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了四天的水,骆昭的肠炎缓解了很多,总算是不用长在卫生间了,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他心情都好了不少,整理了一下东西他就去了隔壁,白寂严没有在床上,而是坐在桌边办公,见他进来才抬手招呼了一下:
“今天就出院了?”
“嗯,看,出院手续都办好了,陆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吗?”
白寂严靠在了椅背上,舒了一口气:
“可能还要四五天吧,回去的这几天也忌口一些,肠炎要恢复也要些时间。”
骆昭点头想起什么出声:
“哦,对了,我和德源楼的经理打了招呼,会给你送中午和晚上两顿饭的,那家老板和我爸是老朋友,葡萄园那边的厨子就有从德源楼那边过来的。”
“不用这么麻烦了,也住不了几天。”
“不麻烦,不麻烦,德源楼有一家分店就开在这边上,他家的菜比较养生,你吃的太少了。”
经过这几天病友的相处,骆昭和白寂严没了之前那样的生疏,骆昭见他家里人都没来,更是觉得有必要多照顾他一下,白寂严也就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白寂严的话,骆昭这次出院之后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门心思地都扑在了工作上。
此刻白家书房,白振江的面前是他的私人医生李升,最近一期的体检报告被放在了他的面前,在最后结论那里写的是慢性肾小球肾炎:
“白董,慢性肾小球肾炎的预后一般较差,您现在的情况已经出现了慢性肾衰竭,随着病症的迁移,如果发展到终末期肾病的话就需要肾脏移植了,所以,我还是建议早做准备。”
白振江盯着眼前的检查单子脸色阴沉:
“亲属之间的配型会比较容易?”
“是的,尤其是直系亲属之间。”
“我知道了。”
医生走后周巧宁才进来,将药也端了进来,这段时间白振江一直在用中药调理:
“先趁热将药喝了吧,医生怎么说?”
药碗刚端到了白振江身边就被他一手打翻,周巧宁已经习惯了他每次见完医生之后发脾气了,赶紧叫了人进来处理,然后扶着白振江到了卧房,动作娴熟地帮他按了按一直浮肿的小腿,白振江看了看低眉顺眼的女人,这才将人拉过来安抚:
“不是冲着你。”
周巧宁温婉一笑:
“我知道,医生怎么说?”
“要考虑肾脏移植了。”
周巧宁的眼底一紧:
“那不是现在就要开始寻找□□了吗?我听说亲属之间好配型,要不要这周叫几个孩子回来?”
白振江冷笑一声:
“你呀,天真。”
周巧宁自然也是知道白家如今的局面,但是她更知道白振江并不喜欢枕边人太聪明,所以很多事儿她都只做不知。
现在白振江很少去公司,白家绝大部分的产业都是在白寂严的手中,但是下属有两个子公司却是他两个从外面认回来的私生子白慕禾和白承在负责。
白寂严现在在公司中势大,更有亲手创立的盛景,所以白振江才有意扶持两个私生子和豪门联姻来维持白家表面的平衡,白振江捏了一下怀里人的腰:
“对了,小羽最近和寂严怎么样?”
周巧宁顿了一下:
“小羽说寂严也不怎么回他的消息。”
白振江看向身边的人,抬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
“巧宁,我们没有孩子,你也只小羽这一个外甥,寂严的基因检测是阴性,小羽的是阳性,这两个孩子就算是不能在一起,但若是小羽能有了寂严的孩子,那也一样是白家的血脉,你日后也可以高枕无忧啊。”
周巧宁知道白振江的心里是不想要白寂严和豪门联姻才想要撮合他和小羽的,毕竟即便白寂严并不喜欢小羽,但是只要他婚前有了一个孩子,那恐怕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会顾虑这一点。
虽然白振江有自己的算盘,但是这对她却并没有坏处,她也总要为自己打算好退路。
白寂严是五天之后出院的,这一天是孟胥接他出院,开车直接将他给送到了家里,堵住了门口,绝了他要去公司的念头,送人进屋的时候还开口打趣:
“哎,对了,骆昭的外卖会不会直接给你送到家里啊?”
白寂严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这几天孟胥偶尔去医院找他,吃到了好几顿骆昭牌的养生外卖:
“瞪我做什么啊?你别说啊,骆昭这人还真行,能处。”
白寂严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冲了澡换了衣服,他总觉得身上有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坐在客厅的时候发现孟胥还没走:
“你不盯着项目来这里盯着我做什么?”
“我说你桃花缘还不浅啊,有个叫刘羽的这两天总来公司找你,听说入职了白氏的企宣部?”
白寂严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倒了杯水坐下:
“周巧宁的外甥。”
孟胥微微眯眼:
“好算盘啊,不知道这是她的主意还是你们老爷子的主意啊,你身边的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白氏那边你怕是又要操心了。”
白寂严想起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抬手紧紧揉了揉额角:
“昨天晚上白家晚宴,人倒是去的齐全,连着外面那两个没有认回去的都回去吃饭了。”
孟胥一皱眉:
“没什么好事儿吧?”
男人靠在沙发上提起这个事儿的时候情绪似乎都没有什么起伏了:
“嗯,白振江估计是要做肾脏移植了,这配型自然是从这些个儿子中优先选,他有意用白家百分之七的股权补偿为他配型的人,无论是谁。”
孟胥听完甚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再抬眼看向白寂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愤愤不平:
“白家百分之七的股权不要也罢,总之你不能去配型,他要他情人的命抛下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取舍,你为他养老送终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这身体搭上肾脏半条命都给进去。”
白寂严闭上眼睛,脑海中那一场挥之不去的大火重新席卷而来,滚滚浓烟呛的的他说不出话来,火光的外面正是匆匆冲进来的白振江,七岁的白寂严像是在火光中看到了希望一样,不断向父亲挥手哭喊。
他以为白振江一定会救他出去的,却不想,这位与他血脉相连的最亲的人仅仅是在火场中扫了他一眼,便在隔壁那个女人连声呼救声中毅然而然地转身而去,儿子对他来说并不珍贵,死了一个还有好几个,他眼看着他抱着一个女人出去了,而他最后是被消防员抱出火场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父亲也好母亲也罢,谁都不曾将他放在心上,他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这些孟胥也同样清楚,他更清楚,若不是今天的白寂严用自己的能力和手腕在白家站稳脚跟,就凭他这个身份,现在恐怕已经让白家那群人给吃了。
“宋家最近也不太老实啊,你那个妈之前不也十分热衷于给你身边塞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的吗?”
白寂严不愿意提这些个糟心事儿:
“除了这些你就不能说点儿好事儿吗?”
孟胥忽然凑近了白寂严神神秘秘地开口:
“好事儿啊,有啊,你这身边算计的人太多,我给你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想不想听?”
白寂严看着他这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他也确实厌倦身边这种身边时不时冒出一个人的日子,还有白家和宋家的万般算计:
“说。”
“你这与其空着身边的位置让他们一个个的算计,还不如找一个可靠的直接占上,到时候你身边有人了,他们也不能三五不时地烦你了。”
白寂严顿了一下,似乎真有那么一瞬间起了一下这个念头,但是思及人选又打住了这个想法,孟胥不死心:
“我还能推荐一个人选,骆昭,怎么样?我瞧着这小子靠谱。”
白寂严立刻扫了他一眼:
“别打他的主意,这些事儿别让他参合进来。”
孟胥立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哎哎哎,你不对劲,不对劲,这要是放在平时你肯定是拒绝我的提议,现在你竟然是不想让骆昭参合进来?老朋友,你不对劲啊。”
白寂严不愿和他在这里闲扯:
“行了,你该去公司了。”
孟胥就这样被白寂严给扫地出门了,白寂严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手机响,是微信进来的消息,上面那个头像正是骆昭的,他拿着手机沉默了半天,骆昭吗?
这么想着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骆昭气愤不已的话:
“五万,我靠,当我没见过钱吗,打发叫花子呢?五万他也好意思提,简直是侮辱我。”
骆大少爷身价可是不低呢,他难得笑了一下,这才低头点开了骆昭发过来的消息:
“我听送餐的小哥说你今天出院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哦,对了,我妈前两天去药王庙求了两个手串,有一个还是特意给你求的呢,南郊的药王庙很灵的,你在公司吗?我下班给你送过去吧。”
白寂严的目光落在了手串两个字上,那边似乎是看他半天都没有回消息,便发过来了一个表情包。
小猫趴门探头jpg.
“在忙吗?你看见回我就好哦,我五点准时下班。”
那是骆妈妈特意求的手串,白寂严说服自己,这样用心的东西自然不能让人代收:
“好多了,我不在公司,这几天的饭还没好好谢谢你,晚上请你吃饭吧。”
消息发过去之后那边很快便回复了过来:
“你在家里吗?不用那么麻烦的,就几顿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折腾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方便告诉我你的小区吗?我晚上给你送到小区门口。”
骆昭发完之后又觉得直接问人家的住址不礼貌,第二条消息立刻解释了一下: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药王庙求来的手串佩戴上有些讲究,我得和你说一下,要是不方便就明天你上班我去你公司给你也一样的。”
骆昭总觉得白寂严这个人虽然说话上很是礼貌,对他也算是温和,但是就是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有些冷漠的疏离感,和他说话他总怕唐突了。
白寂严看着前后两条消息,似乎都能想到骆昭那副急着解释的样子,无端有些心软,住址虽然是隐私,但是想来骆昭也不会乱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云逸雅居静檀院。”
骆昭看着这小区的名字睁大眼睛,云逸雅居?果然不愧是大佬住的地方,他记得那雅居里面没有楼,而是只有六所独立的别墅院子,每一个院子的建筑风格都不一样,也根本就没有公开开盘,建成之前早就已经被预定走了,只有一栋在前两年的时候公开出售过,标价5亿。
“好,那晚上见。”
骆昭自己都没有意识他,这一下午的时间他在频频看表,他提前了十分钟下楼,好在他们公司和云逸雅居都在一个区内,虽然是赶上了晚高峰,但二十多分钟也到了。
这雅居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公园一样,植被茂盛,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建筑,私密性非常好,虽说他家也不穷,但确实还没到能住这样院子的地步,5亿可不光是价钱,还有身份。
他将车停到门口,就准备给里面的人发信息,这时门口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礼貌上前:
“您好,请问是骆先生吗?”
“啊,是。”
“白先生交代让我带您进去。”
骆昭将车钥匙交了出去,坐上了保安的专用车,里面的景观有些苏州园林的味道,却少了几分苏园的精致多了几分大气,真可谓是一步一景。
骆昭虽然不至于没见识,但是毕竟难得来一次这样的豪宅,多看看也没什么吧?
“前面就是静檀院,白先生不喜人打扰,骆先生请。”
“好,多谢你。”
“您客气了。”
骆昭握住手中那个装着手串的锦棉袋子,院子的门已经开了,他走进去便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儿,抬眼便见一身浅米色家居服的白寂严从院中那三层小楼中出来,仿佛隐世的公子一般:
“进来吧,正好饭也快好了。”
骆昭本以为在小区门□□接一下手串就差不多了,实在没想到能进来,看样子还能蹭顿饭,他唇边的笑意扩大,跟着人进屋。
这小洋楼从建筑到屋内的设计都有些民国风的复古感,低调却又不失厚重感,没点儿底蕴的人还真不适合住这样的房子,但是瞧着白寂严,他忽然就觉得,也只有这样矜持清贵的人才能和这样的建筑相得益彰。
“好漂亮的房子,之前都只听说过云逸雅居,今天托白总的福,能进来。”
白寂严招呼人坐下,低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执起桌上的紫砂壶,给骆昭倒了杯茶:
“喜欢的话一会儿带你去转转。”
骆昭自然不会拒绝,他想起了什么之后问了一下卫生间在哪,然后去过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手,这才打开了手中的锦棉袋子,将里面的手串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的锦袋上。
白寂严垂眸一眼便认出了这手串应该是一串沉香木手串,不同于上次骆昭从桥下算命先生那里请来的那串假的小叶紫檀,这一串沉香木应该是上品,骆昭看着手串开口:
“这是我妈从药王庙求来的,我妈拜药王庙都有二十多年了,那个时候药王庙的主持还是小和尚呢,这两串手串就是从主持那里请来的。
这次我生病好像吓着我妈了,这两串手串已经开光了,但是我妈心诚,连着三天去跪拜加持,天不亮就从家走了,晚上才回来,加持了两串,特意让我给你的带一串,说低谷时的关心无价可表,要好好谢谢你。”
白寂严难得有些语塞,先不说这沉香木手串本身的价值,便是这一份心意他受着都觉得有些有愧,他也不过是陪着骆昭做了一个检查,实在不值一提,但是或许在骆妈妈的眼里,光是这一份没有让骆昭独自面对未知检查的情谊,就已经无价了吧,她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
“替我谢谢阿姨,这手串我会好好保存的。”
骆昭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谢,看着他便讲起了这手串的注意事项:
“这手串你明天早上洗完澡,在早饭前带上,每次洗澡要取下来,一年呢最好是回到药王庙加持一次,不过你要是嫌麻烦,给我也行,我让我妈去。”
骆昭比起白寂严确实有些话多,他晃了晃自己左手手腕上那串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手串说道:
“我妈本来是想请多宝手串的,你知道多宝手串吗?”
白寂严微微摇头,骆昭便再一次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男人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一般多宝手串按着佛教七宝来搭配的比较多,珠子多是由珊瑚,玛瑙,砗磲,琥珀,珍珠,水晶,麝香组成的,寓意也很多,福寿齐康都有,但是我妈觉得若是求的太多未免太贪心了,所以只求了健康平安的沉香手串。”
白寂严看了看那手串,眼底有些赞许的笑意,夸赞不加掩饰:
“阿姨有大智慧。”
骆昭立刻笑了起来:
“我妈要是听到你这样形容他,肯定更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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