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十二分。
姜宁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给她？
她们隔了八年没有联络，姜宁有事找她只有可能是因为沁沁。
唐晚及时接通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传出似笑非笑的声音，语气里暗含了一抹嘲弄。
“唐小姐可真是大忙人，给你打了三通电话，一直到半夜才打通，生活这么丰富多彩吗？”
八年不见，姜宁的毒舌程度有增无减。
唐晚已经习惯了她对自己这副态度，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抱歉，白天出任务，不允许使用手机。是补办入学的事出了什么状况吗？”
“没什么状况，我打来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入学申请的补办很成功。”姜宁道。
唐晚沉默了几秒：“其实你可以……”
话说了一半，突然又打住。
可以什么呢？发短信告诉她？
姜宁没有这个义务。
她向来是个任性的人，学生时期就很肆意妄为，唯独对心上人例外。
八年前，她是那个例外。
而八年后……
她已是被驱逐资格的出局者。
“我知道了，”唐晚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谢谢。”
“别急着谢我，申请单还需要你签个字。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再来学校一趟。”
唐晚沉默了几秒，问她：“很急吗？最近……可能不大方便请假。”
暂不提她这个月的请假额度已经用光，如果连签字都需要特意请假，她的假期压根不可能够用。
她本以为按姜宁的脾气，会嘲讽着说出让她丈夫来签字的话，谁知却听姜宁轻轻笑了一声。
“确实难为你了。唐小姐明晚有空么？”
“有，”唐晚声音一顿，“但学校不是五点下班……”
“不如请我吃顿饭吧？就当作是酬劳。正好我把申请单给你带过来。”
“……好。”
“听你说谢谢的话，怪不习惯的。明晚六点半，金恒广场见，方便吗？”
“不太方便。”
“嗯？”
唐晚抬起头，望着对面坍塌成一片废墟的商场：“今天早上，金恒广场的商城意外塌陷，目前仍在实施救援中。你没看新闻吗？”
“……”姜宁确实没看。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被她撞上，得是什么样的运气？
“还是去对面的北城天街吧。”唐晚提议道。
姜宁没表态，却是问了句不相关的话：“你在救援现场？”
她还记得几天前唐晚第一次来学校时的装扮。是应急救援队的队服。
当时姜宁没有多问，光是这场意外的重逢就已经足够令她百味陈杂，何况……唐晚还有了女儿。
想问的话实在太多了。
为什么会做这个工作？什么时候结的婚？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还有……
当初……为什么跟她分手……
越是陌生，便越难以开口。
唐晚没有多说：“嗯。”
又是一阵沉默。
“受了伤？”姜宁语气淡淡，字里行间听不出任何关心，好像只是一句公式化的询问。
“皮外伤，不严重。”不知是不是错觉，唐晚说完的一刹，竟感觉对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那就明天见吧。晚上六点半，不见不散。”
说完便主动挂断了电话。
唐晚低头，注视着那个已经用了五年了手机，略微碎裂的屏幕上倒映出她的明艳张扬的五官，面庞却脏乱又狼狈，与繁华的城市夜景格格不入。
就像这条街的两边，一边是狼藉的废墟，哭声和警报声不断，另一边却一片祥和，来往的行人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对无关自己的人生漠不关心，做着一日的看客。
像她混乱的人生。
一朝被捧上云端，一朝跌落谷底。
她低下头，从怀里摸出那只陈旧的怀表，眉目间的冷厉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抚平，染上了一抹缱绻的柔情。
怀表早已经坏了，指针永远停在十点零七分，和姜宁的生日在同一天。
已经褪色的表盖反射出皎白的月光，宛若漫漫长夜里驱散黑暗的微弱火苗，在她孤冷的人生里尽情地燃烧。
原以为今生不会再相见，重逢却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高兴吗？可彼此间已是云泥之别，再深的感情也无法跨越。
失落吗？可八年里，她日夜枕怀表而眠，又有哪一天不在期待这样一刻？
命运给予她的恩赐，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让感情藕断丝连，把遗憾生生拉长。
如何才能感恩呢？
“队长，可以上车了。”救援队的任务已经完成，岑楠走过来通知她道。
唐晚收起怀表，眼底的情绪如烟花般散去，高声召集队员：“第三小组归队！上车，回救援大队！”
车在公路上安静地行驶，车厢内的氛围略微有些压抑，唐晚拿手机向翟磊汇报今天的救援情况，只有詹雨桐和乔思琪坐在角落里，小声地聊着天。
“思琪，明天咱们队不当班，陪我去趟附近的礼品店呗？”詹雨桐神神秘秘地说。
“你要买什么？”乔思琪好奇地问道。
詹雨桐瞥了眼对面的唐晚，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想买个礼物送给队长，拿不定主意，想要你帮我挑挑。”
乔思琪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
她朝詹雨桐挑了挑眉：“怎么？想借这机会关系更近一步？”
两人平日里无话不谈，詹雨桐又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有什么心事都往她那儿倾倒。
其他队友只知道詹雨桐对唐晚唯命是从，以为是队员对队长有依赖感，但乔思琪却知道，这丫头是真心喜欢唐晚。
詹雨桐刚进队那会儿，因为年纪太小，家里对她又娇惯，没吃过什么苦，所以许多事情都做不好。
于是唐晚便不厌其烦地指导她，哪怕她犯了错也没有将她辞退的想法。
一开始这丫头还嫌队里规矩多，对唐晚有些不满，直到后来一次救援任务，她为了救人不幸自己被困，是唐晚冒着生命危险把她救出。
这丫头就是那时候喜欢上的唐晚。
丫头心思单纯，后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条件站在唐晚这一边。在她眼里，唐晚就是不会犯错的神，高高在上地让她想要仰望。
詹雨桐伸出一根手指：“可得帮我保密啊。我想给队长一个惊喜。”
乔思琪勾了勾她的手指：“那还用说，我口风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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