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捉虫)
十分钟后睡觉, 吱吱小小激动了一番:“老师都唱歌跳舞?”
顾宴辞抿唇,不想欺骗满心期待着的女儿,低声道:“老师们唱的都是知宝喜欢的歌。”
“有《两只老虎》。”
吱吱:!
“我喜欢!”
顾宴辞轻抚她的小背, 声音放轻:“知宝,年后爸爸陪你去幼儿园逛一逛。”
吱吱歪着小脑袋:“不喜欢就不去?”
顾宴辞低笑:“这次不行。”
吱吱小脸一垮捂住双眼, 过了两秒, 透过指缝看顾宴辞:“我哭怎么办呢?”
顾宴辞:“你会哭吗?”
吱吱小幅度点了点头:“看不到爸爸,我不勇敢。”
顾宴辞眼眸微沉, 无意识地轻抚着吱吱的小背。
他从前认为,只要让吱吱接受幼儿园便能解决她上学的事,渐渐的, 问题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舍不得吱吱,担心她离开事事围着她转的顾家后, 去幼儿园会不自在、受委屈。
幼儿园不是家。
即便学生很少, 能一对一地照顾吱吱。于老师而言,顾知之小朋友只是他们工作时需要照顾的小孩, 不可能像他、顾晏礼、顾知野亦或者顾既白、郁黎清、顾延川一般时刻贴心地照顾吱吱的情绪。
她的小脾气会成为老师的工作负担。
幼儿园是吱吱进入社会的第一站,未来她还要走很多很多的路, 独自闯许多难关,这一路她会越发坚强, 学会独立自主, 变成一个越来越强大的女孩。
她必须走这条路。
顾宴辞从不认为踏入“社会”有什么问题,可一想到吱吱去幼儿园会暗自想他, 隐隐难受起来。
视野里,吱吱双手攥着被子, 藏着两分期待:“爸爸,我自己去上幼儿园?弟弟去不去?”
“他不去。”
吱吱杏眸微垂。
唱歌跳舞的激动欢喜像冬日的雪花凝固起来, 吱吱抿唇握紧小拳头,一脸认真地问:“我想你,想二叔、弟弟、爷爷奶奶、大美人怎么办呢。”
小奶音很轻,在黑夜里一遍又一遍回荡着。
顾宴辞怔愣半晌,嗓音低沉沙哑:“爸爸不知道。”
吱吱念叨了两句“不想上幼儿园”,不开心地钻到被子里,顾宴辞轻抚她的背,半晌低声道:“知宝如果想爸爸,就哭一哭。”
吱吱:“可以哭?”
“嗯。”
“老师会帮助爸爸安慰知宝。”
“等知宝回家,爸爸再安慰知宝。”
顾宴辞补充:“知宝可能会想爸爸,但是幼儿园有很多好朋友,知宝会喜欢的。”
吱吱侧过身趴在枕头上,一声不吭,不想去没有爸爸、二叔、弟弟、大哥、爷爷奶奶、大美人的地方。
那里跟福利院差不多。
这次去幼儿园跟三个月前参加冬令营不同。
吱吱跟顾宴辞相处了四个月,感情越来越深,她愈发依恋顾宴辞,每天和顾知野一起玩,不知道多开心。猛地被迫离开舒适区,她自然有些抗拒。
“还有半个月,爸爸带吱吱逛一逛。”顾宴辞转移话题,不再谈论这件事:“明天知宝想穿什么衣服?”
吱吱想了想:“要帅气~!”
顾宴辞“嗯”了一声。
他手上的动作无形间停下,吱吱动了动小背,奶声奶气地提醒:“爸爸拍。”
顾宴辞失笑,按照“小知总”的吩咐,有节奏地轻拍着她的背。
**
大年初三,迎来走亲访友的日子。
八点半吱吱起床,穿上帅气的马丁靴,闹着要给顾晏礼、顾知野以及顾既白看。
顾晏礼、顾既白都醒了,已经喝上了早晨的第一杯咖啡,吱吱走秀一般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得到夸赞后笑意连连,“弟弟在哪里?”
顾晏礼扫了眼微信里顾知野三分钟前的回复:“他在房间里,醒着,你去叫他起来。”
吱吱嘿嘿一笑,小跑着冲到顾知野的房间,房门没锁,吱吱推门打开,跑到顾知野的床边时他正在玩手机。
吱吱站在床边,小奶音嘹亮:“天亮呐。”
顾知野笑了笑:“你来叫我起床?”
“嗯!”吱吱点头又摇头,抬起小脚脚:“好不好看?”
顾知野连连点头:“好看好看,知姐穿什么都好看。”
正聊着,顾知野手机传来一条微信消息。
【顾晏礼:下来,大伯姑妈来访。】
顾延川的哥哥顾京川、妹妹顾鹤陶带着各自儿女上门拜访,属实有点奇怪。
按理说大年初三只有晚辈给长辈拜年的规矩,顾京川与顾鹤陶亲自到访不说,还给没结婚的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一人准备了一份大红包与礼物。
顾京川、顾鹤陶两家所有人到访,态度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家其乐融融,亲戚之间关系融洽。
在场的人不傻。
顾京川、顾鹤陶放低姿态主动到访,自是为了个人利益。
如今,顾长海毫无话语权。
顾宴辞上位之后拆解顾长海的阵营,用三个项目作为诱饵,让顾京川、顾鹤陶不得不放弃没有话语权的顾长海。
顾长海的阵营被打得七零八碎,前两年每年春节拎着礼品到访的高层、股东、企业家们今年纷纷避开。
顾长海的老宅门可罗雀,冷清不已。
据说顾长海还没有从大半个月前的打击里走出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败下来,气色很差,卧病在床大半个月,就连新年都没起来过一次。
有很多人猜测他活不了多久。
顾京川、顾鹤陶此番前来,是不得已抛弃顾长海、投靠顾宴辞的意思。
他们一是想维持好和顾宴辞的关系,二是想为各自的子女进入顾氏集团打下基础。
顾京川姿态放得很低,再没有从前在顾延川面前的放肆行为,举止恭敬,跟顾延川好好聊了几句,连连嘱咐顾延川照顾好身体之类的。
顾延川以精神不好还需修养一番推脱上楼,当着一众儿女的面,没给顾京川脸面,顾京川老脸微僵,朗声笑了笑,顺势走到顾宴辞身边:“看过新闻报道,都夸你的女儿活泼大方。”
“顾家许久没有热闹过,什么时候给她办个宴会热闹一番?”
“我们顺道见见小公主。”
顾宴辞语气淡淡:“她怕生。”
“都是顾家的人,没有生人,”顾京川摆手笑道:“我看过她和老三的直播视频,落落大方,假以时日必有一番成就。”
吱吱和顾知野下楼时,楼下正应酬着。
吱吱穿着帅气的马丁靴,头发扎成小小的丸子头,白色背带裤。
顾知野刚起床,头发还乱着,让吱吱帮他拿棒球帽,结果吱吱拿到后转头自己戴上,双手捂着棒球帽两侧,戴上帽子后不松手,直接据为己有。
边抢还边问:“漂不漂酿?”
顾知野:
吱吱乐呵呵地走下来后,在场的应酬声淡了两秒。
她抬高帽子,露出清澈干净的双眸,后知后觉发现来了一堆陌生人,下意识地搜寻顾宴辞的身影,想都没想一把冲到他怀里,抬手让他抱。
小小的身体紧绷着。
顾宴辞轻拍她的小背:“爸爸在这里,不怕。”
顾京川、顾鹤陶齐齐笑着,“小公主,这是你的压岁钱。”
两人递过来两份大红包。
一举一动带着十分的讨好。
吱吱偷偷看了他们一眼,转头看向顾宴辞,小声说:“我不认识他们。”
顾宴辞:“想不想要?”
吱吱悄咪咪摇头。
她想买的东西已经买完啦,不需要压岁钱,还有好多钱不知道怎么用呢。
一张红钞票买游乐园,她有好多张红钞票。
顾宴辞弯唇:“那不要。”
吱吱:“爸爸跟他们说。”
顾宴辞:“知宝说,要勇敢拒绝。”
吱吱回头,顾京川、顾鹤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脸面有点挂不住,对上吱吱懵懂又带着两分不自在的小脸,又只能微笑面对。
顾京川:“接着,大爷爷给你的压岁钱。”
一直不敢面对陌生人的吱吱皱眉,不知怎么气恼上头,歪着脑袋说得认真:“我有爷爷!”
“他给我压岁钱呐。”
“买法呐昵。”
顾京川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他给的钱买不了法拉利,但总归是一番心意,可偏偏小孩子不懂。
明明已经被顾延川、顾宴辞百般拒绝,顾京川和顾鹤陶只能忍气吞声,低声下气地继续讨好,像是要将从前在顾延川、顾宴辞面前的盛气凌人一点点归回给他们。
“想买什么车?大爷爷再给你买一辆法拉利?”
顾宴辞漫不经心地道:“既然知宝说不需要压岁钱,就收回去。”
顾京川、顾鹤陶讪讪一笑。
话题引到了他们负责的项目上。
吱吱抱着顾宴辞的脖子,小脑袋抵着他的肩膀,背对着顾京川和顾鹤陶,没有再说话,带着两分好奇与不安地打量到访的“亲戚”。
忽地,杏眸微滞。
她看到一米之外的顾沉晟,葡萄一样的双眸积累起一层水雾,顿了顿,埋在顾宴辞怀里嗷嗷大哭。
所有人都被她的哭声吓了一跳。
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与郁黎清第一时间围上来,关切地问:“知宝怎么了?”
吱吱像受了惊吓紧紧躲在顾宴辞怀里,顾宴辞哄了近五分钟她才勉强抬起小脑袋。
“怎么了知宝?跟爸爸说。”
吱吱打了个哭嗝,可怜巴巴地擦掉眼泪,“有坏人。”
“我害怕。”
顾京川、顾鹤陶自觉有了展现的机会,连忙询问:“谁欺负你?我们狠狠教训他。”
顾宴辞擦掉吱吱的眼泪和鼻涕,嗓音低沉,给了吱吱无限的安全感:“没关系知宝,跟爸爸说,谁欺负你?坏人在哪里?”
吱吱埋在顾宴辞怀里,小手偷偷朝左前方指了一下,迅速缩回。
小奶音哽咽。
“他。”
小手指向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小说男主角——原剧情里靠顾长海躺赢的男主,顾沉晟。
众人齐齐看向顾京川的独子顾沉晟。
顾京川的表情变得很不好看。
吱吱明显很不喜欢顾沉晟,一直缠着顾宴辞,不准他和顾沉晟说话,连靠近都不允许。
“他是坏人。”
吱吱重复了无数遍。
顾宴辞确定顾沉晟没有对吱吱做什么,连吓唬的鬼脸都不存在后,抱着吱吱低声道:“知宝,不可以这样说别人。”
“我们要有礼貌。”
顾宴辞不希望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孩子身上,更不希望女儿无缘无故地以负面评价评判一个人。
她还小,不能教会她说一些不好的事。
吱吱却因顾宴辞的管教委屈起来,深呼吸两次,眼眶含着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定定看着顾宴辞,半晌大声道:“我不要跟爸爸说话呐!”
她气呼呼地上楼,顾宴辞皱眉:“不留大伯、姑妈吃饭,请便。”
顾京川、顾鹤陶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在顾宴辞面前忍气吞声,又不敢怪到他身上,离开后无能狂怒了一番。
两家人阴沉沉的,闹得心情都不好。
***
彼时,吱吱坐在儿童房里抹眼泪。
顾既白坐在她旁边,能说会道的人蓦地笨拙起来,温声道:“知之,还在生气?”
吱吱憋着嘴巴忍住不哭,第三秒忍不下去,委屈道:“爸爸说我。”
顾宴辞脚步微顿,抬眸示意顾既白离开,悄无声息地坐到吱吱身边,“知宝。”
吱吱偏头看他,再次控诉:“你说我。”
小奶音又哽咽了一些。
吱吱:“我不要跟你玩呢。”
顾宴辞轻叹,低声解释:“爸爸不希望你随意评价别人。”
吱吱跺脚扭屁股,又急又委屈:“他是坏人。”
顾宴辞抱起她,轻声问:“谁跟你说的?”
“叔叔说的,”吱吱竭力想证明她没有错,再加上对顾宴辞的信任,什么都往外说:“他就是坏人。”
吱吱委屈抹眼泪:“爸爸不听我的。”
顾宴辞:“爸爸相信你。”
“但是知宝要告诉爸爸,叔叔是谁?”
吱吱:“叔叔是叔叔啊。”
“他怎么跟知宝说话?长什么样?”
吱吱哭声停顿两秒,愣愣看着顾宴辞,思考着第二个问题。
“我不知道。”
顾宴辞沉默两秒,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是叔叔让知宝来找爸爸?”
“嗯!”吱吱语气认真:“叔叔说爸爸在前面,要抱住爸爸。”
“他去哪里了?”
吱吱愁苦两秒:“在打妖精。”
“谁告诉你的?”
“弟弟。”
顾宴辞无奈揉眉,怀里吱吱昂起头:“爸爸听我的话?”
“听。”
吱吱:“他是坏人,爸爸不要(跟他)说话。”
顾宴辞沉吟片刻,谨慎措辞:“叔叔跟知宝说他是坏人?”
吱吱重重点头:“叔叔说不能跟他见面,不能说话,他会欺负我。”
顿了顿,她想到什么,迟疑道:“爸爸可以。”
“嗯?”顾宴辞重复:“爸爸又可以了?”
吱吱抱紧顾宴辞的手,不安地说:“阿拿说的。”
她记得清楚。
“爸爸要打败他。不能打败,爸爸是怪物。”
顾宴辞拧眉,试探性地问:“原话是不是说,不能打败,爸爸就是废物?”
吱吱恍然大悟,一脸认真地点头。
“嗯嗯嗯,是这个。”
顾宴辞:
半晌,他万般无奈地问:“阿拿是谁?”
吱吱戳戳小手:“阿拿是阿拿呀。”
顾宴辞轻叹,安抚好吱吱和她一起下楼。
他花了小半天接受吱吱说的话以及她十分可疑、无法用科学证明的出生。
既然吱吱不喜欢顾沉晟,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顾宴辞都不会让他进入顾氏,因要给顾京川、顾鹤陶一个新的去路,顾宴辞忙到晚上九点。
吱吱临睡前才见到他。
她第一次拒绝顾既白讲故事,抱着顾宴辞的手,乖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顾宴辞低声道:“爸爸给你讲故事?”
吱吱摇头。
“爸爸。”
“嗯?”
吱吱咽口水,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不是怪物。”
顾宴辞第二次听到吱吱说这句话,上一次提起“叔叔”时,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
爸爸,我不是神经病。
顾宴辞是一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一刻,他愿意相信世界上有未来、穿越等无法用科学证明的事。
他低声道:“知宝不是怪物,是爸爸的女儿。”
“是顾知之。”
声音低沉,动听。
极其认真。
吱吱眉眼弯弯,小奶音轻松了些:“爸爸相信我的话?”
顾宴辞:“知宝学会了相信这个词?很聪明。”
她之前一直说的“听我的话”。
吱吱骄傲着。
顾宴辞低笑,捋顺她的头发,眼眸认真:“爸爸相信知宝。”
吱吱满意地侧身,脸蛋贴着枕头:“我信爸爸。”
“我要去上学~!”
顾宴辞微愣。
吱吱:“二叔说,上幼儿园变聪明。”
她想聪明得让爸爸听懂她的话。
保护爸爸。
上学就好啦~
说什么爸爸都听得懂。
顾宴辞低声问:“你想爸爸怎么办?“
吱吱嘿嘿一笑:“奶奶说,第四天就不会想爸爸呐。”
“为什么?”
“幼儿园好玩呀~”
吱吱仍有点担心,歪头摇了摇顾宴辞的手:“我一百分想爸爸,爸爸来看我。”
“听到吗?”
顾宴辞点头。
“听到了,我的知宝。”
“如果很想爸爸,我们就请假,不去学校。”
顾宴辞说这话时很是惭愧。
他从小到大没请过假,可到吱吱这,她还没正式开始上学,就给她树立了一个不好的榜样。
第 102 章
“知宝, 过两天爸爸让人给你量身高,定做校服,”顾宴辞低声道:“校服上会有你的名字。”
“穿上它, 就成为了上小班的同学。”
顾宴辞竭力调动吱吱对上学的热爱与憧憬, 说了一堆他认为吱吱会感兴趣的话题。
吱吱小脸惊喜:“我上班?”
顾宴辞轻揉太阳穴, 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是上小班, 不是上班工作。”
吱吱挠挠头,分不出区别。
不纠结, 蹦跶着下楼去玩
年后的时间走得飞快。
大年初三,吱吱只玩了一会会医生游戏, 在顾宴辞的带领下读绘本, 两只小手抓着书学着讲故事, 一件事一件事完成, 又到了睡觉的时间。
缺勤两天的顾既白再度上岗担任哄睡一职,生活逐渐归于平常。
初四下午,郁黎清带吱吱去见在同一所幼儿园上小班的两个小女孩,头顶西瓜头的小女孩小名叫咕噜,还有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小名叫在崽。
两个人正围坐在小木桌上拼积木, 吱吱拎着顾晏礼做的绿豆糕,想了想,坐在郁黎清旁边,打开糕糕,看看两位小姑娘又低头看糕糕,迟疑两秒最终没有参与她们的积木游戏,小口小口专注吃了起来。
郁黎清温柔道:“知宝要不要跟她们一起拼积木?”
两位太太顺势接话:“是啊, 跟她们一起玩,有很多积木。”
吱吱吃了一口绿豆糕, 小奶音老实巴巴的:“我饿。”
郁黎清失笑。
原以为吱吱不好意思参加积木活动,可曾想她只是更想吃绿豆糕。
她低笑着擦拭吱吱嘴角的碎屑:“吃完再去玩积木。”
吱吱点头:“我会拼游乐场。”
三位小朋友各自玩着,郁黎清和另外两位太太聊着幼儿园相关的话题,时不时笑着看自家孙女。
聊着聊着,话题引到从未在豪门圈露面的吱吱身上。
两位太太按捺不住好奇,莞尔笑道:“现在顾家的孙女成了热议的焦点。”
另外一位太太笑着搭话:“你们把她保护得太好,都三岁半了才知道顾家有了位小孙女。”
她们拐弯抹角想打探出吱吱的身世,郁黎清品了口茶,淡淡一笑:“好不容易有个宝贝,当然得宝贝着。”
郁黎清漫不经心地将话题引到幼儿园:“学校每日都教些什么?”
奶奶们聊着上学的话题,吱吱吃完一块绿豆糕,盯着沾满碎屑的小手,从小小的包里扯出顾宴辞给她准备的方巾,一点一点专注擦手。
肉肉的指缝里多擦了一遍。
神情专注。
郁黎清不经意瞥见后笑道:“还没有擦干净?”
吱吱认真点头,等确认小手没有糕点屑后8八三〇其七呜散流独家文都在疼训群在郁黎清面前晃了晃,郁黎清笑道:“擦得很干净。”
吱吱嘿嘿一笑,拎着顾晏礼给她做的绿豆糕往两位小女孩身边走,站定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给你吃糕糕,”吱吱动动小脑袋,在稀缺的词汇列表里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我们交换。”
积木和绿豆糕的交换。
吱吱在顾宴辞身边耳濡目染,采用“公平交换”的方式,没有初次见面用糕点拉近彼此关系而后得以玩积木的“讨好”。
跟郁黎清说话的两位太太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表现得这么好,还担心什么。”
“她去了幼儿园必定风生水起,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郁黎清笑笑。
吱吱和咕噜、在崽玩了一下午,拼积木、画画、秋千等等都玩了一遍,彼此互相熟悉了一些。
下午五点,郁黎清带着吱吱回家。
刚到家,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和顾知野看了过来,顾知野小跑过来抓住吱吱的小手,弯身问:“知姐,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吱吱小跑着去拿茶几上剥好的橘子,朝顾既白嘿嘿嘿一笑,一脸“我拿你的橘子,不要说我”的乖巧表情,边拿边说:“开心呀。”
吃吃吃。
顾既白弯唇。
顾宴辞牵着吱吱的小手,把她带到身边,轻声问:“知宝记不记得她们的名字?”
吱吱:“咕噜。”
“还有崽崽。”
郁黎清笑着,“是在崽。”
“知宝今天表现得很好,不用担心,”郁黎清将吱吱跟两位小朋友的互动过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特意强调开头双方不认识时吱吱的“交换”做法:“知宝没有害怕,举止大方。”
顾宴辞轻笑着擦拭吱吱嘴角的橘子汁,低声道:“和之前不同了。”
知宝嗖地抬头,没有听懂大人的前因后果但会夸自己,小奶音嘹亮:“我勇敢!”
顾晏礼:“是,小芝士很勇敢。”
吱吱骄傲抬头,吃了两个橘子,抱住“大哥”玩今日份的“医生过家家游戏”。
她最近两天每天都会给顾延川看病、治疗,临末再收一百块钱的“医药费”,“大哥”是她的保安。
十五分钟后,吱吱攥紧“坑来”的红钞票,摇头晃脑跑上楼,塞到新买的医生存钱罐里,里面还有三张红钞票。
她拍拍存钱罐,得意洋洋下楼,顾知野看到她那“不可一世的骄傲”表情,笑得连连摆手,调侃道:“知姐,当小医生赚了多少钱?”
吱吱在楼梯口站定,掰着小指头算了算,“12”
顿了顿,抬头:“很多钱!”
顾晏礼:“小芝士,以后想不想当小医生?”
郁黎清笑着:“我们知宝的梦想是当医生?”
吱吱知道“梦想”一词。
顾宴辞亦或者顾既白在每晚的睡前故事里跟她讲过类似的故事,顾宴辞还问过她。
第一次,吱吱回答想做“二叔”一样的人。
做好吃的饭饭。
第二次,吱吱回答想做警察。
今天是第三次。
顾宴辞狭长眼眸微抬,定定看着小步走来的吱吱,眼底闪过淡淡的笑意。
她扎着一个丸子头,顺滑细碎的头发散落在两鬓,头上的发卡因她的活泼蹦跳隐隐有掉落的风险。
小脸笑容满面,带着点婴儿肥。
“我不是~”
吱吱大声道:“我要当警察。”
顾宴辞听着家人逗她,跟她说话。
“知宝想当警察?”
“嗯!”
“小芝士,警察要去捉坏人,不害怕?”
吱吱轻哼,举起双手,又到了每天固定秀“肌肉”的环节:“我有肌肉的~”
“不害怕。”
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拽得不行:“我勇敢!”
周围笑声涌起。
顾晏礼:“嗯,我信。”
顾延川躺在沙发上,神情平静,带着点笑意看向所有人目光汇聚之处。
“知宝可以。”
吱吱:“我行!”
“好多肌肉呢。”
“打坏人,找妖精!”
顾宅因为有她,笑声连绵不绝。
顾宴辞眼底含笑,蓦地,脑海里闪过前两日他和吱吱的对话。
——“他(叔叔)去哪里了?”
——“在打妖精。”
他的女儿想和那位神秘“叔叔”并肩作战,去打坏人、找妖精。
顾宴辞笑容微滞,若有所思地看向吱吱,心底浮起一股淡淡的苦涩。
不是在意女儿的生命里有另外一位比他还重要、能给女儿树立榜样当作梦想的存在,而是在最开始的三年里,那个人给予过吱吱无尽的保护,遗憾困苦于,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点见到他的女儿。
他接受了吱吱“离奇”的身世,接受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叔叔”与“阿拿 ”。
晚上,吱吱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顾宴辞牵着她往儿童房走,轻声问:“知宝想做警察?”
“嗯!”
“我很厉害。”
顾宴辞沉默片刻,拍拍她的小脑袋:“爸爸支持你。”
第二+第三更
大年初五, 清晨七点,吱吱从睡梦中苏醒,迷糊地看到顾宴辞后眨了眨眼, 奶声奶气地说:“爸爸, 我没有吃草莓。”
顾宴辞失笑:“做梦了?”
吱吱呆了两秒:“没有。”
她看向窗边, 顾宴辞了然地按动按键, 窗帘缓缓拉开,无尽的光喷涌而来。
吱吱笑了笑:“天亮啦——!”
“嗯, 要起床了。”
吱吱在被子里拱了拱:“我还要睡。”
“睡懒觉,待会弟弟进来笑你。”
吱吱撑着小脸, 躲在被子里看顾宴辞:“不会。”
“我不是懒虫。”
“我是闪亮知宝!”
“饿不饿?”顾宴辞问。
吱吱点头。
“想吃什么?”
“芝士牛肉饼饼。”吱吱拱了拱, 咻一下坐起身, 双手撑开画圆:“多肉肉, 这么多。”
顾宴辞给她盖好薄被,正要说话,顾晏礼打了个电话过来。
顾宴辞点开免提键:“怎么?”
“小芝士醒了?”
顾晏礼的声音在寂静的儿童房里响起。
“嗯。”
“知姐醒了?”
吱吱听到声音,抓走顾宴辞的手机,奶声奶气地打招呼:“呃二叔, 弟弟,一起早上~好~”
顾知野笑了笑:“我的小知姐起床没有?我要过来看看有没有懒虫。”
吱吱咯咯大笑:“没有没有。”
她慌忙把手机还给顾宴辞,开启一天一次的“被子捉迷藏游戏”,使劲往被子里拱。
顾宴辞挂了电话,顾晏礼、顾知野一起推门进来。
顾知野大声道:“知姐,我来了。”
被子里拱起来的一小团激动地动了两下。
顾知野在沙发边转了一圈,推开衣橱, 表演痕迹十分明显地问:“诶,我的知姐在哪?”
“怎么没有找到她?”
顾宴辞、顾晏礼尽职尽责地充当“捉迷藏游戏NPC”, 主打一个看不见。
第六秒,顾知野又问了一遍“知姐在哪”,吱吱忍不住大笑,奶音嘹亮,推开被子坐起来:“我在这里~!”
“你没有找到。”
“我没找到,但知姐又当小懒虫了?”
吱吱笑着说:“我不是!”
“起床,我们下来玩。”
趁“姐弟”俩聊天,顾宴辞给吱吱穿衣服、袜子,顾知野领着她刷牙洗漱。
几个月过去,吱吱摆脱了“吃牙膏”的习惯,能熟练刷牙,洗脸。
擦宝宝霜的艰巨任务交给了顾既白。
顾既白动作温柔,吱吱昂起头,一边乖乖擦宝宝霜一边说:“我想弹钢琴。”
顾既白:“马上要吃早餐,早餐过后再弹?”
“不要嘛,弹一分钟。”
顾既白失笑:“一分钟很短。”
“五分钟!”
顾既白扶额,带着她去了。
吱吱胡乱弹了一分钟,挠挠头:“你教我嘛。”
“教什么?”
“兔兔。”
“小兔子乖乖?”
“嗯嗯!”
顾既白沉默。
教吱吱弹钢琴是一份非常需要耐心的工作。
尽管是她主动提议要弹钢琴,可胡乱弹琴没有局限,很自由,吱吱能从中得到快乐。
等实战课程开始,纠正她的指法时,她总归有点不开心。
顾既白只能耐心又耐心,一遍遍劝告自己——“既然顾宴辞之前转发微博,缴纳了学费,无论怎样都得耐心些。”
如今,钱难挣,更别提还是顾宴辞的“钱”。
偏头,顾既白对上吱吱清澈期待的杏眸,无奈一笑,温声问:“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do-re-mi?”
吱吱顿了顿,三秒过后老实巴巴摇头。
顾既白:
他无奈一笑,语气温柔,不敢批评打消吱吱对钢琴的兴趣:“没关系,很多人都记不住,不是知之的问题。”
吱吱:!
“嗯!”
“我聪明。”
顾既白笑了笑:“知之聪明,我们重新讲。”
吱吱拎起两个小耳朵:“我听着啦~”
半小时的钢琴课耗费了顾既白平生所有耐心。
起初吱吱一腔热情,势必要弹下《小兔子乖乖》。
第十分钟,屡屡没有弹对的吱吱热情消退,顾既白又是“小警察出动——弹钢琴”,又是“孙悟空找re”等等,用了平生所用童心和能想到的“动画人物”,哄着吱吱上了四十五分钟的钢琴课。
效果还算不错。
吱吱能磕磕巴巴地弹出一串音,按一下思考两秒下一次按哪里的那种磕巴。
仔细听很难听出《小兔子乖乖》的音调。
即便如此,顾既白仍给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分别打电话,邀请他们过来分享吱吱的激动。
“我成功啦~!”
顾既白失笑。
顾既白的音乐钢琴课受到了顾宴辞的高度赞赏,离开琴房之前,顾既白再三嘱咐:“知之,下次不要忘记。”
吱吱:“我知道~!”
顾宴辞:“晚上带她多复习两遍。”
顾既白顿了顿,低声道:“我有通告,未来一段时间不在。”
顾知野回头看了他一眼。
***
冲到最前面哐哐干饭的吱吱没有听见,兴奋地坐在餐椅上吃芝士牛肉饼。
顾延川不在。
郁黎清给吱吱倒了一杯热牛奶,解释道:“他没什么胃口,待会我熬点粥。”
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动作微顿。
顾宴辞率先回神,给沉浸在牛肉饼快乐里的吱吱擦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问过医生?”
顾延川的病情,是他们从术后开始就避而不谈的事。
当时临近过年。
所有人刻意遗忘着与沉重有关的话题,欢喜迎接新年,期盼新的一年能“岁岁平安”“家人健康”。
如今新年已到。
期盼没有梦想成真,放在旧年的沉重没有消失。它和新年一起来临,在大年初五赤\裸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给予所有人迎头一击。
胰腺癌即便术后成功,复发转移的几率很高,它无法根治。
一场手术只是帮助他们能留下他更长一段时间。
郁黎清勉强笑道:“问过医生,本来就只能吃这些,没事的。”
“动了大手术,没胃口正常,放宽心。”
“再说,我们不是还有知宝小医生,她天天给爷爷治病,他心情好着,哪有什么事。”
郁黎清将话题引到吱吱这。
吱吱啃了两口饼,机灵的小脑袋准确抓着了“爷爷治病”一词:“会把爷爷治好的。”
“我买药药。”
郁黎清:“今天知宝小医生还来治病吗?”
她逗吱吱:“奶奶没有钱缴医药费,还能给爷爷治病吗?”
吱吱吃饼的动作停住:“当然可以啦。”
“我有钱!”
顾宴辞无声轻抚她的脑袋。
早餐结束,吱吱坐在沙发上看顾既白送给她的绘本,顾宴辞陪她看,时不时低声解释着。
没有人再提顾延川的病情。
沉重摆在面前。
他们从小遭遇的难题,经受的教育让他们成为了不会逃避问题的大人。
他们白天若无其事地生活,将沉重放在深夜时分。
那时候崩溃一次,难受一晚,用一整晚、无数晚接受,再在接受后做一个坚强勇敢的大人。
在还未曾失去时,紧紧拥抱彼此。
顾宴辞抱住吱吱,低声问:“知宝什么时候给爷爷看病?”
吱吱关上绘本。
“现在去?”
“嗯!”
顾宴辞牵着她,正要往楼上走,余光瞥见电梯口边出现的身影,脚步微顿,弯身道:“知宝,大美人要去工作,跟他说再见。”
吱吱嗖一下转身,跑到顾既白身边,“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既白:“我最近很忙,不回家。”
吱吱愣愣消化着这句话,脑袋被顾既白摸了两下,再反应过来时,顾既白已经开车走远。
顾晏礼关上门,点点吱吱的小呆脑袋:“怎么了,小芝士?”
吱吱嘴巴微微鼓了鼓,眼眸微垂:“我有点不开心。”
顾宴辞弯身抱住她,和顾晏礼一起上楼:“知宝,我们去给爷爷治病?”
吱吱一声不吭。
“晚上给大美人打电话,能见到他。”
顾晏礼:“下次他开演唱会,二叔带你去看。”
面对吱吱困惑的小脸,顾晏礼解释道:“演唱会的意思是大美人在舞台上唱歌跳舞,舞台下有很多人看着他。”
吱吱戳戳小脸:“我去?”
“嗯,我们一起去。”
“开心了吗?”顾晏礼轻声道。
吱吱弯唇:“嗯!”
她挣扎着从顾宴辞怀里下来,哐哐下楼,背影欢快,顾宴辞低声道:“知宝去哪?”
“找医生衣糊(服)~”
初六,顾宴辞去了一趟之前的别墅,为搬家做准备。
顾既白很忙,忙得连视频电话都接不了,只能闲暇时给吱吱发几段语音。
吱吱起初很不开心,奶声奶气回了一句“还不回来~”,玩了两个小时,在晚上时分快乐地给顾既白发了一句令人无奈的“早上~好~,大美人”。
在细水长流的日常生活里,她无意识地接受了大美人无法像过去一样陪伴她的事实。
有时会不开心,但是生活很快又被其他好玩的事占领。
比如,去见咕噜。
初七,郁黎清带吱吱去咕噜家玩,两位小朋友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熟悉,吱吱笑了一下午。
初八,顾宴辞收拾好所有行李,中饭时分,顾延川下楼和大家一起吃饭,饭桌上,郁黎清笑着说:“知宝,吃完饭饭要回家,以后听爸爸的话,如果爸爸欺负你,就告诉爷爷奶奶。”
吱吱愣住。
“我在家里。”
顾知野拍拍她的脑袋:“知姐,最近玩的得意忘形,忘记你的动物园家了?”
吱吱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
“那个家呀。”
顾宴辞:“我们不去那个家。”
“知宝,是去爸爸的别墅。你觉得很大、找不到爸爸的家。”
顾宴辞的别墅按照吱吱的风格重新装修过,给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各自安排了书房、起居室,很大,足够他们生活。
“大哥”能在小花园里快乐地奔跑,出门散步再也不用下楼乘坐楼梯,方便很多。
吱吱没有意识到离开顾宅意味着跟爷爷奶奶分别,小脑袋点点,快乐吃饭。
吱吱的幼儿园在距离顾宴辞别墅仅十分钟的地方,很方便。
午饭过后,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收拾好行李,吱吱在一楼和顾延川玩完“医生游戏”,收好听诊器,蹦蹦跳跳跟上顾宴辞,左顾右盼。
“奶奶的衣服捏?”
郁黎清笑着:“爷爷奶奶不去。”
吱吱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顾知野弯身:“知姐,谁欺负你了?”
吱吱扭扭小手:“我不开心。”
顾宴辞把行李交给顾晏礼和顾知野,抱着吱吱在小花园走了一圈。
“知宝,过完年我们要回自己的家。”
“爷爷奶奶不去吗?”
顾宴辞前两天问过郁黎清这个问题。
郁黎清笑着拒绝了他。
她和顾延川在顾宅生活了这么多年,对顾宅有感情,一想着离开,心里总空落落的。
更别提,人与人之间“距离产生美”。
住得太近容易产生矛盾。
吱吱即将面临教育问题,郁黎清自觉忍不住想插手。
两代人观念不同,教育理念不同,一旦插手就容易爆发矛盾。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小问题。
顾延川、郁黎清喜欢侍弄花草,闲暇时品品茶,摆弄后面的菜地,跟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的喜好不同,作息时间、生活习惯稍有差别。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人生。
郁黎清不想打扰年轻人的生活。
顾宴辞低声解释着,吱吱扭扭小手,仍旧闷闷不乐的。
顾宴辞:“我们每周五都来公主宫殿,周日晚上再回家。”
“知宝隔几天就能在这里住两天。”
吱吱表情好了一些。
顾宴辞了解吱吱。
知宝是一个很重情、有点敏感的小宝宝,她不喜欢离别。
又或者说,习惯了相聚的她,猛然无法接受突然到来的分别。
顾宴辞捏了捏吱吱的小脸,声音放轻:“知宝,我们没有跟爷爷奶奶分开。”
“只是,每个人都有任务。”
“爸爸的任务是工作,管理好集团;二叔的任务是给知宝做美味饭菜,打理他的餐厅;弟弟的任务是陪你玩,送你上下学;大美人的任务是在舞台上唱歌跳舞。”
“爷爷奶奶的任务是享受生活,健健康康。”
他们没有分别。
只是在相聚一段时间后乘着小船离开港湾,朝着目标前行,做自己想做、应做的事,完成任务成为理想中的大人后、亦或者任务失败带着满身疲惫再度回到港湾相聚。
无论是跌落低谷还是站在山巅,他们都陪伴着彼此,只是没有见面而已。
不代表,他们的生活不快乐。
吱吱好奇:“我是什么?”
顾宴辞轻笑:“知宝的任务是快乐长大,上幼儿园学习新知识。”
吱吱眼眸微亮。
“爸爸,我要变聪明。”
“一百分聪明,和你们一起上班。”
顾宴辞低头看着期待满满的吱吱,淡淡一笑。
“不抱了下来好不好?”
吱吱:“爸爸累?”
顾宴辞无奈:“有点。”
吱吱长高了些,又重了些。
一个月前她还要垫着脚关门,现在关门关得很轻松。
等她四岁,顾宴辞再也无法长时间抱着哄她入睡。
手腕疼。
容易腱鞘炎。
吱吱:“爸爸,我长大啦,以后我(自己)走。”
“我有很多肉肉。”
“很厉害。”
顾宴辞牵着她的手,万种情绪涌入,最后淡淡一笑,捏捏她的小手:“让爸爸再抱一段时间吧。”
吱吱蹦蹦跳跳:“好嘞。”
他们走了一圈,走到顾宅门口。
顾知野把车开了过来,顾延川、郁黎清在门口看着他们,看到吱吱,郁黎清笑着挥挥手。
吱吱已经被哄好了,乖乖坐在车上,扒在窗户上嘱咐:“爷爷,我治好你呦。”
“我明天来!”
郁黎清、顾延川都知道吱吱的“明天”不是明天,泛指“未来”。
他们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
但听到“明天”时,仍会因此而温暖。
顾延川笑了笑,嗓音沉沉:“爷爷等你。”
顾宴辞最后一个上车,离开之前,犹豫两秒,轻声道:“爸,郁姨,我们走了。”
顾延川微愣,状似镇定地点头。
郁黎清笑着:“走吧走吧,不用担心。”
车快速驶向大门,将顾宅抛在后面。
热闹之后,顾宅归于平静。
郁黎清、顾延川并不难过、伤感。
孩子们有了各自的生活。
他们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做想做的事,在想走的路上一路走远,实现他们想要的人生。
作为父母,他们欢喜。
同时,郁黎清和顾延川有自己的生活。
他们享受兴趣爱好,再在周五迎来阖家团聚的一刻。
郁黎清偏头一笑:“恭喜老顾总,正式迎来退休生活。”
“想做什么?”
“下棋。”
****
一个小时后,车缓缓停下。
吱吱笨拙地从车上滑下来,滑到一半再极有经验的往下跳一步。
比起吱吱笨拙的下车行为,“大哥”一跃而下,在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小花园里奔跑跳跃。
它在这里住了三年,熟悉别墅里的一草一木。
小花园没有变,“大哥”跑得无比快乐。
家政清扫着别墅。
吱吱揉揉困倦的眼睛,看清别墅内部时,睡意散去,“大哥”附体,在别墅里四处奔跑。
“大!动物园!家!”
别墅内的墙壁上有生机盎然的森林,有如梦如幻的大海,有海豚,有草原上奔跑的马。
吱吱很喜欢。
大哥在花园里乱窜,她在家里乱逛。
顾宴辞站在小花园和阳台的连接处,嘱咐道:“知宝,大哥,慢点跑,小心撞着。”
可惜,一女一“儿”沉浸在快乐里,根本不听他说的话。
“大哥”跑了第三圈,一边跑一边透过落地窗看里面欢快闹腾的吱吱。
忽地。
“大哥!停下”
顾宴辞一如反常,语气慌张。
“大哥”没有停下,刚好跑歪,错过了前方的石凳,听到顾宴辞的声音,快速跑了过去。
顾宴辞长呼一口气,弯身拍拍它的脑袋:“吓到了?”
“大哥”不答。
顾晏礼走过来看了两眼,确认它没撞到,点点它的大脑袋,严肃指责:“小心点跑。”
“大哥”不理他,又跑到别处去。
顾宴辞拧眉盯着小花园里的石桌,不多时,打电话安排人搬走。
顾知野凑到“大哥”身边,幸灾乐祸:“怎么样,被你的爸爸和二哥批评了吧。”
“大哥”没听懂,胡乱扒拉草坪,顾知野陪它玩了一会,“大哥,长点心吧。”
“可不能把自己撞傻了。”
顾知野强制抱着“大哥”教育了一会,等到它实在不爽要拆家,很有眼力见地松开它,靠着阳台玻璃看着它玩。
唇角微扬。
同一时刻,全神贯注盯着小孩玩耍的还有顾晏礼。
“小芝士,慢点跑。”
“小心摔倒。”
刚说完,抱着小羊玩偶玩“跑步”游戏的吱吱“啪叽”一下摔倒地板上,顾晏礼赶忙扶起她,吱吱愣了两秒,第三秒“哇——”的一声,眼眶红了起来。
顾晏礼迅速拿走小羊玩偶,关切地问:“哪里摔疼了?”
吱吱可怜巴巴地举起小手,示意顾晏礼看看她的手心。
顾晏礼准备给她吹吹,吱吱瞥见被二叔拿着的小羊玩偶,哭声蓦地停止,唇角弯弯,酒窝深陷:“我们来玩,我追小羊!”
顾晏礼: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宝宝。
又有点勇敢。
“还痛不痛?”
“不痛,我要玩。”
顾晏礼仍有点担心:“二叔看看,手手红了没有。”
吱吱小手一挥:“没事,来玩!”
顾晏礼无奈:“好,陪你玩。”
初八晚上,顾既白终于有时间跟吱吱打视频电话,吱吱刚吃完饭,举着电话对准自己的肉下巴,在大别墅里走来走去,“这是我的新家。”
“这是海豚,看到吗——”
顾既白看着满屏的下颌线、小下巴,勾唇失笑:“知之,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呀。”
“记不记得我教你弹的《小兔子乖乖》?”
顾既白抽出时间给吱吱打这一通电话,半是想她,半是舍不得前两天他付出生平所有耐心、花费极大心血教导的《小兔子乖乖》被忘记。
顾既白舍不得浪费他的耐心,秉持着付出总要有点回报,抽空检查吱吱的作业。
吱吱自信抬头:“我记得呀。”
她抓着顾宴辞的手,让爸爸带她去琴房,坐上去脑袋一空,思考了很久弹了六个音。
还不错,没有全部忘掉。
“没有错吧!”
顾既白扶额:“没有。”
顾宴辞:“今晚有空带她温习一遍。”
钢琴课自此正式提上日程。
接下来几天,吱吱每天学会钢琴、看绘本,还和顾晏礼打了一次高尔夫球。
准确来说是她抱着球杆一点一点挪动高尔夫球,开辟此项运动的新玩法。
顾宴辞照常忙碌,跟吱吱接触的时间少了一些。
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毫不在意,反而欢喜,做饭、哄睡上钢琴课、陪玩,三个领域互不影响,分工合作,贴心照顾吱吱。
正月十二,顾既白年后首次露面,参加了顾氏集团举办的时尚晚宴,在红毯采访区接受数位媒体的提问。
近来,顾宴辞的宝贝女儿成为了全网讨论的焦点人物。
有人夸她可爱,同样有人深挖她的身世,对她的“横空出世”有不同的看法。
网上议论很多。
或好或坏。
好在顾既□□丝战斗力超强,扫清了很多奇葩言论。
如今,网上的关注度都在顾宴辞究竟怎么父凭女贵,顾既白又如何得到大美人之位,顾知野成为弟弟开心与否,以及——
顾晏礼在顾家又是个什么地位。
问题很多,但始终得不到解答。
好不容易等到了顾既白,媒体们的问题纷纷涌来。
只不过——
都和顾既白的事业无关。
“是因为你太好看,她凭颜值喜欢上你,叫你大美人?”
“顾知野成为了她的弟弟,过年时辈分分得清吗?”
“顾宴辞怎么父凭女贵的?”
“跟她的关系好吗?过年在家一定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不如挑一两件分享一下。”
顾既白并不生气,受邀参加时尚晚宴之前预料到了这些。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顾既白不免想到春节期间吱吱做的一系列“古灵精怪”事。
比如:“知宝停车位”。
他唇角微勾:“她跟我关系很好,我最近在教她弹钢琴。”
顾既白省略无数憋闷、忽略教学中的困难,带着两分骄傲地炫耀自家小侄女:“她注意力越来越好,进步速度非常快。”
“看来她很听你的话?很喜欢你。”媒体笑着说。
顾既白笑着,桃花眼温柔。
“我们都很喜欢她。”
“这足以解释我的大哥父凭女贵的原因,”顾既白温声笑着调侃,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是她,让我们进入彼此的世界。”
“能具体说说吗?怎么父凭女贵。”媒体人打趣道。
顾既白思索两秒:“支持,爱屋及乌。”
“我、二哥以及顾知野爱屋及乌,支持大哥的事业。”
顿了顿,顾既白勾唇调侃:“以至于大哥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他的女儿。”
所有人都知道顾既白在开玩笑,但这则玩笑给了大众“玩梗”的机会。
媒体人笑着接话:“所以你们有机会跟侄女接触?”
顾既白:“嗯。”
当天,#女儿奴带娃#、#顾家勾心斗角#登上了热搜。
【齐心协力一起照顾小孩姐,听起来很可以】
【单亲爸爸加三位小叔,以后谁再说男的带不好小孩,请把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的名字打在公屏上】
【欢迎各界爸爸勾心斗角】
【这就是顾宴辞父凭女贵的代价,虽然父凭女贵,但是累得没有时间陪女儿(狗头保命)】
【开年第一笑话】
顾宴辞看到新闻报道,扫了眼办公桌上的文件,抿唇不语。
令人沉重。
但不管多忙,正月十六,吱吱上幼儿园的第一天,顾宴辞挤出半天时间,送她上学。
顾晏礼、顾知野包括郁黎清都在。
吱吱穿上定制的校服,欢喜转了两圈。
“我上小班啦!”
顾知野举着视频电话,屏幕里顾既白、顾延川都在。
他们看着她,笑着。
顾晏礼整理好吱吱的衣领,轻声笑道:“小芝士,以后你是有身份的人。”
“身份?”
“嗯,你是上小班的顾知之。”
顾宴辞低声道:“第一天,爸爸在学校外面,不要害怕。”
吱吱重重点头。
全家一起送吱吱上学,开启她成长之路的下一阶段。
一路上十分和谐。
郁黎清时不时嘱咐着什么,手机连线的顾延川、顾既白静静地听,顾晏礼着重强调了饮食方面。
“要吃饱。”
顾知野:“知姐,不准让人欺负你,谁欺负你就跟他十步两粒。”
一句一句的嘱咐袭来,吱吱捂着脑袋,一脸认真:“你们都把我(说)晕了。”
郁黎清:“好好好,奶奶不说了。”
车在幼儿园里的停车场停下,顾宴辞牵着吱吱,负责照顾吱吱的老师早已从顾宴辞那里得到了吱吱的相关信息,笑着走到吱吱面前,礼貌道:“是知宝吗?”
吱吱顿了顿,偏头看了眼顾宴辞、郁黎清、顾晏礼以及顾知野,回头,笑着点头。
“知宝你好,我叫沈星,是你的星星老师。”沈星打过招呼,又笑着说:“我们的家长有一个小群,宝宝们的午睡、饮食、游戏、上课时间会分批拍照、拍视频发在群里,互动作业会在群里告知,请问是谁来加这个群呢?”
沈星说着,打开工作手机准备扫码,蓦地,面前出现了四台手机。
顾宴辞、郁黎清、顾晏礼、顾知野齐声道:“我。”
第一更
四部手机队形高度一致。
顾知野在听到老师说话的第一时间挂了视频电话, 流畅迅速地切换到他的微信二维码。
顾既白和顾延川由于缺席,无缘此次进群资格。
吱吱站在顾宴辞身前,抬起脑袋不解地看着争先恐后挪动手机的大人们, 双手扯着顾宴辞的衣角, 左顾右盼。
老师快速反应过来, 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我们每位学生至多只允许两位家长进群, 家长们商量一下?”
郁黎清秀眉微蹙,理智回归后遗憾又留恋地看着吱吱, 沉默地收回手。
只有两个资格。
顾宴辞作为吱吱的父亲当然得在群里。
之前顾宴辞又跟他们商量好,今后由顾知野接送吱吱上下学, 第二个宝贵的入群资格自然而然落在顾知野头上。
顾晏礼扫向举着手机乐呵呵的顾知野, 漫不经心地说:“以后群里但凡有关小芝士的, 都要转发到我们家庭群里。”
顾知野面露得意:“知道知道。”
沈星:“进群之后麻烦将昵称改为顾知之爸爸或者”
她停顿两秒, 不经意看了眼顾知野,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一笑:“群名片都是实名制,本群昵称要与顾知之相关,便于沟通。”
顾知野不自在地摆弄手机。
如今野弟的称呼响彻全网。
但凡关注过顾家的都能从网络上了解到,这位老师肯定知道, 只怕刚才就要脱口而出“顾知之的弟弟”。
丢的脸多了,顾知野逐渐习以为常。
他已经不是从前听到“弟弟”就会炸毛的顾知野。
野弟怎么了。
知姐唯一的弟弟。
顾家辈分最小的人,都说尊老爱幼。
他骄傲!
*
吱吱看着爸爸、弟弟收回手机,顾宴辞低头捏捏她的脸:“知宝。”
吱吱抬头,嘿嘿朝顾宴辞一笑,酒窝微显。
她是喜欢笑的小宝宝:“干什么呀。”
沈星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知之,我们现在要去教室。”
“里面有很多小朋友等着知之呢。”
吱吱笑容褪去, 下意识捏紧顾宴辞的衣角。
幼儿园的环境全然陌生。
顾晏礼将学校统一安排的书包递给沈星,沈星接过, 上前一步摇摇书包:“哇~知之是拥有书包上小班的小同学喽,老师今天会给知宝发新书喔。”
顾宴辞蹲下来,和吱吱持平,面对面轻声道:“知宝,跟着老师去看看。”
郁黎清温声哄着:“老师给知宝发新书,里面可能很好玩。”
顾晏礼:“小芝士,不要害怕。”
“和参加冬令营时一样,中午睡完午觉、吃完饭再玩一会,我们就会见面。”
顾知野笑出八颗牙齿:“知姐,想坐什么车?是要黑暗库洛米还是懒羊羊?”
一句又一句的安慰抚平了吱吱的不安。
她握紧小拳头,自信一笑:“不要黑暗库洛米,是闪亮知宝!”
顾知野:“知姐是想说今天不会生气,会一直闪亮下去?”
“嗯嗯!”
顾宴辞轻抚吱吱的头发。
顾知野又说:“我下午开西游记车过来。”
“好~!”
“我在门口等你。”
吱吱和顾宴辞、郁黎清、顾晏礼、顾知野告别时,渐渐有其他小朋友进场。
这一处是专门留给上小班的同学、家长的。
小朋友都很小,不到四岁,经过漫长的假期,幼小的他们蓦地要离开父母,免不了一顿哭闹。
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甚至阿姨的,都有。
“妈妈——”
有小朋友哭着。
老师轻声安慰。
有些习以为常的家长把孩子放下后,匆忙离开。
小朋友哭声更大,眼泪婆娑地跟着老师一步一步往前走。
周围兵荒马乱。
吱吱攥紧小拳头,勇敢地向前踏出第一步,眼眶偷偷红了一点点。
沈星赶紧抓住机会牵着她离开,轻声问:“听说知宝跟咕噜、在崽是好朋友?”
吱吱注意力稍被转移,小奶音认真:“是二个好朋友,我还有好好朋友。”
沈星回头礼貌地朝顾宴辞几人的方向点头,示意他们离开,赶忙又问吱吱:“好好朋友是谁呢?”
“是牛魔王,”吱吱忽地嘿嘿一笑,抬头迎着灿烂朝阳,微红的眼眶清澈动人,奶声奶气地补充着:“他是假的牛魔王啦,我们玩西游记游戏。”
沈星跟着笑了笑:“你们的西游记游戏听着就很好玩。咕噜和在崽是知宝的第二个好朋友,她们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去教室等她们吧?”
吱吱连连点头
顾宴辞、郁黎清、顾晏礼、顾知野盯着吱吱的背影。
小小的她穿着灰色长款毛呢裙,套着一件深绿色外套,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后脑勺的碎发用千鸟格发卡固定着。
起初,她步伐很慢,侧头昂起小脑袋认真地跟老师说着什么。
她走在绿草地外,周围生机盎然,朝阳一寸寸落下。
时不时有穿着校服的小朋友超过她。
快消失到拐角处时,吱吱的背影活泼起来,像从前的快乐时刻,蹦蹦跳跳,摇头晃脑。
顾宴辞、郁黎清、顾晏礼、顾知野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们站着,直到看不见吱吱的背影。
顾宴辞心里蓦地空落落的。
郁黎清记挂顾延川的早餐,不知道他吃了多少,嘱咐顾知野准时接送知之放学,念叨两句后匆匆离开。
小班的小朋友已经全部到校。
哭声停歇。
一辆一辆豪车走远。
顾知野:“我们走?”
顾宴辞皱眉,看着吱吱离开的方向,沉默半晌转身上车,去了公司。
顾知野把顾晏礼送去中餐厅后,转头去找许久未见的好友裴语。
所有人都忙碌着。在元宵节结束的第二天,奔赴前程,做大人应该做的事,除了无所事事的顾知野。
裴语正在打高尔夫球,远远看到顾知野,双手搭在球杆上,笑着上下打量他。
“呦,我们的野弟大驾光临?”裴语调侃道,“别说,从前叫你野哥,现在叫你野弟,我还有点不适应。”
顾知野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让你叫了吗?”
裴语笑意更深:“听得出来,还是从前的野哥。”
嚣张狂傲。
乖顺的一面只在“知姐”面前出现。
“无事不登三宝殿,野哥来找我做什么?”
顾知野正要坐下,“野哥”一词传来,他不自在地整理皮外套,拨弄了一下红发,小动作很多。
极其不自然。
他喝了口水,双手交叠:“办点活动玩玩。”
安静两秒,他强调道:“必须在本市内。”
“下午三点之前结束。”
裴语总结:“想无聊找点乐子,但必须在本市乐,三点之前就要走人?”
顾知野懒懒点头。
裴语笑了笑:“这哪来的鬼才作息时间?”
“飙车,飚不了;喝酒,没机会;赛马、赛车没办法三点之前结束。”
“要不跟我打会高尔夫?”
顾知野:“没劲。”
他仰躺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蓝天。
裴语放下球杆,在他身侧坐下:“不去带你家宇宙无敌、宇宙第一好玩的小知姐?”
“她要上学。”
裴语笑着:“这不挺好的?”
“免费陪玩迎来假期,每天有大把时间休息享受生活,”裴语给他倒了杯红酒:“前段时间都在跟我说,陪你家小知姐玩得快要累死,她无限精力,脑洞大开,想打游戏都得九点以后。”
“现在去打呗。”
顾知野拧眉。
不知道怎么说。
他原以为知之上幼儿园,他能有大把清闲时间后会很快乐,疯狂打游戏上分,骑马赛车。
等知之真去了幼儿园,心里不是滋味。
生活无聊不提,更担心她。
不知道她一个人会不会害怕,有没有小兔崽子欺负她。
能不能适应陌生环境。
裴语万万没想到自家肆意张扬的好友会成为一个“没了知姐就忧郁低落、沉闷emo”的“女儿奴”,笑话了他两句,在顾知野不满的眼神里笑道:“我找人来,别挂念你的小知姐了。”
“打游戏还是高尔夫,骑马赛车任你选,一起玩到三点之前。”
“拿出从前的气质,和之前一样掀翻全场。”
顾知野勾了点兴趣。
“谁走谁是狗。”
“没问题。”
**
同一时刻。
顾宴辞抵达公司。
好友宋时衍开完晨会遇到刚来的顾宴辞,作为有三年经验的奶爸,他自然知道顾宴辞在正月十六这天请假的原因。
“你家知宝上幼儿园了?”
“嗯。”
宋时衍笑笑:“好事。”
“幼儿园老师承担了一部分教育小孩的责任,你的负担减轻,再不会发生在家照顾小孩不上班的事,顾晏礼、顾知野有了自由空间。”
顾宴辞接过特助送来的文件,进了办公室。
宋时衍没走,快步跟上唠唠叨叨:“说真的,你们家知宝确实是一位小天使,让你分出精力照顾她的同时,还攻略了三位弟弟让他们帮你照顾小孩,这泼天富贵与好运,怎么没落到我身上。”
宋时衍啧啧摇头:“让我弟弟帮我带娃,比登天还难。”
顾宴辞微抬眼眸:“说正事。”
宋时衍快速提了项目的事,汇报完后没有走,笑着说:“还有一件正事,我跟沈勉打了个赌。”
顾宴辞打开钢笔,漫不经心地道:“这不在正事的范畴之内。”
宋时衍自顾自地说:“我赌知之上学第一天,你一定早退去接她。”
“沈勉不信,认为上个幼儿园没什么可担心的。”
说到这,宋时衍双手环胸,甚是玩味的道:“但他怎么会懂,地狱级女儿奴的伟大之处。”
顾宴辞面不改色,声音惯常清冷:“出去。”
“谁赢谁晚上请客,顾总,请务必早退。”
顾宴辞:
“我不会。”
宋时衍笑笑不说话。
他刚离开,顾宴辞点进小一班微信群。
他和顾知野刚进群。
里面没有消息。
顾宴辞扫了眼群列表,半数都是商圈里打过交道的人。
备注一律是“XX爸爸妈妈”,也有小部分阿姨、司机等。
“沈星老师邀请顾宴辞进群”的系统消息在屏幕最上端,灰色的一小行字极其惹人注意。
顾宴辞更改群备注:顾知之的爸爸。
刚改完,群内有了消息。
【谈今安的爸爸:原来新的小同学是顾总的女儿,欢迎】
【叫知之?顾总什么时候办一个宴会,有了女儿总得热闹一番】
顾宴辞有给知之举办宴会的想法,计划邀请圈内各界人士,让他的女儿真正闪亮登场,做一回“闪亮知宝”。
顾宴辞为人低调,对待知之时,习惯高调登场。
群内消息多了起来。
顾宴辞回复了一句“有计划”,生活班主任紧接着发了一条消息。
【八点四十五结束早餐,宝宝们吃了很多,家长们不用担心。】
而后生活班主任发了一张全班同学吃饭的照片。
顾宴辞仔细在一堆小孩里寻找知之,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总算在左侧看到了埋头干饭、只有两个揪揪的圆乎乎熟悉小头顶。
她抓着小勺子,四只小手指拢紧,大拇指露出一点点指甲盖。
额头饱满白皙,眉毛从这个角度看像倒成了八字,小小的鼻梁里鼻孔放大,嘴巴应该长得很大,小勺凑到唇边,正要吃饭。
顾宴辞再度放大照片,将吱吱的小头顶塞满整个屏幕,无声看着她。
从客观毫无滤镜的角度来看,照片里的吱吱偏向左侧,老师站在右侧拍摄,无论是拍摄角度还是吱吱不看镜头专心吃饭的举动都在证明——
照片里的吱吱观赏性很低。
但——
这张照片却拯救了煎熬不已的顾家众人。
顾知野第一时间将照片保存,原图发到家庭群里。
顾晏礼点评:【她吃得很专心,早餐应该合她胃口。】
郁黎清:【旁边坐着咕噜和在崽,三个人见了面,知宝在学校里有同伴,我放心了些。】
顾知野彩虹屁上身:【我们知姐干饭第一名,九个小朋友里只有她餐盘里的食物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顾既白:【不要在其他家长面前说类似的话】
顾知野:【我没你那么傻】
顾知野:【再说,在我眼里,我们知姐就是最会干饭的小家主!私下夸夸还不行,其他家长还不是夸他们的孩子。】
顾延川:【老大?】
顾知野:【大哥刚才还在家长群里回复要给知姐举办晚宴,肯定看到了,估计放大照片仔细打量着知姐的小头顶。】
刚欣赏完的顾宴辞语塞两秒,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镇定打字:【看到了。】
从前怎么没发现,知宝的小头顶这么好看。
他可以看很久很久。
第 105 章
生活班主任发完早餐的照片后, 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顾宴辞无数次点开小一班微信群,置顶群聊天,一个小时过去, 依然没有等到第二张照片。
十点半, 他的知宝正在做什么?
*
幼儿园里。
小一班的同学们吃完早餐, 老师安排小同学们去了玩具室。
咕噜和在崽跟其他六位小朋友认识, 常有被其他小朋友叫到一边,放着吱吱独自玩耍的时刻。
她们听说吱吱有一个很神奇的动物园家, 都想看看,吱吱便尝试用乐高积木拼一个出来, 她刚拼完四四方方的大房子, 正要介绍时, 往身侧一看——
咕噜和在崽已经被另外的小朋友拉到别处去。
沈星负责吱吱的生活日常, 教学老师另有他人。
她看过吱吱的入学档案。
顾宴辞特意在档案备注栏里强调第一次送吱吱上幼儿园,因为周遭陌生,没有小朋友同她玩耍,她坐在角落里独自玩耍,最后情绪爆发, 哭得声嘶力竭的一事。
沈星老师照顾过很多小朋友,经验十足。
小同学第一天上学,无法应对陌生的环境与人,心理防线脆弱,要格外关注。
她上前,正要引导吱吱和其他小朋友玩耍,吱吱放下手里的积木, 小跑着上前,凑到咕噜和在崽面前, 歪着身子探头探脑地问:“我的动物园家做好啦。”
“你们看吗?”
在崽点头,跟着她往积木边走。
沈星松了一口气,但也发现了一点问题。
吱吱只跟咕噜和在崽玩,总有落单的时候;不仅如此,吱吱有一些无法融入环境,过于“自我”。
老师带领他们出去运动,明明是集体运动,大家都待在一起,可吱吱看到喜欢的东西下意识地跑过去玩。
她需要融入集体。
沈星跟教学老师商量了一会,笑着走到吱吱面前:“知之,我们是新来的小同学,上台跟其他小朋友做一个自我介绍好不好?”
吱吱抓着积木,一脸呆愣。
“老师先自我介绍一次,知之听一听?”
吱吱乖乖点头。
“小朋友们好,我是你们的星星老师,”沈星笑着,说话温柔,表情和动作略显夸张童趣:“今天,我们的班级里来了一位新朋友,她叫顾知之,现在欢迎她上台做自我介绍,小朋友的手手在哪里?”
咕噜和在崽率先举起小手。
“我们鼓掌欢迎知之好不好?”沈星笑着说:“小手拍~拍~”
“一下两下三四下。”
沈星这才牵着吱吱的手走到教室前侧:“知之,自我介绍就是跟其他小朋友说你叫什么,几岁啦,喜欢吃什么,会玩什么玩具,比如老师喜欢画画跳舞唱歌。”
“知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吱吱在家里锻炼过“自我介绍”,顾宴辞和顾晏礼教过她两次,福利院时也有。
对此不陌生。
她握紧小拳头,站在中间。
“我叫顾知之,三岁半啦。”
“我我有很多肌肉,每天吃饭饭,不挑食,爸爸夸我,二叔夸我。”
尽管她的奶音有点重,但语言表达能力好了很多,能一口气说很长的话,不输给经过训练的同龄小朋友。
这离不开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平日里对她的锻炼,他们每天跟她讲故事,有时候带着她读绘本,引导她说出绘本里的故事。
台下,从小受到精英教育的小朋友有两个很“早熟”,他认真纠正:“这不是肌肉。”
吱吱皱眉,有点不开心。
吃肉肉长肌肉,是叔叔说的。
叔叔才不骗人。
“是肌肉!”吱吱握紧小拳头。
沈星老师忙道:“肌肉是让每个人变强壮的肉肉,对于知之而言,她的肉肉就是肌肉,是让她健康成长的护盾,所以每位小朋友都不能挑食喔。”
“要吃多多,变强壮。”
对于学校的不安,以及被反驳的不开心在老师的安抚里渐渐散去,吱吱笑着抬头:“我强壮。”
沈星老师点头,轻声引导她:“知之平日里喜欢玩什么呢?”
吱吱:“画画,跳舞,跑步。”
她抓着小手,无意间看到钢琴,奶声奶气地补充:“弹钢琴,小兔兔乖乖。”
沈星笑着鼓掌:“知之说得特别棒,她还会弹钢琴喔,喜欢跑步画画跳舞的小朋友,可以和知之一起玩,知之喜欢和别人玩的,对不对?”
吱吱重重点头。
十一点半,到了吃中餐的时间。
生活老师领着小朋友们吃饭,吱吱坐在咕噜旁边,对面坐着说过话的小同学。
九个小朋友,只到了七个。
还有两位小朋友因为不想吃饭,坚持要在玩具室里玩,因为被拒绝正嚎啕大哭,说要回家找爸爸妈妈。
上学第一天的小孩都特别难带。
老师们早有准备。
负责的老师不断安慰哄着,不听,只能放任他们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哭,吱吱和其他六位小朋友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
中餐有咕噜喜欢的菠萝咕噜肉,她激动鼓掌:“这个第一好吃。”
吱吱试着吃了一口,沈星笑着问:“知之喜欢吗?”
她想了想:“不是二叔做的菜菜。”
沈星笑着:“学校里的饭菜都是专门找大厨做的,很好吃喔。”
吱吱不挑食,是一个非常容易满足的小宝宝。
其他小朋友都在吃饭,吃饭氛围在这里,吱吱一门心思跟他们一起吃饭,吃完休息了一会,到了午休时间。
也是第一天上学时,老师们最头疼的时刻。
寒假放了很久很久,小朋友们在家一般都不会午睡,在学校养成的午睡习惯在欢快的假期里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硬性要求小朋友去午睡,违背他们的意愿后,他们就会用“大哭”发泄情绪。
一哭,哭了三个。
吱吱安静地脱下外套和小皮鞋躺在床上,另外三个大哭的小孩在生活班主任严肃的表情里,“怕老师的天赋”觉醒,慢慢止住哭声无奈上床。
幼儿园里,吱吱嘟囔了两句,沈星没听清,过了一会,吱吱逐渐进入睡梦里
顾知野骑马骑到一半,抛下裴语安排给他的一众玩伴,在裴语目瞪口呆的表情里,灰头土脸地做了一回“狗”,偷偷跑到幼儿园外,企图透过幼儿园大门寻找他的知姐。
保安不是第一回见到有家长这么做,习以为常地笑着说:“来晚了,现在已经结束室外活动,都在午睡。”
“两个小时后再来。”
顾知野抿唇,走到保安身前,隔着大门问:“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侄女?”
“不用担心,肯定睡了。”
顾知野挠头,举止有礼:“那您知道老师一般什么时候在群里发照片?我至今为止只看到一张。”
“老师们都忙。剩余的照片视频要等到放学、结束一天工作之后慢慢发,午睡时有点可能,实在想她,去问问负责的老师。”
“第一次送孩子上学吧?”
“放宽心。”
“你们就是太紧张了点。”
顾知野礼貌一笑,转头落寞离开。
走了两步,一辆车停下。
漆皮皮鞋锃亮。
顾知野抬头,恰好对上一双上扬的丹凤眼,眼尾泪痣深深。
眼眸深沉,阴晴不定。
两人对视一眼,三十秒后,顾知野主动开口:“保安说正在午睡,两个小时后可以试着从门里看看她。”
“有机会碰见。”
顾知野又问:“你现在要去忙?”
顾晏礼:“不了,明天做。”
吱吱第一天上幼儿园,他委实放心不下。
即便老师说什么小孩在学校很开心,吃得很好仍旧无法让他安心。
他必须亲眼看见、亲耳听到小芝士说“幼儿园好玩,饭饭好吃”。
顾知野:“二哥吃饭了没?没有的话,我们随便找个餐厅先吃一顿?”
他要饿死了。
顾晏礼点点头,把车钥匙扔给顾知野,正要上车,瞥见远处停下的车影,动作微顿。
挡风玻璃里,顾宴辞穿着黑色大衣,狭长眼眸微抬,手腕搭在方向盘上,腕表名贵,露出分明的骨节。
顾宴辞顿了顿,下车走来。
他半小时前问过沈星老师,知之在学校是否适应,迟迟未等到回复。
三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幼儿园对面的咖啡馆,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盯着大门。
“老师没回你?”
“一分钟前回复,适应得很好。”
顾知野叹气:“老师当然都这么回。”
顾宴辞抿了一口咖啡,他已经不懂“适应得好”四个字的意思。
怕她哭,又怕她不哭。
知宝会哭,是不安、害怕当下的环境;她不哭,是周遭都是陌生人,没有熟悉能撒娇的人在身边,她无意识地乖巧。
他要呵护知之成长,同时又要学会和她分开,让她学会坚强勇敢、自主独立。
双方都要学习。
他们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三点五十,陆陆续续来了一些接孩子的家长。
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迅速在“小一班”的站牌前站好。
紧闭的大门里,传来了一阵无法忽视的小奶音。
几个小朋友排队走过来。
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抬起下巴努力寻找。
“知宝在第三个。”顾宴辞眼眸深深,唇角微勾。
大门里侧,吱吱背着小书包,和后面的咕噜说说笑笑,忽地一蹦,头顶的小揪揪动了动。
“诶,我们知姐在笑!”
顾晏礼丹凤眼温柔。
“我给三哥和郁女士拍张照片,他们嘱咐过我。”
大门外的家长很多,排好队等待小朋友们出来。
“小一班”最先放学。
老师点名,小朋友们的家长上前,确认无误双方离开。
一个,两个。
终于,轮到第三个。
“顾知之。”
顾宴辞第一时间上前。
吱吱攥着书包肩带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看到中间的顾宴辞。
“我爸爸呢?”吱吱奶声奶气地问。
“知宝。”
“小芝士。”
“知姐!这里!”
三人上前。
吱吱寻着声音望过去,清澈灵动的杏眸呆了呆。
跟咕噜谈笑时的明媚笑容隐去。
她站在那,面对一天没见到的爸爸、二叔、弟弟,慢慢瘪起小嘴,眼眶红了红,坚强又委屈还难掩激动,忽地擦擦水汪汪的杏眸,飞奔跑到顾宴辞面前。
“爸爸——!二叔!弟弟,我变聪明啦——!”
第 106 章
吱吱哐哐跑过来, 速度很快,像从前任何时候,重重往弯身的顾宴辞怀里撞, 又说了一句:“我变聪明啦!”
知之近来重了不少。
特别是在春节大吃大喝一番后, 肉眼可见地圆了一圈, 顾宴辞弯身做抱她的动作, 在她撞来举起她时,费了点力气。
这一秒, 他有了顾知之小朋友正在慢慢长大的实感。
顾知野凑过来:“知姐这就变聪明了?”
尽管吱吱的眼眶仍有些红,但几秒之前的激动与委屈并不妨碍小一班的顾知之小同学骄傲。
“我学习啦。”
顾宴辞抱着吱吱往停车处走, 顾晏礼站在他左侧, 帮吱吱脱下她的小书包, 随手交给顾知野后轻声问:“小芝士学了什么?”
吱吱嘿嘿昂头:“排队!”
她伸出短短的小手指:“我站第三——个~”
顾晏礼:“你的好朋友站在你后面?”
“嗯!”吱吱比划了下身高:“咕噜比我高一点点, 在后面。”
她歪头扭扭手,“我想长高。”
顾知野:“知姐多运动、多吃就会长高。”
顾宴辞和一位有过几面之交的圈内人士点头示意后,抱着吱吱离开,边走边低声道:“知宝累不累?”
原本雄赳赳气昂昂、觉得自己很厉害的吱吱一瞬蔫了下来,点点头, 下意识地承认这点。
顾宴辞:“哪里累。”
“脚脚站痛了?”
吱吱挠挠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今天和往常瞎玩不同,思考了一会,她摆手一笑:“我不累~”
顾宴辞轻笑。
吱吱在幼儿园发生了很多事,叽叽呱呱地跟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分享着:“星星老师夸我。”
“老师夸你什么?”顾知野稍显激动,发生在幼儿园里的一句普通夸赞比他得到全国竞赛金牌还高兴。
吱吱一脸骄傲地指着书包:“我有奖牌。”
“是勇敢小同学。”
顾知野当下打开书包扫了眼, 里面多了两本幼儿园读物以及一个小礼盒。
“这个?”他拿起小礼盒问。
吱吱快速探身,迫不及待地抱起小礼盒举高高, 杏眸微闪:“这是我的奖牌,表现很棒。”
顾宴辞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喜欢吱吱自信活泼的模样。
顾晏礼打开了礼盒,里面有一枚定制小奖牌。
奖牌上印着幼儿园名字、LOGO,最下面一行则是“勇敢小同学”五个字。
顾知野一把夺过吱吱“勇敢小同学”的奖牌上下观摩:“知姐,我们回家后把奖牌放在书架上展示好不好?”
吱吱:“嗯!”
她在顾宴辞怀里晃了晃:“我想去公主家。”
顾宴辞:“不回动物园家?”
吱吱笑意深深:“去公主家,给爷爷奶奶看(奖牌)~”
顾宴辞整理她的头发:“好。”
三个人往外走,身边有其他小班的同学走过,咕噜小跑到司机身边,看到吱吱,一手捏着奖牌一手朝她挥手:“知之~”
吱吱挥挥小手:“咕噜再见。”
咕噜带着她的奖牌和司机一起离开,车影消失,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瞬间明白——
老师大概率给每位小朋友发了一枚奖牌,鼓励他们,激发他们对上学的乐趣。
但又有什么关系。
放学后笑着跑过来的顾知之小朋友,已经从在家里玩耍的小宝宝变成了勇敢的小班同学。
她在陌生的学校里待了一整天
照例是顾知野担任司机。
车内,顾宴辞打开吱吱的书包仔细翻看老师发下来的两本课外读物。
说是给小朋友们的读物,实则是给他们家长的,需要家长带领小朋友们一篇一篇地看。
小一班的微信群里,教学老师发了一条长消息,总结今后一个学期的教学方向。
【接下来一个学期将围绕教学、运动游戏以及生活习惯三方面展开,我们将带领小同学们展开逻辑思维课程,一对一引导孩子们朗读绘本,接触国学、乐器,初步感知音乐、美术,进行科学探索课程以及户外种植小课堂;同时运动游戏是无法缺少的一环,将有专业老师陪伴小朋友进行运动;生活习惯则围绕独立自主穿鞋、穿衣、独立洗脸刷牙等展开。】
从前,吱吱从玩具、电视、与家人的陪伴中得到快乐;今后她将学会感知国学、音乐、美术、运动里的美感与快乐。
顾宴辞不会卷吱吱。
他只是想引导吱吱培养出一门兴趣爱好。
兴趣能在她成长的路上,给她向上的力量,亦或者单纯打发时间。
骑马、钢琴、水墨画亦或者下棋、射箭、书法不同门类带来不同的体验,围棋让人镇定,骑马射箭等运动激发对胜利的渴求。
顾宴辞侧头看着摆弄奖牌的吱吱,淡淡一笑:“知宝,以后要更加勇敢。”
吱吱:“我是第一勇敢小同学!”
顾晏礼回身问:“小芝士,在学校里哭了没有?”
吱吱晃悠小脚,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呀。”
蓦地,她捂着奖牌不好意思地一笑:“哭了。”
“(但)哭了一下!”
“一会会!”
顾晏礼声音不自觉放低:“小芝士为什么哭?”
吱吱:“我自己睡觉,没有爸爸大美人讲故事。”
她缓缓低下头,本来已经不觉得委屈了,说出来的瞬间又不自觉难过起来。
原先红着的眼眶偷偷红了一点。
没有眼泪。
吱吱揉了揉发热的眼眶,奶声奶气地控诉,话说出来的一秒,杏眸浮现一层水雾:“没有拍拍。”
“没有二叔做的菜菜。”
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怔愣。
顾宴辞拍了拍吱吱的小背,“知宝当时很想爸爸、二叔还有弟弟、大美人,爷爷奶奶对不对?”
吱吱乖乖点头,一把擦掉委屈的眼泪,严肃补充:“还有大哥。”
“大哥和我玩。”
顾宴辞虚虚搂住吱吱,给予她片刻的安全感。
“对不起,爸爸忘记了大哥。”
“爸爸今天也很想知宝。”
吱吱:“爸爸哭了?”
顾宴辞:“没有。”
“但是爸爸担心知宝在学校不开心。”
“怕有人欺负知宝。”
“知宝玩得满头大汗,老师忘记给知宝换衣服。”
“担心知宝没有吃饱,担心知宝不好意思在学校打臭屁,拉臭臭。”
吱吱捂嘴不好意思地大笑:“我不想打臭屁。”
顾宴辞轻抚她的脑袋:“那你在学校开不开心?”
“开心呀。”
“爸爸我是不是很厉害?很多人都哭,我没有。”吱吱认真补充:“吃饭没有哭,是第一名。”
顾宴辞、顾晏礼淡淡一笑。
“嗯,你很勇敢。”
比他们想得勇敢许多。
他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顾知之小同学在幼儿园里面临了一些于她而言很委屈的难题,她哭过,但是战胜了。
反而是他们,不安了一整天,一件正事都没做。
“比爸爸勇敢。”
吱吱更开心了,在顾宴辞面前歪头炫耀:“我有奖牌。”
“爸爸没有。”
顾宴辞笑着看她。
“给爸爸,”吱吱双手将奖牌伸过来,小奶音嘹亮:“爸爸要变勇敢啦——!”
顾宴辞低头,出神地看着专为忽悠小朋友定制的奖牌,五指收紧,紧紧握着知之送给他的礼物。
她送来了一份勇敢。
顾知野:“谁说知姐是漏风小棉袄?我们知姐贴心着。”
顾宴辞勾唇,颔首。
**
吱吱第一天上幼儿园,于顾家几个人而言,十分有意义。
她从胡乱玩耍的小朋友变成了一个开始汲取知识、学习规矩,一步步成长的小姑娘。
幼儿园小班只是第一步,还好,他们都见证了这一步。
郁黎清在群里发了好几条信息,一直在问接到吱吱没有,听说吱吱想回顾宅,喜不自胜,早早让管家准备晚餐,还从顾宴辞的别墅里把“大哥”接了过来。
抵达顾宅,吱吱从车上蹦了下来,还没到家门口,就举着奖牌奶声奶气地大喊:“奶奶——”
“爷爷!”
“我上学啦!”
顾晏礼无奈纠正:“小芝士,要说上学回来啦。”
吱吱右手高举奖牌,左手甩呀甩,跑步直冲顾宅,郁黎清小跑着抱她。
“奶奶,我上学回来啦。”
郁黎清笑得眼尾深深:“好好好,我们的小同学回来了,奶奶特别开心。”
“这是我的奖牌,送给爸爸(啦)。”
顾延川接过奖牌和郁黎清当作古董珍宝一样,恨不得拿着放大镜看。
吱吱任他们看,跑去和大哥玩,教“大哥”排队。
顾宴辞接到了顾京川的电话,将书包交给顾晏礼,去了二楼书房。
自吱吱说顾京川的独生子顾沉声是坏人后,顾宴辞断了和顾京川的联系,坦然表示要将顾京川负责的项目交给其他人。
项目负责人更替即将开始,顾京川慌乱之下打来了一通电话。
顾京川在商圈里久经风霜,是个老狐狸,不可能不知道顾宴辞突然切断联系、拒绝沟通、插手他项目的原因。
被一个晚辈威胁,顾京川暗自恼怒了一段时间,撑着脸面没来求顾宴辞,四处找董事会帮忙。
可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
顾京川压着怒意,好声好气地说:“你的堂哥初三回来后开始发烧,现在还不见好转。因为小孩的一句话拒绝你的堂哥进顾氏,是不是太荒唐了?”
顾宴辞漫不经心地道:“您可以拒绝。”
顾京川、顾鹤陶和顾延川争斗了一辈子,不管有没有吱吱的话,顾沉晟进公司都对顾宴辞不利。
顾宴辞继承顾氏后,本就没有要留他们的打算。
他暂时留着顾京川、顾鹤陶,一是他们是顾氏集团的股东,掌握着8%的股权;二是顾长海没有彻底垮台,残留着一口气。
他要等宋老离开顾长海的阵营,再为后面铺路。
电话里一阵沉默。
顾宴辞侧身站在窗边,微风阵阵,云卷云舒。
他的视线跟随着在绿草地边跑跑跳跳的吱吱和“大哥”,吱吱被大哥拱到草地里,气呼呼地滚了一群爬起来跺脚。
顾宴辞无声勾唇。
沉默间,顾京川低声道:“可以。”
“他不进顾氏。”
顾宴辞淡淡“嗯”了一声,正欲挂断电话,顾京川忍不住道:“你爷顾长海卧病不起,活不了多久,放他一马吧。”
自引以为傲的顾氏集团被顾延川、顾宴辞联手抢走后,顾长海有了心病,身体一日比一日差,顾京川和顾鹤陶去看过一次,一段时间不见,苍老了许多。
医生说是心郁难解,再加上原本就有基础病,整夜无法入睡,精神很差,抽烟抽得很凶,肺部出了点问题,整晚咳嗽。
总之,都说他活不了太久。
顾宴辞微微皱眉:“大伯,我父亲进手术台时,没人放他一马。”
世界上总有人喜欢占据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强时控制一切;弱时开始博取同情。
顾宴辞声音微冷:“我没有同情心,这套方法行不通。”
他冷冷挂了电话。
草地边,吱吱看到二楼的顾宴辞,双手做成喇叭声,声嘶力竭地大喊:“爸爸——!”
顾宴辞弯唇,郁结一扫而清。
下楼,抱起他的知之。
“爸爸去哪里啦,我都没有找到你。”
顾宴辞:“工作了一会。”
吱吱小大人似地教育:“以后要跟我说,知道吗。”
顾宴辞无奈一笑:“好的,小家主。”
“我可以喝果汁吗?”吱吱嘿嘿一笑,竖起剪刀手:“要两杯。”
“吃不吃饭?”
“吃!”
“可以,爸爸给小家主倒两杯果汁。”
晚餐时,照例要干杯。
经过除夕年夜饭的发言经历,小家主顾知之很有经验地站起来:“奶奶爷爷爸爸二叔弟弟大哥吃好~喝好~”
她举着果汁正要喝,又看到正中间用平板跟他们视频连线的顾既白,再度举杯:“大美人,给你喝~”
顾既白正要装作假喝,眼睁睁看着果汁杯往后退。
“喝不到!”吱吱昂头,抱着果汁杯,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顾知野笑声最大。
郁黎清举杯:“恭喜小家主上幼儿园。”
顾晏礼:“小芝士要在学校吃好。”
顾知野:“明天去学校后,争取再拿一个奖牌回家,送给我!”
吱吱笑了一会,咕噜咕噜喝果汁,第五秒,放下果汁杯,杏眸睁大,一脸真诚地问:“我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还要去呀?”
顾既白:“知之,以后每天都要去幼儿园。”
吱吱呆了呆,“我有点不开心。”
顾知野:“现在是黑暗知宝?”
吱吱小鸡啄米地点头。
顾知野笑着捧起一个礼物盒,状似为难地问:“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闪亮知宝,怎么办?找不到闪亮知宝。”
吱吱迅速放下果汁杯,脱下拖鞋站在椅子上,流畅地转了个圈,小手高举:“变身——”
“闪亮知宝!”
隆重登场!
她站定摆了个ending pose后,飞快去拿顾知野的礼物。
顾知野:“明天去不去学校?”
吱吱想都没想:“好~我去。”
谁让她变身成了闪亮知宝。
幼儿园很开心的~
只是会有一点点想家啦。
第 107 章
吱吱迫不及待地把礼物盒递到顾宴辞面前, “爸爸帮我打开。”
顾宴辞将礼盒放到一边,不想吱吱在饭点时被礼物分心:“知宝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拆礼物。”
吱吱着急:“我是闪亮知宝, 是我的。”
顾晏礼给吱吱夹了一块蜜汁鸭腿:“礼物是给小芝士的, 但是现在要先吃饭, 看这个鸭腿, 二叔特意给小芝士做的。”
顾知野“将功补过”,迅速配合顾宴辞、顾晏礼引导吱吱吃饭:“知姐, 鸭腿很香。不是说在学校没有吃到二叔做的饭?赶紧吃他做的鸭腿。”
顾知野咬了一口鸭腿,夸张点评着:“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鸭腿。”
吱吱馋得流口水, 放弃礼物盒, 小口小口啃鸭腿。
她没有忘记被暂时没收的礼物盒, 勉强接受了先吃饭后拆礼物的现实, 隐隐有点不服气。
她吃了一口肉肉,奶声奶气地跟顾宴辞说:“没事,我长大自~己拆!”
双颊咀嚼着肉肉,表情骄傲,尾音还哼了一下。
顾知野:“瞧瞧我们知姐的气魄。”
顾晏礼给她夹了点秋葵、胡萝卜丝:“吃点蔬菜。”
吱吱握着儿童筷, 一点一点吃。
顾宴辞擦掉她吃蔬菜时漏出来的几根胡萝卜丝,淡淡一笑,轻声问:“好不好吃?”
吱吱笑得没心没肺,又和顾宴辞天下第一好了起来:“嗯!”
“爸爸,还要秋葵。”
她戳戳空盘,示意把秋葵放在这里。
顾晏礼弯唇感叹着:“小芝士又认识了一种菜。”
顾知野:“我们知姐聪明。”
郁黎清坐在对面看着他们吃饭,笑着问顾宴辞:“听说打算为知宝举办一个宴会?”
顾宴辞点头。
“初步定在三月中旬。”
半个月后。
现在都知道他有个女儿, 藏着掖着不让知之在圈内露面,容易引出一些风言风语, 议论知之的身世。
无论在哪里,八卦、闲言碎语都不可少。
顾宴辞向来不在意这些,只是一想到议论将落到知之身上,他莫名升起了一股要让知之高调出现在众人面前、让圈内所有人闭麦的冲动。
顾知之小朋友如何出现在他身边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们都很喜欢她。
容不得旁人议论她。
“晚宴准备到了哪一步?”郁黎清迫不及待地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顾家很少举办宴会。
郁黎清喜欢热闹。
但平日里她没有举办宴会的理由,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拒绝在宴会上露面不说,可能顾家举办的宴会,顾家内部人士都无法到齐。
好在,他们迎来了让顾家欣欣向荣的小家主。
郁黎清试探性地问:“你工作忙,平常还要照顾知宝,还能有时间操办晚宴?”
顾延川放下碗筷,定定等待顾宴辞的回答。
郁黎清在家没什么事,最近又要照看顾延川,很少出门,前两年她计划着等顾延川退休,两个人游遍大好山河,这一计划因顾延川的病情不得已推迟。
现在她整天在家下棋种花想知宝。
而顾延川刚退休,一时难以适应退休生活,他和郁黎清都想为知宝做点什么。
能帮知宝操办晚宴自然好。
顾宴辞淡淡一笑:“如果方便,就交给郁姨了。”
未等郁黎清应下,顾知野精气十足地道:“大哥,我有时间。”
“我来帮你。”
顾宴辞低头喝汤,不语。
郁黎清断不肯让顾知野把她好不容易抢来的“活”抢走,僵硬道:“你消停点。”
“连晚宴要邀请哪些人都分不清。”
顾知野撇撇嘴:“那还不得看我们知姐想邀请谁,就邀请谁。”
顾延川皱眉:“食不言,安静吃饭。”
顾知野想“没事找事”做失败,不得不在父母的“霸权主义”下低头,默默吃饭。
顾宴辞、顾晏礼笑着看了他一眼。
顾宴辞收回目光,不经意扫过吃完饭沉默坐在对面的顾延川,笑容微顿,又给吱吱夹了一点秋葵。
晚饭后,顾宴辞在吱吱的奶音唠叨下,把礼物盒还给她,让顾晏礼、顾知野陪她拆。
他牵着“大哥”往外走,路过郁黎清、顾延川时,漫不经心地道:“爸要去散步?”
郁黎清笑着:“他每天饭后都要走走。”
顾宴辞:“我陪他去。”
郁黎清愣了两秒,随即一笑,知道顾宴辞有话想跟顾延川说,将拐杖递过去,温声嘱咐顾宴辞:“撑着他点,别走太远。”
“走个十分钟休息一会。”
“嗯。”
顾宅花园边,顾宴辞沉默地牵着“大哥”,陪顾延川绕着小花园走了半圈。
像两座山。
周围静悄悄的。
顾延川撑着拐杖走得很慢,一路沉默。
路过池塘,顾延川停下脚步,沉声道:“知宝上次说想养什么鱼?”
六天前,顾晏礼、顾知野带吱吱去水族馆游玩。
吱吱回来后闹着要养鱼,那晚郁黎清跟她打电话,她又气又委屈地说了这件事。
——“爸爸二叔不让我养。”
视频里,她双手环胸,气呼呼的。
还没等郁黎清询问是什么鱼,顾晏礼便夺走了电话,生硬转移话题。
顾宴辞微微皱眉:“不用放在心上,不能太惯着她。”
顾延川:“只是养条鱼。”
哪里谈得上娇惯的地步。
顾宴辞云淡风轻地道:“她想养小鲨鱼。”
对着小鲨鱼唱《baby shark》(鲨鱼宝宝)。
“还想养小老虎。”
以及,长颈鹿、大熊猫、小狐狸。
顾延川看着池塘里自由自在的鲤鱼,沉默片刻,转移话题:“有什么事?”
顾宴辞站在石桥边,沉吟片刻,低声道:“大伯给我打过电话。”
“说,”顾宴辞拧眉:“您的父亲卧病在床,可能活不了太久。”
晚间空气微冷。
说话时凉意钻入喉咙,流淌进四肢百骸。
四周明显冷了下来。
“大哥”趴在顾宴辞脚边、
不知是想从顾宴辞这获得一丝暖意,还是想温暖它的爸爸。
天色将暗。
午夜蓝的长空寂静、悠远。
顾宴辞看向远方,颀长身影在桥边路灯下被无限拉长,语气漫不经心:“我不会让步。”
看似随意,却透露着一股倔强。
顾宴辞从坐上顾氏集团掌权人位置的那一刻起,开始用各种方法、手段瓦解顾长海的阵营。
一个月过去,收效颇多。
此间,不时有股东、高层询问他将工作重心放在顾长海身上,是否太过绝对。
顾宴辞摆出了一系列数据、证据,有理有据地证明顾长海阵营存在会对集团造成潜在隐患。
他不给顾长海留任何生路,冷眼旁观顾长海的阵营土崩瓦解。
如今站在顾延川面前,顾宴辞再也无法坦然摆出面对高层、股东时果断列出的理由。
他知道,那是借口。
顾长海已经不堪一击,他不用再在顾长海身上耗费心血,但他仍这样做了。
他在报复。
回击顾长海给予他的一切沉重。
报复顾长海隐瞒的画与信件,让顾延川、郁黎清、他以及顾晏礼在过去二十年遭受的沉重,有一个发泄的出口。
为他们,更为他自己。
顾宴辞抿唇,半晌低声重复:“我不让步。”
他像一个担心做错了事的小孩,面对父亲无声的追问,握紧双拳,像吱吱一样昂首挺胸,不肯后退半步。
顾长海是顾延川的父亲。
顾宴辞不得不将他的做法、决断告诉顾延川。
即便顾长海死,即便背负“逼死爷爷”的恶名,他依旧不会妥协让步。
顾延川点头,撑着拐杖原路返回。
他忽地问:“恨不恨我?”
嗓音低哑,深沉。
顾宴辞怔愣良久,僵硬的双脚在“大哥”的蹭弄下有了暖意:“没有。”
而且,过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当他在吱吱小手上写上“谢谢”,让她代替他在医院病房转达这两个字时,童年里的冷清、孤独慢慢化成了云烟。
微风一吹,再也看不见。
他不再回忆过去。
释怀了一切。
顾延川再度点头。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世事变迁。
年轻时满腔热血,情绪澎湃,也曾年少轻狂,恨不得和顾长海一起去死的他,如今年岁苍老,经历了无常世事之后,渐渐生出了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慨。
顾延川想恨,又不再恨。
他跟顾长海斗了一生,做梦都想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顾长海的悔恨。
战胜顾长海,战胜父亲,他和母亲便没有输。
如今棋盘上有了输赢。
顾延川却没有去看顾长海的苍老,听顾长海的悔恨。
他在医院里,得到最想要的东西。
顾延川沉声道:“你是一位好父亲。”
顾长海跟顾宴辞已经不在同一个棋盘上了,他在顶端,顾长海在角落里奄奄一息,行将就木。
“他不是你的爷爷,不是我的父亲,不用顾忌我。”
“想做就做。”
“没有人可以评价你什么。”
顾延川欲言又止。
实际上,他不想顾宴辞像曾经的他一样,被“报复”裹挟着生活。
周遭一片艳阳天。
有更多值得他倾注心血的人。
顾延川没有说。
他从顾长海带来的阴霾里走了出来,站在晴空下,回身等待顾宴辞走来。
“走吧,回家。”
***
一楼大客厅。
吱吱炫耀地展示了一番顾知野送给她的笔记本。
“爸爸,好不好看?”
懒羊羊主题的笔记本上,印着青绿的草坪和可爱的懒羊羊,每一页造型不同。
空白页面上可以画画、写字。
配套的还有懒羊羊的贴画。
顾宴辞接过看了两眼:“弟弟送给你的?”
吱吱嘿嘿一笑:“是上学礼物!”
顾知野走过来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我送的礼物是不是很有价值。”
“小芝士才三岁,让她写字早了点。”顾晏礼搭话。
顾知野:“她不写。每天一页,她说我写。”
顾宴辞眼眸微抬:“你写?”
顾知野咧嘴一笑,真诚大方还有点骄傲:“我写,写知姐的生活,写她一天做了什么。”
“这是知姐的成长日记。”
“等她长大,这些本子价值连城。八个亿找我买,我都不会卖,馋死你们。”
吱吱欢喜地翻阅着人生中第一本日记本,和顾知野一起得意洋洋。
顾晏礼挑眉,语气淡淡:“你倒是会创业。”
顾宴辞:“嗯。”
“听起来比你的项目有价值。”
顾晏礼:
顾知野笑着:“大哥,有兴趣投资?”
“有。”
顾知野:“妈,爸,投资吗?”
郁黎清、顾延川扫了他一眼,一个扫码,一个给卡。
顾晏礼微微皱眉。
顾知野愚蠢大学生的脑子,怎么比他的还好用。
创业创到家里来了。
第 108 章
顾知野的创业计划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
当然。
除了嘲笑他的顾晏礼。
郁黎清在二楼和管家商量给吱吱准备一间儿童书房。
顾宴辞坐在一楼临时给吱吱安排的小书桌边, 看小一班微信群里的消息。
顾知野起初没把“成长日记”当成“创业项目”,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见顾宴辞、郁黎清、顾延川愿意陪他开玩笑, 便半认真半打趣地开启创业计划。
顾知野拿起钢笔, 有模有样地问趴在身边的吱吱:“知姐今天在学校里玩了什么?”
吱吱下巴抵着小桌, 思考良久:“和咕噜、在崽玩。”
顾知野:“玩了什么?”
“积木。”
“还有什么?”
两个人的对话像挤牙膏, 顾知野问一点,吱吱挤一点。
顾知野暗自为难, 一道压迫感十足的黑影沉下。
黑影盖住空白笔记本。
顾晏礼声音微凉:“这样盘问小芝士,不出两天, 她新鲜感过去, 你的八亿创业项目还没开始, 就将以失败告终。”
“哄小芝士, 比在外面创业难。”
顾知野清了清嗓子,状似若无其事地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要入股。”顾晏礼语气自然,模样镇定。
顾知野:
好不要脸。
他用余光偷瞄了眼顾宴辞。
顾宴辞正专心致志地翻阅幼儿园发下来的课外读物,显然没有精力参与他的“创业项目”。
“行吧,给你30%的股份。”
顾晏礼勾唇, 大手轻抚吱吱的脑袋,低声道:“既然是她的成长日记,每日做了什么暂时省去,只要写点有关成长的事。”
其他的日记,等小芝士长大后自己去写。
顾知野上下观察吱吱:“我们知姐今天成长了什么?”
他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顾晏礼:“勇敢小同学,第一天上学在学校里哭了一会。”
“对对对。”
顾知野在“顾知之成长日记”的第一面写下天气、日期,又特意强调“幼儿园上学第一天”。
正写着, 顾宴辞清冽的声音传来。
“知宝第一次说‘我长大自己拆’。”
顾晏礼刮了刮吱吱的小鼻子:“语气很骄傲。”
十五分钟后,顾知野写完了第一篇成长日记, 顾晏礼在边角用吱吱挑选的水彩笔画了几条线。
顾晏礼:“以后就放在小芝士书房的书桌上,谁有空,谁来写。”
一直写到吱吱长大,能握笔写字,表达意思为止。
顾宴辞淡淡一笑。
郁黎清走下来,轻声问:“知宝,奶奶带你洗澡澡?”
吱吱抱着笔记本:“我还想玩一会会嘛。”
她自主意识逐渐增强,近来喜欢有自己的想法,不再是从前那个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小宝宝。
郁黎清轻声商量:“玩五分钟?”
“嗯!”
顾宴辞:“爸爸定时,五分钟后知宝和奶奶去洗澡。”
吱吱:“可以呀。”
郁黎清站在旁边看吱吱翻她的宝贝笔记本,忽地想到什么,柔声道:“知宝,过年时奶奶和爷爷答应给你买的游乐园,要等一段时间才能送给你。”
顾晏礼、顾知野惊讶不已。
顾知野:“还真为知姐收购一家游乐园?”
郁黎清轻叹:“你父亲派人咨询过,倒是有两位股东想转让股权,对方看你父亲问得焦急,有意抬价,正在谈。”
顾晏礼:“买玩具大游乐园,小芝士也会喜欢。”
郁黎清:“我想着要给知宝送一份长久的零花钱,等她长大吃点分红,有自己的产业更有底气。”
顾知野调侃:“是的,以后长大有底气离家出走。”
“不靠大哥。”
顾宴辞轻笑。
郁黎清:“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和知宝一样告诉我们,照样给你们买。”
顾晏礼摆手:“不用。”
“都留给小芝士吧。”
顾知野:“行吧,助力我们知姐成为富婆,她长大了,总不会弃我于不顾。”
顾宴辞关上课外读物,声音清冽,语气淡然:“别人啃老,你啃姐。”
顾知野:“”
顾晏礼低笑:“我喜欢这个玩笑。”
窝在顾宴辞怀里的吱吱勉强听懂了几个词汇,抱紧顾宴辞认真询问:“弟弟要啃我?”
“我会痛的!”
“会受伤。”她举起小手,示意顾宴辞看她的掌心:“这里流血。”
郁黎清笑着牵起吱吱:“好,我们不让弟弟啃姐姐。”
“嗯!”吱吱煞有介事地点头:“啃姐是不对的~”
郁黎清牵着认真讲道理的吱吱上楼洗澡,顾晏礼调侃顾知野:“啃姐这条路已经被掐断。好好求求我,等以后财政大权掌握到小芝士手里后,我或许会大发慈悲送你两辆跑车。”
顾知野:
“呵!”
“我有顾氏集团5%的股份在,我吃分红!”
顾晏礼:“不啃姐,啃爸了。”
顾知野:
“你真是够了!”
**
周二,吱吱上学第二天。
顾宅距离幼儿园和顾氏集团很远,顾宴辞起的很早,匆匆去公司,吱吱醒来时没有看到顾宴辞,有点闷闷不乐。
这个关头被顾知野提醒要去上学,更加不开心,只想留在公主之家好吃好喝好好玩。
从顾宅上车去幼儿园,吱吱闹了第一次脾气;到了学校要下车时,有起床气的小知姐又开始耍赖皮。
她委屈巴巴坐在车里,抱着羊羊玩偶一个劲念叨“我是黑暗知宝,我要黑化啦——”
顾知野又气又好笑,给顾宴辞打了个电话。
顾宴辞哄了吱吱一番后,吱吱又要给顾晏礼、顾既白、郁黎清、顾延川打,等家庭所有成员都跟她说了早安,夸她说喜欢她之后,吱吱小脸露出嘿嘿笑意。
“我会去上学~”吱吱捧着手机,笑容甜甜:“要去找咕噜和在崽玩,我们是好朋友。”
郁黎清柔声道:“知宝很讲道理。不想去上学很正常,爷爷奶奶理解知宝。”
吱吱笑眯眯地摇脚脚,小手握紧:“我现在就去上学。”
“好,知宝再见。”
“爷爷奶奶再见~”
顾知野收起手机:“去上学?”
“嗯嗯嗯!”
未来两天的幼儿园之旅,时不时发生一点小意外。
咕噜感冒请假,吱吱低落,却又在当天认识了新的小朋友;会因为游戏环节和其他小朋友发生一点小矛盾,解决之后还是不开心,可又成功学会了做西瓜太阳,欢喜回家送给了顾晏礼。
她的幼儿园生活起伏起起。
总体上来说,开心比苦闷多得多,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起初的不适应彻底消失,和小朋友们的关系有所好转。
吱吱慢慢习惯了幼儿园生活。
第六天,周六。
顾晏礼帮吱吱洗漱好后,吱吱蹦蹦跳跳抱起小书包,回望四周去找送她上学的顾知野,杏眸环视一周,只看到刚从书房里出来的顾宴辞。
顾宴辞失笑:“知宝,今天周六,不用上学。”
吱吱耷拉着脑袋,小大人似地问:“怎么一会去,一会又不去呀。”
“我要和在崽比赛跑步呢。”
顾宴辞弯身轻哄:“爸爸今天不上班,知宝不上学,我们出去郊游?”
三月春意盎然,气温回升。
炽热的阳光被无限拉长,春潮涌动,空气里果木香弥漫开来。
是郊游的好时机。
吱吱想了想,兴致勃勃地问:“可以探险吗?”
“用放!大——镜!”
她神气地说出新学会的词语。
顾宴辞放下书包,抱起她往餐桌前走:“可以。”
“吃完早餐出发。”
“小小科学家,探险去~”
顾晏礼将围裙放到一边,低声笑道:“小小科学家,请享用你的早餐。”
吱吱被逗得捂嘴偷笑。
顾知野最后一个起床,最近他送吱吱上学后,无所事事,要么打游戏,要么和裴语打会高尔夫。
顾宴辞:“待会我们出门郊游。”
顾知野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你们去吧,我要补觉。”
顾晏礼语气随意:“他最近打游戏打到凌晨两三点,让他睡。”
顾知野撇撇嘴:“反正白天不用陪知姐玩,回来能补觉。”
顾宴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良久后淡淡道:“试着思考一点别的事,长久玩下去会腻。”
顾知野挺胸抬头很骄傲:“我有创业项目。”
顾晏礼:“是的,离开我们小芝士,项目举步维艰的八亿项目。”
顾宴辞一反常态,语气温和:“即将二十岁?这个年龄可以迷茫,玩倒没什么,过你喜欢的生活。”
之前他陪知之玩,生活充实,如今吱吱去上学,猛地闲下来的顾知野反倒无所适从起来。他除了毕业论文和一些其他琐事,空闲时间很多,即将真正进入社会。听说之前和好友裴语创业做项目,也不知结果如何。
顾宴辞和顾晏礼比较担心顾知野找不到方向。
可以玩游戏,几天、几个月甚至一两年,但总有腻的一天。
顾晏礼:“喜欢电竞、游戏、赛车,试着往这两个领域钻研。”
顾知野有点动心。
“我想想。”
“待会跟我们一起出门,晚上回来早点睡。”顾宴辞淡淡吩咐。
顾知野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主动和吨吨吨喝牛奶的吱吱碰杯,嫌弃地指着顾宴辞:“你的爸爸真啰嗦。”
吱吱很少听到“啰嗦”两个字,听不懂,不过——
“我的爸爸是你的爸爸。”
“要叫爸——爸!做有礼貌的小朋友!”
顾知野:
顾晏礼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上过幼儿园的小同学,懂得真多。”
顾宴辞轻笑。
吱吱抬头,很是神气。
“当然啦!”
***
早餐过后,吱吱坐在门口的落地柜上,挑了一双粉色带珍珠的小皮鞋,左顾右盼地等着大人给她穿鞋。
顾晏礼一步一步教她穿鞋,吱吱主要是分不清左右,每次胡乱穿鞋,脚趾会抵着鞋尖,很不舒服。
顾晏礼不厌其烦地教她,到最后一步,停下动作示意吱吱做。
吱吱捏着粉色鞋带,笨拙又认真地找搭扣位置位置,再紧紧扣住。
抬头。
朝顾晏礼嘿嘿一笑。
顾晏礼:“小芝士又做到了。”
“嗯嗯!”吱吱晃悠小脚:“我自己穿鞋。”
顾晏礼牵着穿好鞋的吱吱出门,顾宴辞、顾知野快速跟上。
他们带吱吱去了郊外一处休闲度假村。
春景盎然。
春天时很多人喜欢来这郊游。
是一处休闲散心的好去处。
顾沉晟病了足足半月,醒来后神情恍惚,顾京川实在不想看到顾沉晟日渐消瘦的模样,日日让管家带他出门散心。
一转,转到了郊外。
“顾小先生,这里风景很好,您下来走走看看?”管家措辞谨慎:“如果不喜欢,我再往前面开点。”
顾沉晟很乱。
管家的声音仿佛堵在风浪之外,模糊不清。
直到透过雾蒙蒙的玻璃,顾沉晟一眼看到了绿草坪边的颀长人影。
长身鹤立,淡然沉稳。
顾宴辞。
二合一
一周前。
元宵节喜气洋洋, 家家户户的电视里播放着元宵晚会,张灯结彩。
顾沉晟毫无生气地躺在大床上,短发濡湿, 紧紧贴在额间, 很不舒服。
他呼唤了两声, 喉咙干涩发紧, 无人回应。
阿姨不在。
房间冷清、寂静,只剩机械的电子音不断在脑海里循环往复。
手机震动不止。
滋滋滋的声音透过实木床头柜沉沉传来, 顾沉晟脑袋像被重拳敲打,一下一下, 疼得发晕。
大年初三从顾宅回家当晚, 顾沉晟开始生病。
起初只是发烧, 紧接着脑袋钝痛。
顾沉晟挂了呼吸内科, 没有病毒感染,身体正常,可日常生活变得玄幻起来。
频繁出现陌生的电子音。
不是耳鸣。
声音清晰可见地从大脑里传出来。
有个机器人在大脑里呼唤他。
顾沉晟第二天就去找了神经科的医生,拍了CT,做了全身检查, 什么问题都没有。
顾沉晟有一刻甚至想去挂精神病科,有规律的电子音阻止了他。
【检测到您情绪波动异常,是否需要帮助?】
【您的身体暂无异常,但检测到了您的焦虑、愤怒、害怕等负面情绪,建议您适当放松】
浑浑噩噩了三四天的顾沉晟,一刹那思绪清明,不得已尝试接受“系统”的存在。
更多难以置信的事随之涌来。
他不仅能听见诡异的机械音, 而且眼前时常闪过和现实生活截然相反的画面。
美好的像是他的一场臆想。
又或者,幻想。
幻境里, 他是顾长海最信任的“接班人”,宋老、宁老坚定不移地支持他,顾宴辞拥有的事业、地位、名望、尊严,全部属于他。
他不用在大年初三跟随顾京川拜访顾宴辞,为进顾氏集团拉下脸面,乞求旁人。
幻境里的他比现在更成熟,顾长海精神抖擞,没有如今的憔悴。
有顾长海替他撑腰,他的事业一帆风顺,顾知野、顾晏礼、顾既白相继退出顾氏集团的舞台,和他争夺继承权的人只剩下顾宴辞。
双方斗得你来我往。
幻境里的他越来越忙,忙着听从顾长海的话,落实顾长海要求的各类项目,和不同董事见面、应酬、陪他们吃饭喝酒,对顾长海言听计从。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是继承之位的第一人选。
竞争对手过于强大,即便他的靠山是顾长海,争斗了那么久,他还是没有斗过行事果断、手段狠绝的顾宴辞。顾宴辞接连完成两个大项目,继承之战到了最后一步,股东们却开始摇摆不定。
眼见顾宴辞事业渐入佳境,顾长海依然不慌不忙地品茶赏花,彷佛已经稳操胜券。
他不敢忤逆顾长海,只能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顾长海心情好了之后,给顾宴辞致命一击。
那天,顾宴辞出席集团子公司的剪彩仪式,媒体记者围了一圈,进程顺利,顾宴辞淡然面对镜头,语调清冷,回答财经新闻记者的问题。
直到——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被懵懂地推到众人面前。
现场兵荒马乱。
剪彩仪式匆匆结束。
当天,“顾宴辞隐婚”、“顾宴辞抛弃妻女”、“顾宴辞为联姻抛弃女儿”等等负面新闻像泼洒出来的水,顷刻间蔓延到社交网络的每一个角落。
集团做了无数公关措施,收效甚微。
叫不醒装睡的人。
网友喜欢看“美好的事物破碎”,见证完美继承人走下神坛,看他满身污点、受人议论。
闪过的画面开始模糊、破碎。
顾沉晟急切地想要抓住“白日梦”,后面几天,头疼伴随着发烧来袭。
病症给了他光明正大躺在床上做白日梦的借口,同样施舍了他逃避现实的机会。
顾沉晟沉浸在白日梦里,直到顾京川小半个月没有联系上他,让管家上门,后又带着医生过来检查。
像敲碎幻想的铁锤,重重给了顾沉晟一击,他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
一睁眼,他又成了要靠乞求顾宴辞才能进入顾氏集团的失败者。
憎恨、厌恶,再加上一点嫉妒。
顾沉晟一时难以接受现实与幻想的巨大反差,稀里糊涂过了两天
初春,早长莺飞,胡柳绕堤。
鹅卵石小路上三俩人群走过,顾宴辞腿上多了个“小树懒”,抱着他的腿紧紧不放。
顾宴辞低头,万般无奈。
顾知野笑得咧开了嘴,弯身点点“小树懒”的酒窝,顾晏礼退到半米之外,沐浴在阳光下,勾唇打量他们。
处处生机盎然。
他们四人也是。
顾沉晟透过玻璃,目光死死聚焦在顾宴辞身上。
顾沉晟从小和顾宴辞一同交由顾长海培养,唯一的不同就是顾沉晟每晚回家。
两人在不同的环境里一同长大,到了初中却有了差距,高中时顾宴辞能力凸显,顾长海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顾沉晟,没有在他身上再耗费心血。
顾沉晟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他能有和顾宴辞一较高下的资格与机会。
过于真实的画面早已让他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大年初三发生的事历历在目,顾沉晟咬紧后槽牙,双颊微红,气血上涌。
明明,他可以成为顾氏集团的掌舵人。
是顾宴辞,毁掉了他的一切。
机械的电子音穿过情绪上涌的神经,猛地袭来。
【检测到目标人物出现,是否开启本次任务?】
顾沉晟:【任务?】
【目标人物是顾宴辞?】
系统:【您好,我是负责本次任务的1号系统,经您同意,将协助您完成本次任务。】
【本次任务的最终目标为——“获得顾氏集团总裁一职”。】
系统一一回答着顾沉晟的疑问。
【目标人物顾宴辞,是您完成此项任务的竞争对手。】
【如您同意,我将协助您完成本次任务。】
顾沉晟还不知道同意的“代价”是什么,急忙开口,生怕系统离开,错过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同意。】
电流音滋啦响起,两秒后,毫无感情的声音再度出现。
【需要告知您以下几点注意事项,若无异议,请接受您的任务邀请。】
一些不知名的信息窜入大海神经。
像是一则高级机器人的使用说明书。
【第一,机器人不可透露虚假信息,不可伤人。】
【第二,1号机器人务必竭尽全力帮助任务者完成任务,能提供的帮助包括但不限于读取海量数据、提供可行性办法。】
【第三,不可越过任务者擅自行动。】
【第四,确定开启任务后双方永远绑定,无论成功失败,双方不可分离。】
【第五,再次强调,本次任务为夺取继承之位。】
往日的沉闷一扫而空,顾沉晟暗自兴奋。
他拥有了场外工具。
放在小说里,这叫金手指。
如果是一场考试,它就是作弊工具。
他还没有欣喜地失去理智,顾沉晟质问道:【最近传输给我的那些梦是你做的?】
【为了引我上钩,和你合作?】
系统:【那些不是梦境。】
【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
顾沉晟错愕之际,系统又道:【曾经在我方的帮助下,顾宴辞惨败。】
【您是否要接受本次任务?】
顾沉晟毫不犹豫,选择了是。
**
系统和顾沉晟签订契约后,第一时间抓取海量数据,初步判断现行状况。
电流声有节奏地响起。
顾沉晟皱眉等待,心底积压着无数问题。
如果“梦境”里的画面真实发生过,按照流程,三年半之后,顾知之七岁时,顾宴辞和她相遇。
因为顾知之的出现,谣言漫天,上位之路停滞,不得不处理那些流言蜚语。
反倒是顾长海精气十足,双方势均力敌。
命运没有按照画面里的场景进行。
——“他是坏人。”
大年初三时顾知之说的话犹在耳畔,顾沉晟眼神暗了下来:【顾知之和我一样。】
他思索良久,选了一个词:【觉醒了?】
面对任务者提出的问题,系统必答。
【她是一个例外,与觉醒无关。】
【例外?】
【是的】系统毫无感情地解释着:【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在这个世界出生,却在这个世界长大。
顾沉晟皱眉。
【她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你们做的?】
系统:【不,是安澜。】
【我们共同的敌人。】
【她让世界轮回,让顾知之重新出现在这里。】
顾沉晟一时接受了太多信息,脑袋胀痛,扶额拧眉,撑着一口气勉强问:【安澜又是谁?】
系统顿了顿,将话题转移到任务上:【任务实行难度超出预期,顾知之的出现改变了任务进程。】
【顾长海提前下台,您可以利用的最大势力消失,顾宴辞牢牢把控集团,任务难度巨大。】
顾沉晟没好气地道:【不需要你复盘这些。】
他都知道。
系统:【经各项数据检测、模型推导,给予您两点建议;第一,和宋老接触,阻止他转让集团股份,帮他处理南城的影视合作项目,相关信息以及处理方式已发送到您的邮箱。】
顾沉晟微顿。
系统有点高级人工智能的意思,早两年来,他的事业也不会一塌糊涂了。
【第二,着手打乱顾宴辞的家庭关系。】
顾沉晟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后续,皱眉问:【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
【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郁黎清、顾延川对顾宴辞的信任度极高。】
【建议您尝试打乱顾家和谐的内部关系】
顾沉晟第一时间想到了顾知之。
顾知之是顾家的主心骨,一旦她出了什么事,顾家必乱。
她能让顾家众人和睦相处,同样能让顾家四分五裂。
想法刚一产生,系统提醒:【您不能伤害顾知之,如果做出某些不法举动,保护机制将自动响应。】
顾沉晟沉默半晌,死死拧眉:【你们不做,我也不能?凭什么?】
系统安静片刻,不得不提起刚才被它刻意忽略的敌人。
【安澜。】
【安澜是未来人类世界的优秀员工,她穿到您所在的世界执行任务,任务结束后触发了三项奖励机制。】
【第一,她选择让世界轮回,送顾知之来到您所在的世界】
【第二,帮助顾知之和系统世界绑定,顾知之面临生死问题时,自动触发保护程序。】
【第三,时间停滞五分钟。】
顾沉晟没见过安澜,还没见面,就被这个女人扰得心烦意乱,什么都做不了。
系统检测到顾沉晟情绪起伏不定,语气稍缓:【顾家的薄弱点不在顾知之。】
【顾延川大病一场,胰腺癌术后复发几率高。】
顾沉晟顿了顿,抿唇。
【他会死?】
【暂时不会。】
顾沉晟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未等他开口,系统解释:【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以及顾知野、郁黎清,不敢直面顾延川的生死问题。】
顾沉晟蓦地读懂了系统的言外之意。
不敢,就是担心。
是知道顾延川总要一天会死,避而不谈这个话题。
他不需要顾延川真正死亡,只要——
让顾宴辞崩溃一次,决策失误,再由他力挽狂澜。
这是他进入顾氏集团的第一个机会。
顾沉晟看着窗外。
管家谨慎小心:“顾小先生,您预约的专家将于明日上午十点抵达。”
顾沉晟推开车门,站在外面呼吸到新鲜空气,积压着的闷意散去,心情舒畅了些:“不见了。”
要见的精神科专家不用再见。
顾沉晟清楚地知道,他,已经疯了。
被幻想中的成就吸引,疯狂地想让白日梦里的美好成为现实。
系统静静存在于顾沉晟的脑海里,良久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开始部署它的“作战计划”,以应对和安澜的战争。
安澜,会来的。
***
顾沉晟的管家站在车外,顾宴辞抱起吱吱,不经意看到了管家,以及刚下车的顾沉晟。
知之好不容易耍赖皮,终于让爸爸抱起了她,坐在高处,激动不已地左顾右盼,看湖边杨柳,硌脚的鹅卵石小路。
“爸爸,去前面,”吱吱朝前挥手:“坐秋千。”
顾宴辞动作微滞,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顾沉晟,大手轻抚吱吱的脑袋,盖住她的眼睛,步伐加快,走到前面的空地。
度假村的负责人将顾知野的车开了过来,顾晏礼打开后备厢和顾知野分工合作。
一个准备烤肉,一个拿出相机准备给知姐拍照。
树影落下,树枝随风微动。
生活节奏无形间慢了下来。
吱吱来了点兴趣,从“小懒虫”化身成为活力知宝,兴奋地看着顾晏礼整理东西,顺势爬上软绵绵的躺椅,嘿嘿坐下:“摇一摇!”
她转身探头探脑地看顾知野,杏眸清澈,充满期待。
眼珠咕噜转了一圈,不经意看到远处的“坏人”,小脸一垮,整个人像吃了炸药包,躺在躺椅上翻来覆去、踢腿蹬脚很不开心。
她还小,没有赶走讨厌坏人的能力,只能用情绪抗议。
“我不要坏人!”
“不喜欢。”
知之哼哼唧唧地踢腿表示不满,哼了两句,不开心地瘪起嘴,看着顾宴辞委屈揉眼睛。
顾宴辞正要过去,顾知野连声道:“别怕知姐,我去找他们!”
顾知野大步向前,刚走散步,顾沉晟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弯身上车。
管家朝顾知野讪讪一笑,不多时,人影消失。
顾知野乐了,小跑回来:“知姐,坏人怕我,已经走了。”
顾知之保持着背对着坏人、双手环胸的气嘟嘟姿势,闻言偷偷看了一眼,小脸逐渐有了笑意,举手挥舞庆祝:
“弟弟把坏人赶跑啦!”
“是的,厉害吧?”
吱吱小鸡啄米地点头:“第一厉害!”
顾知野笑笑,摆弄相机准备拍照。
吱吱躺在躺椅上,脱下小皮鞋,左腿弯起,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翘脚。
穿着袜子的脚脚上下左右连环动,顾知野看了她一眼,吱吱非但不害羞,嘿嘿笑着问:“厉害吧?”
“是是是,动脚神功。”
吱吱昂起下巴欢喜大笑,笑声轻盈。
顾宴辞帮着顾晏礼布置烤肉装置,顾知野打开相机,吱吱看到镜头,第一时间举起剪刀手,对着镜头笑出雪白的小牙齿。
顾知野拍完欣赏了两秒。
顾知野带吱吱四处转了一圈,吱吱不喜欢鹅卵石路,会摔倒,脚脚疼,秉持着关心弟弟的原则,不让顾知野走鹅卵石路。
顾知野逗她,时不时蹦到鹅卵石小路上,吱吱急得跺脚:“不可以,会受伤的!”
第三次,顾知野蹦上去走了两步,吱吱气急败坏,又很担心,哼哼唧唧拽住他:“摔倒很痛,不可以嘛,不准走!”
“好好好,我逗你的,不走那条路。”
吱吱重重哼了一声,主动牵着顾知野往回走。
顾宴辞、顾晏礼还在烤肉,顾知野无聊,和吱吱玩起了石头剪刀布。
顾知之小朋友喜欢玩这个,但她并不精通,常按照“石头、剪刀以及布”的顺序,老实巴巴地出,顾知野一玩准赢。
玩了三把,吱吱惨败。
她没有放弃,委屈巴巴地让顾知野作弊:“你出剪刀嘛。”
小奶音可怜,还有点自我怀疑。
怎么跟爸爸、二叔、大美人玩一直赢,跟弟弟就输?
顾知野隐忍着笑容:“剪刀?”
吱吱重重点头,伸出短短的小手指,比了个剪刀手,“这是剪刀。”
小剪刀手动了动。
顾知野爽快答应:“好,我出剪刀。”
吱吱嘿嘿两声,得意一笑,左手背到身后,奶声奶气地说:“石~头~剪刀——布!”
她握紧小拳头,得意洋洋地准备去锤顾知野的剪刀,顾知野有意逗她,临末出了个布。
吱吱:
她不想玩了,转身就走,顾知野连忙抓住:“知姐,来来来,再玩一把。”
面对比她大了十几岁的清澈大学生,吱吱暂时只有被大学生“逗”的份,她不计前嫌,小奶音脆生生地:“出剪刀!”
“好。”
结果——
还是布。
吱吱急了,抓着顾知野伸出小手:“出剪刀呀。”
她停顿一秒,挥舞着两根小手指大声道:“出2,2——!”
“是2呀!”
顾宴辞、顾晏礼笑得无奈,顾知野憋着笑容,总算满足了她。
第三把,吱吱终于赢下。
后面随便出时,又输了。
吱吱钻进顾宴辞怀里,气呼呼地看顾宴辞、顾晏礼烤肉,顾晏礼轻声道:“不玩石头剪刀布了?”
吱吱生气:“弟弟骗我,我不跟他玩。”
对于小朋友而言,“不和你玩”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威胁。
顾知野连忙凑过去:“知姐,真不跟我玩了?”
“哼!”
顾知野思考两秒,学着吱吱从前的模样,双手虚握成拳,“呜呜呜”假哭揉眼睛。
哭得没皮没脸。
“呜呜呜知姐不跟我玩了呜呜呜。”
“呜呜呜——”
顾宴辞、顾晏礼没眼看。
吱吱觉得弟弟哭的样子好笑,探身扒拉顾知野的手,边扒边说:“我逗你的~”
“跟你玩。”
顾知野顺势松开手,勾勾她的小鼻子:“知姐还逗我?”
吱吱捂嘴偷笑。
姐弟俩成功和好,跑去玩别的。
三月中下旬,春日阳光明媚,天气很好。
吱吱躺在躺椅上玩,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聊着晚宴的事。
原计划在中旬就举办的晚宴由于郁黎清不断增加的环节,推迟到了三月底。
顾知野:“看这势头,郁女士要给知姐临时打造一座城堡。”
顾宴辞淡淡一笑。
顾晏礼翻着烤肉,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六月十三是小芝士的生日?”
“嗯。”
顾晏礼:“以后不能说三岁半,还剩不到三个月,我们的小知总就要四岁了。”
吱吱杏眸一亮:“许愿?”
顾知野笑着:“你就记得生日许愿。”
“吃冰淇淋是不是?”
“嗯嗯!”
“都不可以说我。”
顾知野:“有我在,没人敢教训你。”
六月中旬,到了吃雪糕、冰淇淋的时节。
吱吱躺在躺椅上,阳光洒落,迎着春风笑意满满。
从深秋一晃眼,来到了春天。
她在这里待了五个月。
蓝天之上,有风筝在飘。
“爸爸,是风筝!”
顾宴辞抬头,“知宝想放风筝?”
“我要!”
顾宴辞买了一个小金鱼风筝过来,顾知野想跟她一起玩。
吱吱抱着人生里的第一个小金鱼风筝,想自己玩,奶声奶气地搬出让人无话可说的理由:“这是小孩玩的。”
顾知野:?
“我不是你弟弟吗?”
吱吱:“你很大,不是小孩。”
她潜意识里知道顾知野的弟弟身份很奇怪,他明明是个大人,但又将这个大人当成了弟弟。
“你是大弟弟。”
顾知野欲言又止,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看你就是想口头占我辈分。”
吱吱嘿嘿一笑,抬头问:“你想放风筝?”
“想,让不让我玩?”顾知野逗她。
吱吱:“再去买一个嘛。”
顿了顿,又道:“买两个。”
“(给)大哥买狗狗风筝。”
顾知野调侃道:“我没有钱买风筝,怎么办?”
吱吱挠头:“我不是给你压岁钱吗?”
“用完了。”
“知姐,把你的压岁钱交出来买风筝好不好?”
吱吱:“不行!”
她偏头,嘿嘿笑着看着顾宴辞:“爸爸有钱,找爸爸。”
顾知野捏捏她的小脸:“我们知姐是个精打细算的小家主,压岁钱都不花。”
“小知姐,以后长大,赚钱给我花好不好?”
吱吱想都没想,点了点头。
“可以呀。”
“你休息,我去工作。”吱吱煞有介事地说。
顾知野笑了笑,心里暖融融的,牵起她的小手:“走,我们去买风筝。”
吱吱兴奋地蹦跶起来,小手一挥,仿佛面前是她打下来的江山:“风筝飞到天上去。”
顾知野笑着回应她:“好,都放上去。”
“第一高!”
“没问题。”
十二点。
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人手一个风筝。
小金鱼、绿恐龙、小狗狗三个风筝迎风飞舞,
吱吱坐在软垫上一口一块肉。
抬头有蓝天、风筝,低头有好吃的肉肉。
眼前,还有爸爸、二叔和弟弟。
顾知野回身问:“知姐,开不开心?”
“开——心!”
110章
周六, 吱吱体验人生里的第一次“野餐”,结束后没有回“动物园别墅”,直接去了顾宅——她的公主家。
昨天周五。
家庭聚餐因郁黎清和顾延川要去见一位二十多年前认识的好友而取消。
顾知野听说后特意告假, 将接顾知之小同学的重任交给顾晏礼, 他则跟着郁黎清、顾延川出门, 生怕他们两个人像上次手术时一样, 合伙瞒着他们,表面说有事取消家庭聚会, 实则是去了医院。
等顾知野见到好友真人,讪讪一笑, 立马开车回家, 乐呵呵地迎接他的知姐。
周六晚上, 吱吱欢喜抱着风筝,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狂野地走到顾宅。
随着来顾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不用郁黎清嘱咐,家里的厨师就知道小家主回来要准备什么菜。
管家、刘姨笑着迎接小家主,准备接过吱吱的风筝时, 吱吱笑着躲过,向所有人展示她的金鱼风筝。
“这是我的风筝。”
“大金鱼。”
一楼原先的小会客厅变成了“狗狗玩具房”,“大哥”在里面玩球球,左啃右抓,吱吱跑过去,站在围栏外高举双手嘿嘿炫耀了一番。
“看到吗?”
吱吱上学后,家里没人。
“大哥”无聊到每天拆家, 顾宴辞索性带它来顾宅住一段时间,等吱吱幼儿园生活稳定下来, 司机、阿姨来别墅上班后,再把“大哥”接回去。
吱吱不在顾宅时,它是顾宅唯一的“孙辈”,顾家上下的阿姨、叔叔喜欢给它拍照。
“大哥,我的风筝!”吱吱摇晃小手,风筝随之上下摇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看。”
不断摇晃的风筝吸引了“大哥”的注意,“大哥”上前,爪子正要拍,顾知野抱起吱吱一个后退。
“小心点知姐,大哥会把你的金鱼风筝弄坏。”
吱吱:“可是我想让它看风筝呀。”
“大哥喜欢。”
下午三点,天气不错,外面春风阵阵,顾知野索性带着吱吱和大哥在顾宅内放风筝。
小金鱼风筝高高挂起,吱吱兴奋地看向天空,蹦蹦跳跳抓空气:“金鱼又飞上去啦!”
“大哥”围绕着风筝的方向跑了两圈,顾延川听到吱吱标志有穿透性的声音,掀被下床,结束午休。
倒春寒过去,春日渐暖,顾延川的膝盖很少疼,术后伤口养得不错,气色虽仍有些发白,但脸上没有曾经的老态与疲惫,每天都有变化。
鹰眼锐利,有神。
顾延川走到三楼阳台。
楼下绿草如茵,吱吱穿着樱花粉色的针织外套,兴奋地绕着顾知野转圈圈。
雪白的大狗在草地上肆意奔跑。
春意盎然,阳光洒落。
吱吱笑着抬头,不经意看到顾延川,小手挥挥,喊道:“爷爷——!”
声音很大,大得连假高音都咆哮了出来。
小朋友无论做什么,都喜欢拼尽全力。
大声喊爸爸、奶奶、爷爷,在嘹亮的呼喊里能感受她不加掩饰的喜爱。
每一次听到,心里都暖融融的。
吱吱左看右看,杏眸一转,又问:“奶奶呢——”
顾延川声音温和两分:“奶奶在外面忙,四点回来。”
郁黎清正在为晚宴做最后的准备,今天去现场彩排了一遍。
吱吱指着天上:“爷爷看,我的风筝在天上。”
“飞机可以飞,风筝可以飞。”
顾延川抬头望天,淡淡一笑。
顾宴辞、顾晏礼站在一楼品咖啡,无奈听着。
他们的小知宝喜欢说“废话”,是个小话痨。
晚饭过后,顾宴辞、顾晏礼坐在茶几边下棋,顾知野手肘抵着茶几认真围观。
爸爸二叔下棋,小朋友则交给了奶奶和爷爷照顾。
吱吱戴上“医生工作证”,拿起白天出去野餐、探险时用的放大镜,有模有样地检查一遍。
“今天很棒。”吱吱将平常顾宴辞哄她的那番语调用在了顾延川身上:“乖乖吃药,肚子就不痛了。”
“你很勇敢。”
郁黎清笑着:“知之医生,他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吱吱点头:“你说得很对。”
围观下棋的顾知野扫了她一眼,笑着:“小知姐快把爷爷治好了?”
吱吱收起“病历本”,一副“我还没有那么厉害”的害羞模样,嘿嘿一笑:“还没有啦。”
“要吃药的。”
“吃什么药?”顾知野递过去一颗草莓:“吃这个药可不可以?”
吱吱:“这是草莓,不是药药。”
顾知野笑了笑:“我们不是在假装医生游戏吗?”
平常吱吱会用一颗糖或者巧克力当成药丸递给顾延川,装模作样地嘱咐“病人按时吃药”。
顾知野按照她的逻辑思路,和她一起沉浸式玩医生游戏,没想到,率先认真的人成了吱吱。
吱吱恍然大悟,抓着草莓转身给顾延川:“先吃这个假药。”
“甜甜的,很好吃。”
真的药药要等安澜。
吱吱本来不想吃草莓,被自己一句“甜甜的”的“安利”成功,咽了咽口水,抓着草莓小口啃啃啃。
顾知野双手握住她的小脑袋,笑着问:“我的小知姐怎么这么搞笑,还贪吃。”
吱吱弯眉笑嘻嘻,又抓了一颗草莓专心致志地吃。
顾知野笑着,打开手机捣鼓了一会,下载了某听书APP。
今晚八点,顾既白和听书APP合作的专题——“睡前故事”一栏即将上线。
顾既白跟吱吱提过,吱吱答应准时收听。
顾知野把手机放到一边,等着APP下载完毕,吱吱吃完草莓,笑着说:“我们来别的游戏吧。”
顾知野:“想玩什么?”
吱吱:“老师游戏!”
顾宴辞、顾晏礼闻言微顿,顾宴辞侧头:“这是什么游戏?”
吱吱凑过来,抱着顾宴辞的胳膊:“我当老师的游戏呀。”
“来玩嘛。”
“爸爸,我教你。”
顾宴辞、顾晏礼同时起身,“我们玩。”
吱吱欢喜不已。
小朋友的一言一行需要引导,她不懂“是非观念”,模仿能力一流。
吱吱上幼儿园后,他们都不知道她在学校里究竟做了些什么,过家家游戏从某种程度上能反映出吱吱在幼儿园里的生活状况。
她担任老师,就是在模仿老师的一言一行。
郁黎清、顾延川、顾知野、顾宴辞、顾晏礼按照顺序在沙发上坐下,吱吱得意洋洋。
“知宝,开始吧。”
吱吱:“我是星星老师,不是知宝。”
顾知野:“好的,星星老师。”
吱吱非常满意。
有一堆人陪她玩,太高兴啦。
吱吱双手背在身后,奶声奶气地教育:“小朋友都坐好。”
“坐好(了)吗?”
沙发上的大人整齐回答:“坐好了。”
吱吱肉乎乎的小手摊平,右手在左手上点了两下。
“顾知之。”
全场安静。
吱吱抬头,有点急:“要说到呀!”
顾晏礼:
“能看出来她每天在学校里做了什么。”
顾宴辞低笑,无奈扶额纠正女儿过家家的逻辑思维。
“知宝,我们不叫顾知之,你要换一个名字。”
吱吱挠头,再度摊平左手,右手在左手上下摇摆,像是在点名册上寻找人名,看一眼,抬头道:“爸爸。”
顾宴辞:
半晌,他无奈一笑:“到。”
“二叔。”
“到。”
“奶奶。”
“到。”
“爷爷。”
“到。”
吱吱低头,有模有样地看“小手点名册”,再抬头:“弟弟。”
“到。”
吱吱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真棒!”
活灵活现地展现出如何“夸赞三岁小宝宝”。
顾知野沉默。
有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三岁半”。
郁黎清皱眉:“怎么只有他有夸奖?”
顾晏礼说得漫不经心:“显然,小芝士知道我们当中,只有他需要被人哄。”
顾知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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