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步,林鹤观便来到了住处。
他抬头,看见周围与他一起进来的同一批弟子绕开了这个地方去往了更远的地方,就连之前与他同桌的那位弟子也不与他在一处。
林鹤观转头问小童,“那些与我上一堂课的弟子们为何不与我住在一起?”
小童低着头在林鹤观住处的门口写着什么,闻言他抬头,他的眼睛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得盯着林鹤观,看得林鹤观有些心中发麻。
“那这还是因为你天赋高呀。”小童看林鹤观明显不解的样子,他又补充道,
“合欢宗风评不好,每年合欢宗都会有很多个悄悄从宗门边缘离开的弟子,你得和我们师叔住在一起,长老们才放心。”
林鹤观若有所思地点头。
有点类似于上辈子清华北大争抢高考状元的感觉?
他哑然失笑,在上一世,他一个极其普通的人,他普通地生活,普通地学习,普通地交朋友,他像每一个人走在路上都会遇到的那个普通路人一样。
没想到来到了这个世界,居然还能体验一次被别人如此重视的感觉。
林鹤观微笑着送别小童,小童离开前说,
“你尚未辟谷,若是饿了,可以去那个给新弟子准备的食堂中用餐,一个时辰之后就好啦,如果不知道怎么去的话,可以问师叔。”
林鹤观点头答应,并转身迈步进入了自己的住处。
一走进去,林鹤观便闻到了一股禅意的香气,仿佛寺庙当中供着的檀香一般。
他四处打量,只见这里全屋由木质构成,看上去十分清新淡雅,这里似乎只用作休息使用,所以一进去映入眼帘就是他以后休息所用的床。
床上铺着白色的布料,简朴整洁。
他转头,右边也摆放了另外一张床,这两张床之间用屏风隔着。
这个屋里被放置了两张桌子,似乎是为了给屋里住着的两人书写什么使用的。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另外一边的桌子上横七竖八的放着许多已经书写过的稿纸,上面全是黑色的墨迹。
林鹤观并无意去探查他人的隐私,可是,稿纸上面却有一个名字吸引了他。
“乾极”
他今天才见到过那个怪异的男人。
满头白发,整个右半边的身体被红色符文覆盖的男人,让人看了一眼,便打从心底里的感觉到头皮发麻。
难道说这些稿纸是记录着那个男人之前的故事吗?
林鹤观抑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他慢慢走上前,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摆放的那几张稿纸。
他没有用手去翻动那些稿纸。
可那些稿纸是摊开放在桌子上的,他只需要一眼扫过去,便能清楚知道上面写着的记载着的内容。
小乾似乎是青云宗练无情道的某位剑宗,大约是在百年前,他的道已经大成,只需要度一个情劫,便能够修为达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境界,甚至摸到飞升的那道门槛。
于是他消除了自己的记忆,来到了凡间,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凡人,那样生活着,他遇到了能与之相守一生的爱人,并打算和爱人共度余生。
可事与愿违,他从合欢中求的禁制起了作用,这道禁制将他的年少情意碾碎,他一心只有证道,亲手挥剑,斩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在这之后他心中那连禁制也无法阻拦的爱意汹涌而出,他渡劫失败,一夜之间白头,走火入魔,青云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不至于让他沦为魔道……
林鹤观正看着,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后来了人,他的背后被人拍了一掌,沉浸在桌子上所写故事的他被惊得深吸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才发现一个长相普通,胖乎乎的青年站在他的身后。
这可不太常见,林鹤观自从进入合欢宗之后便发现宗门内除了那些年事已高,修为到达了自己能力的极限,只能放弃修炼的长老,其他的无论是新弟子还是其他的,无一例外,都是长相极其美艳的模样。
外面常有人说,若要分辨合欢宗,只要看他的脸就行,合欢宗几乎是人人热衷于保养,最不济也得用宗门内的秘术给自己捏一副美艳的脸皮。
反而是眼前人这样普通的才十分不常见。
想起之前小童说的话,眼前的人应该就是之前有提到过的师叔吧。
“擦擦眼泪。”这位看上去十分和气的师叔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怎么样?我写的不错吧?”
他的话语中满是自得。
擦泪?
林鹤观怔怔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上面真有一行清泪,湿润了他的脸上的皮肤。
自己……
自己为何落泪了?
他看着自己手上晶莹的泪水发愣,他从来不是一个因为别人撰写的悲情故事,就会落泪的感性的人,可这是为什么呢?
林鹤观下意识不想思考。
于是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稿纸,问道,“这些都是师叔写的吗?”
青年躺在床上,他抬眼看向林鹤观,“你倒是聪明,知道我是师叔,没错,这些都是我写的。”
随后,他挑了挑眉,
“今年我撰写的话本可在修真界销量排在前十呢,若不是宗里那几个无耻老儿写的//香//艳//情//色//故事,我的销量能排在第一。”
林鹤观眨了眨眼睛,“话本?”
原来,修士们寿命长,修习的方法又颇为枯燥,故而,为了打发时间,他们有时会去购买一些话本来看。
其中,合欢宗这样重情重欲的弟子们在这些话本的无论是产出还是销售中,都占了大头。
在往年,销量最好的都是那些艳//情故事,而今年,已那位渡情劫失败的剑尊在凡间的悲情故事为原型的话本横空出世,一出便广获好评。
作者就是这个名叫孙添无的师叔。
“我在写后面的故事。”师叔翻身起来,他伸出手,扒拉了一下桌子上的那些稿纸,看样子有些嫌弃,
“我并不想让斩情证道的无情‘小乾’随随便便什么都不做,就能抱得美人归。”
林鹤观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他说,
“不如……让他经历一遍对方经历过的事情,如何?”
师叔听到之后先是思索了一下,然后眼睛发亮,
“你说的很对!他也得真心被辜负一次,这样很公平。”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林鹤观的肩膀,
“孺子可教也!今日那些老家伙说了,你以后的剑术由我来教,不过你不必叫我师父,叫我孙师叔就行,你天赋绝佳,不一定过几日,谁的修为高呢。”
林鹤观微微笑,“好的,孙师叔。”
孙添无打量着林鹤观,从左边转到右边,再从右边转到左边,他越看越满意,这身段,这长相,这天赋。
林鹤观怎么看都不太像合欢宗中修习双修为主的弟子,反而像青云宗那些一板一眼的剑修,也正是如此,宗门才费了心思想让他去到秘境当中,以洗脱合欢宗曾经的污名,让其他人也都知道,合欢宗也是能培育出天赋卓绝的人才的。
“听说你曾经想进入的宗门并不是合欢宗是吗?”孙添无问。
听到这句话,林鹤观眉头微蹙,他确实想起来有这件事,他想不起来究竟是自己落下悬崖之后再失的忆还是原身落下悬崖之后他才穿了过来。
他只记得自己被那位名叫吉九的兄长带到合欢中的拜师大典的时候,他无意间将手伸到自己的衣服口袋当中,便从里面摸出了一张青云宗的邀请函。
他本以为定是之前被青云宗拒绝之后,自己才怒而转投了合欢宗,可是后来他听说青云宗的拜师大典,其实比合欢宗还要晚上几日。
可既然已经来到了合欢宗,他就既来之则安之了,毕竟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是的。”林鹤观沉吟了一声,“我之前的确准备好了去青云宗。”
林鹤观其实已经准备了好几种借口来解释自己为什么现在出现在合欢宗,而不是青云宗,可很显然他想错了。
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哈哈大笑了几声,又是用力的拍打了几下林鹤观的肩膀,“昨天长老跟我说的时候,我惊讶极了,没想到宗门还有第一次引气入体就能筑基的天才,青云宗要是知道他们错失了这样一个天才,还不得肠子都悔青了去。”
没错,在这几个宗门当中,合欢宗最恨的就是青云宗,原因无他,主要是这个宗门的人都端着一副清高的模样,好像十分看不起他们这些双修的秘法。
每次说什么,青云宗的那些弟子们总会跳出来贬损几句合欢宗。
他们宗门咬牙忍了这么久,线下终于得到了一个报复的机会。
孙添无眼神看向了林鹤观,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眼前的这个少年培养成人才,然后在秘境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他的过人之处。
最后再轻飘飘的给青云宗甩下一句:
“这个孩子曾想加入你们的宗门,只可惜还是合欢宗更吸引他呢。”
孙添无的话尚且飘散在林鹤观的耳边。
可就这样站着的林鹤观却不小心走神了,他想起方才见过的那根怪异的白发男人,又想着孙师叔写的话本中那段故事。
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把通身银白的剑。
红色粘稠的血液附着在上面。
实在是十分可怖。
其实他刚刚撒谎了,如果他是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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