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光希觉得很奇妙。
他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琴酒的困惑和不解，但他还是将这些暂且压抑下去，用最为平常的态度面对他。
这让月影光希觉得很舒服。
或许是因为，他们有经过沟通，终于逐渐摸索到对方的底线和接受程度了。
月影光希曾经以为，像是琴酒这样被迫引领狼群的孤狼，总会有一些压抑的、更为黑暗深沉的想法。
哪怕他有一些虐=杀之类的小众爱好，月影光希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让他惊讶的是，琴酒根本没有这些“癖好”。
他冷淡得太正常、也太有原则了。
只要能获取到他的信任，他还是非常宽容好说话的。
月影光希也好好利用了一番他的宽容。
在重逢的那个夜晚，属于他的夜店的包厢里，他对着男人提出来尤其过分的要求。
“吻我。”他说道。
琴酒果然被惊得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
“吻我。”月影光希重复道，那双紫色的双眸简直比最闪耀的钻石还两亮眼。
“一百零九天前，我说我想吻你，你同意了，可是关键时刻反水，还打断了我的胳膊。”
“在我这里，你失去了你的信用。”
“所以这次，我要你主动来吻我。”
月影光希这么说着，加深嘴角的笑意。
“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在我这里找回自己信用的机会了，好好珍惜呀，亲爱的。”
琴酒“啧”了一声。
“换个其他的。”他有些不耐，“说点我肯定会答应的。”
月影光希轻轻叹息，故意垂下眼眸。
“连一个表达重逢喜悦的亲吻都不愿意给我吗？”
平时总是盈满了笑意的清冽双眸此刻薄雾弥漫，看起来尤为不真切，只能窥见那莫名的委屈。
……像是。
要哭了？
琴酒一怔。
他为什么这么失落？
不对。
月影光希，在他面前扮可怜？！
这家伙不是疯的可以，恨不得直接从他身上撕块肉下去吗？
为什么突然摆出这副样子？
这是新策略？
以退为进？
跟他撒娇？
他没记错的话，月影光希这家伙应该还比他大两岁呢吧？！
三个多月没见，这家伙突然改变策略了？
……
总不能。
是真觉得委屈了吧。
琴酒缓缓皱眉，下意识放缓语气：“……有那么多表达重逢喜悦的办法，你一定要选亲吻？”
月影光希眨眨眼，水雾瞬间消失不见，他依旧是那个笑意盎然的情报商。
“既然这样，来个拥抱如何？像是普通朋友那样。”
这么说着，他起身对着琴酒张开双手。
“这个总可以吧？”
琴酒：“……”
嗯，这个好像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也不是特别排斥身体接触的人，否则之前也不会同意让月影光希触碰自己来换取消息。
是一个亿买两句话，还是摸不到一分钟的腿来换取情报，这种买卖他还是能做的。
只是这次，无关情报买卖，也不是代价交换。
单纯的重逢拥抱而已。
……朋友？
呵。
看看那家伙的眼睛吧。
那双眼睛里写的可从来不是“友谊”这个范畴内的情谊。
但既然他已经这么“委曲求全”的说了，琴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么个拥抱。
一个拥抱换取情报商人所谓的“友谊”，依旧是很划算的买卖。
三个多月了，自从水谷哲也死去后，他的情报部门一盘散沙。
粉红是很合适的后勤人员，但让她掌管情报部门还是过于勉强。
……至于从上面调别人来帮忙，他是想都没想过。
谁知道派来的会不会是朗姆的二五仔？
组织内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不光是外面的人想知道他们这里的研究情况。
其他代号成员同样也是虎视眈眈着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别人来“帮忙”，怎么想都知道，那些人过来的第一时间肯定不是屈尊做他的部下，而是嘲讽他连他这个负责处理组织叛徒和卧底的刽子手被人卧底到脸上了。
他需要真正的“自己人”，不会被其他人收买、不会窃取组织的秘密、就算知道也绝对会保密的家伙。
这个浑身谜团的情报商，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他所知道的情报必然比展现出来的更多，但他从来不会宣之于口。
以月影光希的“昂贵”程度来看，从他这里买消息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卧底们能动摇的。
至于会不会有jing视厅、jing察厅、FBI、MI6……那些真正能做主的家伙来买关于组织的情报……
呵。
这家伙会卖吗？
月影光希明明那么、那么疯狂的迷·恋·着·他呢。
面前的男人依旧在微笑，伸出的双手没有丝毫动摇。
琴酒在心底冷嗤着握住月影光希的手，在他讶异的神情中强行将他捞了过来。
冬天很冷。
室内很温暖。
两人紧贴的体温更是滚烫。
琴酒能感觉到月影光希整个人的僵硬不安。
真有意思。
明明是这家伙主动提出的拥抱，也是他主动伸出的手，但到这时候，他反而开始紧张了。
又胆大又胆怯。
又疯狂又理智。
好奇怪的家伙。
一开始，他以为月影光希只是窥视到秘密后妄图跨越阶层的可怜小羊，给自己披上一层皮就以命相搏的可怜虫。
今日刚重逢，琴酒就知道，无论月影光希之前是否是羔羊都不再重要。
猛虎的皮已经长在他的血肉之外，深深黏在他的皮肤上，长进他的骨髓中。
无论过去如何，现如今的他就是货真价实的猛虎。
哪怕故意流露出猫一般慵懒撒娇的神态也是如此。
偏偏此刻，这个男人僵硬住了。
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为什么？
因为激动？因为恐惧？因为喜悦？
他看不到月影光希的脸，根本猜测不到这个情报贩子现在正在想什么。
琴酒想要看看他。
然而自己稍微想松开的意图似乎被发现了，这个男人立刻收紧胳膊，将他紧紧按在怀里。
两个人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琴酒能察觉到男人的手正在轻柔的插=进他的长发中，像是羽毛般拂过他的背。
隔着大衣和毛衣带来莫名的战栗。
第一次，琴酒确实感觉到了什么叫头皮发麻。
情报商人似乎察觉他的躁动不安，他终于开口，带着些许的笑意。
“我说，琴酒先生，好像有什么硬的东西正在顶着我哦？”
琴酒回过神来立刻冷笑出声。
“那是我的枪。”
他的保-莱-塔从不离身，在这样的近距离下，被枪=托或枪=管顶到不是理所应当？
月影光希轻轻笑了起来：“是呢。”
琴酒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下意识问：“你最近也带qiang了？”
“嗯？啊……”情报商人的声音听起来尤为轻柔，“看来是呢。”
琴酒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喂。”
情报贩子好脾气的接话：“什么？”
琴酒张张嘴，半晌才继续开口。
“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月影光希闷声笑了起来。
胸腔的震动紧随着微小的距离清晰传递到他的全身，琴酒头皮一紧。
“……月影光希！”
“抱歉，抱歉。”情报商人忍笑着终于愿意松开手，任由男人瞬间警觉的后退出怀抱。
琴酒的眼神控制不住的往情报商的小腹附近扫过。
他很怀疑自己刚刚感受到的究竟是什么。
但情报商非常警觉，他的大衣也足够宽敞，他非常自然的挡住了那个位置，表面上更是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琴酒：“……”
月影光希推了推眼镜，强行咽下即将出口的可惜，只扩大嘴角的笑意。
“看来我们的友谊还能继续下去呢。”
“友谊？”琴酒将这个词在口中研磨半晌，恨不得直接生生嚼碎它们。
□□□□友谊。
这要是友谊他□□□□，他琴酒把名字□□□□！
“最好是友谊！”他冷笑着走向大门。
就在握上门把手的时候，身后男人的声音轻轻传来。
“谢谢你。”
……
琴酒现在万分烦躁。
昨天回去之后，他就收到了jing视厅的卧底传来的消息。
组织里有人私下里和他联络，但自称是BAU的调查员，对方的名字是……
“佩妮·摩根。”他口中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但很快，他又亲自否定了这个名字的真实性。
“不，我应该叫你……BAU的情报员佩内洛普·摩根才对，粉红。”
面前的椅子上，女人无力的垂着脑袋没有抬起，整个人神色恍惚。
她身上的白衬衫早已被鲜血染红，看起来尤为狼狈。
如果不是绑在身上的绳索，恐怕她早就无力的倒在地上。
琴酒冷眼看她，随后稍稍抬起下巴。
早就等待许久的伏特加立刻抬起身旁的一桶酒，对着她泼了下去。
劣质酒精泼在伤口上带来尖锐刺骨的疼痛，佩内洛普·摩根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瞪大双眼。
“嗬……啊！”
周围的人都发出低低的议论声。
基尔更是下意识皱眉，低声问：“大哥审讯粉红……佩内洛普·摩根了？”
“不。”拎着桶退回来的伏特加同样小声回答，“粉红想逃跑的时候被我打断了几根肋骨。”
基尔一愣，随后不说话了。
她的眼神下意识瞟向不远处的黑麦威士忌。
这个刚加入组织的青年才俊此时表情也很是冷酷，显得心情很不好，不知道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佩内洛普·摩根终于清醒过来。
她的瞳孔从涣散渐渐凝实，模糊的视线也变得清晰。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佩内洛普·摩根张张嘴，发出沙哑的笑声。
“说说吧。”琴酒漠然开口。
她的笑声停止了。
“无话可说。”
琴酒颔首。
不出他的意料。
他抬起手。
保=莱=塔已上=膛。
众人冷眼旁观。
佩内洛普·摩根突然开口：“等一下。”
众人一静。
琴酒的手停下，他挑眉：“你又想说了？”
佩内洛普·摩根扯了扯嘴角。
“对。”
这可就让人有些惊奇了。
过往这些卧底可从来没什么想说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突然有个人要说点什么，确实还挺让人惊讶的。
“行，你说。”琴酒饶有兴致的垂下手。
佩内洛普·摩根动动嘴唇。
“……让我抽根烟吧。”她低声说，“算是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如何？”
琴酒默不作声的颔首。
于是伏特加上前，在她口中塞入一根烟点燃。
老烟枪没有手也能自如的叼住烟，她深深吸了一口。
突兀的，琴酒开口。
“这里还有其他FBI的卧底？”
众人神色一窒。
佩内洛普·摩根差点被呛死。
在她像是要将肺部都吐出来的咳嗽中，琴酒笑了起来。
或许是受情报商人的影响，他难得没有狞笑，但平静的笑意下蕴藏着更深的恐怖。
“看来是呢。”
“死到临头还想传递消息，不愧是专业调查员。”
“不过很可惜，这个消息你传递不出去了。”
他的手再度抬起。
佩内洛普·摩根的眼泪都已经咳了出来。
但她还是用尽全力呐喊。
“……月影光希！”
琴酒的手一顿。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黑麦威士忌也眯起双眼。
“去问问月影光希吧！”佩内洛普·摩根还在继续说着，不知道在对着谁说，“他会告诉你的，关于我的死，以及究竟谁和FBI有所联络！”
琴酒已经懒得继续听下去。
他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扣下。
“砰！”
佩内洛普·摩根的眉心鲜血四溅，如同突然绽放的花朵。
和水谷哲也那朵如出一辙。
她的脑袋向后仰起，再也没有低下头。
琴酒放下手。
“大家都辛苦了，”他平静的收起枪，就像是上完厕所洗手一般随意，“都去忙吧。年底了，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代号成员们一一应是。
他们知道，今天琴酒将他们一起喊过来，不光是为了当众处理叛徒，更是对他们的震慑。
否则谁知道以后坐在中间被围观着走向死亡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黑麦威士忌一马当先的离开。
现在他是组织里最炙手可热的新人，深得琴酒信任，原本就因为之前花了一百亿的事，最近正在抓紧敛财。
他这么着急的离去，也没人会觉得意外，只觉得他又找到了什么值得忙碌的对象而已。
琴酒也这么认为。
实际上，年底的时候他也很忙。
不光要管组织内的事情，还要趁着年底飞去阿美莉卡，看看他们那个还在上学的“小科学家”如何了，需不需要其他的“帮忙”。
未来还需要她来接着研究APTX-4869呢，万万不能马虎。
……在此之前，他也得想一想月影光希那边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和佩内洛普·摩根扯上关系。
以至于她最后的遗言都口口声声和他有关。
然而电话打过去的瞬间，他犹豫了。
该说什么？
粉红佳人的背叛？
但他们在明面上没有任何交流的地方。
他清楚的记得，他们上次见面还是粉红佳人给月影光希送上有毒的酒和几道黑暗料理，就在组织的酒吧里。
那应该是他们唯一一次见面才对。
……所以，要在电话里问出来吗？
他还在犹豫，电话就已经接通。
那头的月影光希很是安静，并没有开口。
就像是知道他的犹豫一般，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样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但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组织处理叛徒这种事非常私密，更何况才发生不过几分钟，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快就将消息传递到月影光希那边？
他是情报商人，又不是什么特工间谍。
……除非。
除非佩内洛普·摩根说的是真的。
他的猜测也是真的。
刚刚在场的人里确实有FBI的卧底，而且这个卧底确实和月影光希有所联系。
他的心在渐渐往下沉。
但在电话里，还是说的很信誓旦旦。
听着男人试探着问出的问题，琴酒回答的也很是干脆。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他现在不光有很多话想和月影光希说，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呢！
这家伙究竟背着他做了什么！？
他……还值不值得相信？
琴酒不知道，他决定今天晚上和月影光希见一面。
他也很好奇，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和FBI有所联络呢——
接到琴酒的邀请，月影光希立刻忙碌起来。
他并没有准备让对方又来店里。
虽然这里应有尽有，也是他自己的地盘，但他总觉得应该去一个更正式的地方才好吃饭谈话。
坏消息是，琴酒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去大黑大厦上面那个属于组织的酒吧就可以。
月影光希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很是不适的表示拒绝。
“粉红佳人的食谱实在是太让人无法接受了，我还不想饿着肚子谈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叹气。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一直都不太喜欢我，我可不想喝到一杯下=毒的酒。”
琴酒挑眉：“哦？看来你知道她想毒死你？”
月影光希反问：“你觉得她那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不够明显吗？”
琴酒被他逗笑了：“嗯，你说得对。”
他们之间谈话的氛围确实还挺轻松的。
似乎真的像是一对老朋友。
但双方都清楚知道，这种来来回回的试探下究竟隐藏着多少的刀锋。
在说笑中，琴酒不经意的表示：“你直接来就行。放心，粉红已经不在吧台里了。”
“……啊，是吗？”月影光希扯扯嘴角，“那么，晚上见？”
“嗯，晚上见。”
挂断电话，月影光希很想叹气。
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麻烦也是跟着来。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晚上可以和琴酒见面了。
嗯，或许……今天晚上，他可以率先提议一起过平安夜。
……
傍晚，六点。
月影光希准时推开酒吧的大门。
站在里面的确实已经不是粉红佳人了，而是有点面生的老头子。
让月影光希惊讶的是，琴酒这次没有坐在吧台前。
他在不远处的卡座里呆着，静静的喝着酒，面前还放着几碟小菜。
月影光希微笑着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
“晚上好，我可以坐吗？”
琴酒回过神来，抬头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
月影光希刚坐下，扫了眼面前的碟子，笑容渐渐勉强起来。
“……晚上就吃这些？”
寥寥几串炸鸡皮、烤鸡肉、天妇罗。
比月影光希想象中的更寒酸。
他之前还是上班族的时候，在和同事们聚过会的情况下，第二轮喝酒才会点这些小东西作为佐酒菜。
光吃这个的话……他们很难继续往下谈啊。
琴酒注意到他面露难色的模样。
他顿了顿，缓缓皱眉。
“路易斯只会这几道霓虹菜。”他难得解释了一句，“不过他的意大利菜做的很不错，你可以尝尝。”
月影光希立刻点头同意。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月影光希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多问这些个没必要的问题，又不是非要吃酒吧的东西。
他未免放松的太快了！
琴酒倒是眼神闪烁，半晌才突然开口：“……你的店，几点开门？”
月影光希愣了愣：“八点。没事的，我们有的是时间聊天，我并不是每天都要坐镇的。”
店里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情报生意做，其他的生意没他也能做。
琴酒默默颔首。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嗯。
果然，当朋友交流还是太勉强了。
——两个人同时这么想着。
他们都不是有朋友的人。
月影光希虽然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在同事们周围也有非常不错的口碑，平时吃饭也不缺人陪。
但是……这种人，能叫朋友吗？
月影光希不确定。
他周围从来没有可以交心的人。
当自己满口谎言的时候，别人信以为真。
当自己试图露出真心时，别人当做笑谈。
所以……不如不说。
但是在面对琴酒的时候，他很不希望自己被这么对待。
没有朋友没关系，被误会也没关系。
……至少，不要是琴酒。
琴酒更别说了，他连同吃同睡的伙伴都不相信，朋友这玩意儿对他来说简直跟奢侈品似的。
这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和“朋友”聊天，硬邦邦尝试两句就同时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今天约你是有件事想说。”琴酒决定直接聊正事，“粉红死了。”
月影光希倒是并没有很惊讶，他下午就知道了，但还是配合的挑眉问：“怎么回事？”
“她是FBI的卧底。”这么说的时候，琴酒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他的双眼。
月影光希的眼睛会说话。
他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戴上眼镜，想要遮挡住那双总是不自觉说出内心话语的双眸。
此刻，那双眼中只有些许的讶异。
“哦？”他故意做出很感兴趣的模样，“FBI的卧底竟然能坐到代号成员的位置上，她确实有点东西啊。”
“确实。”琴酒不得不承认这点，“那个女人很聪明，也很谨慎。只是她看人的眼光确实不怎么好。”
“在jing视厅精挑细选几个月，选中了你们的内=应，这可真的是……”月影光希都想摇头了。
“‘你们’？”琴酒扯扯嘴角，“是‘我们’才对吧？你敢说那家伙和你没什么关系？”
月影光希微笑着摇头：“果然瞒不住你啊。”
琴酒声音冷淡：“因为我实在想不透，诸星隆一怎么会在两个月前找到我这里，并提出要合作这样的话题。”
“那家伙……可是jing视厅副总监。”
“他来主动提出庇护，我实在是想不透，他甚至都不是保皇党的人。”
“直到今天看到你我才想明白，或许他不是主动来的……是你要他来的。”
“是吗？”
他说的虽然是疑问句，但眼神中满是笃定。
他刚刚那个小小的试探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是FBI还是BAU都无所谓，佩内洛普·摩根已经被他亲手处决，这些卧底根本没有继续在他面前活下去的必要。
他现在更想知道另外的事。
这件事已经在他心头盘桓许久了。
月影光希轻轻叹息：“为什么要在吃饭前说这些？弄得人很没有胃口。”
琴酒嗤笑：“怎么会？这明明是最下饭的话题了。”
“本来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黑麦……是诸星大带来的助力呢。”
“你为我提供这么好的帮助，还用他为我找出FBI的卧底，难道我不应该好、好、感、谢、你吗？”
月影光希不在乎他威胁的语气，眼神扫过桌上的几碟小菜：“是吗？这就是你的谢礼？”
“当然不是。”琴酒冷哼，“我要你告诉我他愿意投靠的真正理由。”
他必须知道缘由，毕竟这个身份的家伙已经站在真正的高层位置上了。
吞口重彦那样的政治家，在他面前都不一定算得上什么。
为什么月影光希能轻松拿捏这家伙，让他转而心甘情愿为组织提供庇护？
“理由也不是很重要吧？”月影光希没有正面回答，“有他这个位置的家伙愿意对组织提供庇护，给你们大开绿灯，后面怎么发展都是好事，何必追究缘由？”
“为什么不追究？”琴酒反问，“还是说，你用了什么其他的借口诓骗他这么做？如果是这样，谎言被戳破后他会怎么针对组织，你想过了？”
月影光希无奈的摇摇头：“我怎么可能骗到他那样的人？”
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是我早期的几个顾客之一，因为他六岁的孙子诸星秀树喜欢踢足球，想通过我找几个足球教练培训他的兴趣爱好……”
“稍等。”琴酒抬起手制止他，“我想听真正打动他的那个。”
月影光希反问：“真正的那个不需要我多说，你也能想到的吧？毕竟他们这些人最怕的就是寿命即将走到尽头这件事。”
“APTX-4869。”琴酒吐出这个词，很是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搞到最后，你在拿组织的药做人情？”
月影光希轻笑着反问：“这怎么能叫做人情呢？我只是知道你们确实需要jing视厅的内-应，也知道他确实很想延长自己的寿命，否则也不会在你们中间牵线搭桥，不是吗？”
他开的那家店实际上也是起到给这些人互通有无的机会，就像是在编织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一般。
琴酒默然。
他知道月影光希说的是实话，也渐渐窥视到这家伙似乎在暗地里为他、为组织做了不少的事情，确实有些窝心。
但同时，他也心存犹疑。
一个人只是因为喜欢、想要追求另外一个人，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他不知道。
生活中从来只有尔虞我诈的长发男人，一时之间确实有些不知所措。
月影光希也看出他确实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出声。
“别这样，亲爱的。”他的声音很是轻柔和缓，“这都是我自愿做的，为了让你开心，做什么我都愿意。”
琴酒张张嘴：“……是吗。”
似乎是为了逃避面前男人那过于炽热的紫色双眸，他抬起手示意。
路易斯默不作声的上菜。
什锦菜汤、牛排、烩大虾、那不勒斯烤龙虾，搭配上开胃的酒，看起来确实万分美味。
月影光希很是惊叹的表示：“看得出来，路易斯确实很会做意大利菜。”
路易斯微笑示意后退下。
他离开后，月影光希这才发现，酒吧里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
他也没有多想，随手端起开胃酒抿了一口。
琴酒发现他的手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
“没什么。”月影光希咽下口中的酒，只是微笑，“是苦艾酒呢。”
琴酒见怪不怪的回答：“路易斯很喜欢搭配苦艾酒佐餐。”
“嗯。”月影光希突然问，“你呢？”
琴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月影光希定定的看着他。
“你喜欢贝尔摩德吗？”
琴酒失笑出声：“你在指谁，这杯苦艾酒，还是‘那个’苦艾酒？”
月影光希没笑：“当然是‘那个’。”
琴酒很是突然的发现，这个情报商竟然是认真的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他忍不住挑眉：“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对吧？”
月影光希点头：“当然知道。”
琴酒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
他沉声问：“你为什么会认识贝尔摩德？”
月影光希随口回答：“我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而且，我确实调查出一些东西。”
“所以，你在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琴酒冷声问，“这和你无关。”
“是啊。”月影光希轻声叹息，“和我无关呢。”
他猛的站起身，越过半个桌子抓住了琴酒的衣领。
琴酒的手更快，他抓住男人的手腕低喝：“你发什么疯！”
说着，他抬头瞪着男人的双眼，这瞬间他下意识愣了愣。
那双紫色的双眸颤抖得厉害。
浓厚的水雾弥漫其中，像是有一滴眼泪正在凝聚，随时有可能落下。
就算是这样，他依旧在笑。
“你说呢？”月影光希反问，“你觉得我为什么发疯？”
琴酒哑然。
他抓紧对方手腕的手不自觉松了松，低声回答。
“……我不喜欢她。”
月影光希一愣：“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她。”琴酒有些不耐，“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听到了些什么消息，但我可以直说，我对她没什么感觉。”
月影光希毫不放弃。
“但我听说你这个平安夜要和她过。”
琴酒立刻敏锐的皱眉：“你怎么知道？……你在酒吧里放窃听器了？”
在月影光希来之前，他确实在和贝尔摩德通话，并且约定了平安夜他会飞去阿美莉卡见面。
……但他去并不是为了见贝尔摩德啊。
还有，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是窃听器？
还是那个所谓的FBI的卧底悄悄传话了？
在通话的时候，酒吧里确实还有人，他没有清场。
不是窃听器，就是有人给他传话了。
月影光希果然立刻哑火，他讷讷回答：“……是听别人说的。”
琴酒的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冷笑。
“原来你在这里，还有除了我和黑麦威士忌外的其他‘熟人’啊？”
月影光希无言以对。
他低声转移话题：“……我原本想约你平安夜一起过的。”
“是吗？”琴酒挑眉，很是随意的也转移了话题，“你到底要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月影光希这才松开手，缓缓坐下。
再度拿起刀叉的时候，他低声说：“……抱歉。”
琴酒挑眉：“倒也不必。”
他心知肚明，月影光希不会说出那个和他私下联络的人究竟是谁。
情报商总有自己的办法获得消息，无论是从谁的口中。
所以他也不会多问下去。
面前的菜肴依旧美味，只是月影光希已经有些食不下咽。
琴酒再度点起了烟。
他脸上的表情因为烟雾而显得朦胧，声音听起来也更加低沉沙哑。
“……平安夜，我有不得不去阿美莉卡的理由。”
“不是为了见贝尔摩德，是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人，需要我去看顾一下。”
他在尽量不透露更多消息的前提下解释着。
和情报商人沟通，总是需要小心一点的。
“哦。”月影光希看起来兴致不是很高，依旧有些低沉。
琴酒“啧”了一声，点点桌面。
“你在瞎想什么？那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
“咦？”月影光希惊讶的看着他。
琴酒耐心补充：“那个小孩的父母在研究过程中牺牲了，她毕业后也会到霓虹这里继续做研究，我身为负责人自然要去看看她，陪她过个圣诞而已，新年之前就会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说话之间也有些犹豫了。
然而扫了眼面前的月影光希，他发现这家伙那双紫色的眼睛非常漂亮。
只是蒙着水雾的样子有些碍眼。
想到刚刚那一滴未能成型的眼泪，琴酒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
半晌，他才继续往下说。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过新年。”
薄雾散去，清澈见底，紫色的双眸充满了惊讶和喜悦，美得惊心动魄。
心思深沉的情报商人露出最为纯粹的开朗笑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真的吗？太好了！”
琴酒心头稍稍松动，口中回答：“当然是真……”的。
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唇齿中。
情报商人很会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趁着杀手偶尔愣神时散发出的、毫无防备的柔软，再度靠近了过去，轻轻吻了上去。
即便是冷酷的杀手，也有着如同花瓣一般柔软的唇=she，在尝试着叼住she尖而没被立马推开的时候，月影光希的脑内轰鸣着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的朋友。
他才不是来和琴酒当朋友的！
然而这样负距离的接触稍纵即逝。
琴酒立刻回过神来伸手将他推开，力气大得像是要直接把他丢出去。
“月影光希！”
月影光希被推得有些狼狈，但他依旧微笑：“什么？”
他注意到，男人原本浅淡的薄唇变得殷红充血。
因为刚刚过于突然和粗暴的吻，它像是玫瑰一般绽放了。
琴酒自己还不知道这点，他咬牙切齿的怒吼：“你别得意忘形！”
紫色的眼眸渐渐深沉，带着过于深沉的欲【、】望。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好自己刚在推搡中弄乱的衣领，轻声细语。
“只是得意忘形而已吗？亲爱的，你别忘记，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情报商人……一个情报商人，总能得到他想要的。”
琴酒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三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
同样也是在酒吧中。
同样也是这样一个四下无人的环境。
似乎同样……也是这样的情况。
说着要吻他的男人在靠近过来时被他强烈的反应弄伤，在狼狈中勉强自保的情报商人似乎也是这么说的。
——情报商总能得到他想要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随口放的狠话。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记仇！
他根本就在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月影光希注意到了琴酒阴沉中带着恍然大悟的神色，他的嘴角缓缓扬起，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既然你不主动=吻=我，那么就由我来=吻=你，这很公平。”
“公平你□□□□！”
第28章
月影光希是笑着离开的。
今日的晚餐确实丰盛，他也获得了比想象之中更加优渥的“招待”，可以说是心满意足。
就算是平安夜无法见面又能如何呢？他反正也是忙不过来的。
月影光希这么想着，很是自然的回到店里。
他们做的是夜间的生意，这个点刚好是店里最热闹的时候。
情报商人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小小基业，自然也得随时注意着不要突然一下子翻船。
让他惊讶的是，有个人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找上了门。
月影光希瞥过倚在门边上默不作声的男人，很是无奈的叹气。
“琴酒应该告诉过你，之后都是他直接和我联系吧？”
对方平静应声：“确实。”
“那么，你为什么又来了？”月影光希缓缓皱眉，“黑麦。”
挡在面前的正是黑麦威士忌。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在组织中忙得不可开交的大红人，竟然抽空特意跑到他这里来，月影光希觉得很不得劲。
他总不会是忘了下午的时候他们在电话里那样针锋相对过了吧？
尤其黑麦威士忌当时很明显展露出敌意的声音，他可是记忆犹新呢。
黑麦威士忌轻轻笑了起来。
原本就如同黑豹般危险冷厉的男人，就连笑意都带着尖锐的寒意。
“黑麦？你可从来不会这么叫我。”男人很是好奇，“晚上和琴酒玩的开心吗？”
月影光希将有些下滑的眼镜往上推了推。
“这和你没关系。”
然而黑麦威士忌并不在乎他的冷淡，只是点头。
“看你这幅满面春风的样子，应该是很愉快了。”
“也是，能抓住FBI的卧底，确实是大功一件。”
“他给了你很多奖励吧？”
月影光希听着听着，只觉得他口中吐露的话越发刺耳。
他皱起眉头，万分不耐。
“如果只是为了阴阳怪气的说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该说的，下午我都已经说过，并没有多余的解释要说给你听。”
他自认为在整个事情中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赤井秀一……甚至是FBI的事。
粉红佳人从暴露到被处理，全程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承认诸星隆一是由他暗地里介绍给组织当jing视厅的内·应，只不过对方的身份确实有点高，而且能拿捏的地方确实不多而已。
如果赤井秀一想要因为这个就将责任归咎于他，他肯定是坚决不承认的。
赤井秀一那双翠绿色的猫眼紧盯着他不放，半晌才慢吞吞说：“粉红……佩内洛普·摩根死前最后一句话正是有关于你。”
“所以呢？”月影光希问，“你现在是在质问我什么？”
情报商人脸上的神色很是冰冷，那双紫色的眼眸里更是承载了似笑非笑的漠然。
他自认为脾气确实还算不错，当草食动物时残留下的习性让他惯于与人为善。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要接受这泼天的屎盆子直接扣到脑门上。
这他可承受不起。
“如果今天，你是来问我为什么不救她，那么我可以直截了当回答你。”
“我对此完全不知情。”
“即便是情报商也不是对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的，更何况我对粉红佳人原本就不关心，对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只能说一句节哀。”
“其他的，我问心无愧。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对不起你，更没有对不起我们之间的交易，原本我们就没有做过危急时刻互相营救这样不靠谱的约定。”
“但我还是奉劝一句，如果你们依旧对组织的情报有所图谋的话，像是佩内洛普·摩根这样的人还是少派来的好。”
月影光希的言辞很是尖锐，但他现在确实心情不好，也懒得继续和FBI的王牌多说什么废话。
反正他眼看着也是窝火的很，根本没有想要好好说话的意思，月影光希也懒得迁就他。
等他能坐下来好好谈的时候再谈不是更好？
月影光希想要迈步离开，他的店里一直都很忙碌，没有时间继续和赤井秀一在这里扯皮。
就在他和阴影中的男人擦肩而过时，对方幽幽开口。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临死前还要拖你下水吗？”
佩内洛普·摩根临死前的那句话确实让琴酒心里存了不小的疑影。
……虽然没给月影光希造成什么麻烦，但确实让他很不高兴。
要不是晚饭的时候随口抬出贝尔摩德和平安夜的邀请，恐怕那顿晚饭还不会吃的那么尽兴。
月影光希如他所愿的停下脚步。
“这我确实不知道，”他的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但她确实很针对我。”
“先不说窥探我的一举一动那些，那是她的职责所在……”
“给我端上有毒的酒，和几碟试图弄死我的下酒‘小菜’，之后又是各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这样确实让我觉得很莫名其妙，但之后三个月内，我们并不是没有接触过，她又表现的很正常，这也是最让我疑惑的地方。”
“怎么，今天你要来为我解开这个困惑吗？”
要是仔仔细细从系统里翻看一下的话，或许他也能找到这个理由。
但月影光希实在懒得为不值得的人做出任何浪费时间的举动。
要是有那段时间，他宁愿多看几遍琴酒的生平事迹，以及他现在正在做什么。
黑豹一般的男人，就算是在暗处，那双琥珀色的眼也亮得惊人。
“因为他们是情侣。”
“佩内洛普·摩根和水谷哲也，是一对早就互许终生的情侣。”
“是你的出现，亲自带走了她的爱人。”
月影光希呼吸一窒。
赤井秀一冷眼看他，神情中是许久未见的恶意和讥讽。
“你第一次和琴酒见面的时候，就是拿水谷哲也的死当做见面礼的吧？”
“用一对苦命爱人的生命去追求琴酒那样冷血的家伙，这种踩在别人尸体上接吻的感觉如何啊？”
“……唉。”月影光希轻轻叹息。
如果是曾经，他或许确实会不安，会痛苦，会困惑。
会因为赤井秀一的诛心言论动摇，进一步开始怀疑自己。
但是很可惜。
他变了。
第29章
“无论他们有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男人轻声细语的说着，那双紫色的双眸盛满了温和的笑意。
只是口中吐露出的话语却是带上最为冰冷的锋锐意味。
“我们的交易中只需要守护一个秘密，那就是你的真实身份，他们和我又有什么关联？”
“或许确实是我选择针对在先，但她自然也可以选择向我报仇……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只不过迎接她的是死亡和失败。”
“但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你们FBI之前埋的最深最好的一颗棋了吧？”
“竟然就这么纵容她轻易的在私事上动脑筋？”
“看来你们FBI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嘛？”
赤井秀一冷言相对：“这就不用你担心了。”
“确实。”月影光希很是赞同的颔首，“既然已经确认过我的想法了……那就好走，不送。”
赤井秀一转身就走，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月影光希目送着他离开，神情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
更何况赤井秀一真的是来为他的两个部下鸣不平的吗？
恐怕不是吧。
或许他确实很烦躁自己的部下死去，但死人已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继续懊恼也没用。
赤井秀一今天来，不就是为了看他是什么想法吗？
月影光希说得清楚明白。
他并没有特意针对FBI，也并不需要那么做。
赤井秀一更不用担心情报商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他现在这样何尝不是两边获利？真要让琴酒知道自己隐瞒的这些，恐怕他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月影光希想着今天共用晚餐时男人不耐却又勉强与他解释的神色，忍不住轻轻叹息，眼神悠远。
终究是分量不够。
无论是在谁的面前，他都太过人微言轻了。
总归是时日还长，他还有谋划的机会——
月影光希非常惊讶。
今天晚上，他正是要和诸星隆一见面。
这位jing视厅副总监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多年没有动过，原本也是很老实本分的人。
但或许是确实对自己的年岁非常担忧，又或者干脆是对权利有极大的不舍，他竟然生出点迫切的心思来。
在和他见面的时候，虽然言辞之间有些吞吞吐吐，但竟然表露出想要派遣部下进组织稍微探一探虚实的意思。
月影光希差点笑出声来。
这老家伙口口声声说什么“生怕月影先生被蒙蔽，实际上青山制药或许根本没有这种神奇的药物，就算是有也不是他们能掌控研究的”……
还不是没得到准话，有些沉不住气，想要派人亲自去看看情况再决定？
终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月影光希能理解他的顾虑。
这些大人物，终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拿捏住的，有自己的打算也很正常。
月影光希甚至还期待对方能多派遣一些人去探查呢。
毕竟琴酒那边肯定口风很紧，不会透露出什么来的。
他们要是真的有心思了，无论是明面上的青山集团还是暗自的组织中，必然都会混入卧底的。
……嗯，用琴酒的话来说，就是不入流的老鼠们又要被引诱上钩了。
月影光希并不阻止诸星隆一对组织伸爪子的行为，反正琴酒也不会给这个所谓的jing视厅副总监面子。
那些人最后必然都会被除掉，他就不用费什么心思了。
更何况，自己想要费心思，琴酒也是不让的。
他毕竟不是组织中的人，从第一次见面他拒绝加入组织开始，琴酒就绝不可能让他插手组织中的事。
更何况还是抓出卧底这种很明显是组织内部的事？
诸星隆一自视位高权重，而且也不是想拿捏组织，所以送人进去的时候非常随意，他还以为琴酒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可偏偏，琴酒动手处理得雷厉风行，干干脆脆，连根拔起，可以说直接将诸星隆一的脸扔到地上踩了。
他这明晃晃的拒绝模样确实让诸星隆一心头火气深重，连带着跑到月影光希这里诉苦的时候也带上几分怒意。
月影光希倒是平静面对。
他只是给这些人牵线搭桥而已，并不是指望着对方脸色过日子的小官员们，更不是替他做事的下属。
这家伙明明知道青山集团下面的水很深，非要不知死活的又明目张胆的往里面送人。
这和急着送部下去死有什么区别？
月影光希可没有任何为他排忧解难的义务，笑脸相迎再说点好话，让这老家伙在店里花花钱享受一下得了。
什么？还想要更多？
您也配？
来回这么几次之后，诸星隆一终于才着急起来，终于知道收敛起自己的自尊自傲，开始找月影光希，希望能让他在中间疏通疏通。
他对长生药的渴望并不逊色于那些保皇党的官员，更是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只要让他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呆着，未来jing视厅总监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想想。
只要给他机会……
月影光希了解到他的想法后只觉得有意思。
野心滋长了欲=望，也让一些人产生了更多不该有的心思。
但这对他而言其实是好事，正是这些人有所图谋，他才能火中取栗，获得自己想要获得的东西。
因此也有了今晚的见面。
月影光希其实万分期待对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万万没想到，这份惊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大一点。
诸星隆一递给他一张照片，上面的男人身穿制服，清俊温和，笑容浅浅，很是端正秀丽。
月影光希瞥了对方一眼就知道，他必然是jing视厅内有数的青年才俊。
果不其然，诸星隆一开口了，带着骄傲和期待。
“这位是诸伏景光，我最近最为得力的下属。”
“我准备把他调去组织里，当个随时传消息回来的卧底，你看怎么样？”
第30章
月影光希神色不变，只是在心底冷笑。
送卧底进组织，说得跟随便给部下调动个岗位一样轻松。
这老家伙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在他的人脉网中，诸星隆一确实算是位高权重那一批，但想要凭权贵压迫，那他可是选错对象了。
更何况选人就选人，之前诸星隆一也不是没选过，往组织里送人也不是一两次。
为什么非要把这个人拿到自己面前来介绍？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他脸上还是笑意满满。
情报商从来不会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情绪，他随口恭维两句。
“这位诸伏jing部看起来是个人才。”
“诸星总监选出来的人自然不会错的。”
“他确实不错。”诸星隆一加深了脸上的笑容，“jing视厅公an部里少有的可造之材，家庭环境也非常简单，本人心思缜密，虽然不是做情报的料子，但在狙击上很有天分。”
月影光希似笑非笑：“哦？看来诸星总监知道自己之前使错力气了？”
情报部门确实万分重要，但接连出现两个卧底，更往前数还有分公司的销售部长这么个叛徒，琴酒早就万分不满，对剩下的人更是筛了又筛。
偏偏这时候，诸星隆一竟然不知疲倦的往情报部门送人，可不就是用错力气了？
“是啊，是啊。”诸星隆一这么说着，炽热的目光放到他身上，“所以这不是拜托月影店长想想办法吗？”
月影光希一怔，随后终于失笑出声。
“我？”
“我没听错吧，诸星总监，我能为你想什么办法？”
诸星隆一定定的看着他，硬生生从那张微笑的脸上看出森冷的意味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完全是病急乱投医的行为？
毕竟月影光希说白了，也就是个开着家夜店的情报商人。
就算对方确实运气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但在别人中间也不过起到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
看着风光，可一旦这些密密麻麻的蛛丝断裂，又或者冲撞来一只足以将他的情报网毁灭的雀鸟来，他必然是会跌落尘埃，被所有人践踏的。
诸星隆一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最近偏偏得到一个消息，一个让他过于震颤的消息。
这只看似只会吐丝的蜘蛛……实际上和琴酒的关系很特别！
特别到让他不敢多想的地步。
之前那个BAU的女调查员有特意提起过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时她的双眼中明晃晃的就是不屑和愤怒。
诸星隆一的心思就动了起来。
关系特别就好，特别他就有方向努力了。
“我相信月影店长的能量，自然能想到不少的办法帮我这个忙。”他这么说着，神色间是少有的诚恳，“只要月影店长愿意帮我这个忙，其他事情都不用你操心。”
月影光希冷眼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是一句话都不相信。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人精，如果不是涉及到长生药，恐怕每个人对他都是鼻孔朝天不假辞色的模样。
在琴酒那边找不到办法，就将想法打听到他这里？
先不说他凭什么帮这个忙……
月影光希心里清楚，自己对琴酒来说还算不上是“自己人”的范畴。
顶多就是还算亲热的追求者而已。
他不得不挫败的承认，那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难打动。
这无关紧要，反而会更加激发起他的斗志。
但隐瞒卧底的存在已经犯忌讳了，要是让琴酒知道自己还往他身边塞老鼠的话……
嗯。
月影光希觉得自己的下场不会比粉红佳人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这老家伙满口都是“帮他的忙”，还说什么之后不用他操心……
怎么，是想空手套白狼，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他尽心尽力当牛做马？
这老头子怕不是在高位待久了，总听别人的丰城，搞得自己有点飘飘然了吧？
真觉得谁都得捧着他？
月影光希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突然开口。
“您的孙子诸星秀树最近课业如何？”
诸星隆一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自己的宝贝孙子，惊讶之下神色警惕起来，随口打着哈哈。
“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课业？”
“是吗？”月影光希反问，“我记得令孙今年应该已经通过庆应幼稚舍的考试了，还没送上祝贺真是失礼了啊。”
诸星隆一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总觉得这个情报商人似乎在将不怀好意的獠牙对准了自己的孙子。
他立刻强行打断这个话题：“不提我那不成器的孙子了，关于我所说的这个人选……”
“要提的。”月影光希的声音很是轻柔温和，“诸星总监，我愿意帮你这个忙，你又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呢？”
诸星隆一心中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什么忙？”
“庆应幼稚舍似乎缺一个电脑老师。”月影光希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最近正好有点想法。”
诸星隆一愣了愣，随后竟然笑出声来。
“月·影·店·长，别开玩笑了。”
“你开着自己这家夜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何必要去学校里当什么老师？”
“更何况庆应幼稚舍……那也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的。”
他的话并不委婉，还故意强调他的身份，言辞非常刺耳，但月影光希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也清楚，一个夜店的店长跑去全霓虹第一的贵族学校当老师，原本就是万分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说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就算自己真的挤进去，恐怕也会被那些家长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那一所贵族小学。
“我当然清楚，那所贵族小学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月影光希很是平和，“只是最近想过一把当老师的瘾而已，想必以诸星总监的能量，总能给我找到个缺人的小学，对吧？”
诸星隆一顿时笑不出来了：“你认真的？”
月影光希微笑着伸-出手指，在诸伏景光的照片上点了点。
“诸星总监是个聪明人，我自然不用多说什么，对吗？”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拿着老师的职位来换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了。
诸星隆一紧皱眉头，万分不解。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月影光希好好的突然要当什么鬼老师。
对于月影光希这个人，他自然也是调查过的，而且由于自己的位置确实足够高，对月影光希的调查也更加详细。
在他看来，月影光希确实神秘，也确实神奇。
明明上半年还是老实本分的上班族，拿着一年三百万日元的年薪，老实本分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突然人间蒸发半个月，再出现就是下海开店了。
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将自己的店经营得风生水起，连带着发展出不俗的关系网。
只要他继续经营下去，恐怕新年一过，他就能让整个霓虹的地下关系网整顿一新。
明眼人看着都知道，他是要当霓虹的地下皇帝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突发奇想跑出去做什么小学老师？
脑子坏掉了？
只是无论他怎么用带着探究的眼神目瞪口呆的看着月影光希，这个狡猾的情报商人就是不松口，笑容依旧亲切柔和，但语气却是坚决不变。
就是要当老师。
……神经病。
诸星隆一憋了半天才将这个词憋回去，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我又不是教育委员会的，怎么可能随便就让你去当老师？”他很是不高兴，“换个其他的要求，我一定尽力做到。”
月影光希眨眨眼。
“关于令孙的足球教练……”
诸星隆一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你威胁我？”
“只是在和你商量而已。”月影光希施施然回答，“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不讲情谊的人。”
虽然他就差明着说“你不帮我这个忙，人你就休想送进去”了，但毕竟还算给诸星隆一留了点颜面，没有直截了当威胁。
诸星隆一终归是脸色铁青的离开，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
要不是自己往组织里送的人太没用，他也不至于就这么求到月影光希头上，弄得自己现在被各种拿捏！
月影光希很平静的送客。
成为小学老师并不是他突发奇想，而是自己确实需要一个明面上更说得过去的身份了。
强横如组织，土匪如FBI，他们都需要在明面上摆出冠冕堂皇的身份才能继续在霓虹的阴影里横行，更别说他这样的小小虾米了。
好消息是，自己孤家寡人，行事完全靠着情报和自己的脑子，不需要像他们那样拖家带口。
他不是没想过，要是没辞去青山制药的销售员工作就好了，自己现在也不用继续烦恼。
但想到新部长几乎全天候的、密不透风的监视，以及琴酒当时交接-班一样过来接他、挤压他所有空间的行为，月影光希摇摇头，还是将后悔抛到脑后。
要是继续在那里被钳制着，他必然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相较于诸星隆一的含蓄，琴酒就直接多了。
见到月影光希，他立刻就问：“你脑子坏掉了？”
他今天依旧邀请月影光希到组织的酒吧吃晚饭，最近jing视厅那边不停塞人过来的行为确实惹恼了他。
这位组织的霓虹负责人行事一直低调，被推到台前后更是小心谨慎，然而诸星隆一不拿自己当外人、拼命想往组织里塞人的行为还是惹毛了他。
这老东西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了，还是觉得自己这位置牢固得没人能动了？
敢动刀到他头上？！
他特意找月影光希过来，就是听说他也被诸星隆一弄得不胜其烦，还指望着情报商能“好心”提供点诸星隆一的情报，好让他下手报复一下呢。
结果月影光希人还没来，关于他向诸星隆一提出要去当小学老师的提议倒是先让琴酒听到耳朵里了。
毕竟诸星隆一和月影光希两个当事人都没想瞒着，而且做这种事情确实不可能悄无声息，所以他们还是很坦然。
反而是听到消息的琴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认消息的准确性后，他才有刚刚那句振聋发聩的质问。
月影光希施施然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乍然被琴酒问候了自己的脑袋，一时之间还有些懵。
“我怎么了？”
“你去当什么小学老师？还求到诸星隆一头上，那个老家伙能帮你做什么？”提到诸星隆一，琴酒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些许嫌恶。
组织上下都被有心人里里外外盯着，按理来说多个诸星隆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偏偏这老东西总干些碍人眼球的蠢事！
月影光希这才明白他在气什么。
他忍不住笑出声，在琴酒越发愤怒不解的目光中坦然解释。
“不是我想要求到他头上，是他有事要我帮忙，我向他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而已。”
琴酒冷哼道：“他能有什么事找你帮忙，顶多就是觉得在我这里没办法下手，想从你那边买点情报吧！”
琴酒说的非常笃定，月影光希笑而不语，没有争辩。
他倒也不至于那么没脑子，直接将诸星隆一的真实想法直接告诉琴酒。
琴酒是个非常宽容的人，尤其是在自己隐约算是获得对方浅显的信任都时候。
他不会在意情报商一点小小的隐瞒。
先不提他日后有多懊悔此刻的随意，两人落座后，琴酒还是旧事重提。
“所以，为什么要去当小学老师？”
今天的晚餐是意大利面。
月影光希垂着眼在刀叉上小心的卷面，看起来像是涉世未深又误入高档酒店的拘谨青年。
嗯，要是他眼角眉梢中没有泛着冷意就更像了。
他的声音又温柔又和缓。
“当老师有什么不好的吗？”
“现在的身份能接触到的人，终究还是阴暗面居多，我们同样也需要一些正面人物站在前面。”
“他们热心、善良、公正……最主要的是，家里还有需要照顾的孩子。”
“小学老师就是个非常适合与那些家长们接触的位置。”
琴酒在听到他的形容词的时候就眉头一挑，有些惊奇，听到后面就知道他确实有自己的章程。
“看来你是已经选好接触对象了。”琴酒也抬起刀叉，漫不经心的追问，“都有谁？”
月影光希眨巴眨巴眼睛，很是好奇的反问：“你好像很在意我？”
“嘎吱——”
琴酒的刀叉在餐盘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男人看过来的眼神过于凌冽冷淡，月影光希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
他们明明在默不作声的对视，却硬生生展现出对峙的冷冽来。
月影光希不是不知道琴酒厌烦这套故意亲昵的言辞，但她必然要这样说。
否则琴酒问什么回答什么，他和对方的部下又有什么分别？
——最主要的是，自己隐瞒的事情确实还不能让琴酒知道。
这不就尴尬了么。
月影光希硬着头皮任由男人肆意的打量着，嘴上根本没有松口的意思。
最终，两个人不欢而散。
月影光希虽然对琴酒的晚餐邀请很高兴，但每次都要谈论这些试探的事情确实让他有些头疼。
……或许。
让组织里来点其他人，分散一下琴酒的注意力也不是不可以。
尤其黑麦威士忌还在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要给他们一次重击的时候。
让月影光希始料未及的是，FBI的行动力确实强大的惊人。
粉红佳人的尸体刚丢进东京湾没两天，FBI的刺杀行动就又狠又准的到来了。
这天晚上，月影光希正在和诸星隆一详谈学校的事。
诸星隆一终归是有自己的人脉，他确实可以将月影光希摇身一变，成为受人尊敬的小学老师。
但同时，在学校的选择上他们产生了分歧。
月影光希自然是希望能去一家贵族学校，毕竟要是想真正接触到那些达官贵人、真正重要之人的孩子，肯定是要去贵族学校的。
诸星隆一的孙子诸星秀树就读的庆应幼稚舍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全霓虹第一的贵族学院确实不是诸星隆一能想办法就塞人进去的地方。
实际上以这位jing视厅副总监的想法来看，月影光希这种身份的人，只有那些最平民、最普通的学校才适合他“伸展拳脚”。
但很可惜，月影光希并不是随便让他拿捏的家伙。
两个人因此吵了不知道多少回。
诸星隆一更是气急败坏的表示：“我只有在东京这里还能说的上话，别的地方的学校都没可能！你直接说你要去哪一家！”
月影光希犹豫半晌，终于还是伸-出手，在米花町的一家小学上点了点。
“那就这家吧。”
诸星隆一看到他指的这家小学时愣了愣，口中下意识呢-喃。
“帝丹小学？”
为什么是这里？
这里可没有情报商想要的位高权重之人的子女就读啊？
非要说的话……
啊……
他知道了。
诸星隆一突然笑了起来。
“帝丹小学，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我没记错的话，铃木集团的小小姐正好在帝丹小学念五年级呢？”
jing视厅副总监显然认为自己抓住了月影光希的小辫子，正有些洋洋得意的看着他，想要看到这个总是带着面具一般笑容的情报商惊慌失措的样子。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月影光希只是看着他，随后缓缓摇头。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诸星隆一差点被气笑了。
“好，你听不懂！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继续谈了，交易作罢！人，我会自己想办法塞进去的，不需要你费神！”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做出想要离开的模样。
他们双方都清楚，这只是诸星隆一想要拿乔的姿态而已，真让他走他还下不来台呢。
月影光希笑意满满，刚准备开口挽留，就听到自己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情报商一顿，随手拿出口袋中的手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
只是一条扣费信息而已。
他随手合上手机，想要继续和诸星隆一扯皮的时候，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
不对！
他最近并没有购买什么大件商品，更没有背负着贷款，那个钱是怎么扣掉的？
他下意识就想到了系统。
月影光希已经好几天没打开过系统查看消息了。
他是个懂得节制的人，就算是这样一个无往不利的工具放在手边，他也不会实时查看。
这次的动静分明是……
他点开系统。
一行行字迅速浮现出来，生怕来不及一般。
月影光希用着比平常更快的阅读速度看完，心头噌的一声冒起熊熊烈焰。
琴酒……被刺杀了！
或者说，他被围攻了。
这几天，琴酒的行踪简单明了，要么去青山集团坐镇处理公务，要么在酒吧休息，忙的连轴转，中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刺杀就是在去酒吧的中途发生的。
FBI那边有很厉害的狙击手，配合也很默契，轻松将琴酒逼的在街头巷尾逃窜，和伏特加之间也走散了。
月影光希立刻坐不住了。
他知道FBI那个厉害的狙击手是谁——无非就是赤井秀一亲自出手了！
看来就算是王牌特工也会因为自己部下的折损而充满怒火，直接对琴酒发起清算。
他近期在组织内确实很受重用，连带着琴酒似乎都对他放松些许防备，这才导致今日的刺杀发生。
月影光希现在已经完全没心思继续和诸星隆一扯皮，因为琴酒受伤了！
他立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匆匆和诸星隆一打过招呼后迅速的出门。
以往出行只能靠地铁和步行的情报商换了辆豪车，只是以往用来撑场面的车子终于发挥自己应有的速度，轰鸣着奔向事发地——
当他赶到时，事情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
曲折的小巷中，银色长发的男人缓缓甩了甩手上的刀子。
银色的小刀已经浸-透鲜血，但被男人顺手甩掉上面的血珠后，它又变得寒气袭人，干净如新。
他那件黑色的大衣上必然也浸满了血液，否则不至于这样僵硬沉重的垂下。
月影光希的唇剧烈颤-抖起来。
琴酒正在专心处理后面的事，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情报商人的到来。
他随意瞥了对方一眼，本想嗤笑对方的神通广大，连自己遭受刺杀这么紧急的事情都知道，却硬生生被那双紫色双眸中滟潋的水光给憋了回去。
过了好半晌，他才讪讪开口。
“……我没事。”
月影光希才不听他的。
他不由分说上来就抓住琴酒的大衣，手往里面伸去。
琴酒：“？！？！喂！”
他很想骂情报商的胆大包天，但又清楚知道这家伙是想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伤，而不是趁人之危的动手动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好的是，月影光希很快恢复理智，成功将手缩了回去，没有继续多做什么。
嗯。
毕竟琴酒的耐心也没有那么好，可以任由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月影光希深深吸一口气，这才算是压抑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飙车过来的，一颗心在看到消息的时候就跳到嗓子眼里，恨不得直接跳出来飞过去找这个男人。
在意识到琴酒身上都是血，而其中或许有来源于他自己的身上时，天塌不惊笑脸迎人的男人终究是慌了。
月影光希久久注视着琴酒，看着男人面不改色的收拾好自己就开始打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电话流水般拨出去，伴随着男人的怒火。
这次发生的事情确实让他又惊又怒。
到霓虹也快三年的时间了，虽然这段时间里总有各种老鼠骚扰他的行动，让他不胜其烦，但总体上来说他还是顺风顺水。
谁知道刚抓出FBI两个老鼠，对面就按捺不住的动手了！
琴酒很生气。
后果也很难预料。
今天晚上的几个电话，他几乎将能动作的代号成员全都动员了起来，准备连夜给FBI找点乐子。
其中伏特加尤其咬牙切齿。
原本晚上好好的出行动，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分别，偏偏那些FBI上来就针对他们两个，还差点打断他一只手，这他能忍？
他伏特加是沉默寡言没错，但还不是死了！
于是今天晚上，组织这个杀-戮机器迅速忙碌了起来。
月影光希对此并不关心。
他只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静静看着这个男人。
和初次见面相比，银色长发的男人显然没有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了。
沐浴在血色中还是面色如常的男人，此时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
琴酒一气说完事情之后还是很生气。
中间他们产生了一些冲突，FBI的人确实有受伤，但没人死在这里让他很是不甘心，正准备继续查询那些狗东西的踪迹呢，他突然灵光一闪。
既然月影光希能在知道他被刺杀后那么短时间内就找到这里，他自然也能用更快的速度找到FBI们跑到哪里去了！
“喂，月影光希。”
月影光希歪头：“什么？”
“你知道的吧？FBI的据点之类的。”琴酒此时的神色很是森冷，“我手上有两枚火=箭=炮实在没地方用，你给我个地址，我去把它们用了。”
月影光希一怔，哭笑不得的摇头。
琴酒眉毛一扬：“不说？”
“不是。”月影光希很想叹息，“他们已经连夜搬去阿美莉卡驻霓虹的基地了，恐怕现在也是在往那个方向撤离，你确定要往那边发射火=箭=炮吗？”
那当然不行！
再怎么怒上心头，他也不会去招惹军方的人啊！
这些□□□、□□□□FBI！
阿美莉卡的□□！
就知道□□□□□的狗！
月影光希清楚的从琴酒的脸上看到最为深切的憎恶和愤怒。
显然，他并不甘心。
“等一下我给你口述那几个FBI探员的外貌特征。”他阴恻恻的对月影光希说道，“明天我就要他们的资料。”
月影光希也没反驳，只默默应声。
一阵冷风刮过，满身的血腥味上涌。
他的车不知道有没有报废，明天还得让伏特加过问一下。
自己这样是暂时不能回组织的了，免得被某些嗅觉灵敏的狗盯住，跟回大本营。
现在竟然只有一个去处。
琴酒“啧”了一声。
“月影光希。”
“什么？”
琴酒紧皱着眉头。
“你家在哪？”
月影光希眨眨眼：“……哈？”
……
月影光希将琴酒带回了自己现在的家。
说是家，实际上也只是个出租屋而已。
明明已经坐拥百亿身家，月影光希依旧选择了低调的公寓房。
上楼梯的时候带着嘎吱嘎吱的声音，路过别人房间门口时不用多费力就能听到别家隐约的谈话声，足以证明这里的隔音效果有多差。
琴酒暗自皱眉。
他可没想过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屈尊呆一晚上。
而且……
月影光希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里？
他并不是不知道享受的人。
从再次见面，琴酒就已经发现了他看似隐蔽的改变。
昂贵的手表。
柔软的皮鞋。
金丝的眼镜。
一切的一切。
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低调，琴酒一清二楚。
但今天被带到这样一个打工人才会租住的公寓楼里，他又隐约的觉得不对劲了。
月影光希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在前面引路的情报商人倒是非常平静，他当然能感觉到背后琴酒狐疑的目光，但不得不说，他其实非常享受在这个地方呆着。
用钥匙打开一扇看似普通的门后，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看起来干净整洁、大小有些局促的小家。
琴酒光是往玄关一站，就能将这个家的情况尽收眼底。
他更加不理解了。
“你为什么要住这里？”
月影光希已经脱下自己的外套挂起来，正准备挽起衬衫袖子收拾一下房间。
听到琴酒这么问，他还诧异的反问：“我为什么不能住在这里？”
琴酒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调查的关于月影光希过去的情报。
孤儿，福-利院出身。
住在这样的地方是否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就在这时，月影光希对着他伸-出手：“外套，脱给我洗一洗吧，都是血。”
琴酒默不作声的脱下外套递给他，月影光希在他抬起手时才发现，琴酒的高领毛衣上也粘上不少血迹。
还好刚刚确认过了，琴酒身上没受伤。
他示意琴酒看看身上的衣服，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要再脱一件才行。”
琴酒：“……”
月影光希能看出他的不自在，他轻咳一声。
“我有几件买了还没穿的衣服，可以先借你对付一晚上。”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琴酒此时已经浑身僵硬了。
他硬邦邦的点头，很想要摆出无所谓的模样，但很可惜，没起到什么作用。
月影光希为他调好水温，体贴的送上自己还没穿过的睡衣裤，目送着男人进去洗漱。
随后他就开始……洗衣服。
洗琴酒沾满了血的外套，和还带着体温的高领毛衣。
撒上洗衣液，用温水一点点带走血腥的气息。
月影光希洗的很认真，他从来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他当然会洗衣做饭。
看着水龙头下逐渐淡去的血渍，月影光希轻轻叹了口气。
要说自己不心猿意马，那确实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摩挲着琴酒的衣服的时候……
不过很快，他的脑子里就被上面的血液吸引了注意，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扭转回来。
琴酒说要来自己家的时候，他确实被震惊和惊喜充斥了全身。
但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想明白了。
琴酒现在这副浑身血腥的样子，回去就是给组织和青山集团惹麻烦，他现在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了，要是和黑暗中的组织扯上什么明面上的关系的话会很麻烦。
来他家住一晚上，不过是为了能暂时修整一下而已，没什么别的想法。
他还是别抱有莫名其妙的期待了。
琴酒可没有和他关系亲密到那种地步。
而且今天受到刺杀这么大的事，琴酒的心情恐怕也非常不好。
他偶尔可以收敛一下，当个正常的朋友为琴酒舒缓心情。
……或许可以，他会努力的。
月影光希的手脚很勤快，大衣和高领毛衣很快就被洗得干干净净，躺进烘干机中等待烘干。
他又想到或许这么晚，琴酒可能会饿，于是打开冰箱看了看，准备做俩小菜配酒喝。
……说到酒。
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冰箱里的酒。
在家的时候，他一般喝冰啤酒。
不用维持情报商人的面具时，他的喜好还是非常平凡低调的。
但琴酒好像只喝洋酒？
……琴酒第一次到家里来，他却没什么能招待的？
要不要趁着琴酒洗漱的时候去外面买两瓶威士忌之类的？
还是干脆去附近的酒吧打包点酒水回来？
月影光希更头疼了，连洗漱间的门什么时候打开都不知道。
琴酒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出来会迎接某人如狼似虎的眼神了。
结果没想到自己浑身冒着热气踏出浴室，对上的却是月影光希弯着腰的背影。
他神色莫名的看了似乎毫无所觉的情报商好几眼，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轻咳一声。
“在干什么？”
月影光希随口回答：“在想你喝不喝啤酒。”
琴酒挑眉：“喝。”
月影光希问：“那要不要配一点下酒菜？”
他根本没有回头，依旧在看着冰箱的内部，就像是里面长了什么花儿一般吸引他的注意力。
琴酒莫名觉得有点意思。
他缓缓走过去，很是不经意的表示：“我看看有什么菜。”
这个家实在太小了。
琴酒要是想看到冰箱里有什么菜，还需要稍稍弯腰，和情报商贴的更近。
刚洗过澡的身躯还带着水蒸气和热意，熨烫得人心滚烫。
他清晰的听到总是言笑晏晏的情报商惊得屏住呼吸的声音。
琴酒差点笑出声来，原本今天晚上的那点郁结完全抛到脑后，他饶有兴致的靠近情报商，并且清晰的察觉到了他的紧绷。
“喂。”
男人的呼吸喷在后颈的位置，月影光希差点跳起来。
“什、什么？”
琴酒饶有兴致的问他：“你准备做什么？”
月影光希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
做菜？
还是接下来做点什么其他的事？
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乱想的脑袋。
要忍耐。
月影光希。
你要忍耐。
你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要。
忍。
耐！
他用舌尖在牙根处一磕，疼痛终于让他暂时清醒过来。
他故作镇静的起身，避开和琴酒的身体接触，云淡风轻的回答：“烤点鸡胸肉，再拌个沙拉如何？我晚上没买菜。”
琴酒匪夷所思的眯起眼。
喜欢动手动脚的情报商突然一下子转性了？
不，怎么可能。
想到前几天那个突然但深切悱恻的吻，琴酒翠绿色的眼眸中幽深一片。
月影光希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
他绝不可能是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除非，情报商意识到了他晚上想做什么，并且不想答应他的要求。
但这不应该是这家伙喜闻乐见的事情吗？
他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抗拒？
还是说，今天FBI对他的刺杀让情报商心有余悸，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
那可不行啊。
琴酒心想。
他都上钩了，情报商这时候往回缩可不行。
眼看对方似乎有一直躲避视线不看他的意思，琴酒心底冷笑。
装。
继续装。
老子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也非常淡然的问：“杯子在哪？”
“我拿就行。”月影光希低头处理鸡胸肉的动作像是在面对世界上最大的难题。
琴酒又问：“我的衣服呢？”
月影光希的头更低了：“在烘干机里，明天就能穿上。”
“现在不能穿？”琴酒低头看看自己，“你给我拿过来的衣服不合身。”
月影光希终于回头看他：“怎么会？我明明……”
琴酒冷眼看他，终于满意的从那双紫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想要的。
他嗤笑着靠在墙边，若无其事的拢好衣领，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你明明是按照我的尺寸做的这件和服？”
“你怎么知道……呃！”月影光希看起来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吃下去。
琴酒：“……”
琴酒：“原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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