产项目,很阔气很漂亮的别墅群。但此时在宋涵眼里,他只是要住一个别墅型的酒店。
而且别墅区一般都不在市区中心,加上区域太大,宋涵觉得过去还挺费劲的,一路开得他昏昏欲睡,停下来的时候如果不是他睁眼快,他敢肯定,自己已经被张邈远抱下车了。
保姆知道张邈远要回来,整栋别墅的景观灯都开着,上次宋涵停在五米外没进去,这次进了入户门,他看到门口一片花圃造景,说:“豁,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花农,这什么品种冬天也开花?”
“那我没研究过,”张邈远带着宋涵穿过庭院的走廊,“装修都是我妈找人做的,我回来时就种着了。”
宋涵跟着走,胡扯地说:“我还说新房子装修可以询问一下你的建议,现在看没有什么必要了,你什么都不懂。”
保姆开了门,接了张邈远手里宋涵的小行李箱,那里面装了几件宋涵的衣物。室内很暖,张邈远脱了外套:“找设计公司呗,我回头问问我妈她找的哪家,这房子设计还行,生活使用上舒适度还不错。”
宋涵整个人就很无语,他最多买个一百多平的房子,哪用得着麻烦阿姨他忙说:“猫呢?”
话音未落,一个黑白的身影就从客厅跑了过来,奶牛猫就是猫中哈士奇,一副没脑子的样子,一头撞在张邈远的腿上,然后对着张邈远发嗲地叫。
“喵———”
张邈远随手把它捞了起来,摸了摸猫头:“没吃饭啊?”
“喵———”
小家伙两月未见,又长大了不少,体型接近成年,虽然从它是小毛团到现在的一大只,宋涵几乎没正经养过它,但看到它姿态妖娆地蹭着张邈远,仍醋意大发:“我捡的你,没良心的东西,没有我你有这泼天富贵吗?”
张邈远笑出声,但看到宋涵又透着一股子委屈,把猫放进他的怀里:“行了,你的你的,它姓宋。”
摸到软绵绵毛绒绒的小东西,宋涵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两只手架着小猫的上半身,踏上张邈远放好的拖鞋就自来熟地往客厅走:“这么说我还没有给你取名字呢,你既然要姓宋,叫你宋什么好?叫旺财肯定不行了,我们宋家怎么能有叫宋旺财的。”
但小猫表示一点都不满意,两只爪子蹭着宋涵的手背想要溜出去,要不是它被剪了指甲,宋涵的手背肯定已经鲜血淋漓。
“你过分了啊。”宋涵停住脚步,看着对着张邈远喵喵叫的猫,“你想姓张不成?”
小猫摇头晃脑地要摆脱桎梏:“喵!喵———”
宋涵生气了,愤愤道:“那你以后就叫张喵喵好了,你有时候跟张邈远一样不太讨人喜欢。”
他话音刚落,肩膀就被人抓住了。
“干嘛———”宋涵一回头,就对上张邈远暗沉的目光。
“额我不是有意说你坏话。”宋涵解释,“你现在挺讨人喜欢的,我是说你以前”
张邈远却眉头一皱,冷声道:“你不是叫我张喵喵吗?”
宋涵:“”
小猫在这一刻终于抓住了机会,从宋涵的指尖溜走,跳到地上蹭起张邈远的腿。
张邈远长腿一伸,轻轻把它踢开,厉色道:“你是对我叫的,说出口的张喵喵就是张喵喵,变不了。”
第63章
叮,您有新的恋爱订单请及时查收
虽然张邈远的脑子有病,但自己也不能嫌弃他啊,宋涵想,智障儿童欢乐多嘛。
晚上宋涵躲在被子里,脸都笑僵了。
然后打开微信要给睡在对面的张邈远发消息,才发现张邈远把微信头像从熊猫头改成了一只黑色炸毛小猫。
而微信名直接从张邈远改成了张喵喵。
天啦。
宋涵从喇叭花笑成向日葵。他真的难以想象,张邈远微信里那些朋友,老板,制片人,导演,看到这个名称会怎么样,会不会像他一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宋涵赶紧给张邈远发了个消息。
[卖火柴的小男孩:叫它张小喵吧。]
张邈远很快回了。
[张喵喵:不姓宋?]
[卖火柴的小男孩:嗯,孩子不和我亲啊。]
[卖火柴的小男孩:熊猫头我哭了,我装的.jpg]
[张喵喵:熊猫头害羞羞.jpg]
宋涵笑得踢被子。
[张喵喵:明天想吃什么?]
[卖火柴的小男孩:随便,我要睡到十点,别叫我。]
[张喵喵:十点?]
[张喵喵:这怎么行。]
[张喵喵:午饭我给你送到房间来,你敞开了睡。]
[张喵喵:摸你狗头.jpg。]
这间客房是全景的落地窗,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榕树,今夜有风,宋涵只拉了一半的窗帘,他把手机放在胸口,侧头看着窗外漂亮的景观灯,耳朵里听着树叶沙沙的声响。
他把柔软的被子拢了拢,想,这样的环境太令人沉醉,太催眠了。
这样的张邈远太令人遐想,太动人了。
一夜如同婴儿的安稳睡眠,宋涵醒来已是十一点半,偌大的房子听不见任何声响,宋涵换下睡衣,下楼的路上看到张小喵蹲在楼梯口舔爪子,不管它乐不乐意,宋涵随手就把它抄起来,顺着毛下到一楼。
六米挑高的客厅空无一人,正中的欧式白调茶几上插着一瓶硕大的花艺百合,是法式的插法,雪柳小手球为配花,一片白绿自然拥簇,有一种蓬勃的优雅。
宋涵能肯定这是今早送来的,他记得昨晚那里摆的是一瓶中式宝珠山茶。
寻着声音摸到厨房,明亮的空间里张邈远对着一篮子西红柿挑挑选选,他对保姆阿姨道:“他能吃辣,不过别太过,伤胃。”
阿姨忐忑地问:“那芦笋也能加干辣椒吗?”
“青菜就不要了。”张邈远把西红柿放进水池里,“他拍戏总熬夜,膳食纤维还是得正常补,还有,家里的任何水果糕点,都不要有芒果,他芒果过敏很严重。”
“张邈远。”
张邈远回头,看到宋涵穿着居家服,手里抱着一只猫,他的头发自然蓬松,带着才睡醒的慵懒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睡了这里的床,身上沾染了这个家的气息,张小喵在他怀里乖了不少。
宋涵半个身子靠在门框上,右手从猫头一路滑到猫尾,他笑道:“哟,你会做饭啊?”
这一刻张邈远心里充斥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见所未见的温情。
一座房子,两个人,起床,吃饭,逗同一只猫,似是浓情蜜意,又似细水长流,说不明道不尽。
手指在西红柿光洁的表皮上磨了磨,张邈远轻柔一笑:“我不会做饭,但你昨晚不是说喜欢在家里吃吗,我就去买了菜。”
这确实是宋涵昨晚说的。
昨晚洗完澡,张邈远心里还想着“杀青宴”的事,宋涵一身清爽,往沙发上一躺,摇头。
“不去。”他说,“累死了,不想出去了,我休息的时候还是喜欢在家里蹲着,家里吃。”
阿姨是有做饭的,因为张邈远嘱咐可能会出去吃所以做得很简单,但宋涵对着几盘简单的菜依旧吃得很香。
他和张邈远在一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在感,到了张邈远的地界他也不拧巴,人又乏,吃饭时一条腿屈在椅子上,一条腿吊着,时不时还晃一晃。
香菇夹到一半的时候宋涵注意到张邈远看他的目光,疑惑起是不是自己的吃相不雅,但他听张邈远带着笑意说:“在家吃也挺好的,你喜欢我现在也喜欢。”
宋涵“唔”了一声,先下手为强地说:“你喜欢也挺好,但我是不会做饭的,反正你不能指望我给你做饭。”
这小算盘把张邈远笑死了,忙说:“我做我做。”
其实他也不会。
但他还是一大早就开车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菜。
宋涵走进厨房,低头看张邈远的菜篮子,手探进去翻了翻:“样子还不错。”
张邈远自豪道:“每一个我都精挑细选,张邈远严选。”
“精挑细选”宋涵一只手拖着猫,一只手从篮子里捡出一个西红柿,他腰靠着料理台,微微侧身把西红柿举起来,笑道,“你精挑细选的烂番茄?”
水龙头的水还在慢慢流,张邈远第一眼看到是宋涵笑盈盈的眼睛,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到西红柿的黑斑上。
“”万种柔情瞬间也烟消云散,张邈远如同五雷轰顶。
他接过西红柿,忿然作色:“我要投诉,会员超市也会卖烂番茄。”
宋涵哈哈一笑,从旁边摸了一个洗好的西红柿。
汁水饱满,味道酸甜。宋涵扔了猫,一只手捏着西红柿,一只手搭在张邈远的肩上,呼吸温热地在他耳边道:“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张董看来也有不擅长的事,但没事儿,一回生二回熟啊张老板,下一次我看好你。”
他说完直起身,咬着西红柿出门又去逮猫了。
张邈远看着那个潇洒的背影一时又忍俊不禁。
宋涵这个人真的……
张邈远觉得自己后脑隐隐发涨,他估计是恋爱脑长出来了。
活了三十多年,没遇见过这样一个人,他就是什么都不干,当个花瓶摆在家里只能看,那也是看一眼都挪不开眼睛,心里还美滋滋的。
没别的念头了,张邈远想,这人惹人喜欢,招人稀罕,只想惯着他。
宋涵是被饿醒的,吃了饭嘴一擦又上楼继续睡。张邈远家的床是真的软,宋涵陷在里面,脑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宕机。
再醒时天又黑了,床头摆着两盅汤水,看着有点像佛跳墙,用热水温着。
宋涵摸出手机给张邈远发微信。
[卖火柴的小男孩:你当我是猪啊。]
[张喵喵:醒了啊,我估计你这个点也得醒了,吃了玩一会儿继续睡吧。]
他真的当我是猪,宋涵想。
[卖火柴的小男孩:我未来是要做一线顶流的,必须得保持身材。]
[卖火柴的小男孩:夜跑去不去?]
[张喵喵:去,你先吃,然后休息三十分钟我们再去。]
[卖火柴的小男孩:笑摸楼上狗头.jpg]
[张喵喵:要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jpg]
吃完饭宋涵脱了外套,换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下面穿着一条黑色运动裤。张邈远早就换了衣服在客厅一边办公一边等他。
见张邈远穿着短袖短裤,宋涵拍拍他胸膛上结实的肌肉:“高蛋白就是了不起。”
张邈远上下打量宋涵,黑色高领毛衣是贴身的,流畅地修饰出他修长的脖颈,蜿蜒的身体曲线,背很薄,腰很细,很养眼。
张邈远在心里哇哦,带出一长串波浪号。
从大门出来,两个人沿着行人区域小跑,虽是冬季,运动的人也不在少数,时不时就有跑步的人和他们擦肩。
跑步不能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着,一个脚步加速时,另一个脚步就会变得缓慢。
路两旁的景观灯泛着暖黄的光,排列得仿佛没有尽头。转过种着紫竹的弯道,擦过雕着维也纳的喷泉,宋涵中途摸了一条萨摩耶,对着篮球场里一个投篮的小朋友喊了声加油,他抬头时透过树梢,看到头顶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脚尖发力,右手向上,身体微仰,轻盈跃起。
景观灯勾勒出全身的线条,他犹如一条跃出水面的鱼,指尖够到树梢,碰得叶子微晃。
落下时宋涵喘了口气,回头看张邈远:“我跳得高不高?”
张邈远停驻在原地,脚边的射灯把他小腿的肌肉照得明明白白,他咧嘴一笑,然后原地跃起,他的手本来就比宋涵长,瞬间摸到了更上方的枝丫。
“我比你还厉害。”
宋涵扯了一下领口,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脖子:“哼。”
张邈远指了指更上方的一条树枝:“我抱你去够怎么样?”
宋涵嫌弃:“小孩子才掏鸟窝。”
“你就说来不来。”张邈远果决发问。
宋涵抬头看着那个树枝,心里有两只小爪子抓心捞肝。
“也不是不行。”他模糊地回应。
那听到张邈远耳朵里肯定是行了。张邈远坦坦荡荡走近,一句废话没有,半蹲抱住宋涵的膝盖就把他送了上去。
宋涵乐了,两只手臂奋力一伸,双手握住那条树干,树干不算粗,但受得起他,只是有些摇晃,抖得树叶沙沙作响。
然后张邈远就松了手。
昏暗中手机闪光灯和快门声如同闪电惊雷,宋涵两只胳膊挂在树梢上就被张邈远咔咔闪了数张。
宋涵:“”
“小猴子身手矫捷。”张邈远揣回手机,马上跑路,“家里见!”
宋涵恨不得化身绿巨人倒拔杨柳,两只手一松,掉到地上,头顶的树枝猛然回弹,崩下落叶无数。
宋涵追上去,张邈远没真想跑,给足了他打击报复的机会,宋涵跳起来去勾张邈远的脖子,张邈远却顺势蹲下两只手往后一勾,几乎稳稳把他背了起来。
有没有预谋宋涵不在乎,他趴在张邈远背上,臂弯狠狠勾住张邈远的脖子,狞笑道:“好不好玩?”
被锁喉的张邈远仰着头笑道:“不好玩不好玩。”
“照片删不删?”
“删删删。”
巡逻的保安路过,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宋涵依旧没松手,张邈远也仍背他着往前走。
只是张邈远眼里没有一点认错的真诚,全是舒心的愉悦。
月光映在喷泉上,打得喷泉中心的雕塑波光粼粼。
那是古希腊神仙模样的雕塑,拿着花环,□□是一匹彪悍的骏马,马蹄扬起,英姿飒爽。
宋涵看着雕像手里的玫瑰花环,那明明是石头,却刻得每一片花瓣都那么柔软,亦如身下的人,肌肉那么结实,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气氛都到这儿了,憋着不舒坦。
宋涵低下头,他仍然锁着张邈远的脖子,甚至用力把他脖子往后拉了拉。
他目光落在张邈远的侧脸上,贴到他耳边小声道:“张邈远,我们”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做事不偷懒!”
手臂一用力,宋涵差点没把张邈远勒死,整个人顿时哇哇大叫:“张邈远你背是不是有毒啊!每次一爬上来就得来电话!”
张邈远眼看成功在即,活生生中道崩殂,一时也不痛快:“谁这么会挑时候。”
见不得人处对象嘛!
宋涵七窍生烟地掏出手机,结果一看到那三个字,火焰山瞬间被扇灭了。
他麻溜从张邈远背上滑下来,点了接听:“我忘了,你也不用打电话催,我明天回去看看。”
宋涵确实忘了,张邈远养猪太厉害,哪还能记起他李淇风。
李淇风要得到他拍摄结束的行程并不困难,剧组官方微博都会发杀青博文,电话那头的李淇风语气平常:“我不会骗你,东西是我放的我很确定,明晚我定一家餐厅,我们见面。”
宋涵莫名其妙道:“你如果觉得快递不方便我可以让朋友给你送过去,我们见面做什么?”
李淇风道:“谭亦青不在S市,谢明最近很忙。”
“办法多得是,我给你放店里你自己去”
“我要见你。”
李淇风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如果东西不是你拿给我,我不会收,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当一张废纸扔进垃圾桶,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
你尊重个屁!
宋涵咬牙切齿,差点把手机捏碎:“你明天给我等着!”
张邈远在旁边听不清是谁的电话,只问:“怎么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还要我们小王子亲自去送?”
那一纸文凭撕碎对李淇风的影响应该还不如他一个绯闻花边大。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而且尊重知识,尊重成果,宋涵想,李淇风不是人,他还得是个人。
好心情烟消云散,宋涵拿出出殡的架势,对张邈远说:“李淇风九年义务教育的毕业证在我这里。”
闻言张邈远顿了一下,神色也无不悦,反而带着些夸奖似地说:“是他啊,那他确实挺会挑时候。”
第64章
当前网络信号差,请稍后。
虽然张邈远那么说,但宋涵总觉得李淇风已经在张邈远的记仇小本本上被记了十页,果不其然,在去取东西的路上张邈远说他平生还有一项技能宋涵不知道,他很擅长。
宋涵问是什么。
张邈远说手撕文凭,干净利落,主打的就是一个干过碎纸机。
宋涵摇头,说太罪过了。
和李淇风见面的地点宋涵定在了自家的火锅店。
原因无他,出点什么事的话好控制———张邈远不必说,这种热闹撵他他都不走,只是他心有不满,跟秦窈吐槽了几句,秦窈一听,说她要连夜从拍摄基地回来给张邈远撑场子。
简直俩活宝。
谢大经理得知这个消息后如临大敌,微信里大叫第三次世界大战也不过如此,然后加强了三楼的安保,通知全体员工今天三楼不做任何接待,主打的就是一个可防可控。
仨活宝。
到了租住的房子,王幡做事很利索,就一天时间,屋子打扫了,也添置了日用品,他甚至有样学样地买了把百合插客厅,但宋涵无暇查看,跑去衣帽间翻出自己的行李箱。
箱子装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宋涵掏出毕业证,抽出原件一看,果然是两张,顺带着还掉出一张毕业照。
张邈远把毕业照捡起来,目光扫了一圈,找出宋涵来:“你那时候也太嫩了吧,脸怎么这么圆?”
宋涵一把扯回来,用一个文件袋装好:“我脸从来没圆过,那只是相比现在来说线条软了些。”
张邈远说:“但都好看。”
到了店里,秦窈比谁都来得早,化着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跟鞋,窜到宋涵身边拽着他的胳膊说:“你别怕!他敢欺负你我和邈远当场给他好看!”
秦窈这种家室长大的孩子李淇风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宋涵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再看看张邈远无所事事的脸,他相信这俩人闹起来能把他的店给拆了。
为了守护自己的财产,宋涵把两人推进了吉字间,让谢明上了个鸳鸯锅。
宋涵以为张邈远要抗议,没想到这回张邈远乖乖就坐进了太师椅,但他没动筷子,只问他:“你吃吗?”
宋涵站在门口,锅底已经煮起来了,空气中有辛辣,辣味却也鲜活。
宋涵笑了一下:“吃,你等我。”
李淇风十二点钟准时到了,他穿着一件米色大衣,脱下后里面的内搭洁白如雪,他没带任何人,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顺字间里,整个人依旧气质出尘,清冷疏离。
谢明可真怕李淇风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琢磨着不能冷场,也给安排了一个汤锅,不过他心思又很精,上了个特辣的锅底。
宋涵进去的时候李淇风头都没回。他们这大半年算起来见了不到五面,要不怎么说娱乐圈离婚率高呢,如果双方有点事业心,但凡没点信念和责任感,真的很难走下去。
然而他和李淇风不属于这一种,他们属于朱砂痣和蚊子血,白月光和白米饭。
按他谢大经理的小说写作风格,得写本书叫《和影帝结婚后,白月光黑化了》。
房间里火锅味道浓烈,刺激得宋涵干咳一声,他上前把手里的文件袋扔到李淇风手边,面无表情:“给你了,吃完就回吧,以后别来了。”
李淇风微微侧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捞起文件袋,他打开,抽出的第一张却是他们大学的毕业照。
“坐下,我们谈谈。”李淇风看着照片道。
宋涵就坐下了。这场免不了。
干坐也无趣,宋涵抽了筷子把牛肉往汤锅里下:“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今天做个彻底的了断。”
牛肉新鲜,猩红猩红的,宋涵一时有点犯恶心:“我估摸着你要见我是想和我复合?”
他自认为还是了解李淇风的,如果李淇风真的放手,用不着瞎折腾这一通。
李淇风没回答,手指依旧摸着毕业照。
照片上宋涵和他站在最后一排,明面上看两个人正正经经,其实人群之下他们暗度陈仓。
两个人的手是拉着的。
那时候宋涵确实长得比现在稚嫩,李淇风却已经有棱有角,全班四十个学生,个个好看,他仍然出挑。
就连长相从一开始他们都有着差距。
宋涵心里一时千头万绪,刚要把最后一片牛肉下进锅里,李淇风突然幽幽道:“拍毕业照的时候其实你不应该站在最后一排,你身高不够,而且贺老师很喜欢你,让你站他旁边。”
宋涵手一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你当时一定要和我站在最后一排。”李淇风抬起头来,露出一点点笑容,“你说任何一个开始和终点,都必须和我站在一起。”
牛肉自己滑落进滚烫的红汤,宋涵绷了一下唇角:“多说无益。”
“有。”李淇风目光清明地看着他,“你那时候那么喜欢我,现在你却又爱上别人,你们还毫无遮掩,想要光明正大吗?”
这个“别人”没让宋涵心里咯噔,反而声出一种踏实感,一墙之隔,那个“别人”在等他吃饭。
宋涵放下筷子:“李淇风,上次和你说话我情绪有些激动,但今天我心态很好,我很认真、很确定地告诉你,我们分手了,没可能了。我喜欢过你,我说要陪你从开始到终点,我没食言,从签公司到解约,从演员到助理,我陪你的少吗?你自己算算那些年是多少天,是你没在终点等我,不是我失约,你也管不着现在的我。”
锅里的牛肉一烫就熟,再煮就老了,但谁也没下筷子,任由肉片在汤锅里翻滚,李淇风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一座雕像。
半响,他说:“我认错,是我不对。”
宋涵一愣:“什么?”
李淇风情绪无任何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亦或者是他来前打过无数次腹稿:“我不否认我出轨的事实,是我做错了,让你伤心。”
李淇风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回忆了他们的八年,从年少岁月到快接近而立之年,他翻遍了他们曾经的照片、书信、礼物,寻找任何能证明他们在一起的证据,他甚至在抽屉里翻出了三年前宋涵骨折后拍的X光片。
每张都是清晰可见的骨骼,从断裂到愈合,一张张地组成了一个幻灯片。
而压在片子下的一叠报告单里,他发现有些报告单的日期被描过边。
那个晚上他没睡着,他想了很久才记起,那些日期被描过的报告单,都是他陪宋涵去做的检查。
他陪宋涵去做检查的时候,宋涵就什么都不想不听,无聊地用医生的签字笔描日期玩。
整整半年的检查复查,被宋涵描过的报告单不及一半。
他都忘了他那时候都忙什么了,平息舆论,搞公益,继续壮大工作室,唯独少关心了那个救他一命的恋人。
其实那本身就是他正常的工作日程,他的工作从来有多无少,不要脸地说,在宋涵受伤的那几个月,他抽出来陪宋涵的时间已经不少了。
他不记得宋涵什么时候像变了一个人,如果打电话,不管他在不在工作,只要没接,就会一通吵。
李淇风,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昨天的短信为什么不回;你忙得回个消息很难吗。
当然,接了可能依旧会吵。
你找个人过来干什么?我自己去不了医院吗,我就是烧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怕什么;门锁坏了!下雨我被锁在外面大半夜!我不出去住我住走廊吗?你凭什么质问我?你电话吵得我他妈都失眠了;李淇风,你烦不烦,不能当面问你就别问!我烦死你了!
其实他也会觉得烦,他也烦这样的宋涵,很烦。
宋涵说要开个火锅店的时候,他反对,那一瞬间他感觉宋涵变成了一条鱼,要从他的指尖滑走了。
但他忙起来的时候又会想,也许宋涵有点别的事做,他们彼此的相处会比现在要好很多。
然而一切都背道而驰。
店开起来后,宋涵开始睡到十点才起,以前两人晨跑的画面再没有过,自己出去拍戏,宋涵偶尔也会夜不归宿,在外喝酒,搓麻将。
还学会了抽烟。
他什么都能忘记,却不能忘记第一次从宋涵身上闻到烟味后带给他的震惊。
如同那些未熄灭的烟灰抖在了他的心上,瞬间的灼热把心脏烫出一个小小的疤。
在学校时,宋涵的演技不是全班最拔尖的,台词却无人能敌。他直言叫宋涵听话,别学,宋涵表面答应,实则敷衍。
年轻人初出社会的时候大多都是踌躇满志,又大多以心灰意冷收尾,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宋涵。
失意的宋涵像是被抽筋拔骨,烂成一摊泥,这不是他的宋涵。
再遇江瞳的那天,江瞳在拍一场雨戏,按理说他那样的“小鲜肉”被冲得妆都没了该埋怨了,但他什么都没说,情绪爆发快而狠,不似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老练。
江瞳说,我喜欢演戏,我得演一辈子,我得认真对待我演的每一场戏。
江瞳又说,你记得我吗,两年前金星奖,我提名过最佳男配。
江瞳被雨水刷洗过的眼睛又亮又水灵,也有些被浸泡过的殷红,他看着那双眼,脑子里全是宋涵当年的模样。
但除了在演戏上,江瞳和宋涵完全不一样,江瞳性子柔,说话有分寸,宋涵就随心所欲了一点,脾气好的时候人见人爱,坏起来的时候路过的狗都不敢理他,怕挨踹。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没有很反感,毕竟每次吵架后宋涵总得安分乖巧一段时间,像只小狗,缠着他说些好话,黏黏糊糊蹭在他身上找安慰。
宋涵会说,是我没控制住,不该那么说;我最近睡不好,心情也很差,只是很想和你说话;你快把我说的那些混账话忘掉吧,我下次再不说了。
对不起,我没那么理性,最后宋涵会说,但你也有错,你也得和我道歉。
这时候他只要顺着宋涵的话,说一声对不起,抱抱他,所有争执又一次烟消云散。
宋涵的脾气是大,但他的脾气不全然属于胡搅蛮缠。宋涵的脑子很清楚,很明白,他只是有点委屈,有点生气,其实这样的宋涵也很可爱。
在《溺闭》剧组看到宋涵的瞬间,他心里没有一丝对江瞳的怨恨,甚至他看到宋涵演戏的那一刻他根本就没记起江瞳。
他从不怕江瞳逼着他做选择———追根溯源,他一直心有所向。
彼时他也才明白,让以前的宋涵回来是那么的简单,只需要稍微放放手,给他一部戏,好的坏的无所谓,都能让他活。因为宋涵的初心不曾消失,只是落了灰。
但这一点他发现的太晚了。
太晚了。
也许是下一次突如其来的争吵,也许是无法分身的繁忙,他们本有更多的机会继续这段感情,他却选择了在得过且过中走向了错误的轨道。
“两个月了,”李淇风说,“我认错,你玩也玩够了,我们可以谈,你说什么都行。”
他曾经走错的路,他想走回来,他丢弃在站台的人,他现在放下姿态,不顾颜面地想拉回来。
但宋涵是不可能回来了。
而且宋涵有点想发火,他不喜欢李淇风刚才的说话方式,像是他在逗张邈远和自己玩似的,太不尊重张邈远了。
他压着火气从锅里捞出一片煮老的牛肉,冷冷道:“没得谈,你犯的是原则性错误,这种事情能谈?”
“诶,你带入一下你自己。”宋涵抬头,“你在外面拍戏,我在家里乱搞,你气不气,难受不难受。”
李淇风嘴角绷了一下。
这点他根本不敢想,一个“君子之交”的张邈远就已经把他逼疯了。
宋涵又说:“李淇风你脑子就是拎不清,我有事业的时候你才和我谈感情,我没事业就一文不值,凭什么都依你,你想怎么样就怎样。”
锅底沸腾,宋涵火气也上来了:“在工作室我接什么戏你说行才行,我爸妈让办酒席你说不行就不行,殴阳箐她说什么你都信,我说她就不行,也对也对,我是学表演的,她才是学文化管理的。”
“宋涵。”
“是我犯贱我还依着你,但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糟践我的感情。”宋涵捏紧筷子,“你有事业心我不反对,我甚至一直很支持,但你的事业心让你变得薄情又自私,在学校只读读书我看不出来也不怪我眼瞎,我现在及时抽身不对吗?”
“我挺喜欢张邈远的。”其实他今天没想和李淇风提张邈远一个字,但脾气一上来脑子就不太受控制。
“别的我不说我只说一点,在他身上我能感觉到自由,他不限制我做任何事,我也可以不做任何事,不是他顺不顺着我,而是他尊重我的选择。”
“欣赏和喜欢,事业和爱情,你分不清,但他可以。”
这么一长串话,锅底都煮干了一截,空气变得灼热,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实际上因为升起的烟雾又什么都看不清。
直到夹着牛肉的手都酸了,宋涵才反应过来自己嘴瓢了,但覆水难收,他把牛肉放进油碟里,想用吃食来堵一堵自己的嘴。
肉还没入嘴,李淇风突然说:“难道我只欣赏你吗?从欣赏开始的感情就不算喜欢吗?”
宋涵不知道李淇风问的是他还是他自己,肉卡在嘴边,宋涵抬了一下眼:“还是那句话,多说无益,扯来扯去就还是这件破事,是男人就痛快点,吃完散场,江湖不见。”
火是有点太大了,铜锅边缘发出滋滋的水声,宋涵伸手关了个火。火焰小下来,烟雾也就缓了缓,能看清对面的人了。
只见李淇风又把照片拿了起来,低声道:“张邈远说得对,我后悔是对的。”
“我真后悔。”
“咳咳咳。”宋涵一把捂住嘴巴,一张脸猛然涨红。
怎么这么辣!他们店什么时候有这么辣的锅底!
辣椒像卡在了喉咙,咽喉火辣辣地疼,宋涵伸手就去够水。
他指尖刚够到玻璃杯的边缘,李淇风的手指就已经摸到了照片上他的那张脸。
那张脸笑得阳光鲜活,和后来他们吵架时候的宋涵判若两人。
李淇风一寸寸地摸,如同回到七年前的清晨,他掀开宿舍的床帘,一寸寸摸过宋涵的脸,但他没办法再笑着叫他起床了,青葱年少,终是兰因絮果,他眷恋地说:“如果时光倒流,哪怕是回到三年前,我也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说完扬起嘲讽的笑意:“张邈远说你讨人喜欢,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那些落到过宋涵身上的目光,打量的,温和的,喜欢的,欣赏的,每一道都让他清楚地了解,人也不用有多么出众,只要活得友好又真诚,活泼又灿烂,都足以生成吸引人的火花。
但那么好的宋涵,那是他的宋涵,他们凭什么那么看他。
所以,早知道如此,那还不如———
李淇风抬起头:“当初你断一条腿有什么要紧,两条都无所谓。”
指尖僵在原地,宋涵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淇风。
李淇风淡淡一笑:“那样你就哪里都去不了了,只能在家里等我,看不见外面的世界,遇不上别的人。只能等我。”
“啪!”
玻璃水杯碎了一地。
第65章
叮,您的恋爱订单查收成功
宋涵回吉字间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有点痴呆,张邈远拉他坐下,问他怎么了。
这间房所有菜依旧摆在桌子上,锅底却干了半截,锅边的青菜都被熏得有点干巴了。
宋涵摸了摸额头:“你们怎么不吃啊?”
张邈远皱眉:“不是说了等你吗?”
宋涵说:“哦。”
秦窈凑过来问:“李淇风呢?”
“走了。”宋涵顿了一下,“他多久走的我都不记得。”
如果不是谢明估摸着锅底得干了进来瞧,他都还在那儿坐着。
他平时那样活泼潇洒的人,现在这点情绪任谁都看得出来不对劲,张邈远怕自己把宋涵掐痛了,松了握着他胳膊的手,放轻了声音:“慢慢说。”
宋涵就说了。
瞒谁都行,不能瞒张邈远。他甚至没挑挑选选地说,直接当自己是录音笔,一五一十地照搬全念。
“他就这么说的。”宋涵把手放在桌面上,扣了扣手指,“我觉得他脑子现在有问题……我可能,也没我想象的那么了解他。”
秦窈气得锤桌子,但她大概教养太好,不会骂人,只是漂亮的五官乱飞:“他是不是应该去医院挂个号!”
两个人絮絮叨叨完,宋涵才去看张邈远,张邈远面无表情,连唇线都还有弧度,宋涵移过眼,面前突然被放了一只碗。
“先吃饭。”张邈远淡淡开口。
锅底显然要再加汤水才行,宋涵给谢明发了个消息,谢大经理亲自提着汤壶过来了,看场面一片和谐,心放下不少,问:“米饭吃吗?”
宋涵刚要张嘴就见张邈远在下菜,但谢明正在加水,宋涵瞬间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还是没来得及,壶里的汤水正浇在张邈远的手背上。
烫也没多烫,宋涵却吓了一跳,快速抽回张邈远的手,见他手背微红脑子莫名就慌了,忙把手边的薄荷水拿过来要浇上去。
张邈远拿过玻璃杯,摇摇头。
他明显反常。
宋涵心里猜了七七八八,叹气道:“我不会再见他了,没什么事儿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话音刚落,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有什么反着光的东西如流星一般地划过他的视线,带着他的目光一晃,就见张邈远手臂肌肉绷得如同铁板一块,青筋如钢丝硬挺。他就用那么五根手指,竟然把水杯捏碎了。
玻璃渣子飞得满桌都是,可能都掉进了汤锅里。
这顿饭谁都吃不成了。
“你。”宋涵哑然,快速拿过张邈远的手,“玻璃渣子扎手不疼啊!”
张邈远任由宋涵翻他的手,谢明慌张地拿了医药箱过来,秦窈帮不上忙急得跟个蝴蝶似的在他们周围团团转。
张邈远手指上嵌进些玻璃渣子,宋涵拿镊子小心翼翼夹,有些碎渣子太小了,他就凑近了使劲看,盯得他眼睛疼。
他心里也疼,嘴上又止不住埋怨:“瞧你气的,火气这么大自己遭罪。”
张邈远不觉得疼,也确实没多疼。他的怒气已经麻痹了他的中枢神经。
曾经他骂宋涵恋爱脑,等他自己长出来了才发现这种事确实难以控制,没他想的那么驾轻就熟。
他多少年没这么怒过了。年轻的时候怒在表面那是少年血性,长到他这个年龄怒在表面那就是对敌人露出咽喉,怒在商场会生出孤勇,怒在情场生出的却是酸涩,什么酸说不清,可能是醋的酸,也可能是心的酸。
李淇风,混账东西。
张邈远看着那个黑黝黝的头顶,沉声道:“李淇风凭什么觉得你两条腿还不如他的感情重要?”
宋涵从伤口中抬头:“啊?”
他心尖一缩,嗫嚅道:“他这句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他只是想形容”
形容什么宋涵没说出来,但张邈远很较劲:“你的身体属于你自己,缺了少了痛苦的只有你,你断一条腿他都能扔下你不管,你断两条腿他真的会善待你吗?”
他的气色愈发阴沉,厉色道:“冠冕堂皇!”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洒出的薄荷水沿着桌面滴在地上,从一滴两滴,慢慢汇聚成一条细细的水流,如同那个下雨的夜晚,从机场上方落下的水柱。
它们溅了张邈远一裤腿,张邈远只为了送他两颗糖。
此时水溅到了宋涵的脚裸上,在这炙热的空气中凉得他一个机灵。
心却热了,脑子醒了。
手不受控制地就探了出去,摸到张邈远脸颊的那一刻,皮肤冰冰凉凉的触感带着一股子磁性,用力吸着宋涵的手指。
他们第一次这样亲昵,但自然非常。宋涵看着张邈远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不傻,我不会回去的,我得和你好。”
张邈远垂眼看他,两个人眼底都泛起层层波涛。
“宋涵。”张邈远低低叫他,“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说完又说:“我不需要你的承诺,我也不会许誓言,我不给你任何禁锢,我希望你的后半生都过得轻松,你的人生有很多个八年,你的事业,你的爱情,一切都可以重来,你可以反悔,抽身,重来很多次。”
一股酸涌上心头,酸得宋涵眼眶都红了,手指都在抖。
张邈远左手覆上去,盖住脸颊上的那只手:“一切重头再来罢了,不用害怕,把心放在我这里,我好好捧着,我给它盖座房子,它随时可以回家。”
他的包容像无边的大海,可以磨平悬崖峭壁上的棱角,也可以接住所有倒塌的山崖,甚至激不起一个浪花。
海水可以淹没一切,隐秘万物,溺闭人心。那片海全是给宋涵的。
在屏住的呼吸里,宋涵突然仰头,如同把头探出水面呼吸,他看着张邈远的眼睛,在他冰凉的唇角贴上了一个带着热气的吻。
托李淇风的福,他们成了。
是天作之合。
这顿饭后面太热闹了。
谢明恨不得拿个锣从三楼敲到一楼,告诉全体员工,从此张大老板接替李淇风成为他们店的新任老板娘。
“以后咱们店,李淇风不接待了知道吗。”谢明趁着两点后没人的空档,开了一个员工大会。
后厨的小丘嗑着瓜子说:“那个张老板比风哥……不,比李淇风还厉害吗?谢经理你现在像极了把女儿卖出个好价钱的老父亲。”
他们店一群人被宋涵带得都没什么等级观念,后厨的保洁阿姨都能和谢经理争垃圾桶的位置摆放权,此时谢明一脚踢过去,高声道:“一切以老板的幸福感为最高信条,小丘我告诉你,如果你和老板谈恋爱,我对你也会是我现在这个态度。”
小丘吓得瓜子都扔了:“我喜欢女孩子!”
全店人哄堂大笑。
中午那顿饭吃了四个小时,吉字间的门时不时就被打开一个缝,然后窜进来几个人,端着酒杯道贺敬酒,然后疯狂瞅张邈远。
宋涵笑死了,推杯换盏间一副新郎官的架势,偶尔拍拍张邈远的肩,一脸你看我媳妇漂亮不的得意样子。
但其实张邈远全程是冷的,从头到脚,从物理到心理,他没有一点欢喜的样子,低头吃菜喝水,似是一切与他无关。
宋涵只当看不见,他知道张邈远这是气得上头了,这得回头再哄,反正他是高兴的,只要敬酒,来者不拒,吨吨吨就灌下去好几杯。
最后醉倒在桌面上,宋涵迷迷糊糊地还说要去结账,秦窈也醉了,她嘟囔:“这不是你的店吗?”
宋涵才恍然:“还真是。”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跟好哥们似的架着对方的脖子摇摇晃晃往外走,秦窈腿软站不稳,高跟鞋差点把脚扭了。
张邈远冷着一张脸扶住秦窈:“你瞎掺和什么,每次喝醉都得撞一身青。”
秦窈抱着宋涵,胡乱摇头:“哥,我喜欢宋涵,我为他高兴,呜呜,他跟你就不会错的,我了解你。”
宋涵此时听话就只能听一半,抬头一脸红晕,说话都不利索:“什么?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女孩子你知道的,你,你也不能和张邈远抢男人啊。”
宋涵说着松开秦窈,脚步晃动地扒拉到张邈远身边,手指抓着他的衣服挂在他的身上,笑了笑:“我也抢不走,我得跟张喵喵谈恋———”
“呕———”
这晚还是被张邈远背回去的。
暖色的灯光下,宋涵迷离着眼睛看见旁边的雕像,他知道这里是千里江山。
他把脸转了个方向,埋在张邈远宽阔的背上,轻轻叫他:“张邈远。”
张邈远不答应。
宋涵又喊:“张喵喵。”
张邈远先是没答应,后来还是答应了:“干嘛?难受?”
头确实难受,但盖不住心头的欢喜,从那一刻开始,一切真的像是重新开始,有了新的盼头和期待,轻松洋洋洒洒盖了一心房,美得不行。
宋明德质问他人生有几个八年,张邈远回答说,他有很多个八年。
他的第二个八年开始了,他希望以后的所有八年,都和身下这个人一起过。
他得好好经营,他的感情,他的事业,不要泄气,不要放弃,他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他能规划好未来。
宋涵往上爬了爬,把酒气蹭在张邈远的后脖颈上,他轻轻说:“别气了,李淇风就是个傻逼,不值得你生气。”
保姆阿姨已经候在大门口了,看到两人回来急忙开了门。
院子里的光线漏了出来,张邈远却没踏进去,他站在原地,目光晦涩难懂。
“他真的惹到我了。”
宋涵呼吸一窒,片刻后如同给张小喵顺毛一样,轻轻抚了抚张邈远后颈的皮肤。
顺了两下后手指又在上面戳了戳,然后附和道:“嗯嗯,等以后我红了,我就做他的对家,杠死他。”
“你什么时候红?”张邈远问。
“我努努力。”宋涵手指在他脖子上画着圈儿,“迟早的事儿!”
张邈远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宋涵嘶了一声,正要埋怨,张邈远这才露出一点点笑意,转头看他道:“那我等着。”
宋涵眨眨眼,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笑起来:“你等,你等到我三十五岁,我三十五岁如果不成,那就等我四十五,五十五,六十五我做不成实力派青年演员,我就做个老戏骨。”
张邈远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手臂上的肌肉却明显更结实了,用力兜着宋涵,背着他一步踏进了院子。
梦境是什么样子的全然没有记忆,但清醒却是被一股尖锐的声音刺激的。
宋涵恍然这是第二天了,在吵闹的那是他的电话。但床单软的他根本不想起床,一个翻身拿枕头扣住脑袋继续昏睡,但十几分钟过去,那个铃声依旧不肯停歇。
他为什么想不开要用樱桃小丸子的歌做铃声。
叹了口气宋涵双臂撑起上半身,才发现自己穿的竟然是睡衣。这怕不是张邈远给他换的吧。
宋涵扒拉着乱七八糟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这不是他之前睡的客卧,看周围的生活细节,这应该是张邈远的房间。
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手伸向床头柜,越过张邈远的腕表拿过放在旁边的手机。
“你干嘛,我困死了。”宋涵闭着眼睛懒散地问。
电话那头谭亦青似是被火烧了眉毛,心急火燎道:“你还睡得着!你还睡得着!”
宋涵说:“我怎么睡不着了,我睡得好香。”
“你上微博!微博!”谭亦青大声疾呼,“我他妈保证你看了你就睡不着了!”
宋涵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意识到了可能有什么突发情况,缩小通话界面才看到他竟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他睡得是有多沉竟然没被闹醒。
快速地点进微博,宋涵第一眼当然是去看热搜。
只见热搜第一位摆着:
#创达董事潜规则#
戳进热搜第一条,博文字太多宋涵没看,直接点开照片。
什么瞌睡啊,那确实没了,宋涵惊呼:“卧槽,这不是我和张邈远吗!”
作者有话说:
我准备好日更啦!真的很感谢一直看到这里,陪伴我更新到这里的大家。爱你们鸭。
第66章
相恋第一天
说是自己和张邈远,那是因为宋涵知道照片里只露了半个身子的人是自己,他的脸根本看不到,在别人眼里那只能是张邈远和他的“被潜规则”对象。
那张照片是在酒店拍的,电梯口,宋涵半个人已经进了电梯,张邈远跟在身后,他扶着宋涵的手臂,看着还算亲密。
那个酒店是《迎风而上》剧组定的酒店,看那个时间那身衣服,应该是他拍完飙车戏的那天晚上,那天他是被张邈远背上车的,到酒店后他腿软,张邈远就扶着他。
这简直是后院着火,张邈远自己的剧,自己给自己捅娄子!
不过实在要说这也不怪张邈远管不住手下人,一个剧组两百多号人,加上群众演员四位数都打不住,虽然入场不让带手机,带总憋不住有些人就要偷偷摸摸带,而且那场景还是在酒店,下班了谁管你带不带手机,说是酒店里其他人拍的也未可知。
“你那时候那么喜欢我,现在却又爱上别人,你们还毫无遮掩,想要光明正大吗?”
宋涵整个人一抖,李淇风昨天说过的这几句话从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那只零片语,突然举足轻重。
在张邈远的地盘里,有胆子拍和有胆子发那是两回事,反正他和李淇风关系也不差再坏一点,好奇也好,质问也罢,他没有不敢问的。
把电话拨过去,通了宋涵开口就问:“是不是你?”
李淇风说:“你开口就问这个?”
“难道我还得先问你早安吗?”宋涵气道。
李淇风发出轻轻的笑声,他说:“快中午了宋涵。”
宋涵:“……”
就这种火急火燎的事,一时也变了味,李淇风似乎很享受,他笑了几声才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
这语气,说是果断否认,不如说是迅速承认。
只是这承认也算不得证据。
宋涵气死了,差点没在床上蹦,骂道:“下作!”
李淇风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们在剧组做事毫不掩饰,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也挡不住别人在心里怎么想你、看你,我希望你们以后收敛一点,有些事上了台面并不会很好听。”
“放屁!”宋涵直接爬起来站到床上,“我们又没杀人放火!嫉妒使你面目全非是不是!”
这点李淇风承认了:“是。”
“那也是你不愿意的!”宋涵很凶,“你要名声又要感情,你全都要!有那么美的事吗!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难看!令人作呕!”
李淇风又轻笑了一声:“反正你也不会回来了,我做以前的我有什么意思。”
“宋涵。”李淇风低喃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你们照片的时候我有多生气,多后悔,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这样也好。”他又说,“有了这样的事,你不但不会回来,肯定还得恨我,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因为我真的受不了了,宋涵,我后悔疯了,我难受死了。”
如同毒瘾发作一般的痛苦呢喃一点都不像李淇风会说的话,他天生就是傲气的。
而且他也有脑子,坦然自己的卑鄙无耻公然与张邈远作对,这并不可取。但他还是承认了,带着鱼死网破般的孤注一掷。
宋涵骂道:“神经病!你不活该吗!”
挂了电话宋涵气都喘不匀,点开微博在热搜上狂刷。主发博文的博主微博名叫小兔子广播站,是一个粉丝十万的娱乐账号,博文内容大概就是说据粉丝透露,拍到某演员和创达影业董事长同去某酒店,据该名粉丝说,从进酒店开始两人言行举止就异于普通同性。
至于去酒店干什么写得很含糊,但在娱乐圈的八卦新闻里酒店还能干什么?两个人去酒店摸乌龟纸牌?
然后又写什么据小编打探,该演员出演了创达的剧,传闻该演员在拍摄片场和创达董事“行为亲密”,然后又说什么娱乐圈资源少,抢资源,素人难混之类的,最后又积极向上地呼吁不走捷径,自己努力。
娱乐八卦就喜欢写得不清不楚,但张邈远那个脸却露得清清楚楚。
网友们很闲,网速又快,很快就翻出了创达影业现任法人的一通资料,名字、年龄、经历,张邈远在国内仅是签楚千羽出席的照片,都被扒了个干净。舆论基本一边倒痛骂张邈远,骂娱乐圈水深又脏。
有人评论区正儿八经地问一句这照片也看不出什么啊,就被网友追着骂了几百条,问他是不是创达买的水军。
[有钱一起赚啊,几毛一条?]
[这种人好脏,仗着资源多就到处睡人,你同情他什么?还是你懊恼他睡的不是你?]
[人渣也有人维护,天啦,内娱真的没救了,粉丝没脑子。]
最后骂得那个用户直接注销了微博。
宋涵气得胡乱把被子掀翻在地,然后大叫一声:“张邈远!”
连叫好多声,张邈远没叫来,张小喵来了。
张小喵对着宋涵喵喵叫,果然是猫中哈士奇,喂了几次,玩了两天就混熟了。宋涵心一软,伸手把猫抱在怀里,然后问它:“你干爹呢?”
张小喵说:“喵。”
“我知道你不知道。”宋涵深深吐了口气,捡起手机给张邈远拨了个电话过去,“他不会是没经历过网暴躲起来了吧。”
“喵。”
结果电话接通张邈远跟没事人似的,甚至昨晚的阴翳情绪都没了,一如既然的从容,问他:“起来了?我让阿姨备着饭的,下楼吃点吧。”
这下倒让宋涵干巴了,顺着猫毛坐到床上,一口气堵着:“你在哪儿?”
“公司。”张邈远道,“我下午四点下班。”
“这么早下班?”宋涵侧目。
张邈远笑道:“资本家不朝九晚五。”
宋涵一时也被气笑了,喉咙那口气吐出来,人松了大半,这大概就是张邈远,永远的举重若轻。
张邈远虽然一个人睡,但床上也摆了两个枕头,宋涵抠了抠旁边那个一看就没有睡痕的枕头,问:“你手还疼么?”
张邈远回答:“这点小伤,不疼。”
宋涵咬了咬嘴唇边儿,就小声道:“你回来给我买束花儿?”
昨天他们在一起张邈远什么都没给他送,他想补回来。
张邈远说:“行啊,买,买大束的。”
两个人又叨叨了几句,但宋涵没提热搜的事,看不见张邈远的时候他心慌意乱,听了张邈远的声儿他顿时气定神闲。
他相信张邈远有的是办法,不需要他操心,倒是他没事儿干,下午可以和阿姨去买个菜,试着晚上做做饭。
要挂电话的时候,张邈远说:“网上的消息你就别看了,犯不着生气,不是什么大事儿。”
宋涵心一跳,手一松,张小喵就从他怀里跑了,宋涵故意说:“谁生气了?”
张邈远笑问:“醒了没在床上乱蹦?”
宋涵马上试图抚平凌乱的床单,嘴还硬:“谁会醒了没事在床上蹦。”
张邈远笑出了声,然后道:“好了,我有事,今天哪都别去了,等我回来。”
“我买花给你。”他又补充道。
冬日的上午阳光不强烈,但很柔软,宋涵握着电话下了床,拉开窗帘能看到楼下的花园,花圃那边两个园艺师不知道在干嘛,张小喵四个腿倒跑得快,已经在楼下围着人家团团转了。
宋涵笑了一下,说:“嗯。”
这天宋涵就哪儿都没去,菜也没去买,乖得不行,就在张邈远家吃喝睡,到了半下午实在无聊,微博不想看,就给谢明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店里的情况。
按理说,网友该查到他这儿了。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整个剧组凡是有点心思的都猜得到那是谁,要是谁八卦偷偷说一嘴,那他老宋家的祖坟埋哪儿都能被扒出来。
如果此时有媒体去店里打探,那样太影响正常的食客了。
结果电话打过去,谢明没接,被前台小妹接了,宋涵躺在沙发上摆弄张小喵:“老谢呢?”
前台小妹说:“忙呢。”
“这会儿人多?”
“没有老板,今天没营业。”
“嗯?”宋涵放开张小喵,“叫谢明接电话。”
谢明接了电话还不太高兴似的:“我忙着呢老板,你有啥事儿啊?”
宋涵故意说道:“你能耐啊,我请你给我赚钱的,你不营业算怎么回事?”
结果电话一下子被挂了。
但很快微信视频又打了过来。
宋涵疑惑地接了视频,人直接傻了。
只见一楼大堂里,他的全体员工齐刷刷两个一排两个一排地坐着,每个人都低着头,对着手机疯狂戳。
连后厨的保洁阿姨都在卖力地用手写输入划着。
宋涵惊:“搞什么咱们店要转型做网络诈骗了吗?”
谢明擦着并没有汗的额头,一副累死人的架势:“微博你没看啊?”
宋涵说:“看了啊。”
谢明道:“那不就完事儿了!他们骂得太难听了!谁潜规则你了!谁敢潜规则你!你和张董在一起那肯定是你喜欢他!他们骂张董不就是骂你嘛!一大早给我气死了!我号召全体员工做回网络喷子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宋涵还没个说法,底下的一排员工先吆喝了。
“谢经理做的对!”
“看我不骂死他们!”
“谁说我老板脏我反手一个耳光!”
宋涵愣在屏幕前,啼笑皆非,心又止不住发颤。
他对他员工一直挺好的,开店这三年,不是万不得已的,一般来了就没有人想过辞职。待遇不错,生病请假也不扣工资;没有奇怪的企业文化;他吃饭也和大家混在一起;有员工过生日,他也会买个蛋糕;有孩子一时没处安放的,还可以带到店里来,在他办公室玩儿。说他以前是个小红的演员,又没什么架子,说他是个商人,又不够唯利是图。
按宋涵的话说,钱这辈子够用就行。他知道自己以后没孩子,钱再多死了还不是得捐出去。
就这么过日子就完了。
宋涵没赞许他们的行为,倒也没反对,就是轻咳一声说回头请他们吃饭,就挂了。
但他挂之前忍不住截了图,发给了张邈远。
[卖火柴的小男孩:你人生有没有一次为了一个人,做一次网络喷子,不惧流言,不惧碎语,只为守护他的贞洁。]
[卖火柴的小男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好感动,我要哭了。]
[张喵喵:爱的抱抱.GIF]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四十五个员工为他撑场子,宋涵带着一身正气就上了微博。
划拉了一圈消息还挺多。
果然已经有扒他的风向了,即使他没有露脸,万能的网友也寻到了细节。例如他穿的那件上衣,就被人从《迎风而上》剧组发的花絮照里翻了出来,说那件衣服搭在片场的椅子上,那个人肯定是这个剧组里的人。
宋涵想,这真是群人才啊,这是什么视力啊。
其它的细碎线索就更不必说,有人含糊其辞地说他在某电影剧组做群演,确有其事。有人说在自己上班的店里遇见过这两个人,他们还一起自拍。甚至有时间线更早的人说,在某网剧,某电视剧剧组就看见过两人出双入对。
这毕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一有火星便有燎原之势,如果藏不住倒也不足为奇。
而创达影业发了一条微博,说事情子虚乌有,会用法律手段维护名誉,希望相关媒体如实
报道,不要听信谣言。
那些零零碎碎的“确有其事”都冒出来了,没几个人信官方发的这条微博,评论下被骂了一万多条。
然后就是谭亦青,他真勇,转发了创达影业的微博。
谭亦青:没头没尾的事儿,期待真相,是谁在撒谎。[并不简单][并不简单][并不简单]
他没敢说得很清,怕被人顺藤摸瓜。
即使如此,谭亦青的微博很快又删除了。
谭亦青气呼呼地在微信上和宋涵说:[我服了这破公司!话都不让我说!按头给我删了!]
这很正常,不是什么好事,哪个人没事会趟这趟浑水,骤然下水,很可能被淹死。
宋涵说没事,静观其变。
张邈远回来得比他说的早,四点就到家了,这几天冷了不少,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衬得怀里的重瓣百合愈发的纯洁无瑕。
花不是带复杂包装的,而是手打了一个很有生命力的层次,外面一层水绿色的包装纸。
因为是要插起来的。
宋涵透过客厅玻璃看到张邈远进院子的时候就乐了,把手机一扔,在张邈远开门的瞬间,他就抱住了他,笑嘻嘻喊了一声:“哎呀,张喵喵真会买啊,这就是我想要的。”
以前不知道,反正现在张邈远很确定,宋涵在恋爱关系里会很黏人很动情,像只猫,心都被他的爪子挠软了。
张邈远没敢大开大合,怕揉碎了这份温情,轻轻在宋涵额头亲了亲,把花放进他的怀里:“相恋第一天,第一束百合。”
宋涵想,他也不知道他们相恋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绝对不是第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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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公开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涵还是问了微博上的事,事情总得解决,他心底得知道个所以然。
张邈远剔着鱼刺没什么特别的心思,阐述事实道:“联系了发微博的博主,对方不太愿意沟通。”
“报警了吗?”
“没。”张邈远把鱼肉放到宋涵碗里,“查不查到底意义不大,逼得紧舆论还越多,直接起诉,让他道歉就行了。”
宋涵夹着鱼肉没吃,抿了抿嘴说:“我今天给李淇风打电话了,我有录音,只是做证据用也够呛。”
提起李淇风张邈远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早有预料,又像不值一提,只是放下筷子说:“别管他,当没他这个人,关于你们的事,不要拿出来说,不值当。”
其实宋涵猜到张邈远会这么说,不然要治死李淇风的地方太多了,还用等到现在。
很显然,这件事虽然背地里是李淇风做的,但明面上这完全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张邈远潜规则和李淇风出轨,谁会想到这其实是一件事。
除非把宋涵送出去,让所有人知道李淇风是他的前任,张邈远是他的现任。
但他和李淇风实在是不在一个等级,而张邈远手下是整个创达的利益,真捅出去会牵扯出什么谁也说不清,舆论之下没有真正的胜者,现在理智分析,只说张邈远潜规则这种没头没尾的事,远远用不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扯出三角关系。
宋涵吐了口气:“今天《迎风而上》发了新的宣传海报,微博骂成一片,我就烦这个。”
《迎风而上》的新海报做得还很漂亮,色彩风格独特,浓重而有生命力,结果点进评论区清一色的抵制,不看。
这部电影对张邈远很重要,都投进去五个亿了,为这种事赔了真是亏得慌。
但张邈远慢条斯理地又给宋涵夹起菜:“别怕,离上映还有一段时间,这点风浪很快就得翻过去,而且对于片子的质量我有把握。”
张邈远说这话不像是在安慰人,就是实打实的发言,宋涵心里莫名踏实,心一踏实人就轻松了,他笑着说:“你心真的很强,钢铁侠吧?”
张邈远也笑了,问:“我潜规则你了吗?”
宋涵说:“那肯定没有啊。”
张邈远摊手:“对啊,我又没潜规则你,你又不让我潜规则,你情我愿的,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我怕什么?”
宋涵夹起鱼肉正放嘴里,张邈远把手伸过来握住他的左手:“只是你,你别在意,别动别说话,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不能被这个圈子的脏东西扯着后腿。”
鱼肉软嫩,化在舌根一片清甜,宋涵眨了眨眼,把肉咽下去,直接挨着张邈远坐过去。
“行,但我什么时候能买房子。”宋涵笑,“最近我是不是不方便出门?特别是和你出门。”
张邈远马上说:“去啊,想买就买,我陪你去。”
“我们有什么怕见人的。”张邈远也笑,“我的意思是你和李淇风的事不能让人扯出来,我们俩的事,只要你不介意,我觉得自然就好。”
他又给宋涵夹了一块鱼肉:“你和我在一起,我就得全心全意对你,让我在外面和你装冷漠,只在屋里对你好,我做不出来,也不乐意,我们不还是正常人吗,没道理谈个恋爱还得权衡利弊。”
宋涵用筷子把鱼肉夹了夹,挑起时眉眼都弯了,摇头说:“我不介意啊。”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倘若真的让他和张邈远站在外头还要假装是路人,他心怕也是被猫爪子抓烂了。顺其自然就很好。
两个人第二天就去看房子了,出门前宋涵怕张邈远被人逮住打一顿,还是给他乔装了一下,戴了个帽子和口罩,风口浪尖的张邈远没拒绝,宋涵说,我也戴,我们一起潜伏伪装。
张邈远自己开的车,他开得不快,宋涵坐着也不晕,张邈远问他要先去哪里看,宋涵其实没做功课,他心里莫名就有一个地方。
他和张邈远从三小姐剧组回来的那个下午,科技新区方向,那个大桥对面的新楼盘,他记得在夕阳下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他想去那里看看。
两个人打扮得像个特务,销售小哥还笑话他们,说也没冷到这个地步,今天风小。
宋涵想那也不能摘,摘了怕你当场拳头变硬。
那个楼盘叫江渚,名字有些诗意,是个两百亩的大盘,大盘配套设施全,但对宋涵这种身份来说就不是很方便,人太多太杂。
好在开发商在临江的有一面建了一栋洋房,一般洋房都应该修在小区里,但他们就建在了外围,一梯两户,视野很好,当然价格就高了不少。
因为洋房本来就不高,宋涵想买顶楼,但卖光了,只剩九楼和五楼,张邈远说要不再看看别的,宋涵说既然是现房就先看看房。
九楼那套房子一百六十平,很宽敞,阳台很大,视野并不像宋涵想的那样窄,做成全景落地窗,夕阳的时候肯定很漂亮。宋涵脑袋里映出那个下午的夕阳画面,不想再看了,他喜欢这里。
只要有钱,签合同那是分分钟的事,全额刷卡,顺便还把车位买了。
刷卡的时候张邈远就看着,没动没说话。
因为宋涵太痛快,销售小哥乐傻了,除了本来买房就会送的油和电视外,自作主张地给宋涵又送了一小袋米。
电视会在装修的时候送到家,米油是需要当场拿走的。
宋涵笑傻了,他说这么高大上一个楼盘不应该送什么洗衣机电冰箱,或者免装修保证金什么的嘛,送这些太小家子气。
张邈远提着米油很滑稽,咋舌道,可能这样更亲民。
百亩大盘就是太绕,两个人绕了半天才绕出去,绕出去就是沿河公园,这边才起不久,入住率很低,外面没什么人,但公园早一年就建成了。
江边有健身器械,就老爷爷老奶奶最爱的那种,宋涵没怎么用过,他爸妈小区里有,但年久失修,他怕不结实也不让他爸妈用,就在家里买了跑步机。
但这里都是新的,他可以试试。
宋涵摘了帽子口罩,踩了一个太空漫步机,手抓着上面的杆子,下面两只脚留着晃荡。
宋涵看着张邈远:“放下来试试?”
张邈远也把帽子口罩摘了,米油放一边,两个人踩着器械在河边晃荡。
张邈远问:“明天就开始装修怎么样?”
此时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光线并不刺眼,宋涵对着太阳笑:“你比我还急?”
张邈远说:“我问过我妈装修公司的事了,我看了一下还不错,你觉得行,我明天就让他们过来。”
宋涵一口答应:“行,你看好的准没问题。”
他说完上半身趴在扶手上,整个人弯着腰看张邈远:“嘿嘿。”
张邈远低头看他,乐了:“笑什么?”
宋涵故意说:“那个装修公司贵不贵啊,我会不会付不起啊,今天刷了我好多钱。”
“那看你想怎么装了。”张邈远也故意说,“装修无深浅。”
“我快没钱了,张董。”宋涵嘟囔。
“你还有多少?”
“嗯五十万吧”
夕阳的颜色越来越浓了,张邈远的脸在暖黄下非常温柔,话却很硬:“够了。”
宋涵哼哼两声:“你这么抠还潜规则人呢,谁愿意让你潜规则,在一起连个装修都捞不到。”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张邈远晃着腿,往宋涵的方向摆了下头:“这是你的房子,它得什么都是你的,以后你和我吵架了,你就甩脸子回自己家,然后我来找你,你也别给我开门。”
“哈哈哈哈。”宋涵要笑死了。
他一直要坚持自己买房子,张邈远不可能看不透他的小心思。
分手卷铺盖走人也不丢人,他从来没依附人生活,但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会有短暂的迷茫感。
宋涵知道张邈远心里也是这个意思,他租房子的时候张邈远没反对,买房子的时候张邈远很积极,但他就想听张邈远从嘴里说出来,让他又沉醉一番。
这种话怎么听都顺耳,都暖心。
河水又开始泛起金灿灿的波光,张邈远看向那方光景:“除了这套房子,其他你要喜欢,我给你包圆,吃,住,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账户可以交给你,你随便买买买,我钱太多了,你开销太日常的话,花了我肯定都不知道。”
宋涵又要笑死了,忙摆手:“不行不行,管你的钱肯定还得请个会计,我才懒得管。”
河风有点冷,但两个人都不觉得,看着彼此的眼睛眼里只有笑,笑着笑着手就拉到了一起,宋涵对感情不拧巴,喜欢就是喜欢,想干嘛就干嘛,时间长不长短不短的不重要,感觉到位了就行。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弹了下宋涵的眼睛,他眨了下眼,从兜里掏出手机。
是短信,江瞳发的。
[江瞳:[图片]]
[江瞳:[图片]]
[江瞳:宋涵,我是江瞳,李淇风这次做的事我觉得他过了,我套了殴阳箐的话,这些截图可以查到照片传播的途径,也许对你们现在会有点用。]
短信来得是很意外,但对江瞳宋涵已无任何感觉,抽手回道:[不用了。]
他也没说谢谢,有些人执迷不悟,有些迷途知返,想要将功折罪罢了。
被拒绝江瞳也没赶着倒贴,回道:[好的,你们能解决就好。]
宋涵想了想,顺带着骂李淇风回了句:[他脑子有病我懒得和他计较。]
[江瞳:他那是心病。]
[江瞳:他不断自己的后路他爬不出来。]
[江瞳:宋涵,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认识你,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原是我不应该奢求。]
[江瞳:对不起。后会无期。]
宋涵毫无波动,把短信点了删除。他不稀罕这种悔不当初。
天色渐暗,夕阳已到了收官的阶段,冬季日头短,但寒冷的冬夜可以干很多温暖的事。
宋涵靠近张邈远,张邈远以为他冷,主动贴了过来。
他身上的黑色外套像吸了冬日的光,靠上去就暖洋洋的,宋涵把头靠在张邈远的肩膀上,双手握住手机。
张邈远拍他摔倒伸手圈住他,但宋涵的平衡性一直挺好的,他侧头看张邈远:“李淇风装孙子,他玩不起,我敢玩,我给他玩个狠的。”
张邈远低下头,手机的光线就打在他们两人脸上,他看着宋涵细长的手指点着键盘,一言不发。
等打下最后一个句号,宋涵停顿了几秒,却也不见张邈远开口,于是他长吁一口气点了发送键,然后仰头问张邈远:“我厉不厉害?”
张邈远垂眸:“厉害坏了。”
“那奖励吻有没有?”
张邈远说:“多得是。”
这回张邈远没亲他额头,他们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吻。
相互的,互动的,很潮湿,很黏腻,吻得如果不是张邈远圈着,宋涵几乎站不住。
最先靠近的时候两个人气息都很轻,嘴唇没贴上,只是碰了碰鼻尖。
但谁都没闭眼,即使那个距离什么都看不清,就那么模糊地对视了好几秒,宋涵才微微一抬头,把嘴唇贴了上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关闭视觉,沉浸地感受这份亲昵,他不知道张邈远闭眼没有,他猜没有。
张邈远确实没有,这番瑰丽余晖,怎能不尽收眼底,待明日晨光乍泄,岂不回味万千。
唇瓣相贴,如同花瓣落水的轻柔,片刻之后,他才伸出舌头轻扣齿门。宋涵的唇齿一张,泄出轻微的笑意,接着他握住了张邈远扶着杆子的左手,把那些昨日扎出的细小伤口全都捂进手心,最后,他顺着河风的方向歪头,让暖色的夕阳彻底映满了他的脸。
他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机,耷拉在一边还亮着,上面是他微博主页的界面。
[宋涵:谁在造谣,是你吗@小兔子广播站,成年人谈个恋爱违背道德吗?我喜欢的人比我有钱我就是被潜规则的?那我找一个没我有钱的是不是我就在潜规则人啊?[悲伤],我好想哭[doge]。]
配图:熊猫头翻白眼,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jpg。
第68章
尘埃落定的更进一步
宋涵火了。
微博热搜词条第一,后面还带个爆字。
宋涵平常心,和张邈远回家后两个人跟连体了似的,也不愿分开,张邈远拉他,他就跟着张邈远走,上楼后,张邈远问要不要过来,宋涵笑道:“真分不开了?”
张邈远说:“是啊,怎么办呢。”
他也会撒娇啊。宋涵把人一搂,头蹭在张邈远颈窝,戏谑道:“那走呗,我睡觉又不认床。”
喜欢就睡,想睡就睡,都是男人,扭扭捏捏实在没什么意思,但他这回还是长记性了,把手机关得死死的,然后往床头柜上一扔,抱着张邈远就大喊一声我这回看谁还能吵醒我。
没人吵没人打扰,那确实睡得很好。张邈远的胸膛很结实,臂弯也很稳当,贴着很暖,不想起床。
张邈远什么时候起床上班的他也不知道,只是睁眼床头就放着温着的早餐,宋涵感叹,他这身材迟早玩完。
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打开手机,然后电话就差点被打爆了。
宋明德严如茉没微博,是听剧团里那些年轻孩子八卦才知道的,团里除了他们关系好的几个老人,其他人不知道宋涵是他们的儿子,关系好的懂得体谅什么都没说,让二老还没原地社死。
别人不解释都行,自己爸妈不行。宋涵接着电话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宋明德再开放也没开放到接受儿子公开出柜,又忧心宋涵在圈子的情况,骂归骂,骂完又得关心,因为宋涵和他们说过已经和李淇风分手的事,宋明德只是气呼呼地问他张邈远是谁,可不可靠。
宋涵打脸的时候忘了这茬,虚心挨骂,毕恭毕敬地说:“是好人,比李淇风活泼,也有趣,我挺喜欢的。”
宋明德还要骂,严如茉说:“得了,又不是他想的,被人拍到了你说怎么办。”
宋明德对娱乐圈实在没研究,也说不出个解决方法,只好又道:“以后收敛点!再闹事我打断你的腿。”
宋涵忙说:“好好好。”怎么大家都和他的腿过不去。
微信消息99+,宋涵都懒得回,微博的红点那就更要命了,秒表跑的都没那个数字快。
事情没过去,张邈远在公司也惦记着家里还有个人,他叫了王幡过来,说让王幡帮宋涵处理消息。
太体贴了。
王幡想自己未来的仕途坦荡了,做助理都做到张董家里来了,年薪疯涨不是梦,干活特别卖力。
简单的消息就帮宋涵回复了,不是很好回的就问宋涵,宋涵口述他回复。
看不见铺天盖地的消息人觉得轻松,宋涵窝在沙发里用平板看施工团队给他的装修方案,耳朵听王潘给他读消息。
他那一条微博发出来,圈子就炸了,热搜词条第一:#宋涵#。
热搜词条第二:#创达宋涵#。
甚至有个词条是:#宋涵是谁#。
给宋涵笑傻了。
战火迅速从张邈远那里引到了他这儿,因为张邈远在圈子里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但他不一样。
网友把他明面上能扒的信息都扒干净了,在网友眼里他履历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国内知名影视院校毕业,毕业两年就提名了最佳男配,《昨日星辰》里的演技有目共睹。作品一搜,虽然作品质量参差不齐,演技却没有可以骂的地方,甚至他的原声台词很好。
看着这得是个大红大紫的角儿,结果后面一落千丈,越搜越没什么作品,被人透露还做过李淇风助理。
一个华影毕业的学生竟然去做助理,这得混得有多难啊。
然后就是他那家店,地址在哪儿也给扒干净了,网友跑去打卡,发现大门紧闭。
接着是今年上线的第一个作品,《江湖人称三小姐》,网剧,男二,演技没得说,甚至还挺帅。
最近的宣传是《迎风而上》,看着海报应该是重要男配。其余能从剧组宣发搜到的是《我的二十七岁》和《溺闭》。
四部剧,三部都是创达的。有网友就说张邈远抠,喜欢人家男一都不给安排一个。
也有人说那就是不那么喜欢,就滚滚床单呗,演来演去还不是创达的戏,不是利益关系谁信。
最神奇的是好像这两年流行磕男男cp,一时竟有人说两个人看着很配。
这社会风气宋涵是看不懂了,不过都没往心里去,他不是围魏救赵,也不是一时冲动就发微博“官宣”,而是从长远来看,两个人既然没打算藏着掖着,那被拍被发现是迟早的事,现在发还能杠一杠李淇风,他选择那就来吧,代价他付得起,人不能什么都要,他看明白了。
他现在心思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红不红的,无所谓,圈子里又不是没有坦白性取向的人,他没违法犯忌,没败德辱行,行业不会因为这件事封杀他,他又没公司管,有戏演就行。
小兔子广播站那个号被正主杠了,一时没了风声,装死。没有正式的道歉这事不算完,但未曾预料,有人开始趟这潭浑水了。
王幡捧着宋涵的手机那是哇哇大叫,下巴都掉地上了:“涵哥涵哥,你和陈梓星很熟吗?卧槽,他太有种了!”
宋涵瞟了一眼手机,国内顶流歌手陈梓星转发了他的微博。
[陈梓星:我当什么事能热搜第一,跟吃饭一样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管的够宽的,看着不嫌累。]
娱乐圈下面也分很多圈,宋涵摇头:“我就听过他的歌,都没见过他。”
陈梓星很红,歌和他人一样嚣张,他的粉丝爱他这个调调,他一转发宋涵的微博,全体粉丝跟着转,说什么尊重性向,不搞歧视,直接把思想拔高了一个度。
陈梓星简直是以一己之力拉动了半个风向。
宋涵想,这人红还是有点好处,他要不还是红一下试试吧。
到了下午,张邈远下班前,那个小兔子广播站发了一则道歉声明,称是误会,以后会加大信息来源排查,给受害者道歉。
这下微博又炸了,而谭亦青解封了,刷刷连转很多条,没打字,全程只发一个笑脸。
这是气得说不出来话了。
然后微博就开始过春节了,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炸。
[秦窈:啊啊啊啊,守得云开见月明!]
[薛晟:你们也看到了,都是诽谤,我是经常和宋涵互动,但没你们想到那回事[允悲],涵哥正经人,拍昨日的时候,都是靠涵哥我才挺下来的,他人很好,不应该被造谣。]
[柳知夏:哇~现在都不审核就直接发的吗?[哆啦A梦吃惊]]
[马文义:这算哪门子的事。]
[江瞳:尊重他人,不擅自揣测。]
[赵琛:尊重他人,不擅自揣测。]
[楚千羽:尊重他人,不擅自揣测。]
转发的咖位还越来越大,吃瓜群众都看傻眼了,最后白径云还来了一条。
[白径云:作为演员,最重要的是演好戏,戏好不好才是观众认可的标杆,单从一张照片,第一眼印象,看不出来人的好坏,德艺双馨固然重要,但私人生活也应该得到尊重。]
白径云发完汪鑫文点了个赞。
就连韩沫都转发了,虽然是一长串省略号。不知道她是无语还是失望。
这不是过年了,这是大型生活连续剧。
张邈远回到家的时候,王幡正在嘟囔:“这个云端绘梦,我记得哦!真的是!赵知硕!”
张邈远进了屋见没人迎心里委屈,坐到沙发上一只手圈住宋涵,另一只手扯开领带问:“什么云端绘梦?”
宋涵今天过了一天年,兴奋劲儿已经过了,信息看多了也乏,软趴趴地窝进张邈远怀里把手机递给他看。
[云端绘梦:尊重,祝福[抱一抱]]
“你今年才回国你不知道。”宋涵摸了摸张邈远的下巴,“云端绘梦是家游戏公司,他们的老板叫赵知硕,两年前和那个什么来着的老董结婚了,两个人差十岁。”
张邈远一脸所以呢的表情。
宋涵才发现他遗漏的关键点,补充道:“他们是同性。”
张邈远哇了一声,勾住宋涵的手指:“国内有什么新规定我不知道?”
宋涵咧嘴一笑:“有啥啊,就是办酒席,但他们胆子超大,婚车队伍都超长,当时上新闻了,不过这事国内上不了台面,很快也没什么消息了,但在圈子里传得很开。”
张邈远带着笑意垂眸看宋涵,宋涵抿了下嘴,岔开这茬:“对方怎么道歉了,嘴不硬了?”
张邈远把宋涵从自己身上推起来,摘了手腕上的表扔在茶几上:“他也硬不了几时,本来就是捏造的东西,道歉就是时间问题,财迷心窍,敢报这种东西,热度是有,就不怕吃牢饭。”
虽然这么说,本质还是损人不利己的事,人心里的那把秤都得往自己想看的那面偏,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你就是两条腿都跑断了,人家不愿意相信就是不相信。
骂过你的人不会道歉,想骂你的人继续骂你,信息化时代就是这个样子,碎片又片面。
多想无益,宋涵敲敲手机,玩笑道:“你看我们这恋爱谈的,多惊天地泣鬼神,我微博粉丝都涨了几万,我终于相信黑红也是红了。”
张邈远笑:“嗯嗯,宋大明星。”
宋涵来劲了:“咱就说,这也得益于本人条件过硬,要是我长得娘,演技还差,我就是和你是梁祝,我也得被踹进沟底,不得翻身。”
张邈远忙说:“那不会,我就喜欢你身上那个劲儿,帅得很。”
两个人的热乎劲儿又上来了,眼神拉丝。王幡识趣地跑路,阿姨做好了饭,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吃。
既然张邈远邀请他入住主卧,那宋涵也不打算出来了。至少今天不想出来。
张邈远在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宋涵正脱毛衣,他两只手交叉地握着毛衣的下摆提了个边儿起来,能看到脊椎的沟壑蔓延进宽松的睡裤里。
张邈远大大方方地看。
宋涵也只是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手一抬,把衣服整个脱了下来。
套上睡衣只扣了两个扣子,反正一会儿还得脱。
有些事一看对方眼神就都懂,一上床张邈远就勾住宋涵的腰,笑道:“以前每次就只能看到你的腰,很白,很结实。”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胸腔都要抵到一起了,张邈远身上带着一股黏糊的湿气,宋涵故意逗他:“给你勾住了是不是?”
张邈远忙说:“那我真没乱想,我还没龌龊到那个地步。”
宋涵咋舌,捏住张邈远的下巴让张邈远端端正正看他:“今天让你龌龊一把,喜欢什么样儿的?”
张邈远笑出声:“你能什么样儿?”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宋涵手指刮了刮张邈远薄薄的下唇,“我是演员。”
这身份还能这么用让张邈远耳目一新,他笑着推开宋涵:“还是真实的样子比较好。”
但他说完又觉得亏了,亡羊补牢道:“以后我们可以玩点别的,我不介意。”
宋涵直接躺在床上,懒腰一伸,露了大半截腰,一松,又露出大半个脖子。
他挑衅地说:“我真实的样子,那你可别不行啊。”
张邈远低头看他:“行,赌一个。”
“赌什么。”
“张小喵的抚养权。”
“那太行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针锋相对,似是欢喜冤家,到了这个地步也要一争高低,也是没谁了。
但有些事是开始明争暗斗,后面就欲拒还迎。冬夜很长,房间又暖,今夜没有月亮,黑暗掌控一切。
张邈远发了狠了,就他那个体力,手臂一翻就把宋涵摁进床单里,反剪他的双手问他还狂不狂。
宋涵脸贴着床单不肯服输,挣扎得像条砧板上的鱼,嘴也不太干净了,又喊又骂。
他不死心,被手指堵住嘴巴的时候还咬了那指尖一口。
要他认输,门都没有。
那可是张小喵的抚养权,他得奋力一搏。
他是这么给自己找借口的。
第69章
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宋涵一整天没出主卧的门。
真的,打架都不带这么累的,他拍戏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两个胳膊跟脱了臼一样,手腕上一圈紫红色勒痕。他开始没当回事,后面真疼得受不了了,骂张邈远张邈远都不松手,还紧扣着他双手反剪着。
后脖颈也痛,红了一圈,也是张邈远摁的。他当时都怀疑自己是进这个屋子来盗窃的小偷,被张邈远发现,然后一个擒拿,狠狠按在地上。
他也讨饶地说不行了,受不住了,但有些人就像聋了一样,把他翻来覆去,捏着他的下巴继续把手指往嘴里探,堵得那些骂意委屈支零破碎。
他甚至有些干呕,嘴巴闭不上,床单滴湿了。
然后某个人这两天也没去成公司,在家端茶送水,上药喂饭。才醒的时候宋涵还闹脾气,他觉得张邈远太过分了。
张邈远假意说,我以为你骂我是故意的呢。
要不是累,宋涵得跳起来打爆他的头,他叫得嗓子都哑了,胃酸都要出来了,能是故意的!谁喜欢沙着个嗓子叫.床!
无可置疑,他输掉了张小喵的抚养权,两个人类的一场翻云覆雨,害了小猫咪整整一生。
“喵喵喵。”张小喵跳上床,嗅了嗅宋涵的手臂。
宋涵摸了摸猫头,老泪纵横:“对不起儿子,你干爹太强悍,明天你爹我就去健身。”
话是这么说,要说他不爽那也是没有的事,事实上他爽得前所未有,回味起来竟指尖发麻,意犹未尽。
他不怀疑张邈远有绝对的野性和爆发力,只是他实在低估了张邈远的执行力,发狠起来软硬不吃。
是机器也得喘口气啊,他歇都没空歇。
微博上的事宋涵不想再看了,他没力气和脑子想,听王幡说对方道歉之后风向逆转,而创达又出钱压了新闻,碰巧赶上一对一线明星离婚了,热搜榜瞬间迭代,群众开始吃新一轮的瓜,他们那事热度淡了不少。
因祸得“福”,大概是他没有任何资源可以降级,“红”了以后,通告反而变多了,特别是综艺节目,好几个不大不小的综艺邀请他做嘉宾。
张邈远给王幡涨了工资,让王幡目前顶个执行经纪使,张邈远这么大方,宋涵也不客气,工作联系方式直接挂了王幡的。王幡兴奋地更加兢兢业业,他初选通告后再给宋涵过目。
宋涵看了一圈表示综艺一个都不接。综艺节目追求热度和速度,如果他现在有公司,肯定按头让他烈火烹油。
但很美妙啊,他没公司。
现在上综艺不过是被人当猴子看罢了,而且他对综艺也不感兴趣,有那个时间不如去培训班上几节课,上完课和张邈远谈恋爱。
他十二月最重要的任务是要把新房子的装修进度做起来,张邈远推荐的那个装修团队经验很足,给的几个装修方案宋涵都很喜欢,最后选了一个温馨系的装修,为了给自己一个舒适的家,那一个月宋涵没少和张邈远往新房子里跑,还提前把家具定了。
过了元旦,一月的时候宋涵也有自己的安排———寒假了,他爸妈的话剧院又要招募志愿者和群演了,他想去。
张邈远没意见,他说你想去就去。
才确认关系的两个人还在热恋期,要分开实在舍不得,但张邈远现在没那么闲了,他之前回国那半年也不是有意要休假,只是影视这东西始终有周期,清“库存”和填“货物”需要时间,现在该清的都清了,该补的也得补了,又是年底,资本家也变忙了。
恋爱得谈,人生也得继续。
送宋涵去机场的车是张邈远自己开的,现在只要是他和宋涵两个人,他就不用司机。没司机就是方便,机场临别时宋涵先忍不住的,把张邈远按在车座上吻了一通,吻完掐了他一把:“不想我你就去死。”
张邈远疼得皱眉:“那我还是去死吧,活着你掐人太疼了。”
宋涵心说那也没你昨晚按的我痛,禽兽。哼哼两声,戴上口罩帽子,宋涵下了车,车门还没关上,张邈远喊道:“涵涵涵。”
宋涵探头:“你喵喵喵什么?”
张邈远手伸过去,宋涵就去接,手掌移开,手心躺着一颗糖。
“好久没送你糖了。”张邈远笑,“我可没忘。”
宋涵把糖捏着,想说什么又没说,就想吊着张邈远,只说:“我不想打胰岛素。”
结果提了行李箱他又没忍住,啪啪打脸。
“我烟早就戒了,不吃糖了。”宋涵喊,“但心里甜得很。”
他说完拖着行李箱就赶紧跑路,跑到一半又回头对张邈远猛烈招手:“拜拜!”
张邈远看着宋涵的身影,笑着挥了挥手,一直目送他进了大厅。
明明宋涵已经28了,差两岁就得30了,他却总觉得28岁的宋涵其实和18岁的宋涵没有区别。
或许宋涵比起毕业照上的模样是少了些青涩稚嫩,岁月不饶人模样,却无法左右人心。
没有人比他更活力四射,神采飞扬了。他也有那么一颗纯粹的童心,像琉璃一样亮晶晶。
这人就该是招人喜欢的。张邈远垂下手握住方向盘,回头时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一架飞机从前方划过,直冲云霄。
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在这里等你,我喜欢的宋涵。
宋涵回到家第一件事当然是跪搓衣板,因为严如茉提前把鸡毛掸子藏了起来,宋明德翻了半天从厨房里抄出一根擀面杖,指着宋涵骂。
话宋涵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姿态放得很低,点头说好好好,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他这回没憋屈自己,把李淇风出轨的事说了。
二老震惊过后还是骂,只是被骂的人多了个李淇风。
“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告诉我和你妈,你真能憋啊!以前屁大点事叫你憋你都憋不住,现在野了是不是?”宋明德把擀面杖狠狠砸在沙发上。
宋涵跪在沙发上委委屈屈地说:“主要是我现在成熟了,我知道怎么处理,怕你们担心。”
严如茉虽然藏了鸡毛掸子但心里还是又急又恨,手指跟针似的戳宋涵脑门:“你成熟你发微博,怕全世界不知道你喜欢男人是不是!我和你爸不要脸了是不是!”
宋涵想说喜欢男人哪里丢人了,但老一辈的思想总是定式的,他们能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很努力了,再说怕是要伤人心的,宋涵便道:“我没提前问你们意见我有错,但我这么做不是头脑发热,我敢作敢当。”
“我今晚真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宋明德脸都气红了,“反正我们家姓宋的到你这儿也就断了,早断晚断都一样!我和你妈还落个清净!”
宋涵不跪了,连忙往沙发里面缩,拿了个抱枕挡在身前:“别别别,我还得给你们养老送终,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宋明德说:“还养老送终,养你我们能寿终正寝吗!”
反正就那么吵了一晚上,宋涵伏低做小,阿谀奉承,最后二老骂得也不知道再骂什么了,只能咬牙切齿地问:“那个叫张邈远的,你和他这回的认真是有多认真?”
宋涵戳着手指回答:“我们都‘官宣’了,当然是很认真的。”
提这茬,二老倒缓了口气。
虽然在大众眼里官宣不过是西瓜上的一粒子儿,这里有一颗,那里还有一颗,一切开,密密麻麻全都是,今天能官宣,明天能分手,后天也许会闪婚又离婚,不值一提。但对于不接触娱乐圈的老人家来说,在他们眼里,比起李淇风的闭口不提,愿意承认两人在一起,那肯定是对未来有计划有目的的。
严如茉说:“但你们两个差的有点多,我看了下新闻,都怎么说你的你知不知道?”
宋涵反驳:“那你看我和李淇风差得多不多?你怎么不说我太有魅力招人喜欢呢。”
然后头上就多了一个红包。
宋涵捂住头要疼哭了:“好了,我知道了,他人真挺好的,等我们关系再进步一点,我就带他回来给你们过目。”
这话听着就比较顺耳了,至少能探听到这位姓张的大老板没有多大的架子,而且从照片上看,他是个爱笑的人。
这晚的“严刑拷打”到这里也就散了,严如茉和宋明德年前有文化传承巡演,要去好几个城市,再挂念儿子也不能丢下工作不管,再说他们把宋涵养这么大也明白,宋涵脑子是好使的,他做事不会蠢到没边,李淇风算是宋涵人生里唯一的踩坑,他能爬出来就很了不起了,他们也不想在现在这样艰难的时候逼他什么。
先紧后松,有的放矢。
宋涵夸张地抹泪打开房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他跃进被子里,掏出手机就给张邈远发消息。
[卖火柴的小男孩:差点血溅沙发,头掉垃圾桶。]
[卖火柴的小男孩:小兔子哇哇大哭.gif]
张邈远像是在等他消息一样回得很快。
[张喵喵:叔叔阿姨老当益壮,可喜可贺。]
[卖火柴的小男孩: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gif]
[张喵喵:拍拍肩.gif]
来自张喵喵的微信转账:23333。
[卖火柴的小男孩:???]
[张喵喵:买糖。]
宋涵笑死了,不过钱他没收,抱着手机乐了一会儿,和张邈远道了晚安,说他明天要去话剧院跑龙套了,不能睡太晚。
[张喵喵:好的。]
[张喵喵:但你为什么不收糖果钱。]
宋涵想了想想回到:[怪不好意思的。]
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孩子。
张邈远却误会了。
[张喵喵:我天你是宋涵吗,我涵呢,你把我涵吐出来。]
[卖火柴的小男孩:毁灭吧,赶紧的。]
这回宋涵去话剧院跑龙套的事是他自己联系的,没有经他爹妈的嘴,面试他过得很顺利,第二天便需要去话剧院排练,然后按临时合同出演到年底为止。
这次还是在小剧场演出,主排的三部话剧依旧是教育题材,因为网上的事,剧团那些年轻人再次见到宋涵第一感觉都是诧异,但宋涵从容不迫,平平常常地和大家打招呼,鉴于上次和宋涵处得很好,张邈远干活卖力的样子大家也记得很清,尴尬后大家还是正常交流。
说得不好听一点,也不关他们什么事,犯不着得罪人。
但宋涵是舍得在舞台上卖力气的,一天的排练下来,所有人似乎也忘了他性向的事。都是一群热爱舞台的人,到底八卦抵不消因为热忱而产生的心心相惜。
第一天的剧叫《山那边的火车》,讲述一群铁路工人不畏艰险修铁路的故事,是团结勇敢的主题。宋涵在里面演其中一个工人,但他只有三句台词,其它时间都是在旁边抡锤子。
妆造效果出来宋涵都乐了,汗衫长裤,头发凌乱,因为舞台灯光会吃妆,所以实际上脸上画的污渍妆效就更明显,像是被车轮扎过去的轮胎印。
宋涵在后台疯狂自拍。
[卖火柴的小男孩:[图片][图片][图片]]
[卖火柴的小男孩:酷不酷?]
[张喵喵:我涵你在外面捡垃圾吗?]
宋涵想了想,马上点进了自己的微信资料改了改。
[捡垃圾的小男孩:张老板行行好给碗饭吃?]
这话发出去后张邈远那边没有马上回,宋涵总觉得心里暖乎乎的说不出来,他探身去看前面的舞台,看得见排排空位的一角。观众还没入场,一切虚位以待。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张喵喵:不用咯,我家小王子捡垃圾也能开垃圾回收站,赚大钱,不需要我给饭吃了。]
[张喵喵:你真棒.jpg]
外面突然吵闹起来,身边的主演和他擦身去候场了。看来已经开始检票了,舞台上要有人了。
宋涵低下头快速戳了两下手机,然后关机锁进了柜子,心无旁骛地转身候场。
[捡垃圾的小男孩:我真棒.jpg]
[捡垃圾的小男孩:爱的亲亲.jpg]
第70章
被投诉
“咱们不能泄气!必须把枕木运上来!”饰演工长的中年演员眉目坚决,喊道,“骆驼不够用,我们就自己背自己扛!一人一根,一人一捆,总有运完的时候!”
人群中男二站起来,拿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转头对其他人大声说:“钱工说得对!趁暴雨来临之前,我们得把木头运上来!”
布景的舞台上是一条笔直的铁路,寸草不生的土地周围散落着零星的木头和石头,七八个工人有人瘫坐在地上,有人还拿着锤子敲敲打打,听见两人的喊话,大家转回了目光。
有人站起来,惆怅地问:“来得及吗?”
有人坐在地上摇头:“肯定来不及,暴雨就在路上了。”
宋涵蹲在最边缘的地方,用手背重重抹了两下脸颊,擦得脸上的妆更花了,他站起来,捏紧了手上的锤子,铿锵有力地说:“来得及!”
“只要我们一起,一定来得及!”
考虑到受众群体的年龄范围,编剧下笔简洁,没有弯弯绕绕,演绎也变得直白露骨。
但这也不是说表演就变得简单了,相反这如同提炼精华,要更加了解其中需要表达出来的感情,太过显得繁琐,太平显得呆板,这中间有个度,宋涵学着去拿捏,脑子去摸索剧本设定,眼睛去观察别人的演绎方式,嘴巴也得去问,耳朵也得去听,身体更得动,闲下来一样都不行。
谢场时掌声雷动,台下有个小姑娘以为男主角真的被石头砸伤了,还在台下哭。
话剧的一切回馈都是最直接的,对演员是,对观众也是。饰演男一的演员直接把浸着血浆的纱布取了下来,对着观众挥手道谢,台下的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
宋涵看着舞台上站着的一群人,跟着鼓掌。
下场时宋涵的目光望向了最后一排,那个张邈远坐过的位置,此时那里坐着一位年轻的妈妈,她正笑着对旁边的女儿说着什么。
[也许那笑也我的缘故,再小的螺丝钉也有它的用处,真喜欢他们的笑,像是拆开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
宋涵这样发了一条朋友圈。
太文艺,倒不像他会发的东西,但他那时就是那么想的。
晚上宋涵回到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宋明德严如茉不到年底是回不来的,面对冷锅冷灶,宋涵有点恨自己不会做饭了,这个点点外卖得一个小时才能送到。
洗完澡宋涵换了身衣服,张邈远的电话就来了。
两个人一天多没说上话,确实也想了,宋涵接了电话一秒化身小猫咪,窝进沙发里喊:“张喵喵。”
他那股黏糊劲儿带着电流传进张邈远耳朵里,差点把张邈远的cpu烧了,顿了一秒才道:“下工啦?”
宋涵委屈地说:“嗯,饿了,没饭吃。”
张邈远笑道:“垃圾桶就没翻到点吃的?”
“哪有啊,”宋涵悲愤欲绝,“都让流浪猫翻光了,我抢不过它们。”
“我好柔弱啊张喵喵。”
张邈远又笑又心疼:“你地址告诉我,我给你订餐。”
宋涵把头靠在沙发上:“我打算下楼去吃,我等不了了,我现在都饿成扁担了。”
张邈远被逗得不行,想再说两句,又怕宋涵饿得慌,快速道:“我今晚的飞机回洛杉矶,要十多天才回来,最近发消息会有时差,你别介意,有急事你就找林萌和王幡,我都交代过了。”
宋涵没有很意外,只问:“出差吗?”
他一问张邈远就明明白白地说:“我那蠢弟弟,抢我劳动果实就算了,果实给他他也吃不了个新鲜的,有点事还得找我,我妈当初怎么就想不开啊,生两个干嘛,他们不省心还不让我省心。”
这是宋涵第二次听张邈远说他弟弟,用张邈远的语气勾勒出那个人的模样,大概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笑起来很欠打的那种。
宋涵刚准备说话,张邈远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听着非常干净悦耳:“邈邈你在和谁打电话抱怨呢?”
宋涵目光斜了一下,就听张邈远说:“你别问我,我不想告诉你,烦,不是你和我爸要生我那弟弟,我现在可开心了好嘛。”
宋涵噗嗤一笑,又怕笑得太过,憋得他随手抓了个抱枕在沙发上狠狠砸了几下。
“你笑什么?”张邈远问。
宋涵轻咳两声,揉揉自己的后颈:“就,就”
“哈哈哈哈,卧槽张邈远,原来你真叫邈邈啊。”
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张邈远这么“表里不一”,他的长相和他的名字不挂钩,他的表面和他的灵魂不挂钩,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人。
宋涵笑得前仰后合,张邈远却叹了口气:“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叫邈邈,那是因为她当时期望我是个女孩子,说女孩子叫三点水那个渺渺,可浩渺可渺小,只要她快乐怎么都好。可惜医生告诉她我是个男的。”
宋涵笑得喘不上气了。
“结果我弟还不是个男的。”张邈远又说,“他们就偏心,我弟有事就赶着要和我回洛杉矶看我弟,当年怎么不来看我啊,烦人。”
大概也没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还当着父母的面撒小脾气,宋涵虽然笑得肚子抽筋,但心里又软踏踏地陷了一块,他强迫自己不笑,用力掐着自己笑僵的脸颊,柔声道:“没事邈邈,我偏心你,以后我的偏心都给你,张小喵都分不走。”
话说到这里了,心又止不住严肃起来,似乎这样安慰才显得更庄重,宋涵低声说:“别烦了,事情都能解决的,你很强,你超强,你无敌强。”
电话那头一时没回答,随后才传来一声浅笑。
“心没这么暖过。”张邈远问,“你是个小太阳吗?”
宋涵附和:“可能是吧,毕竟我太阳光了。”
张邈远无限愉悦地说:“那你就住在我心里吧,我可太需要你了。”
宋涵隔着屏幕点头:“嗯嗯。”
这一夜睡前宋涵把张邈远送的那瓶香水在房间里喷了喷,其实他很久没有梦魇过了,他的梦魇奇迹般地被治愈了,只是他想念张邈远身上的这个味道,思念那个要去异国远方的他。
第二天宋涵神清气爽地去话剧院,他去时门卫才刚开门,笑着和大爷打了个招呼,宋涵喝着豆浆跑到排练室,豆浆还没嘬完,电话就响了。
宋涵接了还来不及说话,就听他们小剧场的导演说:“你今天不要参加演出了,八点半到曹主任办公室去一趟。”
宋涵坚持吸了一口豆浆,才问:“什么事啊孙导。”
“你被人投诉了。”孙导说,“你去找曹主任吧,我说了不上算。”
投诉电话是早上七点五十打的,办公室那个女孩子今天刚好提前到岗,就把电话接了。
宋涵被一位带孩子来看话剧的家长认了出来,投诉话剧院任用“污点”演员,质问为什么教育类的话剧用人会如此草率,他说引导了不良的社会风气,给孩子带来了负面影响。
这事过去已一月有余,连小神仙火锅店都正常营业了,没想到跑个龙套还能被认出来。
宋涵不觉得委屈,只是他读高中的时候他们的教导主任也姓曹,唯一一次睡过头迟到就被那位曹主任抓了个正着,导致他此时要见话剧院这位曹主任都生出些忐忑。
好巧不巧,这位曹主任也是一脸威严的长相,宋涵很恭敬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喊道:“曹主任你找我。”
曹主任手里写着东西,写完才抬头:“你坐。”
宋涵就坐了,瞟见曹主任填的单子写着下乡助力人员什么的,曹主任也没挡着就让他看,严厉的眉形竟然弯了弯:“我今天有会,长话短说,我直接问你,你来我们话剧院做临时演员是为什么?”
也许在别人眼里,他好歹是个“红人”,用不着这么恭敬,但人在不同场合就该把自己放在正确的位置,宋涵本来也没架子,实打实地说:“主任我不是要攀关系讲人情,事实就是我爸妈在话剧院工作,宋明德是我爸,严如茉是我妈,去年我回家他说话剧院暑假忙我没事可以来帮忙,我就来了,在小剧场待了一个月。今年寒假我也想来,我觉得演话剧很有趣,孩子们也很可爱,既不为避难,也不为拉口碑,我就是想来,喜欢。”
“你倒明白我想问什么。”曹主任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笑起来,“宋明德是你爸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他们确实是我们院的老员工了,一辈子都奉献在舞台上,资历比我老。”
宋涵说:“分工不同。”
曹主任又笑了笑,把手里的资料摞起来:“行了,那就这样吧,我对你的安排是签的合同还是继续走,只是为了你的人生安全,小剧场你就不要去了,后天我们有一批人员要送戏下乡,你跟着去吧。”
“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曹主任补充道,“我不难为人,你不愿意就解合同。”
这样的发展宋涵万万没想到,啊了一声:“就,这样吗?”
曹主任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宋涵:“就这样啊,难道因为你的个人感情取向,你在这个社会上就不应该从事各种职业了吗?”
“这没有道理。”曹主任说。
宋涵紧紧捏着那一摞纸,指腹都出了细密的汗,看着上面的字,没有犹豫:“我去,我想去。”
曹主任摆手:“交去行政一室,有人会安排你的。”
宋涵去交资料的路上给张邈远打了个电话,可能是还未下飞机,没有打通。
事情肯定是要和张邈远说的,不是诉苦,就是想告诉他自己要下乡去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也许在别人眼里这是罚,但在宋涵眼里这是赏。
宋明德严如茉下过乡,对他讲过下乡的故事,他们一家三口就得整整齐齐,就该他下乡。
自己真是太阳光了,宋涵不要脸的想,张邈远拣了个太阳。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作者大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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