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送沁沁来的人又是那个看起来很蠢的小白脸，一见到她就怕得要命，连话都说不利索，也不知道唐晚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
姜宁本想打通电话问问唐晚，但想到昨天两人不愉快的见面，又觉得多此一举。
哪个老师会管学生是由母亲接送还是父亲接送的？
这未免管得太宽。
不了解的人，恐怕还会觉得她是在故意找唐晚的茬。
这念头很快被姜宁打消在脑海，却没想到下课后离开教室，好巧不巧撞见了袁若蓝。
“姜老师，刚下课啊？”
“是啊。”
“哎，你知道丽景县发生地震了吗？我刚刚看到新闻，说咱们市也派了一队人去支援，不会你前……咳，那个学生家长也参与了吧？”
姜宁的心猛地一沉。
她昨晚备课到深夜，今天一早连上三堂课，还没来得及看新闻。
地震……支援？
她快步赶回班里，看见正在书上涂涂画画的沁沁，不由的攥紧了手指。
“沁沁。”
沁沁停下笔，抬起头来看她：“老师，怎么了？”
姜宁尽可能平静地问：“你妈妈她……今早怎么没来送你？”
沁沁如实答道：“妈妈夜里接到紧急任务，去支援地震了。”
姜宁突然感觉到呼吸停滞。
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期。
面对害怕发生的事，还是那么无能无力。
她什么也做不了。
*
道路残破不堪，路基被石块砸断，肉眼可见一道道狰狞的裂缝，两侧到处是倒塌的房屋，钢筋和木板摇摇欲坠，断裂的树木挡在崎岖的路上，像一块块风干的腊肉。
唐晚背着沉沉的应急包走在最前面，沿着绳索一路攀爬到高处，停下身，看见裂开的水泥地面间河流汹涌，转身对走在后面的队员做了一个停步的手势。
走在最后的詹雨桐见状，默契地将手里拿着的折叠式救援梯递给前面的乔思琪，而后队员一个接一个将折叠式救援梯递给唐晚。
唐晚熟练地将救援梯搭建起来，而后用力将梯子的另一端搭建在对面的一块巨石上，对身后的队员说：“梯子可能会有晃动，大家小心一点。”
唐晚俯下身，借由救援梯匍匐爬行向另一头，多年的救援任务早已锻炼出超乎寻常人的行动能力，哪怕身后还有着四五公斤的负重，身手依旧矫健轻盈。
两分钟后，唐晚抵达道路的另一头，跳下垫脚的巨石，蹲下身，用双手稳住救援梯的两只脚，好让队员们更加方便攀爬。
队员们一个接一个过来，直到最后一个詹雨桐。
两侧道路有着近五十公分的高度差，救援梯的另一头没有人垫着力道，以至于詹雨桐向下爬行时，会因为失去平衡晃动得更加厉害。
唐晚和岑楠一人一端，用力按住救援梯，然而就在詹雨桐即将抵达时，地面隐约晃动了一下，导致詹雨桐整个人都失衡，险些从救援梯上掉下去！
“小心！”唐晚眼疾手快，扑上去将人拉住，下一秒，岑楠也伸出手，与唐晚合力将詹雨桐拉了上来。
有惊无险。
“没事吧？”岑楠问。
“没事，”詹雨桐重重呼吸着，“刚才……那是余震吗？”
“不，”唐晚注视着对面残破不堪的画面，“是对面支撑巨石的泥沙塌陷了。”
“队长，这里应该就是居民区了，我们得尽快。”岑楠说。
这一带居民区的房屋最高只有五六层，在地震之后化作破烂的砖瓦，几乎只剩半层楼的高度。
瘫倒的墙壁下传出微弱的低喊声，唐晚趴下来聆听了一会儿，道：“底下有人活着。”
她搬开周围残破的砖瓦，直到露出一个约一米宽的洞口，这才隐约借着亮光看见房屋内的状况。
光亮突然间照入，被压在底下的中年女人被刺得眯了下眼睛，紧接着睁大了眼睛，犹如见到救世主一般，挣扎着用沙哑的嗓子呐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唐晚立即对岑楠说道：“我下去救人，雨桐留下来帮我的忙，其他人分散开，尽快搜索周围其他活着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岑楠点头：“那队长，你自己小心。”
唐晚从应援包里拿出一条绳子，系在自己的腰间，把绳子的另一端扔给詹雨桐：“拿紧了，一会儿拉我上来。”
詹雨桐攥紧了绳子：“队长小心。”
唐晚未再说多余的话，从洞口跳了下去。
已经倒塌的房屋内部脏乱不堪，中年女人被压在冰箱下面，双腿麻木，面容憔悴，几乎快要没了呼吸。
唐晚立刻过去抬起冰箱，让女人得以喘息，然后单膝跪下来，检查女人的伤势。
女人的嘴唇翕动着，喉咙却发不出声，唐晚看得出她渴，于是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来。”
女人颤颤巍巍接过水瓶，大口喝了起来，没喝两口却又开始低声抽泣，体温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衣服后背一片潮湿。
唐晚凑过去听她说话，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她在说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您的丈夫和孩子也在……”
唐晚的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幕。
瞳孔剧烈地缩了一下。
成年男子的胸腔被一根钢筋刺穿，嵌在瓷砖的缝隙中，而在他的身躯之下，是一个婴儿的尸体。
已经无力回天。
唐晚重新转过头，沉默着将女人背起：“我先救您上去。”
她拉了下绳子，对上面的詹雨桐喊道：“雨桐，需要医疗支援！通知芝华姐！”
“马上！”
不到一分钟，詹雨桐便回来了，从洞口探过身：“队长，要拉你上来吗？”
“拉我上来吧。”唐晚说。
束缚在腰间的绳子一紧，洞口的詹雨桐一点一点将唐晚拉了上去。
到了地面后，唐晚将中年女人放下来，对邵芝华道：“芝华姐，她的腿可能已经麻痹了，麻烦你照看一下。”
“我知道了，”邵芝华点头，“刚刚接到通知，支援的直升机已经快到了。”
“好。我再下去两趟，她丈夫和孩子的遗体都在下面，芝华姐，麻烦你将她带去别处照顾，我怕她看见遗体后情绪太激动。”
“我明白了。队长，你放心去做吧，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叫我。”
唐晚对詹雨桐使了个眼色，在两人的配合之下，总算是成功把遗体搬了上来。
直升机来了三架，有序将救出的人运走，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
“还有多少人没有救出？”
“根据雷达探测，大约还有十几个，西区凶险，雁姐她们已经去了一趟。”
“我们也去……”
唐晚话音尚未落下，脚下的泥地突然间一阵晃动，詹雨桐被迫和唐晚分开，见周围的树木倾倒下来，高喊了声：“队长！”
唐晚脚下失衡，眼看着就要跌落，急忙蹲下身，手指抓住附近的石头，尖锐的棱角划破皮肤，鲜红的血从掌心渗出来，红得惊人。
“队长！”邵芝华见状，顾不得其他，将救援包脱下扔到一旁，迈开步子朝唐晚的方向冲了过去，背影决绝得如同一道凌厉的闪电。
“芝华姐，危险！别过来！”
……
……
三天后。
唐晚醒来时，耳边有轻微的鸣响，好似一个电动机在她耳边不停地运转。随着她的意识苏醒，声音越来越远低，也越来越远……
胸口一阵剧痛，刺激得唐晚坐起身来，按住胸口止不住地咳嗽。
“队长，你醒了？”岑楠走过来，“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芝华姐都来看过你七八次了。”
“芝华姐……”唐晚蓦然清醒过来，“她怎么样？”
“放心吧，芝华姐没事。倒是你，大家都很担心你，连雁姐都来看过你一趟。她那人啊，说话难听，不合群，没想到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
“其他人……都没事吗？”
“大家撤退得及时，都没事。”
“那沁沁——”
“沁沁没事。这几天岑桉送她上学，我接她放学，一切都安好。”
顿了顿，岑楠又道：“所有人都很好，队长，你不必担心。”
唐晚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这才重新躺回了床头。
岑楠看了她一眼，迟疑着开口：“那名姓姜的老师，是……你曾经的恋人吗？”
唐晚肩膀一僵，抬眼看向她：“怎么这么问？”
岑楠轻叹了声：“昏迷的时候，你一直念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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