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岛毫无征兆的卷起狂风,顷刻间雷雨交加。海浪翻涌,雷声轰鸣,刺目的闪电炸在天空一角。
光线闯进窗口,忽明忽暗的进入昏暗房间。
伏在另一人身上的男人衣衫凌乱,散开的领口后透出通红的脖颈。
蒋明臣的呼吸滚烫粗重,一瞬间让整个冰冷的房间热浪蒸腾。
“……蒋明臣,你还是不是人!”方祁夏眼眶通红,声音中有隐隐忍耐的哭腔,夹杂着被伤透的恨意。
方祁夏快崩溃了,无论他如何挣扎喊骂都无济于事。他疯狂的在手边摸索,无论是拖鞋还是充电器,一切能够摸到的东西都被他狠狠砸在蒋明臣的头上。
可他的力气太小了,疯狂飙升的血脉已经冲毁了蒋明臣的大脑和神经。
蒋明臣欲.火焚身,根本感觉不到痛,伏低身子,近乎肆意的撕扯方祁夏的衣服。
衣衫剥落,大片皮肤裸.露在微凉潮湿的空气中。
方祁夏被无尽的绝望吞没,甚至觉得自己此时的处境连狗都不如。
两颗泪从星点翠绿的漂亮眼睛里涌出,滑进鬓角的发丝间。
方祁夏小声抽泣,偏头用细瘦胳膊死死遮住自己的脸,以此躲避蒋明臣如同狂风骤雨般,胡乱压下来的亲吻。
那一瞬间,他恶心、惊恐、无助……
方祁夏彻底明白,自己从不安全。
前二十五年,他是被剧情操控的傀儡,小心翼翼地度过了失败的一生。
所有绝望与不甘尽数埋进了那场大雪,他是雪中无声哀嚎的墓碑。
在异国他乡苏醒后,他奇迹般的遇见了太多对自己好的人。
梵妮、白之乔、panda、z先生、周见唯……这些人的存在给了方祁夏不切实际的幻想,似乎自己真的已经逃离了之前的世界。
现在他知道了,自己不过是从牢走出,又被人带进了下一间牢。
从无最终的自由与解脱。
方祁夏无法停止颤抖,泪一颗一颗的落下,很快打湿了整张脸。
他的所有感官逐渐被剥落,意识稀薄,像指尖褪去的温度。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盖过雷声的巨响,门开了。
方祁夏的余光中蓦地闯进了一道黑影,他甚至看不清那人是如何奔过来的,只感到身上瞬间轻了,一股大力骤然间扯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桎梏。
蒋明臣猝不及防被甩飞,重重摔在地上。
骨骼与坚硬的地板狠狠相撞,从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疼痛,蒋明臣感到自己的心脏停了一瞬。
“谁!谁让你他妈进来的!!”蒋明臣慌了神,嘶哑着声音吼道。
蒋明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直直的向对方扑过去。
他刚一接近,那人忽然两手钳住他的胳膊,拧着身子向后掰。
蒋明臣痛到大叫,紧接着,膝窝被狠狠踹了一脚,他脚底不稳。然后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掀翻在地。
倒地的瞬间,胸口随之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
那人似乎放弃了先去查看方祁夏情况的想法,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蒋明臣剧烈呼吸,心中发怵。他看着那道逐渐靠近的黑影隐隐战栗,像是窥见了黑暗中蛰伏的可怖野兽。而自己,则是被那双兽瞳锁定的被捕食者。
下一秒,蒋明臣的咽喉被豁然扼住。
他的喉间漏出呜咽声,那两只手像坚硬的铁钳,无情夺走所有的呼吸。
蒋明臣被迫仰起脸,从被挤压变形的喉管缝隙汲取空气,很快整张脸便因窒息憋得紫红。
他眸子瞪得血红,边呻.吟边垂死挣扎,一双手毫无章法地在对方脸上胡乱抓挠。
蒋明臣感觉自己快被掐死了,意识从脑海中一点点流走,他逐渐失去了所有力气。
正此时,那双手忽然大发慈悲的松了劲。
空气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进鼻腔,蒋明臣狼狈的趴在上,像溺水获救的人一样开始剧烈咳嗽,嗓子里喷出血沫,口腔腥甜。
正当蒋明臣觉得自己逃过一劫时,那人突然反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直直从地上拔了起来。
紧接着,一只拳头猝然间砸在他的脸上。
蒋明臣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脖颈一下子软了。
对方的打法凌乱,只有能把骨头震碎的蛮力。
拳头像疾风骤雨一般直直落下,砸在他的鼻梁、眼窝,下巴上。拳头落下抬起,就是一片青紫斑驳。
蒋明臣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骨骼之间相撞的“咔咔”声在他耳边炸开。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直到被一拳打在耳朵上,那一刻耳中的嗡鸣让他整个人晕死过去。
剧烈的心悸和堕入现实世界的恐惧,让方祁夏猛然间睁开眼睛。
他的额头敷满了汗,绵软无力的四肢像被卡车重重碾过,所有的器官仿佛拆解重组了一样,零件相互剐蹭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少许的意识渐渐恢复,方祁夏两手扒着床沿,咬牙坐起来,喉间溢出虚弱的哼声。
视线清明的一瞬间,方祁夏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说不出话。
周见唯目光森然,不觉疲累的向蒋明臣挥拳,他那表情恨不得把蒋明臣杀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暴怒过,即使在伦敦看见方祁夏被蒋明臣揽在怀中时,他也只有湮没到窒息的嫉妒。
气息穿过他的鼻腔,钻进大脑,某种激素在顷刻间达到峰值,视线被诡谲的血红取缔,重重跳动的太阳穴发出濒临爆发的警告信号。
周见唯失了理智,满脑子里只有蒋明臣压在方祁夏身上的画面。他不敢深想自己再晚来一会儿,方祁夏会遭遇什么。
他独自一人惯了,孑然一身,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在方祁夏这里,成了这也怕那也怕的胆小鬼。
怕方祁夏吃不好睡不好,怕他冷怕他热,恨不得与他接根连骨,每时每刻监视他的举动,却又怕自己插手太多被嫌烦。
怕自己偶尔越界的触碰让他觉得不舒服,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方祁夏是他的眼珠子,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一丝一毫的细微波动都牵动着他的情绪,逐渐成为他身体的本能。
方祁夏皱个眉他要心疼好久,每一个漂亮的笑都宝贵珍藏在大脑深处……他那么宝贝的一个人,却要被人肆意侮辱。
周见唯盯着晕死的蒋明臣,不着边际的想:这对眼睛都看见了方祁夏什么部位?手呢?摸了哪儿,胸?腰?
干脆都他妈别要了吧。
周见唯这么想着,也就做了。
他不再挥拳,而是探手捡起一片红酒杯的玻璃碎片。
周见唯拈着那片锋利的碎片,在指尖转了转,残留的酒液从小臂缓缓流下。
紧接着,他目光发狠,高高扬起——
突然,他的胳膊被人死死抱住,力气不大却格外好使。周见唯的动作倏然间停在半空,碎片从指尖滑落。
“……不行!”
方祁夏一直处在恐惧中,在周见唯打人时就躲在一旁小声抽泣。
他凭空生出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撕裂感,似乎在极度惊恐的催发下,灵魂被不安的肉.体挤出,飘在上方,俯视着这个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所以当他看见周见唯拿起碎片想要戳刺蒋明臣时,一下子什么也顾不上了,也不知从哪儿爆发的力气,扑过去抱住那只胳膊不放手。
周见唯听见了方祁夏隐隐的哭腔,一瞬间冷静下来。
“……好、好,不打了,我不打了。”周见唯颤着声音说。
他用力一脚将蒋明臣踹出老远,又几乎慌乱着安抚方祁夏的情绪,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牢牢抱住。
方祁夏落进了温暖的怀抱中,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抽噎着说:“用……那个,他会死,不能杀人……他不值得……不值得……”
周见唯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就算这么害怕也在想着自己吗?
周见唯没哄过人,只会颠来倒去的道歉、重复那两句话。他在自己衣服上揩了两下手,指法生疏,小心翼翼的拭去怀中人的眼泪。
方祁夏的眼泪却像泄了洪似的,一颗接着一颗,根本止不住。
周见唯手忙脚乱,怎么也擦不干净,脸颊两侧姣白的软肉都被他蹭得发红。
他索性把方祁夏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不一会儿,泪水就洇湿了肩头薄薄的布料。
周见唯低头,鼻尖轻轻抵在对方的脖颈上,嗅闻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手心触碰的皮肤微凉,隐隐战栗。
片刻后,闻讯赶来的panda和周见唯的经纪人齐淮伊,将蒋明臣送上了救护车。
周见唯依旧怀抱着方祁夏,他仿佛凝成了一座雕塑,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静了很久。
直到怀中人慢慢停止颤抖,止住哭声,周见唯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方祁夏缓缓从他的肩上抬起脸,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垂着眼睛,手指攥住周见唯的一小节领口,小声喃喃:“……我想回家。”
周见唯轻轻抵住他的额头,温声说:“好……回云川,我们明天就回云川。”
方祁夏却摇摇头,眼前又泛上了迷蒙的水雾。
浅色的眸子里水波流转,漾得不是春水,而是让周见唯觉得很冷的低温小雨。
方祁夏一掉眼泪,周见唯就觉得很冷,又酸又苦的冷,所以他圈着怀中人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我的家在德国,那有一座庄园……我外公的庄园……有一望无际的草场和湖泊,漂亮的碎花裙……”
“……我想回家。”方祁夏声音细如蚊呐,轻飘飘的落在对方耳中。
他整个人完完全全窝在周见唯的怀里,温热的脸颊贴上对方的,像两条交错相缠又依附而生的藤蔓,相贴的胸口下,心跳频率逐渐趋于一致。
周见唯却有种他快碎掉的错觉。
窗外,雨依旧狂乱的捶打着细枝,枝条是脆弱的,方祁夏亦然。
周见唯突然想起,小时候看别人玩儿的水宝宝。
那东西在水里泡了太久,即使捏起的动作轻的不能再轻,触碰那一刻,它还是会碎。
方祁夏的眼泪似乎在告诉自己,要小心翼翼的护住他,护住这个快碎掉的人。
***
周见唯站在雨后的阳台,一手挟烟,烟雾如丝如缕的从他颀长的背影后扩散。
身后的方祁夏窝在被中,并不安稳的睡着。
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不一会儿,烟灰缸里蓄成了一座隆起的小山。
辛辣的气体过肺,大量的尼古丁短暂麻痹了他的神经。
周见唯一手搭在雨湿的栏杆上,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三年前。
当年,他一夜之间失去了方祁夏的所有消息,家里没有、学校没有……他把云川快翻了个遍。之后,才从他同学口中听说,方祁夏去了英国留学。
当他好不容易找到方祁夏在伦敦的住址,却发现很多事情都变了,方祁夏默许了另一个人随意出入他的家。
一开始他还安慰自己兴许只是朋友,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直到看见蒋明臣偷亲了他,而方祁夏却笑了。
方祁夏笑了……他有男朋友了……
周见唯心里反复出现这些想法。
蒋明臣家世好、教养好,前途一片光明,是真心对他好的人,方祁夏在他身边能开心。
周见唯只能这样麻痹自己。
当时的他只是小有名气,不过刚刚拥有自由挑选剧本的权利,方祁夏可能听都没听说过自己的名字。
他比不过蒋明臣,比不过蒋明臣的出身背景,比不过他有钱,比不过他年轻……
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背后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比如雇人把宴会的几个留学生揍一顿,威胁造黄谣的主谋删除动态。
回国后的那段时间,周见唯觉得自己快疯了,经纪人似乎也这样认为。
他近乎疯狂的接戏,好剧本也拍,烂剧本也拍……工作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每天睁眼之后除了拍戏就是背台词。
他根本不敢停下来,只要他放松,蒋明臣亲吻方祁夏的画面就会涌上心头。
周见唯一想到蒋明臣温柔的眼神就想吐,看见他就恶心,想到他会碰方祁夏,就恨不得飞去伦敦把他狠狠揍一顿。
他便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被密密麻麻的嫉妒啃食。
周见唯毫无立场做这些事,也并不是非要和方祁夏在一起。
只是想要方祁夏分给自己一眼视线,不奢望他会对自己笑一笑,看一眼就够,至少能知晓他的存在。
可他又知道,自己是贪婪的。
方祁夏看了他一眼,他就想要第二次……
周见唯怕自己的出现会对方祁夏带来干扰,又接受不了他已有伴侣的事实……最终陷入了极度的自我撕扯,被源源不断的妒意折磨的发狂,被无边的恶意吞噬,拖进谷底。
周见唯闭了闭眼。
方祁夏睡眠很浅,窝在被子里小小的闷哼一声,瞬间被周见唯的耳朵捕捉到。
他迅速掐了烟,走过去,半蹲在床头。
周见唯把他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开,低下头轻声问:“哪里不舒服,嗯?”
方祁夏没有醒,只是微微皱眉。
周见唯瞧他闷得脸颊泛红,于是轻手轻脚的把被子往下拉了几分。
接着,他的动作一瞬间顿住了。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方祁夏的脖颈,慢慢下移,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
那里有一处狰狞的伤口,是牙印。
那畜生的牙印。
被尼古丁稳住的神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跃动,周见唯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和当年伦敦时一样,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医院,给那半死不活的恶心东西再补上几拳。
但是他硬生生忍住了,反正现在方祁夏身边的人是他。
周见唯又俯身,摸了摸方祁夏的脸颊,掐了两下嫩肉,低声询问:“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方祁夏睡着,不言。
周见唯当他默许。
周见唯一手拦腰,一手握着膝窝,把方祁夏横抱起来。
方祁夏很轻,在周见唯怀里根本没什么分量。突出的肩胛骨贴在他的胸口处,有些发硌。
周见唯在浴缸里提前放好了热水,接着,把方祁夏浑身上下剥的一丝.不挂。
抱着他,缓缓放入热水中。
被周遭热水包裹的一瞬间,方祁夏清醒了几秒种。他眯着眼睛,费力的透过蒸腾的雾气看。
待看清坐在身边的人是周见唯,又放心的枕着他的手臂沉沉睡去。
这个极度信赖的反应很好的取悦了周见唯,嘴角忍不住漾出几分笑意。
周见唯用手心掬起一捧热水,撩在他白花花的身体上,水珠从细腻的皮肤滑落,像沁了水的冷玉,肤光质质。
他又伸手帮方祁夏揉捏关节,睡梦中的人发出舒服的小声哼唧。
过了会儿,周见唯拿出一条毛巾,打湿,着重擦拭锁骨那处牙印。
他不自觉用了点力,恨不得把凹陷的皮肉用手指捋平,瞧见那处泛了红才猛然回神,止住动作。
方祁夏在水中动了动,水下风光无限,尽数袒露。
氤氲的水汽,蒸腾的热浪,半遮不遮的旖旎春光……犹如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气氛暧昧,惹人遐想。
周见唯竭力稳住心神,可他又不是吃斋禁欲的和尚,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
方祁夏太白了,被热水一泡又变成嫩粉……怎么哪儿哪儿都是粉的。
胸口是粉的,唯有两点却是嫩红。膝盖是粉的,圆润的脚趾是粉的……就连那处都是可爱的粉色。
心上人就在眼前,对他毫不设防。
周见唯本就贪心不足,做不了什么正人君子。
于是借着帮方祁夏洗澡的光,在无止境的贪婪欲望中,用视线描摹了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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