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索诺有什么不能得罪的人，那穆席遇和加布里尔不相上下，一个是实验室的最高负责人之一，一个是研究所最高执行官。
围观的研究员们都屏着气不敢说话，穆席遇的脸色不算好，加布里尔在另一边拽着拖着他的步伐不能前进，他也不准备放手，手掌卸力轻轻一转，又握紧青年的手腕，不叫人能松开。
处于风暴中心的乌玉并没有意识到事情在往什么方向发酵，没人说话，他就开口。
“能放开了吗，要拽疼了。”
他的声音多少带着点生气的意味，乌玉不算脾气温柔的人，先前被穆席遇拽着走了一路，虽然给他的室友投去过求助的目光，却也不是让人拽住他的意思。
“放开！”
乌玉又说了一句，手上也开始挣扎，动作很大，也顾不上手腕上被弄出的红痕，眼神恨恨。
加布里尔不敢惹他，早早就松开了手，乌玉空出来一只手，直直打在拽着他的另一只手上，力气不小，声音也不小，至少在安静的会议室格外清晰。
穆席遇就看着青年打了自己一巴掌，手背瞬间发麻，可见对方真的用了不小的力气，不然也不会打了他还要吃痛的哼唧一声，他下意识放开了手，只是松开了一瞬间，那人就迅速跑到了其他人的身边，等他反应过来想去重新拽回来也来不及了。
乌玉没跑到加布里尔身边，而是去了沈迟的身边。
坐在一旁的沈迟显然也没意料到青年会跑到自己身边，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竟也有些失神，连忙起身把人护在身后。
“沈迟。”
青年受了委屈，嘴里的话黏糊糊的，叫人想好好安慰一番。
“你怎么来了。”
沈迟并不知道穆席遇要把乌玉带来的事情，刚看见青年被牵着进来的时候，他心情不算舒畅。
“博士带我来的，还有...”
乌玉想把在实验室发生的事情告诉沈迟，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回去，周围的人都看着他。
“回去再给你讲。”，他含含糊糊说了一句。
沈迟没再问，单单点头。
“博士，会议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还是早点开始吧。”
在三方都陷入僵局时，会议室有人提议道。
穆席遇的目光还落在跟人讲悄悄话的乌玉身上，停留一瞬也就收回来了，继续走到最上方的位置上去。
一边的加布里尔倒是想去找乌玉，却又顾忌到例会，几番想起身，最后都忍了下来。
今天的例会由穆席遇主讲，例会按照流程，先是五个实验室进行研究汇报，其中涉及这段时间人鱼的最新观察异常。
五个实验室汇报完，穆席遇再次讲话。
讲话的内容和他之前主讲例会的内容差不多，人鱼的研究是漫长的过程，并非一夕一朝就能有新的研究成果，所以吗，每到这个环节，他都照着以前提前准备好的资料，一字一句念着。
可目光却没落在手里的纸质稿上，也许是稿子的内容已经烂熟于心，索诺的智慧者不需要再照着念，台下的青年没有固定的位置，有人给他拿了一个小板凳，落坐在那个顾问身边。
穆席遇想，他在水上一定是个坏学生，不然怎么一点也不集中精力听他的汇报，而是有说有笑的和身边的人咬耳朵，也不知道是什么话，要离的这么近，他也没听说沈迟耳朵不好的消息。
会议在一项接着一项进行，乌玉坐在位置上听的很认真，只是他并不懂这些人话里的专业术语，所以就让沈迟给他做翻译，台上的人一提到什么难以理解的词，乌玉就凑近去听沈迟的解释。
好在沈迟做过大学老师，给他翻译的内容简单明了许多，乌玉就笑着点头应和。
“最后。”
穆席遇的讲话来到了最后，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稿子，最后两排字写着熟悉的工作安排，以往的每一次汇报，最后的台词都一样。
他把稿子盖在桌子上，抬眼对着会议室的众人，淡淡开口，
“‘造生’计划从明天，正式开启。”
‘造生’...又是一个乌玉听不懂的词汇，他和之前一样，下意识去听沈迟的翻译，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能等到，抬眼看过去，却只看见对方绷紧的嘴角，以及沉黯的眼神，不是对着他，而是上位者的穆席遇。
乌玉意识到什么，又去看其他人的反应，果然，不管是加布里尔还是其余的研究员，神色无一不难堪。
‘造生’计划。
“我反对。”
开口的是沈迟。
“目前研究所并不具备‘造生’的条件。”
主位上，提出计划的人敲了敲桌面，示意众人安静。
“‘造生’条件有没有满足，沈顾问，你应该比我清楚。”
穆席遇的话，将沈迟推上了热议中心，所有的目光又落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乌玉也跟着人看向沈迟，他见过沈迟温柔的模样，也见过对方生气欺负他的模样，但他没见过现在这样，金丝框已经无力遮盖住男人眼底涌动的阴沉，乌玉离的近，清晰的看见那张温柔的脸下，脖颈处暴起的一点青筋。
他在忍耐什么，还是说他不能忍耐什么？
“博士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已经找到合适的培养方案了吗？”
“今天一室的警报，也跟‘造生’有关系吗？”
熙熙攘攘的讨论声又开始了，话题不断牵扯‘造生’两个字，听的乌玉云里雾里。
但最反常的是沈迟，在穆席遇质问他之后，沈迟并没有做出反驳，甚至到现在也保持着沉默。
“沈迟...”
乌玉坐在他身边，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示意对方回应点什么。
或许是他的话有了点作用，他又听见沈迟回应道，
“你应该知道这个计划只是一个空白的想法而已，他的安全没有保障。”
沈迟的话并没有让主位上的负责人放弃。
“沈迟，也许你应该清楚我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仅是回了沈迟一句话，却让他再一次陷入沉默。
穆席遇从带来的包里取出来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
“‘造生’计划从明天正式开始，以下研究员从明天起纳入‘造生’计划中，成立新的研究小组，并启用实验六室。”
实验六室，乌玉从没有听说过，不熟悉的语言没办法理解，他心里有些恐慌。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沈迟微微抱住他，明明自己也还在某种情绪里无法挣脱，好要来对他说什么没事的。
整个会议室都只剩下穆席遇的声音。
他在宣读加入那个什么‘造生’计划的成员，里面有好几个乌玉认识的人，一个是沈迟，一个是加布里尔，还有实验五室一个核心研究员。
乌玉能理解其余几个研究员，但不知道指挥官先生为什么也在其中，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要将索诺的监管也加进去。
名字念到第七个时，声音停止了下来。
七个人，加上穆席遇自己，‘造生’计划一共有八个人，人还真少，乌玉心里想。
“第九位，实验五室实习生，乌玉。”
被点名的乌玉有些恍惚，下意识去看身边的沈迟，好像每次遇见问题，他都要去找沈迟。
沈迟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在名单之内，那双安慰过他的手，又再次抚过他的额头，说着让他别怕。
他不怕的，他又不是人类，为什么会害怕，可他的双手却一个劲的在颤抖，他明明不害怕的。
——
乌玉最后是被加布里尔带回房间的。
例会结束，他原本是要跟着沈迟的，可对方将他交给了他的室友。
乌玉知道他去找穆席遇去了。
“刚才，没事吧。”
路上，乌玉把头埋的很低，视野狭隘，只能看见多的两三步路。
“那个‘造生’计划，到底是什么？”
加布里尔听见质问，想要触碰乌玉的手在半空中顿挫一瞬，收了回去。
“乌玉，你听说过半人鱼吗？”
“半人鱼？”
加布里尔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早在上个世纪，就有研究表明人类起源于海洋，索诺这些年的研究也证实了人类和人鱼源自同一种物种的演变。”
“二十年前，有人类发现了浅水有人鱼生活的痕迹，并且找到了‘浅水人鱼’的遗骸。”
乌玉听着加布里尔的话，陷入小小的震惊。
“研究人员对遗骸进行了数年的研究，证实了遗骸并不是纯粹的深海人鱼，它是比人鱼更接近人类的物种。”
“什么意思？”
乌玉开口询问。
加布里尔打开房间，将人带了进去，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让乌玉心悸一瞬。
“乌玉，你有想过半人鱼是怎么来的吗？”
心里萌生了扭曲的不合常理的答案，乌玉对上那双碧绿的眼睛，又很快移开。
“那根本不是什么浅水人鱼，那是人鱼和人类的造物，是诞生于物种之外的新物种。”
“‘造生’计划就是在创造新的半人鱼，或者说，是新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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