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中传出了一阵很急切的脚步声,有皮鞋踏在瓷砖上的声音也有小高跟独有的“哒哒哒”的响声。
一个穿着剪裁合身的棉麻旗袍,挽着精致发髻,看不出年纪的女人满眼焦急,她身边则是一身深灰色西装,同样一脸急切的男人。
“岚娟,昭昭在这边呢。”
骆昭病房的门一下被推开,白寂严抬头,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冲着病床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小熊,小熊,怎么样了?做肠胃镜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和家里说呢,你要吓死妈妈呀。”
骆昭身上的麻药劲儿已经褪下去很多了,在得知自己就是肠炎之后他这才给家里打了电话。
骆昭看了一眼身边的白寂严有些不好意思,白寂严让出了床边的位置,听到那连声的“小熊”有些忍俊不禁。
“妈,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医生说了就是肠炎,一周就好了。”
“都做胃肠镜了,这叫没事儿吗?。”
“妈,真没事儿,我很有救的。”
“臭小子,就知道吓我。”
骆道城看着儿子现在没事儿才算是放下心来,正了正歪掉的领带,这才看向这病房中的另一个人,他隐约觉得白寂严有些眼熟,但是一时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位是?”
“啊,这位是白...”
“病友。”
骆昭刚要说出口,就被白寂严两个字给堵了回去,转念一想,这人是个大佬可能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住院的消息,也赶紧跟着点头:
“啊,对,这是隔壁病房的病友白哥,今天就是他陪着我做的胃肠镜。”
骆妈妈抬眼,看着眼前这很有气质还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很是感激:
“谢谢,谢谢你陪着我们家小熊。”
骆昭赶紧扯了一下他妈的袖子:
“妈。”
“啊,谢谢你陪着我们家昭昭,臭小子大了,脸皮薄了,让你见笑了啊。”
骆昭的眉眼和妈妈长得很像,母子俩之间的亲近说笑都分外自然,白寂严淡笑了一下出声:
“不用客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样温馨的家庭氛围他陌生又向往,但是却不擅长处理,便只是打了招呼就会到了自己的病房,他坐在了病房中的会客区。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宋渝玲打过来的,他看着那个在屏幕上闪动的名字眼底微凉,没有任何的动作,那边却是锲而不舍,再一次打了进来:
“喂。”
不用想他都知道这封电话是为了什么打来的,没有任何情绪和称呼,让宋渝玲也顿了一下:
“小严啊,今日可有时间回家来吃个饭?”
这么些年,白寂严几乎没有哪次回家会顺心,这一次宋渝玲叫他回去定然还是为了宋傅和那个美食城的项目,想到他们绕过自己私下去找黄超心里便不悦,也没有什么耐性:
“没时间,有事吗?”
宋渝玲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紧,白寂严不是从前满眼望着她只为了得到一点关注的孩子了。
尤其是他外公走后的这几年来,如果她不打电话,白寂严也从不会主动到她那里去:
“小傅的事儿你知道了吧,你也别生气,你知道的宋氏是你外公一辈子的心血,这两年来宋氏几个项目都不算太顺利,好在小傅争气,这一次他也是太想拿到那个项目了。”
白寂严闭眼,手按住了眉心,那个唯一疼爱他的外公每一次都会变成宋渝玲和宋傅的幌子,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隔壁骆昭一家的氛围,没有条件的关心和担忧,多么奢侈。
外公对他的疼爱他无以为报,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对宋家一直照拂有加,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宋傅功利的利用。
“母亲,有一点你要明白,盛景和宋氏是两家公司,这些年来我对宋氏的帮扶并不少,我不喜欢宋傅的行为。”
没有任何委婉的措辞,这是他的底线,他愿意帮是他愿意帮,背着他弄这些先斩后奏的事儿他不能容忍,因为只要容忍了这一次,宋家还会得寸进尺。
宋渝玲的面上一僵,方才说话时那脸上刻意的笑都有些维持不住:
“小严,你和小傅是兄弟啊,你外公只我和你舅舅两个孩子,他当初对你的疼爱你都忘了吗?亲人之间哪能算的那么清楚呢?”
白寂严的眉头紧皱,手死死压在有些痉挛抽痛的胃部上,呵,亲人之间不用算的那么清楚?
这些年,宋家除了外公对他真心之外,就是她这位亲生母亲都在内,谁将他当成亲人了?
“原来您还知道什么是亲人,这件事我的意见不会变,宋氏若是想要拿到美食城的项目,就凭本事吧,之前的事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
胃里的抽痛越来越严重,白寂严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看着周围的病房,冷寂,肃然,无边的算计才是他最熟悉应对的。
他按着胃部弯下了身子,是胃痉挛,他只剩最后的力气按下了呼叫铃,陆河和护士来的很快,进来就看见他整个人一个弓成了一个一团,额角满是冷汗:
“白寂严?灌热水袋来。”
热敷可以有效缓解胃痉挛,陆河帮他热敷了胃部,仔细观察他的反应,他现在的状况就怕胃痉挛引起胃穿孔。
陆河给他开了间苯三酚注射液,又开了一针止痛药,折腾了许久白寂严才疲惫地睡了过去。
骆昭的病房和这边相比便温馨了太多,骆道城和骆妈妈一块儿陪着儿子吃了午饭,没一会儿骆妈妈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你姐姐的视频,肯定是问你情况的。”
骆妈妈接起了视频,视频的那边的女子一身深蓝色职业套装,看着背景像是在机场。
长发被挽起,只余额角一点儿碎发,勾勒出优雅精致的下颚线,眉眼与骆昭并不相似,却明艳大气,有些丰锐的目光中此刻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担忧:
“妈,你们都在医院呢?那小子呢?怎么回事儿?”
骆妈妈将骆昭拉到了镜头前面:
“这呢,这小子吓死个人,难受也不和家里说,一个人跑到医院来做肠胃镜,我们来的时候人刚刚从麻醉醒过来,好在只是肠炎,医生说吊水一周就差不多了。”
骆昭很是乖巧地和视频里的人摆了摆手:
“姐。”
骆妍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肠炎啊,肠炎我就不赶回去看你了,我让助理给你送张卡过去,喜欢什么自己刷吧。”
骆昭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双手捧着手机,一鞠躬:
“谢谢姐。”
骆妍笑了一下,又说了几句话,那边已经传来了登机的声音,这才挂了电话。
骆妈妈笑着开口:
“瞧你那个财迷的样。”
骆妈妈下午回去亲自给骆昭炖汤,晚上回来的时候,晃了晃手中两个大大的保温桶,身后跟着的阿姨手中还有一个食盒和一束花:
“你先吃啊,这些我去给你隔壁的病友送过去,人家费心陪你做检查,我们可要好好感谢的。”
骆昭赶紧下床:
“妈,我陪你去。”
说完他直接便从自家张姨的手中接过了那一大束百合花,两人敲了敲隔壁的门:
“进。”
白寂严刚刚睡醒,今天阴天傍晚天就已经黑了,此刻屋内的灯都还没有开,因为用了药胃里的痛感倒是缓解了不少。
只是身上一点儿都没有休息过后的放松,反而疲惫的很,他抬眼看见门口的人时愣了一下。
骆昭看他刚撑着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白寂严手上输液还没有完,也没法下床,只是微微摆手:
“没事儿,醒了一会儿了,劳烦开下灯。”
骆昭打开了灯,这冰冷的病房因为门口两人手中香喷喷的饭香和骆昭手里那一大束花儿显得多了两分人气,骆昭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的花放在了床头:
“那个我妈买的,还挺好看的,摆在这屋里也香一些。”
白寂严看了看一大束百合,他生病多是一个人住院,被送花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多谢阿姨了。”
骆妈妈是热络的性子:
“哎,谢什么?你和昭昭住院能认识也是缘分啊,我煲了汤,还做了几个清淡的菜,好消化的,你试试,阿姨手艺还是可以的。”
说完骆妈妈还看向了儿子,骆昭很快接上:
“是,我妈手艺很ok,食材也是很新鲜的,我问过陆医生了,他说你胃里不舒服可以少用些温热的汤水。
我妈做了两种,一种鲫鱼汤一种甲鱼汤,都是温补不油腻的,你试试。”
不知道为什么,白寂严明明是一个很多人眼中都十分成功的大佬,本应该是一个被光环笼罩,被人拥簇站在光芒中央的人。
但是骆昭却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并不快乐,甚至有一种他形容不出的孤寂。
尤其是在刚才推门的那一下,昏暗的病房中,空荡荡的病房,只有床上那个瘦的有些撑不起病号服的人。
白寂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骆昭已经抬起了他床上的小桌板,骆妈妈将汤和菜都放了上去,就要热情地招呼他吃。
但是骆昭却看到了那人一直放在上腹的手,也想起了仅有的两次看着他吃饭,就怕他碍于他妈在这里,不舒服还要撑着,赶紧拉住了他妈:
“妈,我也饿了,就别打扰白...额...白哥吃饭了。”
“你这孩子就长个吃心眼。”
骆妈妈虽然是笑骂着,但是眼中却都是对儿子的宠爱,她面带歉意地对病床上的人开口:
“那你慢慢吃啊,这胃不好不能吃太烫的,这汤凉一凉才正好,明天阿姨再给你带。”
白寂严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关心,算起来他不过就是陪着骆昭做了个检查,也没做什么:
“阿姨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做一个人的也是做,做两个人的也是做,不麻烦。”
骆昭走之前笑着和他摆了摆手,贴心地帮他关好了门。
冰冷的病房因为饭菜的香气而有了几分烟火气,白寂严本没什么胃口,却还是忍不住握住了勺子。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一个微信消息,是他的私人微信,骆昭的消息:
“我怕我妈在你不自在,两个汤你都尝尝,喜欢哪个就和我说,我妈可是不常下厨的,吃到就是赚到哦。”
下面是一个傻憨憨盯着鸡腿的小狗表情包,憨傻可爱。
白寂严打了几个字上去,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回,这样温暖的家庭,他不想靠的太近。
骆昭晚上坚持不用骆妈妈留下:
“妈,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残了,这手好脚好的用什么陪床啊,你快回去吧,护工也不用,几天我就好了。”
“那你早点儿睡啊,不许半宿半夜的玩手机,这肠炎都是玩手机玩出来的。”
骆昭...
骆妈妈回去后,骆昭又看了看微信消息,和白寂严的那个对话框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过来,这是睡了?这么早吗?
他下了床穿上拖鞋推开门,快八点的走廊更是没什么人,他转了两圈,看见护士站的护士向着白寂严的病房走去,他赶紧上前跟上前去,门开的间隙他看到了里面靠在床头的人,明明没睡嘛。
最后一个吊针打完了,护士为白寂严拔了针,在护士出来的时候,他向着门内探了一下脑袋,白寂严抬眼便看见了门口那一个毛茸茸的头:
“进来吧。”
骆昭笑着进去,因为突如其来的病友的关系,白寂严那身为盛景总裁,他正八经儿的投资商的距离感倒是消失了不少:
“还以为你已经睡了呢,胃里好些了吗?我妈的汤怎么样?你觉得哪个更好喝?”
一进门便是一连串的问题:
“还好,都挺好喝的。”
骆昭微微偏头:
“你这太敷衍了吧,明明那甲鱼汤更鲜美啊,刚才等了你好久消息,你这大佬是不看手机吗?”
说完还晃了晃手机,似乎在他的认知中只要白寂严看了手机,就一定不会不回他的消息,这样的说辞都是弄的白寂严没话:
“嗯,没顾上看,发了什么?”
说完白寂严重新打开了手机,装作第一次看见他的消息:
“确实是赚到了,很好喝。”
骆昭一脸认同地笑出来:
“当然,我妈在家都是不做饭的,就小的时候我和我姐长个子那几年她经常做汤,等我们都长起来之后她就轻易不进厨房了,说是不喜欢油烟味,没想到这生个病待遇提升了不少。
有限量版的汤不说,你看,我那霸总姐姐还给了卡,我刚才查了一下,这张卡都够付我下半年写字楼的租金了。”
骆昭手中扇着一张黑色雕花的金卡,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
白寂严想起了那个举止动作和宋渝玲一样骨子里透着优雅的骆夫人,只是相比宋渝玲看向他那时不时露出的迁怒和怨怼,骆夫人看着儿子的眼神是能溢出的爱意。
生病就能得到家人的关心和爱护吗?骆昭见他愣神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对了,怎么没瞧见你家里人呢?是不是都和我姐那样忙,各地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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