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吱吱点名课程结束, 严肃地巡视一圈,确定“小朋友们”都坐好了,到了讲课时间。
可是, 还没有拿到幼儿园文凭的知之不知道能讲什么。
没关系。
小手一挥:“下课。”
她撒腿绕着沙发跑了一圈, 三秒后笑容满面地站到“小朋友们”面前, 继续点名。
顾晏礼无奈捏了捏鼻梁, 顾知野压低声音道:“开始循环了。”
顾宴辞:
顾知野作为最懂吱吱的玩伴,主动开口:“知姐, 点完名是不是要上课,我们去读绘本吧?”
吱吱连连点头:“我教你!”
顾知野笑着:“好的, 聪明小知姐。”
顾知野以一己之力帮助其他人摆脱“循环点名模式”。
顾宴辞、顾晏礼有了下棋的机会, 顾延川和郁黎清看着历史电视剧, 只有“点名时被夸赞真棒”的他, 乖乖坐在知之旁边,听她磕绊地讲解《乌鸦和蜗牛》的故事,时不时引导纠正几个错别字。
他自然想看顾宴辞、顾晏礼下棋,但是还有小朋友照顾,只能暂且抛下心中所想, 将小知姐放在第一位。
他有时会被吱吱古灵精怪的脑回路逗笑,双手挤着吱吱的小脸,第无数次笑着感叹:“知姐真是一个开心果小朋友。”
吱吱停顿一秒,奶声奶气地说:“我吃了开心果。”
“要哈哈笑的。”
顾知野笑了笑,忽然想到一件事,打开手机看APP下载进度。
已经下载完成。
吱吱还没有读完绘本,双手抓着书页继续往下读, 发现听她上课的“小朋友”没有乖乖听讲。
小脸一皱。
她放下绘本,双手捂住手机屏幕, 小奶音认真:“不要玩手机啦。”
“眼睛会瞎掉。”
小道理一套一套。
都是从大人那里学来的。
顾知野:“不是想听大美人讲故事?我看看节目出来没有。”
“看五分钟手机。”
吱吱收回小手:“乌鸦故事没有讲完,你不听我(讲故事)吗?”
顾知野:“听,听完知姐老师讲故事,再听大美人。”
吱吱展颜一笑,摆弄了一会绘本,觉得不好玩,探头探脑地去看顾知野的手机。
听书APP主页内容很多,最上端顾既白的活动海报惹人注意。
“是大美人耶。”
顾知野点进活动页面,除了顶部顾既白的海报外,下面有一些视频小故事。
视频下方有一行短短的简介。
——“医院里的人生百态。”
顾知野没注意,专心研究顾既白的节目:“大美人的节目要等二十分钟才会上线,知姐,先听你讲乌鸦故事。”
吱吱被手机上的画面吸引,哪还想看静止的书本,抬头:“听一听嘛。”
“听别的故事?”顾知野问。
吱吱:“嗯!”
“听”顾知野想了想:“《山海经》的神话传说故事。”
吱吱对新事物很感兴趣,没有意见,顾知野准备退出活动主页面,不知道是卡了一下还是不小心点错,手机响起轻柔的背景音。
他正要挂断,吱吱按住他的手,小大人似地点评着:“先听听这个。”
一副“我要判断它好不好听”的大人模样。
顾知野笑话她:“还有模有样的,是个小大人了。”
吱吱昂头:“当然啦。”
背景音很小。
顾知野甚是体贴地调大了一些,让吱吱听得更清楚。
吱吱晃悠着脚,悠闲自在地吃草莓。
低沉有力的声音从手机麦克风里传来,是正宗播音腔,吐字清晰。
“正值春节,各处热闹融融。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新年的喜色让冰冷的医院多了一份年味。”
“杜海和杜瑛两兄妹坐在病房外的长廊里,默默无言。”
“保鲜盒里的饺子冷了下来,盒盖里积了一层水雾。”
“啪嗒,一滴水珠掉在盒盖上。”
“杜瑛在热闹里,哭出了声。”
“她的父亲在十分钟前因胰腺癌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医生低声说着什么”
顾宴辞、顾晏礼、郁黎清以及顾知野脸色微变,顾知野下意识地关上手机,动作太快手抖了一下,按上去没反应,
“新年来临的第三个小时,杜瑛知道,她永远的失去了父亲。”
顾知野直接关机。
“哭声回荡在”
故事戛然而止。
世界安静。
空气暗沉,沉重地往下坠,压抑得透不过气。
电视机里传来帝王勃然震怒的斥责,顾宴辞、顾晏礼状似平静地看着棋盘,无人落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知野想说什么,最终无力地低下头。
沉默。
两分钟前的温馨与简单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他们有时间就回家,像普通家庭一样在周六周日相聚,共同陪伴知之和“大哥”成长,同时陪伴着彼此,围炉汲取温暖,避而不谈“死亡”与“分别”。
好像不提,顾延川就不会死。
他们心有灵犀地围绕着知之营造了一处世外桃源,家庭关系坚固,没有人可以抢走他们的美好生活。
可现实是:
一个不经意的小故事就能摧毁一切。
吱吱原本沉浸在主持人抑扬顿挫、字正腔圆的声音里,没有听懂故事内容,只是主持人情绪饱满,吱吱的情绪跟着主持人的语调上下起伏,模糊地感受到这是一个发生在医院里的难过故事。
故事戛然而止时,她低落地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地说:“我不喜欢这个。”
顾延川无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最先释怀“死亡”与“分别”的人,是当事者顾延川。
吱吱双手环胸:“我都不开心啦。”
顾延川淡淡一笑:“开心一点知宝。”
“换一个你喜欢听的。”
吱吱:“听歌吧。”
“《小兔子乖乖》。”
顾延川没戴老花眼镜,搜索不了,把手机交给顾知野让他弄。
顾知野一声不吭地接过。
活泼的《小兔子乖乖》音乐打破诡异的沉默,气氛好转了一点点。
六分钟后,顾晏礼再度落下一枚白子。
暂停许久的围棋重新开始。
棋局混乱,没有之前的章法。
郁黎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安静地看电视剧。
少话的顾延川莫名唠叨起来,时不时指着电视剧里的人物,跟郁黎清说点该历史人物真正发生的故事。
说了六七句,偶尔得到一两句简短的回应。
九点。
顾延川主动提起上楼,郁黎清蹙眉扶他上去。
如果真有悲剧发生,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失去父亲的同时,郁黎清将永远失去后半生的陪伴。
失去和她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人。
将送别彼此依靠的爱人。
顾延川手术时生命垂危,郁黎清没倒。
她不敢倒,顾家要她撑。
如今顾延川活着,郁黎清能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她的低落、沉闷、无言。
顾延川观察着郁黎清的表情,沉默了一会主动道,语气里带着点不为人知的讨好笑意。
“只是听了一段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故事,就这样了,好像我活不过明天。”
“我身体好着。”
“等再好点,四五月出门环球旅行,五月底回来给知宝过儿童节。”
“近段时间郁女士辛苦,晚宴结束后,你说去哪就去哪,我没有任何异议,再不让你陪我下棋。”
顾延川从不开玩笑,第一次尝试“开玩笑”,努力调节气氛,但仍有点僵硬死板,不怎么好笑。
“再说,即便我真出什么事,你再跟豪门太太们品茶聊天、夜不归宿,没人敢说你。在知宝未成年之前,你就是一家之主,肆意生活,这不是你年轻时最想过的生活?”
“伟大的郁女士,说一句话?”
郁黎清:“安静点。”
顾延川淡淡一笑:“好。”
“按您说的办。”
顾延川没有接受死亡,只是学会了释怀。
他生而困难,在低谷里爬起、前进,一次次起身让他变得更加强大,没有接受、原谅顾长海或者死亡,只是平淡地释然了一切。
在可能是最后一段的日子里,他平静地享受着生活里的一切。
顾延川在术前立下了一份遗嘱。
他死后,顾氏集团所有股权交给顾宴辞,让顾宴辞拥有绝对的股份占比,以免出什么问题。
他的私人产业——全国连锁的港式茶餐厅,留给了顾晏礼;将剩余资产与除顾氏集团的所有股份留给了郁黎清,顾既白和顾知野照常是他们拥有的5%股份,足以让他们享乐一生。
手术成功后,顾延川没有更改遗嘱,在日常生活里,允诺知之更多的东西。
比如,游乐园、顾宅。
一步步帮知之建立她的“帝国”。
但“受难者”释怀,郁黎清没有。
即便顾延川像“花”一样绽放,一反常态地开玩笑,郁黎清仍难掩心头沉重。
直到——
吱吱敲门。
“奶奶——”
郁黎清开门,看到吱吱真诚欢喜的小圆脸,轻松了一点:“知宝找奶奶做什么?”
刘姨解释:“知宝不想让我帮她洗澡,想让您帮忙。”
郁黎清喜欢“被知宝需要”的感觉,每一次被需要,都是吱吱在表达着她的爱意与信赖。
“可以吗?”吱吱问。
“当然可以,”郁黎清笑着:“奶奶去放温水,知宝和刘姨去拿睡衣。”
“好!”
郁黎清抬步离开,吱吱正要走,顾延川走出来叫住了她。
**
吱吱洗完澡,穿了一件淡黄色的针织衫外套,拽着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一起玩拼图。
知之小朋友活泼好动,真诚单纯,有一股无形的能让人轻松下来的感染力。
她无意识的两三句话就让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心态渐渐好转。
九点半,吱吱还不肯去睡觉。
顾晏礼轻声道:“小芝士,再不睡觉会有大灰狼咬屁股。”
吱吱下意识地捂住:“你骗人。”
“我怎么骗你了?”
“我是开心果,它咬不动。”吱吱小手比划着,一脸严肃:“壳很硬,要很大力气剥开。”
顾晏礼:“”
“确实是个开心果。”
顾宴辞无奈揉了揉太阳穴,顾知野哈哈大笑:“小知姐说得很对,大灰狼不聪明,不会剥开。”
郁黎清笑着,牵起吱吱的手温柔劝了两句,吱吱想到还有一件事,勉为其难地垮着个小脸,慢吞吞回到儿童房。
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去洗漱,郁黎清暂时照顾吱吱。
吱吱坐在床上,认真说:“我自己脱,我在学校学过。”
郁黎清笑着感慨:“聪明的小同学,一学就会。”
吱吱穿了一件开衫针织毛衣,由于她喜欢跑,没有扣上。
她扯着外套快速脱下,还没学过叠衣服,揉成一团交给郁黎清,顿了顿想到什么,连忙夺过来,从口袋里拿出八颗开心果。
“奶奶给你吃,吃完要哈哈笑。”吱吱强调着。
郁黎清微愣:“你特意给奶奶吃的?”
吱吱老实巴巴地摇头:“是爷爷。”
唇角微勾,吱吱笑容上扬,声音越来越嘹亮:“爷爷给(我)一百块钱!弟弟说这是工资。”
“我赚的钱!”
“给奶奶吃开心果,(奶奶)不要不开心啦。”
吱吱说着,秉持着“领了工资必须做事”的原则,小手笨拙地剥着开心果,郁黎清担心她弄到指甲,主动剥了一颗开心果。
吱吱抓来一口吃下,很有仪式感地张开嘴巴:“哈!哈!”
“这是开!心!果!”
“奶奶吃,”吱吱指着剩下的开心果,伸手想剥又收了回来,很有自知之明:“我太小啦,没有力气。”
“奶奶剥叭。”
郁黎清失笑,在吱吱的监督下吃完七颗开心果,笑了7次,吱吱满意躺下。
郁黎清笑着问:“赚到的工资在哪里?奶奶可以看看吗?”
吱吱兴奋点头,搓搓腰腹的位置去寻口袋,但她只穿了一件睡衣,没有口袋,正要去拿针织衫,吱吱愣住。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景。
爷爷让她帮忙给奶奶开心果,她点头同意,刚上楼的弟弟建议要给她发工资,爷爷拿出一百块钱,她兴奋地跑去洗澡。
然后——
事情做了。
忘记领工资。
吱吱呆滞一会,双手摸摸小脑袋自我安慰:“没事。”
“不要钱,帮助爷爷。”
郁黎清笑意更浓,摸摸圆乎乎的小脑袋。
在这一刻,她有了面对现实的力量。
“明天奶奶帮知宝找爷爷要工资。”
吱吱:“我帮爷爷的。”
“不要钱。”
门声响了三下。
郁黎清起身道:“知宝,晚安。”
“晚安,奶奶。”
顾宴辞站在门外,等郁黎清离开后走进,看着侧躺在儿童床上的吱吱,淡淡一笑。
顾晏礼、顾知野随后走进。
顾知野:“刚才管家说,知姐晚宴上穿的小礼服做好了,明天试穿。”
吱吱探出小脑袋:“我的礼服?”
“咕噜说穿上礼服变闪亮。”
她期待地问:“它叫什么名字?”
“闪亮礼服吗?”
顾晏礼弯唇:“嗯,就叫这个。”
第一更
周日下午两点, 吱吱晚宴时要穿的“闪亮知宝礼服”送到了顾宅。
吱吱喜欢嫩粉色、芋泥紫以及孙悟空同款黄色。
郁黎清给她准备了一件淡粉色的小公主蓬蓬裙,裙摆上用毛绒点缀,裙身微动, 像水波荡漾的粉色湖面, 波光粼粼。
腰腹位置有吱吱喜欢的闪亮粉钻, 零星点缀, 像粉色湖面上的小星星。
吱吱:!!
“闪亮礼服!”
吱吱围着礼服走了一圈,杏眸盛满期待:“我要穿!”
品牌造型师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取下礼服, 摆上了数十套能和公主裙搭配的单品与包包。
品牌的其他员工本想帮吱吱换衣服,吱吱下意识抓住郁黎清的手, 郁黎清笑笑, 牵着她去了衣帽间。
吱吱第一次穿礼服。
裙摆到她的脚踝上方, 后身裙摆微微拖地。
公主裙比以往穿的衣服重一点, 吱吱双手持平,愣愣站在小圆台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郁黎清给她系上腰带,退后两步,让吱吱有空间欣赏自己。
吱吱保持着双手持平的呆滞动作, 还不太适应有点重的礼服,挪挪小脚左侧身,右偏头,自恋了几十秒。
——好漂亮呀!
郁黎清笑出了声:“喜欢吗?”
“嗯嗯嗯嗯!”
郁黎清:“知宝,把手放下来。”
一直举着多累。
吱吱拨浪鼓似地摇头,郑重其事地强调:“会压到闪亮宝石。”
看不见闪亮宝石,她会不开心的~!
郁黎清失笑:“知宝, 奶奶教你,双手叉腰展示礼服。”
吱吱神气十足地叉腰, 盯着镜子里的小朋友笑出了声:“我好好笑。”
“很漂亮,知宝是闪亮小公主。”
郁黎清笑着朝她招手,准备出去选和蓬蓬裙相搭配的珠宝。
还不太适应蓬蓬裙的吱吱迈着小碎步慢吞吞地走出去,当然——
还得叉腰。
以便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像周围的人展示她的闪亮公!主!裙!
造型师笑着:“好可爱的小公主。”
品牌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摆好带来的单品、珠宝、包包,供吱吱和郁黎清挑选。
吱吱迈着小碎步直奔闪亮珠宝,左看看右摸摸,确定没有人制止她,看了郁黎清一眼,小手抓住王冠努力往头上戴。
她还不会戴,双手撑着王冠,杏眸清澈:“闪亮吗?”
□□的一众品牌工作人员连同造型师一起,艰难憋笑。
“很闪亮。”
郁黎清笑着,挑选了几双面料柔软、设计简单的袜子。她看了眼吱吱爱不释手的王冠。
很闪。
两排钻石围绕着一颗红宝石镶嵌而成,钻石间零星有几颗粉钻。
闪花了眼。
“知宝想要这个?”
吱吱握着王冠来回对着太阳照射:“嗯!它最闪亮。”
她爱blingbling的东西。
郁黎清没有阻止她,任由她玩着王冠,开始挑选别的首饰。
吱吱选的王冠太耀眼,如果再戴一个很闪、很大的小项链或者手镯,那么珠宝整体占的比重太大,容易“喧宾夺主”,成了“珠宝的展示架”。
而不是展示顾知之。
郁黎清索性放弃项链,挑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奶白色包包,“知宝过来,奶奶给你戴王冠。”
吱吱嘿嘿一笑,小碎步跑过来,圆乎乎的脑袋对准郁黎清,期待不已。
戴上王冠后的吱吱彻头彻尾地成了一个闪亮知宝。
但小脑袋动都不敢动,梗着脖子小步小步地转圈,生怕王冠掉下来。
郁黎清无奈一笑:“要不要换一个?”
吱吱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要!”
“知宝,我们再挑几件闪亮首饰好不好?”
“好!”
品牌工作人员们乐开了花。
这个小朋友很聪明,快过了“没有幼儿园文凭、傻乎乎被人忽悠的年龄”。
顾家的购买力超乎想象。
郁黎清和吱吱一同挑选,吱吱喜欢闪亮的,往最闪的跳,郁黎清考虑到搭配,举起一个镶钻的发箍:“知宝,这个怎么样?”
吱吱瞅了眼,奶声奶气地点评:“还行叭。”
像个小大人。
郁黎清笑意渐浓,犹豫了一会没有再挑,让吱吱自由发挥
等到购物结束,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由于吱吱的衣服还有一些细微的地方比如腰腹位置需要轻微调整,品牌造型师要将衣服取回。
吱吱听说要换下礼服,一脸的不开心,拎着裙子迈着小碎步跑到沙发后面:“我不要换衣服。”
郁黎清轻声跟她讲道理:“知宝,小肚肚那里还有一点松,让他们回去改一改,过两天就拿回来再穿。”
吱吱瘪瘪小嘴,沉浸在要失去‘闪亮知宝礼服’的委屈里。
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下完棋从一楼上了二楼,面对着郁黎清的吱吱第一时间发现顾宴辞,情绪转变飞快,叉腰大声说:“爸爸,你看我!”
顾宴辞轻笑。
顾知野步伐加快第一时间窜到吱吱面前,表情夸张:“哇——!”
“这就是传说当中的闪亮礼服?”
“闪的我都快不认识知姐了。”
“这王冠!真闪亮!”
吱吱在顾知野一通夸赞下,逐渐忘乎所以,情绪价值拉满。
“我选的王冠。”
顾知野竖起大拇指:“好品味。”
顾晏礼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郁黎清:“别夸了,礼服得稍作调整,再夸,她更不想脱下礼服。”
吱吱鼓嘴,躲到顾知野身后:“脱下就不是闪亮知宝啦。”
小奶音委屈。
顾晏礼低哄:“怎么会。”
“小芝士不穿公主裙还是闪亮知宝。”
顾宴辞:“知宝之前没有穿‘闪亮知宝礼服’,在奶奶、爸爸、二叔、弟弟、爷爷还有大美人心里,知宝还是闪亮知宝。”
道理都懂,吱吱不想面对。
顾晏礼:“先换上别的衣服。这件衣服还有坏的地方要修改,修改过后再穿上,小芝士会更加闪亮。”
每个人都在哄、劝。
吱吱吸吸鼻子,乖乖点头。
她换下礼服,眼睁睁地看着期待已久的礼服被送走,消失的那一刻没忍住,红了眼眶。
好难过。
眼见吱吱有哭出来的趋势,顾知野忙道: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腾讯群八巴伞铃七柒五3六“知姐,楼下摆了糕点,我们去尝一尝,选出最好吃的一个,在晚宴上多摆一点,你就能多吃一些。”
吱吱:!
委屈瞬间消失。
吱吱顶着微红的眼眶,抬头,杏眸弯弯:“好~!”
“我喜欢吃糕糕。”
顾晏礼扶额:“不伤心?你的礼服可被送走了。”
吱吱现在很讲道理,奶声奶气地回答:“衣服坏掉啦,要修一修才能穿呀~”
顾晏礼:
小芝士道理都懂,但她只在想听的时候听。
但也行。
起码讲道理。
第二更
吱吱期待着周五晚宴的降临。
还有五天。
周日还没过去, 问了十几遍——
“晚宴开始了吗?”
“还没有。”
顾知之小朋友笑容消失,空气里都是她蛮不开心的声音,垮着个小脸弹钢琴。
——晚宴再不来, 要变成黑暗知宝了
周日晚上六点, 夜幕降临。
黑暗笼罩。
顾沉晟书房里的灯亮着。
他第一次浏览系统发来的文件, 三个小时后, 他烦躁地扔下钢笔。
系统发来的资料非常全面,堪称顾宴辞的百科全书。
内容不仅涉及顾宴辞的资产、人脉, 甚至连哪位股东对他有好感、好感原因是什么以及反对者讨厌他的原因,都一一标注清楚, 甚至还有目录。
厚厚的一本, 它将顾宴辞事业上的弱点直接摆在顾沉晟面前。
顾沉晟得到“学习资料”后第一时间研读了顾宴辞的资产、人脉、竞争对手三节, 原本信心满满要找到攻克顾宴辞弱点的他, 反倒暴躁烦闷起来。
多读一页学习资料,对顾宴辞多一分了解,就多了一分对他的畏惧。
顾宴辞的地位、能力、资产比他想得还要超乎寻常,几个月前拿到“学习资料”,他或许还有跟顾宴辞一较高下的机会, 但现在
晚了。
几个月过去,顾宴辞不仅获得了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的信任,连代表宁老的宁竹君都开始支持他。
“学习资料”让顾沉晟深刻地领略到了顾宴辞的实力,如今顾宴辞攀上高峰、站在山顶。
即使有系统的帮助,他仍然没有资格当顾宴辞的对手。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顾沉晟烦躁地丢掉文件:【我真的战胜过他?】
系统:【您在上一世听取我方建议,背靠顾长海的势力成长,在顾宴辞、顾晏礼、顾延川去世后, 成为了顾氏集团新任掌权人。】
顾沉晟双手捂住太阳穴,不断调整呼吸:【顾长海已经倒了。】
顿了顿, 他深呼吸,十指交叠有点紧张:【顾宴辞、顾晏礼、顾延川怎么死的?】
系统察觉到顾沉晟的仇恨值快速上涨,停顿几秒,没有制止,只要不伤害安澜保护的小女孩,不触发保护机制,顾沉晟想做什么,他们无权干涉。
更不会这样做。
系统平静解释:【顾晏礼为人高调,手段阴狠,顾长海有意将他拉入联盟,但被高调拒绝,惹恼宋老、宁老二位,被踢出董事会。您为展现在顾长海面前的价值,引导他人造成了顾晏礼的飞机失事。】
顾沉晟脸色微白:
“我做的?”
顿了顿,他连连摆手:“不可能,我只是想想,不可能真的动手。”
系统安静。
沉默反映着最真实的答案。
系统:【您无法预测三年之后即将成功之际,在野心的驱使下,您会做出什么】
顾沉晟手心冒汗,快速回过神,仿佛接受了“上一世的自己杀过人”的设定。
【顾宴辞、顾延川总不是我做的?】
系统:【顾延川受不了顾晏礼去世的打击,再加上胰腺癌的问题,因病去世。】
【顾宴辞的死亡与您无关。】
系统快速运转着。
顾沉晟是家中独子,从小父母对他百依百顺。他能不费力气地得到任何想要的物与人,逐渐丧失了“追寻”、“竞争”的心情,追求刺激、享乐,童年时有顾长海的高强度培养,才没让他成为只会玩物丧志的公子哥。
但终究无能。
上一世他只能靠顾长海,做顾长海的傀儡爬到顾氏集团的最高位。
他足够听话,顾长海能轻易掌控他。
但,实在无能。
系统沉默。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只有顾沉晟有机会觉醒,它们会重走上一世的老路:
和不同的人绑定,分派任务,在八位绑定者中寻找一位能打败顾宴辞的人。
系统将重点转移到任务上来:【您不用气馁。】
【家庭让顾宴辞强大,同样能让他崩溃。】
【顾宴辞担心顾延川的病情,这是除工作外,他暴露出来的唯一弱点。】
顾沉晟咬牙。
看过顾宴辞的“百科全书”后,他有一刹那的后悔,后悔情绪上头时绑定系统,接受这个任务。
顾宴辞比他想得更强大。
但——
顾沉晟得知他上一世“杀过人”后丢弃了最后一点畏惧与不安。
上一世的他杀过人,这一世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就是一个顾宴辞?
顾沉晟重拾自信,严肃询问:【顾延川什么时候去医院复查?】
【今天。】
顾沉晟拧眉深思。
他跟系统接触了两天,初步了解到系统的各项功能。
它像一个高阶机器人,能毫无痕迹地闯进任何人的电脑、手机,获取相关信息,甚至改变程序、数据。
昨天顾知野下载听书APP后,系统迅速检测,推测他99%会参加顾既白的活动。
消息传递给顾沉晟,顾沉晟让系统更改了顾知野的活动主页面,设定程序,只要顾知野打开活动页面,胰腺癌患者去世的故事必将传出,中途无法停止。
既然顾延川的病情是顾宴辞、郁黎清、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避而不谈的话题,那么——
他要一次次的在顾宴辞心上凌迟。
不是顾延川,那就是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郁黎清,亦或者,顾知之。
没有人不会崩溃。
崩溃之后,也没有人能冷静地把控集团,做出正确的判断。
顾沉晟没有和顾宴辞正面抗击的资格。
好在,他已经和宋老商量好。
只要顾宴辞崩溃,判断错误,哪怕一点点小失误,集团内部就会出现反对顾宴辞、认为他不配其位的声音,到时顾沉晟再在系统的帮助下为集团做出正确的决策,成功进入集团,一步步得到和顾宴辞正面对决的机会。
这条路,很长。
今天,只是第一步。
**
周一。
顾宴辞七点四十五出门,离开前碰到了刚进来的方管家。
“顾先生,早。”
顾宴辞礼貌点头:“管家,早。”
他漫不经心扫了眼管家手里的档案,瞥见“顾延川复查”三个字,微微一顿:“是复查报告?”
“是的,顾老先生还没看。”
顾宴辞抬手:“我看一眼。”
方管家迟疑两秒,递了过去。
顾宴辞快速扫了一眼,CA199的数据略微高,眼神沉沉。
方管家:“顾先生,车已经备好。”
顾宴辞快速拍了一张照片,把档案还给方管家,背影匆匆。
步履沉沉。
方管家心里一紧,犹豫半晌,没有打开档案。
想看,但不能,又看不懂。
郁黎清十五分钟前出门检查晚宴场地,卧室里只有顾延川一人。
顾延川打开报告,患病让他对胰腺癌的各项数值有了基本了解,看得懂检查报告。
他扫过一眼,全身微紧。
清晨七点,顾宅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顾延川呼吸加重,两分钟后鹰眸沉沉,无声地关上档案,漫不经心地问:“你看过?”
“没没有,”方管家没来由地一紧:“顾先生看过。”
一室沉默
晚上八点半,顾宴辞坐在驾驶座后排,车内静谧无声,司机开车很稳。
他拉大照片里检查报告的数值,看了一遍快能背出来的检测结论,关上和医生的对话框,沉默望向窗外。
顾宴辞没有让顾知野带知之回“动物园”别墅,暂时住在顾宅,等晚宴结束后再回“动物园”家。
“顾先生,到了。”
后门打开。
微风涌入,顾宴辞清醒了些。
他茫然回望四周。
顾宅灯火阑珊,满目明亮。
窗帘随风摇曳,飘起时,隐约传来吱吱轻盈的笑声。
“你们都输啦,我赢。”
“爷爷也赢了。”
声音低沉浑厚。
小奶音哼唧了两秒,带着两分期待:“爷爷,我们一起赢好不好?”
“可以。”
“耶~”
“我和爷爷吃糕糕,奶奶、二叔、弟弟不可以吃!”
“爷爷不吃甜的,你吃。”
“谢谢爷爷,嘿嘿嘿。”
“顾先生?”司机小声提醒。
顾宴辞敛眉低目,无声地下了车。
司机开车去停车场,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了眼顾宴辞。
他独自站在顾宅门口,双手微垂。
灯火扑向黑色西装,地上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后背隐藏在黑暗里。
他目视前方,无声地打量着顾宅恢弘的大门。
“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
小奶音困惑。
“我好像听到了车的声音,知姐,去看看。”
“好捏!”
“小芝士,我和你一起去。”
顾宴辞握紧双拳,抬步,主动推开半掩的大门,明亮温暖的黄色身影从小会客厅里跑过来。
“是爸爸——!”
吱吱笑着跑过来,顾宴辞抱起她,听她叽叽咕咕说话。
“爸爸,我都在想你呢。”
“知宝想爸爸?”
“嗯嗯!”
“早点回来嘛。”
顾宴辞淡淡一笑:“好。”
顾宴辞没回来之前,吱吱和顾晏礼、顾知野、郁黎清以及顾延川在“大哥”的玩具房里下飞行棋。
谁赢奖励栗子糕。
吱吱靠着搞不懂的下棋规则,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爸爸给你吃。”吱吱骄傲:“我赢的!”
顾知野:“知姐不说说今天迟到的事?”
吱吱着急摆手:“不要说不要说嘛。”
——小知姐是要面子的。
顾知野笑着说:“这里距离幼儿园很远,知姐依然七点四十五起床,开车到幼儿园的时候,别人早餐吃完,都开始玩了,她才到。”
吱吱放下栗子糕,一把捂住顾知野的嘴:“不可以说啦。”
顾晏礼轻笑:“为什么?”
“我是姐姐,不要他说!”
顾知野笑出了声。
郁黎清顺势抱住吱吱:“我们知宝明天不会睡懒觉了,对不对?”
“嗯!”吱吱举起小手发誓:“猪猪喜欢睡懒觉,再睡懒觉,我就是猪猪。”
“是小猪佩奇。”
顾知野:“不错不错,我们小知姐以前都说‘祝’,现在发音正确。”
顾晏礼:“走吧小芝士,看到爸爸了,可以准备睡觉了?早睡早起,明天才不会做小猪佩奇。”
吱吱:“我喜欢小猪佩奇。”
顾知野:“我们知姐喜欢当猪猪啊?”
吱吱一脸真诚:“嗯嗯!”
小脑袋点点。
她展现出小家主的豪迈气场:“我说是小猪佩奇,我就——是小猪佩奇!”
所有人都要喜欢小猪佩奇。
顾宴辞心里的郁结在小猪佩奇的自信里散去。
他无奈点了点吱吱的额头。
“小猪佩奇。”
“到——!”
吱吱昂首挺胸,声音自信嘹亮。
“睡觉去。”
“好呀,睡觉当小猪佩奇~”
吱吱蹦跶着往上走。
第三更+第四更
顾宴辞给顾既白打了一通语音电话, 让他为吱吱讲睡前故事,再让顾晏礼、顾知野像左右护法一般陪在她身边,以有公事询问顾延川为由, 将吱吱交给了三个弟弟, 他下楼找顾延川。
顾延川不在“大哥”的玩具室, 顾宴辞过去时, 郁黎清抱着大哥揉来搓去:“找你爸?他去了三楼书房,去那看看。”
“谢谢郁姨。”
顾宴辞步履匆匆上了三楼, 站在书房门口敲门等待,良久未得到回应。
“爸?”
空气沉了沉。
他试探性地推门。
缝隙里漆黑一片。
未关的窗户里涌入几许月光, 沉落在红木座椅之上。
顾宴辞眼眸微沉, 伫立于书房门口, 半晌, 打开了书房的灯。
书桌干净整洁,顾延川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背后书架上摆放着他获得的奖杯、奖牌。
整整一面墙都书写着他的荣誉。
顾宴辞平常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五个月前他来顾家的次数甚少,即便和顾延川在书房谈工作,他总是目空一切又骄傲地站着。
他从未在意过顾延川得到的荣誉,连同顾延川的一生被他放在堆积了灰尘的角落里。
直到现在, 在术后复查报告出了大问题,肿瘤很有可能转移的当下,顾宴辞学会“在意”。
书架上摆放的书籍是顾延川的热爱与兴趣,优秀企业家的证书是顾延川能力的证明。
顾延川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优秀过。
顾宴辞眼尾微红。
关灯走出书房。
关门时看了一眼。
晚风微动,月光暗涌。
红木座椅亮了又灭。
连同书架上的荣耀,一同被尘封起来。
他在三楼的洗漱间洗脸,敲响郁黎清、顾延川卧室的门。
探耳等待。
依然无人回应。
顾宴辞没有擅自闯入郁黎清和顾延川的卧室, 下楼离开。
转过走廊就是书房,他出神思考着, 凭着惯性转身。
“啪嗒”关门声传来。
顾宴辞微掀眼眸。
脚步顿住。
走廊灯影明亮,顾延川侧身而立,新长出的白发藏在染黑的头发里。
苍老怎么都藏不住。
顾延川松开门把手,撑着拐杖转身,不经意看到尽头的顾宴辞。
他有些无措地握紧拐杖,像未经允许闯入他人私人领域的不听话小孩,又不懂得如何解释。
顾宴辞:“去里面坐坐?”
顾宴辞给顾延川倒了一杯水,坐在他对面,放下水杯摩挲指腹,主动打破沉默。
“我看过复查报告。”
顾延川抬头喝了口水,淡淡一笑:“世事无常。”
“生老病死,才是人之常情。”
“这没什么。”
顾宴辞交叠的双手微颤。
他自以为做好了一切准备,可以平心静气地倾听或者陪伴顾延川走出情绪低谷,但,他没有准备好被顾延川安慰。
“让你第一次经历了这些,肯定很困难吧,”顾延川淡淡一笑,他在“讨好”时常笑两声缓和氛围,笑容渐隐,“明天我会去医院复查。”
顾宴辞一动不动。
顾延川起身往前,路过顾宴辞的沙发时顿了顿,褶皱宽厚的大手往顾宴辞身边探,良久无声收回,一步步往外。
快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我知道了。”
他会承受的。
**
翌日七点半,顾宴辞神色如常,抱起还在床上睡懒觉的“小猪”。
“知宝,要起床了。”顾宴辞整理好吱吱乱糟糟的头发,低声轻哄:“不去学校吃饭可以,但不可以错过第一节课。”
“二叔准备的小猪肉包,知宝吃不吃?”
吱吱迷糊地揉眼睛,挣扎地攥紧小拳头,最后无力地倒在顾宴辞的肩膀上。
顾宴辞把她放在洗漱台的小板凳上,擦脸、梳头,缺勤了一次刷牙,做好一切后塞给她两个小猪肉包转身交给送她上学的顾知野。
“知姐,我们出发。”
吱吱刚起床无精打采的,懒洋洋地跟顾宴辞、顾晏礼挥手,低头啃肉包。
顾知野开着西游记主题车飞奔而去,顾宴辞、顾晏礼也开启了他们的今日征程。
顾宴辞很忙,要把控集团的发展方向,还要处理时不时蹦跶两下的零星几个人。
宋老就是其中之一。
顾宴辞没有给自己留一点喘息空间,忙碌了一整个上午。
有一刹那工作到忘我的境地里,浑然忘记了顾延川的病情与复查报告,直到——
中午,十二点十五。
网上突然爆发连串新闻。
《顾延川胰腺癌术后复发?》
《顾氏集团前任董事长顾延川因病下台第五个月,绝症复发》
《顾氏集团继承之位再度打响?!后妈郁黎清或将争夺遗产》
一堆新闻反复提及顾延川的病情,刺激着顾家几个人的神经。
那头,郁黎清连连追问:“复查报告真的没事?”
“我术后恢复的很好。”顾延川裁剪花枝,声音一如从前:“网上的谣言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早上出去做什么?”
“陪陈老下棋。”
顾延川淡淡一笑:“即便我真有什么问题,营销号怎么能拿到我的报告?”
郁黎清:“倒也是。”
她长舒一口气,“呸呸呸,别咒自己。”
她先后给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打过电话,在电话里解释了一番,确认他们没受影响,挂了电话继续检查晚宴的邀请名单。
顾既白忙着拍戏,一天下来碰手机的时间少的可怜,接到郁黎清的电话才知道网上谣言漫天。
顾既白熟悉娱乐圈生态,谣言成群结队涌来不符合自然传播规律,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他第一时间联系经纪人澄清,查找营销号的稿件来源。
顾宴辞特意联系顾既白的经纪人,不想让顾既白插手这件事。
顾既白的经纪人以为幕后主使惹怒了顾宴辞,他准备亲自收拾对方,把顾宴辞的要求原封不动转达给顾既白。
顾既白忙于拍戏,没有空闲思考太多
顾宴辞办公室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他刚开完会回来。
有关顾延川绝症复发的新闻传播速度飞快,不良营销号为博眼球,短时间内爆发出一系列郁黎清不满顾宴辞、顾延川死后要争夺家产的谣言。
后妈与继承人之间的财产争夺足够吸引广大网友的注意力,噱头十足,相关文章刚出来就在微信群里广泛传阅。
有人揣测顾延川死后顾氏集团可能风云再起,小孩姐虽可爱,但实打实的利益才最真,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包括郁黎清难道对偌大的家产没有丝毫行动?
听起来很假。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感慨顾延川的癌症,不舍或者悲痛于顾延川离世的可能性。
顾宴辞已经安排公关部撤销相关热搜,发通告澄清不实谣言,只是没有澄清“复发”一事,含糊盖过去。
律师团队上线,联系了无数不良营销号。
网上风浪渐渐平息,“后妈”与“继承人”相处和谐,没有再给营销号博取话题的机会。
顾宴辞着手让人寻找背后主谋。
他很忙,非常忙。
顾宴辞企图用无数文件麻痹神经,以忽视网上的流言蜚语,忘记陌生网友对顾延川的“提前怀念”,抛掉“顾延川不会真的会死吧?”这句话。
下午三点,顾宴辞接到了顾知野的电话。
“大哥,待会你有没有空接知姐?”
“有什么事吗?”
顾知野叹气:“爸平日接触的几个朋友看到热搜,刚过来探望他,吃过晚饭走,我在家肯定得陪着他们,做点端茶倒水的活。”
顾知野挠挠头:“我想通了,爸手术成功是意外之喜,运气绝佳,身体会很好。我们得战胜病魔,不能郁郁寡欢对吧?再说手术都成功了,只要定期复查,爸没什么事。”
“一件小事。”
“我好不容易想通,这热搜一上,爸的朋友们一来,将这件事抬得无比沉重,”顾知野撇撇嘴:“他的朋友来探望他是好事,但就是太在乎这件事,我心里怪怪的。”
“我就吐槽一顿,别放在心上。”
“待会你有没有空?”顾知野又问,“没有的话,我待会让管家替代我端茶倒水,我去接知姐。”
顾宴辞五指微紧,沉声道:“你去。”
他待会,有事。
***
顾宴辞五点提前离开公司去取第二份复查报告,在靠近家两公里的停车场上愣愣坐了三个小时。
回家时已经九点。
来看顾延川的几位朋友没有离开,同顾延川说着年轻时的趣事。
顾知野在一楼大会客厅端茶倒水,看到顾宴辞,示意他去楼上。
顾宴辞上来时,吱吱睫毛上挂着两颗晶莹水珠,委屈巴巴地抱着大熊猫玩偶睡着了,顾晏礼压低声音问:“怎么才回来?”
“电话没打通,小芝士没看到你,哭了很久。”
“顾既白唱了七八首歌才勉强哄好她。”
“昨天不是答应她早点回来?”
顾宴辞下颌线紧绷着:“工作太忙。”
“明天早上好好哄哄她,”顾晏礼心疼地点了点吱吱的脸颊:“她回家后一直闹着要穿闪亮礼服,等了你半天没等到,受了点委屈的。”
顾宴辞抿唇,轻抚吱吱的脑袋:“我下次注意。”
顾晏礼工作上还有点事要处理,嘱咐了几句轻手轻脚地离开,顾宴辞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像没有情感的雕塑。
几十分钟后,他听到了汽车鸣笛离开的声音,又过了几分钟,他拢好吱吱的被子,无声离开儿童房。
顾晏礼还在书房忙,顾知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回房间洗漱,郁黎清和顾延川刚送了朋友回来,看到他,郁黎清笑笑:“知宝睡着了?”
“嗯。”顾宴辞不自然地看向顾延川,顾延川察觉到什么,淡淡一笑,和郁黎清上楼时漫不经心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没什么。
——即便第二次复查结果有问题,也没什么。
——他不觉得苦,不难过。
顾宴辞低头。
眼尾泛红。
凌晨一点,北城笼罩在寂静之下。
顾沉晟刚从顾京川那回来,满意地看了一遍先前的热搜、新闻稿,像胜利了一般询问道:【他崩溃了吗?】
系统:【正崩溃着。】
周三,顾宴辞没有去公司,线上处理集团业务。
和顾沉晟合作的宋老特意把项目会议从下周一挪到了周四。
双方按计划进行。
顾沉晟暗自窃喜,见不得人的窃喜在顾宴辞周四请假没有去公司时达到了顶点。
周三他还线上办公,周四干脆请假不上班,这不符合顾宴辞的办事作风。
他到底有多崩溃?
顾沉晟扬眉,再一次询问系统:【他怎么样?】
系统不在,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机会炫耀胜利,顾沉晟意兴阑珊地点开和宋老的对话框。
在宋老的挑拨下,集团出现了一些质疑声。
自顾宴辞传出有女儿后,他加班时间减少,出差次数锐减,给予公司的时间、精力越来越少。
以宋老为代表的人揪着顾宴辞的“小错误”不放,不断质疑他是否能履行继承人应有的义务与责任。
十二点,顾宴辞关上车门,接到了沈勉、宋时衍的电话。
“宋老现在就在办公室里,让你今天必须给一期项目一个交代。”沈勉压低声音道:“否则,你会背上不负责的重担,到时候他们就有搬弄是非的机会。”
顾宴辞抬腕看表,走进电梯按下19层,语气淡淡:“十五分钟后,宋老会自己离开。”
***
同一时间,顾沉晟在十九楼的家里听交响乐,等宋老带来一则好消息。
只要顾宴辞背上“不负责”“不尽职”“无法驾驭”等标签,他就有了发挥的空间。
顾沉晟没有幻想一招制敌,他要一点点、一步步攀上顶峰。
向所有人证明,没有顾长海,他同样可以站到最高处。
他有的是时间。
交响乐猛地急促起来。
“咚咚咚”,像在打鼓,忽然由慢变快,打得大汗淋漓,气势震天。
顾沉晟的呼吸跟不上急促的节奏,呼吸一点点攀升到最高峰时——
“砰”,沉闷的惊雷猛地砸了下来。
顾沉晟睁眼吓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阴影降下。
顾沉晟愣住,缓缓抬头。
顾宴辞身着一丝不苟的经典款黑西装,狭长眼眸微扬,眼神淡淡,带着深山的苍茫与神秘。
背后,被踹开的门大幅度晃了晃。
“你你怎么在这?”
顾宴辞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口:“你父亲说的。”
“我爸?”
“他还说,我怎么处置你,”顾宴辞勾唇,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声音清冷:“都可以。”
顾沉晟匆忙起身,“什么意思?他不会这样,我没做什么。”
顾宴辞:“是吗?”
“不喜欢遗产斗争、父亲去世等话题?”
顾沉晟心里一紧。
两天前的消息是他让系统放出去的,照理来说不会有丝毫痕迹,怎么可能查到他?
“我让顾京川在你提出的选题里择其一,”顾宴辞抬眸:“他选择了第三种。”
顾沉晟退后一步:“什么?”
顾宴辞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挥向顾沉晟,顾沉晟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双手挡在身前。
等了一会,迟迟没有等到一顿打。
他咽了咽口水,偷偷抬眼。
指缝里,顾宴辞眼神淡淡,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不使用暴力。”顾宴辞摩挲指腹,“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充满暴力的国家里。”
顾宴辞转身离开,顾沉晟咬牙问:“凭什么?”
“凭顾京川把你交给我。”
“在他眼里,你不如能让他后半生安然无恙的项目重要。”
顾宴辞回头,淡淡看着他:“我是决定项目的人。”
顾沉晟全身僵硬,头脑晕晕涨涨,等他反应过来时,门口空着,再无顾宴辞的身影。
大门的密码是顾京川告诉顾宴辞的?
顾沉晟不信,一连打过去十几个电话,通通无人接听。
呼吸急促。
顾沉晟双颊微红。
忽然,脑海里响起微弱的电流声。
顾沉晟仿佛遇见了救命稻草:“他们要把送到哪里?我爸跟顾宴辞合作了?”
“不对,顾宴辞怎么可能查到营销号的来源?”
“你的手段没有一丝痕迹,他怎么能查到?”
“世界上还有别的系统?”
“不是这个,顾京川抛弃了我?”
“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不可能。”
顾沉晟语序混乱,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又回到了过年期间发烧那段时间的浑噩状态。
系统贴心地播放了一首轻音乐,等待他平静下来,正要解释,它检测到了不明力量,话锋一转。
【是的,您的父亲抛弃了您。】
顾沉晟愣住。
“不可能!绝不可能!”
顾沉晟双手捂住额头,眼睛胡乱瞟着四周,像溺死的人胡乱紧张地寻找着倚靠一般,他灵光一闪:“不,我有希望对吧?”
“对不对?”他眼眸微亮:“我们签订的协议里有一条是可以让其他人帮助我,帮助我的人在哪里?”
系统:【非常抱歉,在宣告您的任务失败之前,我必须向您解释以下几点。】
【世界开始之初,我方会四处寻找需要者,和他们达成合作。上一世,我方一共与八位人物签订契约,以打败顾宴辞为最终目标。合作者之间互帮互助,而您,只是我方在数位合作者里借助顾长海的势力,走到最后一步登顶的成功者】
顾沉晟讥讽一笑:“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男主角,顾宴辞更不是反派,世界上没有男主,我只是恰好靠着你们系统、靠着顾长海赢得最后胜利的人?”
【事实如此。】
【这一世,有一位和您一样签订契约的合作者,但途中因系统与不明生物绑定,生出人类情感,系统主动放弃任务后被摧毁】
【您的合作伙伴自动与任务解绑。】
顾沉晟自嘲:【所以根本没有合作者,开始就在和我玩文字游戏?】
系统:【依据事实陈述。】
顾沉晟讥讽:【你没有帮我做好营销号的事。】
系统:【我按照流程帮您花钱雇佣营销号、买热搜、发稿件。】
顾沉晟最初气得双颊涨红,听到这句,气笑了。
【踏马的,被你们摆了一道。】
【你们在利用我。】
系统:【成年人需要为自己的野心勃勃前进,同样需要为无法完成大业后的下场负责】
【您的任务已经失败,检测到您将被送到N国,此地时局动荡,混乱不安,请注意安全。】
【提醒您,顾宴辞将您被送往N国的一事告诉了平日里和您矛盾极深的李公子,请务必注意安全。】
顾沉晟再也笑不出来。
顾宴辞
他碰不得。
系统消失之前,听到顾沉晟问了一句——
“你们在利用我,目的是什么?”
无人回应。
顾沉晟当晚被送出国,走之前崩溃地抱着顾京川哭了一会,连声哭嚎不想离开。
即便顾京川抛弃了他,他还是得求顾京川。
多可笑。
最后没人帮他。
所有人看着他走进机场,顾沉晟心如死灰又恨意难消。
恨自己愚蠢,恨系统,更恨顾宴辞。
他想到什么,自我安慰地笑了笑。
起码,系统插手的两次复查报告能让顾宴辞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崩溃痛苦很久。
如果顾宴辞不痛苦,就不会报复他了。
不是吗?
登上飞机的那一刻,顾沉晟脑海里传出一道女声。
唇边笑容僵硬。
不久,飞机上多了一个无能狂怒、暴躁踢踹椅子的“疯子”。
****
周四。
时间退回到十二点,顾宴辞去找顾沉晟时。
吱吱因为要去晚宴走位、彩排,没有上学,郁黎清牵着她去了举办场地的休息室里。
吱吱一进门就看到了放在中间的“闪亮知宝礼服”,她迈着小短腿冲过去抱住闪亮的蓬蓬裙。
小脸享受地蹭了蹭裙摆上的毛绒。
好舒服呀~
杏眸眯起。
郁黎清笑着,好不容易把她从蓬蓬裙上拽下来,让化妆师给她画个简单妆容,为明天做准备。
“化妆?”吱吱瞪大眼睛:“涂口红吗?”
郁黎清点点她的小鼻子:“涂的。”
吱吱着急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太小啦,化妆会变丑的!”
“谁跟你说的?”
“爸爸和二叔,”吱吱语气严肃:“我不化妆好看的捏。”
“口红有毒,吃进去肚肚会痛,吃不了肉肉啦。”
郁黎清安抚:“偶尔画一次,知宝穿的衣服太闪亮,不画一个闪亮的妆容撑不起来衣服。”
吱吱挠头。
听不懂。
郁黎清失笑:“奶奶想看你画一次闪亮知宝妆,知宝画一次好不好?”
吱吱激动又害怕地点点小脑袋。
她想化妆,之前天天给二叔涂口红、指甲油,可好玩可漂亮啦~!
她想成为闪亮芭比捏!
吱吱歪头:“化叭。”
郁黎清陪吱吱化妆,有现场负责人匆匆过来,说城堡出了点问题。
这是大事。
郁黎清让方管家和刘姨一起陪着吱吱,“知宝不可以跑到别的地方,在休息室里等奶奶。”
“好~”
郁黎清嘱咐好一切,急忙赶到现场。
吱吱乖乖坐着,等化妆师从隔壁化妆室搬来她的化妆用品。
方管家和刘姨寸步不离,两人时不时逗吱吱说点话。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很差,左侧杂物间门声响起,继而传来说话的声音。
“听说明天的晚宴是顾家举办的?”
“好像是的,给他们的小孙辈。”
“感觉有点冲喜的意思。”
“有钱人都迷信,顾延川久病不治,网上都说他活不了多久。”
“用欢庆小孩的喜事冲走死的厄运,是豪门会做出来的事。”
“别说了,听说过来彩排了。”
三人匆匆离开。
吱吱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她侧头问管家和刘姨:“爷爷会死掉吗?”
两人一愣,管家率先回过神:“不会的,小小姐。”
吱吱紧紧揪着衣袖不放:“他们说爷爷会死。”
刘姨温声道:“他们瞎说的。”
吱吱抿唇,扭着小手,半晌,眼眶红了一些:“爷爷没有药。”
她“哇——”一声委屈爆发出来,哭着跑出去想找奶奶,想从奶奶那里听到一句“爷爷没有事”,拍拍她的背哄一哄她。
管家和刘姨的轻哄没有用。
要奶奶。
她要奶奶。
吱吱哭声渐大。
管家和刘姨小跑跟着。
她直线跑了一会哭着站在原地,找不到奶奶,眼泪啪嗒连串往下落。
“爷爷没有药。”
“怎么还不来呢。”
吱吱越说越委屈:“我等好久。”
刘姨:“小小姐,奶奶不让你乱跑,我们先回去。”
吱吱猛地抬头:“奶奶回来的!”
她无声抹掉眼泪,在管家和刘姨的指路下,哭着跑回休息室,边跑边委屈:“爷爷没有药。”
“会死掉吗。”
“我不想爷爷死。”
明天还要看到他。
吱吱眼泪啪嗒,冲回休息室想找奶奶,没有人,“哇——”一声站在门口捂着眼睛嗷嗷大哭。
忽地。
“哭什么。”
一道微冷的女声自前方响起,像溪水潺潺的溪流,水温很低,但清澈纯净。
吱吱呆住。
一把擦掉让她视野模糊的眼泪,愣愣看向休息室。
剪成齐耳短发的女人穿着黑色皮衣,双手沾满污泥与血渍,小腿、膝盖以及手臂、腰腹上零星有几圈深色。
丹凤眼清冷,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约一厘米的伤口,隐隐渗着血迹。
她来得匆忙,仿佛刚结束一场战争。即便如此,仍没有半点狼狈。
她漫不经心地洗去手上的污泥与血渍,扫了眼门口的小不点。
吱吱呆滞,用力眨眼。
再眨眼。
双手握拳。
“安安澜。”
第 115 章
吱吱愣愣看着。
有关安澜的印象不多, 要从三年前遇见系统叔叔开始说起。
自她有记忆开始,小脑袋里长出了一个会说话的“系统叔叔”。
叔叔说话怪怪的,像电视机里的机器人, 没有福利院奶奶的和蔼或者护工的温柔。
但吱吱很喜欢。
遇见系统叔叔后, 她的小脑袋里又多了一些模糊、破碎的画面。
波浪长卷发的女人偶尔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起初吱吱很害怕, 畏畏缩缩躲在被子里, 要系统叔叔讲故事,她才会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圆圆的小头顶。
等她长大一些, 到了三岁仍不记得波浪长卷发的女人长什么样,仅仅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是她的妈妈。
妈妈有一个名字。
三岁的吱吱没有记住, 等到三岁半, 顾延川病重手术, 吱吱做梦又梦到了波浪长卷发。
这一次, 她记起了妈妈的名字——
安澜。
“安澜”两个字连起来发音对吱吱而言有点难,她奶音有些重。
安澜读成了“阿拿”。
从那时起,吱吱就在等她的“阿拿”。
等行走在无数世界之间的“阿拿”送来治疗爷爷的药,又像等系统叔叔一样,等待在这一世里从未见过面的“阿拿”来见她
“你是真的吗?”吱吱奶声奶气地问:“是安——澜人吗?”
安澜:“是。”
吱吱用力瞪大眼睛, 仔细观察着安澜,管家和刘阿姨小跑过来,边跑边说:“小小姐,别难过。”
管家:“你的奶奶马上就过来。”
吱吱瞪大眼睛思考。
她隐约明白“系统叔叔”和“安澜”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告诉爸爸。
告诉别人,他们会把她当成怪物,抓到怪物医院里。
吱吱紧张地咽口水, 大声道:“不可以过来!”
“不要进来。”她跑进休息室,着急关上门, 管家和刘阿姨速度比她快,卡在门缝里,不敢让吱吱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
吱吱急得跳脚。
“不能进来!”
“不要进来嘛~”
管家:“我们不进去,但知宝不要把门全部关上。”
“锁住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吱吱是听话的小同学,把门留了一个缝,透过缝隙奶声奶气地嘱咐:“不要进来。”
“好的,小小姐。”
方管家让刘阿姨照顾吱吱,小跑着去找郁黎清。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吱吱背靠着墙,小心翼翼又怀揣着好奇地盯着安澜看。
“你不一样。”
安澜:“哪里?”
“头发这么短啦。”
安澜不语。
她在丧尸横行的末日世界待了三年,波浪长卷发剪成了利索简单的齐耳短发,方便日常任务。
另外,掉发麻烦。
她不喜欢。
三年之前遇见吱吱时,她还有一些明媚与张扬。
三年过去,在死亡边缘徘徊过无数次的安澜,又有改变。
冷静了些。
她刚杀了一只丧尸王,听到知之着急的呼唤,匆忙抵达这个世界。
“为什么哭?”安澜问。
吱吱专注地打量着安澜,没有听到她的问题。
忽然。
小脸皱成了包子,担心地上前:“手上好多血,受伤了吗?”
安澜:“不是我的血。”
吱吱真诚发问:“是谁的血?”
小朋友好奇心强大,每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
安澜若有所思地轻点额头,在丢下药就离开继续下一个世界还是陪她一会间,迟疑了一会。
直到——
“是妖怪血吗?”吱吱按捺着激动问:“你打妖怪吗?”
“手机拍下来(了)吗?”
“我想看!”
安澜被“念叨”地不堪其扰:“知之。”
“到!”
安澜正欲开口,门外刘阿姨着急地询问:“小小姐,里面有人?您在跟谁说话?”
吱吱一把捂住嘴巴。
“去跟她说,叫”安澜皱眉,半晌想到了名字:“叫顾宴辞过来。”
知之把治疗胰腺癌的药放到患者面前,他们必定不会相信,还得找个大人过来。
安澜气场强大,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在末日世界里带领数位异能者过关斩将的强大气场。
吱吱咽了咽口水,乖乖点头。
她凑到门缝里,郁黎清恰好急匆匆地走过来,弯身关切地看着门缝里露出来的半张小圆脸:“知宝怎么一个人在里面?”
“这样很危险。”
“让奶奶进去。”
“奶奶给你买闪亮知宝公主裙。”
吱吱:“不要!”
“不能进来。”
“为什么?”郁黎清耐心地问。
安澜站在门口,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吱吱在郁黎清面前的活泼度超出她的预期。
想来,她在这里过得快乐自在。
这些家人待她很好。
没有指责她站在门口不让其他人进来的“胡闹”举动,更没有不理会她的心情,直接推门而进。
他们耐心地站在门口,平等地和她交流。
“不可以进来嘛~”吱吱撒娇又着急地原地跺脚,“奶奶不进来。”
“好不好嘛。”
郁黎清犹豫。
放在其他时候,知宝这么撒娇,她早无条件允诺吱吱的一切要求,但让她一个人在休息室委实危险。
吱吱想到任务,奶声奶气地模仿安澜的话:“叫顾ye辞过来。”
小家主气质满满。
郁黎清:
“顾宴辞?”
“嗯!”
“要见他。”
郁黎清戳戳她的小脸蛋,失笑:“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吱吱张嘴想说,临末捂住嘴巴。
“是秘密。”
爱说话的小漏勺嘴巴“勇敢”地再一次守住秘密。
郁黎清笑着点点她的小脸蛋:“要叫他爸爸。”
吱吱杏眸咕噜一转,偷偷看了眼安澜,转头想了想,乖乖点头。
“爸爸过来吗?”
郁黎清:“我现在跟他打电话。”
第 116 章
顾宴辞接到郁黎清的电话时, 刚走出顾沉晟的住宅大楼。
郁黎清很少跟他打电话,但凡来电,都与知之、顾延川有关。
吱吱因晚宴一事今明两天请假不上学,跟郁黎清去了彩排现场。
因为知之调皮了?
念头刚升起, 顾宴辞微微皱眉。
可能性不大。
郁黎清一贯宠知之, 即便知之撒泼打滚要天上的月亮, 郁黎清都不会指责知之什么, 只会责怪月亮为什么让知之看见了。
因为顾延川的概率更大。
顾宴辞喉结微滚。
有关顾延川绝症无药可医的言论仍在网络上慢慢发酵。
顾宴辞看着, 无能为力。
这件事与绝症、死亡挂钩,生老病死原本就是国民关注度很高的一件事,热度一时半会降不下来。
只能冷处理。
手机原始来电提醒久久不停, 顾宴辞眼眸微阖, 掩住眸底的深沉,接通电话漫不经心地道:“郁姨。”
郁黎清语气着急:“在哪?”
“公司忙不忙?”
“不忙的话来一趟彩排现场。”
顾宴辞拧眉,一瞬间有了决定。
“有个应酬。”
“应酬?”郁黎清秀眉微蹙:“不能推了?知宝找你有点事。”
“我说我说。”吱吱着急地从门缝里抓了一把空气:“爸爸快来呀。”
顾宴辞微顿, “郁姨,知宝怎么了?”
郁黎清:“她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 不过放心,门开了一点, 但她不让人进去。”
“她现在站在门口, 像个小守门员, 只要你来。”
郁黎清开了免提, “知宝,是不是只有爸爸才能进去?”
“嗯嗯!”吱吱脑袋抵着门框, 小手紧紧抓着门不让人进来:“爸爸, 有秘密给你看。”
顾宴辞担心她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出什么问题,步履匆匆地往停车位走。
“知宝, 秘密先给奶奶看,你站在门口腿会疼,要找个地方坐下来。让奶奶陪你一起坐。”
“不可以,就要爸爸。”
顾宴辞声音放低,轻哄着:“爸爸要半个小时才会到,知宝要等很久,一直站着很累,知宝还会觉得无聊。”
吱吱开朗一笑:“不累呀。”
她小大人似地回答:“我喜欢这里,一点都不无聊。”
顾宴辞无奈。
“爸爸快来嘛。”吱吱从门缝里探出小脑袋,对着手机奶声奶气地大声说:“我会不开心的!”
“爸爸正在过来。”顾宴辞轻声道:“知宝把手机让给奶奶说。”
伸长脖子仿佛“小长颈鹿”的吱吱立马缩回脖子,藏在门缝后道:“我变远啦,到奶奶说。”
郁黎清失笑,又问顾宴辞:“我在,什么事?”
“郁姨,我大概35分钟后到。知宝坚持不了这么久。中途她如果累了,您就直接进去。”
吱吱一反常态地愿意待在“无聊”的休息室里,付出“昂贵代价”只为了守护一个给顾宴辞看的小秘密。
举动看似胡闹,却带着她的真诚。
郁黎清不想破坏。
她笑了笑:“没事,你慢慢来。我让管家去找小凳子,不会累着知宝。”
顾宴辞顿了顿,“辛苦您了。”
吱吱听到这句话,昂起下巴很是规矩,声音拉长:“奶——奶辛——苦啦——”
顾宴辞淡淡一笑,无声挂断了电话。
郁黎清笑着:“奶奶哪里辛苦?”
吱吱:“爸爸说辛苦,就是辛苦。”
门外,郁黎清笑着,试探性地开了点门,把折叠小板凳放在门口:“知宝,奶奶可以不进去。”
“但是知宝要一直坐在奶奶看得见的地方,小孩不可以独自去到奶奶爷爷爸爸二叔弟弟大美人看不到的地方。”
“嗯!”
吱吱乖乖坐着,偏头得意地笑。
“任务成功!”
安澜无声地围观了知之和顾家人聊天的全过程,唇角微勾,笑时又从前明媚张扬的影子在。
听起来都是明事理的人。
既然如此,接受来自未来世界的药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不难办。
花不了太多时间。
安澜朝知之点头。
不擅长和小孩沟通互动的她坐在休息室的玻璃桌边,翻阅杂志,初步了解这个世界的进程、时间。
她习惯处在高强度的状态里,不浪费半点时间,每分每秒都要得到有用的信息。
门外。
郁黎清听到吱吱的话,以为在跟她说说,语调骄傲:“我们知宝现在会说‘任务成功’?在幼儿园里待了一段时间,又变聪明了。”
“当然啦~”
没人跟她说话、逗她,吱吱无聊地坐在小板凳上等顾宴辞。
她耐心一般。
等了两分钟就忍不住左顾右盼,看到安澜在看书。
不知道为什么,原先她觉得要有人陪才能看的“有时无聊有时有趣的绘本”在这一刻变得有趣起来。
“奶奶,我要看书!”
郁黎清诧异:“知宝想读绘本?”
“嗯嗯嗯!”
每一位大人听到自家小孩主动提议看书时,内心都会被无数愉悦感塞满。
她只是提了一句想看书,郁黎清已经开始幻想她在世界一流大学读书的场景。
再没有哪个小孩比他们家的小朋友更乖了。
郁黎清当然想让她看书。
但晚宴现场有服饰珠宝烟花,唯独没有绘本。
郁黎清:“知宝,奶奶出门没有带书,要不要吃点糕糕?”
吱吱:!!
“要!”
郁黎清让知之坐在门口吃糕点,还有一些问题等着她处理。
吱吱拿了一块栗子糕,正要吃,动作一顿转身想跑,连忙被管家和刘姨拦住。
“小小姐,不可以往后面去,很危险。”
吱吱对吃食的期待战胜了其他,迅速坐下来吃糕点。
顾宴辞抵达时,管家和刘姨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指着开了小半的门:“顾先生,小小姐在门后。”
门后,吱吱靠在小板凳上昏昏欲睡,左右手抓着糕点,迷糊啃着,听到脚步声慢慢抬头。!!
“爸爸!!”
安澜放下杂志。
视野里的小姑娘兴奋地往前扑,消失在门前。
小奶音嘹亮自信。
“爸爸快进去。”
“不可以被(别人)看到。”
“小心一点!”
随即响起了一道清冽的男声:“好,爸爸听知宝的。”
“方管家、刘姨,您去忙,这里有我。”
脚步声远离,顾宴辞这才抱着吱吱往前一步。
门被推开了大半。
顾宴辞低头整理吱吱额间的碎发,看着吃得满嘴碎屑的女儿万般无奈,擦去她下巴上的碎屑,抬头,正欲询问秘密在哪。
视线停住。
休息室圆桌边的身影不容忽视,气场强大。
顾宴辞微顿。
他第一时间关上休息室的门,狭长眼眸微抬,目光落在看着就难以应付的短发女人身上。
气质从容,清冷中又隐隐带着一丝张扬明媚。
怀里,吱吱挣扎着下来,双手捏着的糕点像雨滴嗒嗒砸到黑色西装上。
等她站到两个人中间,顾宴辞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被碎屑点缀得很“好看”。
“爸爸,她是阿拿。”
话音刚落,吱吱拨浪鼓似地摇头,扎着的小丸子头随之急切地晃悠:“不是不是,我说错啦。”
她握紧双手,严肃认真地纠正自己错误的发音,“是安——。”
停顿两秒。
“澜——”
“爸爸听懂吗?”
顾宴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安澜,低头擦拭她双手上的碎屑:“爸爸听得懂,知宝说的秘密是她?”
“嗯!”吱吱嘿嘿一笑:“安——澜说让顾ye辞到这里来。”
顾宴辞轻抚她的小脑袋,看向安澜淡声道:“知之提起过你。”
顾宴辞拧眉,语气淡淡:“你来自未来?”
为了尽快完成“送药”一事,安澜耐心十足,有问必答:“意思相近。”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无法解释的现象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逻辑自洽的切实答案。
顾宴辞却不轻松。
表面不动声色。
实则沉浸在有未来世界的信息冲击里。
他几不可察地挡住只会傻乎乎笑的女儿,面无表情地问:“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
安澜知道想获取顾宴辞的信任不简单,但她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花费时间,扫了眼努力从顾宴辞大腿后探出小脑袋的知之,从容道:“我是她血缘上的母亲。”
顾宴辞愕然。
“我无法长久留在本世界,多谢你承担我们共同的养育责任,”安澜直入主题:“时间宝贵,省去无意义的交流。”
“我是维护各个世界的任务者,知之是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次意外,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没有探寻的必要。”
“我来,只为送药。”
“顾延川将在三年后因胰腺癌去世。”
顾宴辞:“三年?”
“他近期没有事?”
顾宴辞声音沉沉:“我收到的医疗报告显示他有转移复发迹象。”
听到三年后父亲才会出事,顾宴辞的第一反应是庆幸。
顾延川明显连三个月都活不过去。
顾宴辞不敢奢求他还能活三年。
安澜皱眉,意识到了什么:“大概有人为干预。”
“让他再查一次。”
安澜看向好不容易露出半个圆脑袋的知之:“当然,可以不查。”
“我所在的世界已经研发出治疗胰腺癌的药物,”安澜在空中点了两下,像魔术一般,圆桌上出现了一个A4大小的透明盒:“注射剂、说明书在里面。”
吱吱:!!!
“哇——”
顾宴辞愣住。
药?
能治顾延川的药?
恍惚间,他看到吱吱兴奋冲上前:“是法术吗?”
安澜:“不是。”
吱吱爬上椅子,抱着透明盒子来回看:“我知道~”
“不是法术,是魔术。”
安澜不习惯应对小朋友奇怪的脑回路,欲言又止。
“这里面是什么?”吱吱好奇地拍拍透明盒:“蓝色的水。”
“是海水吗?”
“我长大以后,二叔带我去游泳,很舒胡(服)的。”
小奶音缥缈、遥远。
恍惚间顾宴辞站在海浪肆意的船只上。
滔天巨浪重重砸下来,他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躲。
愕然、激动、欢喜,以及不敢置信,种种情绪交叠,浪花层层叠叠打来。
明媚透亮的小奶音像万里晴空下的太阳,太阳一出现,暴风雨散去。
顾宴辞勉强回到现实里。
“我的父亲,”顾宴辞呼吸微滞:“能活?”
“能。”
吱吱听到安澜说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后,很开心。
她笑着小跑出去,从门口临时摆放的食物矮架上抓起特意留下来的一块栗子糕和杏仁糕,左右手各一块糕糕,径直跑到安澜面前:“给你吃。”
掌心里的糕点被捏的四分五裂。
吱吱浑然未觉:“很好吃的。”
她嘿嘿一笑,低头正要说什么,后知后觉发现糕点碎掉了,歪头苦恼了两秒:“我弄坏了。”
在末日世界待了三年的安澜不会计较这些,她将知之两只小手上的糕点倒在自己手里,下巴微抬,不甚在意地两口吃下。
栗子糕的甜腻夹杂着杏仁糕的清香。
低头。
吱吱期待地看着她。
安澜:“好吃。”
安澜其实一点都不高冷,吱吱每一次伸手都会得到她相应的回应。
吱吱愿意跟她亲近:“这是奶奶买的~!”
“二叔做的糕糕更好吃。”
安澜点头,随意拍了拍手,收起需要真空储藏的注射剂,扫了眼顾宴辞:“等你的父亲接受有关未来的信息,愿意注射药物后再给你。”
刹那间,透明盒再度消失。
吱吱:“是魔术!”
“爸爸,我说吧,她很厉害。”
顾宴辞低头,牵住吱吱的小手,弯唇。
笑得如释重负。
像三月的麦田,风吹麦浪翻涌,青光闪烁。
“是很厉害,知宝没有说错。”
他抬头,礼貌地看向安澜:“多谢。”
安澜:“不客气。”
顿了顿,她自在随意地嘱咐顾宴辞:“给我安排一处住所,务必清静。”
“再找一些大师过来给我讲经。”
末日三年,死在安澜手上的丧尸、怪物数不胜数。
从毫无秩序、杀戮满满的末日世界重回和平时期,差距过大,安澜一时有点无法适应。
听人诵经是她上一次在这个世界学到的静心方式之一。
她的生活有时布满杀戮、肮脏血腥、充斥着暴力;有时饥荒劳累;有时又要承受心灵上的折磨与压抑。
无论在哪个世界,她都要从最底层一步步往上爬。
她不是没有过情绪低落的低谷期。
但人,总要学会战胜。
顾宴辞点头。
他给郁黎清打电话,临时取消了知之的彩排,亲自送安澜去郊外的三层大别墅。
路过百货商场,吱吱扒在窗边,指着商场外面的旋转木马跟安澜念叨:“我坐过旋转木马。”
“我家里有,更漂亮。”
顾宴辞关上纯音乐,静静听吱吱念叨。
吱吱喜欢展现、喜欢跟其他人分享她的生活日常,又因为平日里多话,不经意会透露出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在家里做的事,而被大家亲切地称作“漏勺小嘴巴”。
吱吱遇见安澜的前十分钟对她有些陌生,不敢主动跟她接触,等到顾宴辞来,她举止更为大方,又因为安澜的回应对她亲昵了些。
“弟弟不喜欢木马,”吱吱小嘴叭叭:“他喜欢碰碰车。”
“我昨天玩的时候,脑袋撞痛了。”
“长了一个大包包。”
“很痛的。”
“我不害怕。”
“没有哭。”
“我原谅弟弟。”
安澜看了眼。
没有包。
顾宴辞解释:“知之喜欢将昨天之前发生的事情统称为昨天。”
顾宴辞想到一件事。
“明晚七点,我们给知之举办了一场晚宴,如果方便,你过来看看她?”
“可以。”安澜扫了眼窗外:“去里面一趟。”
她需要买一套换洗的衣服。
顾宴辞戴上口罩帽子,仍担心有人认出他,隔着两米的距离跟着吱吱和安澜,只在结账时才会和她们同框出现。
和安澜的沟通比他想得顺利。
安澜直来直往。
双方保持着友好又礼貌的距离,她理所当然地要求顾宴辞提供住宅以及其他日常需求,过于坦率的举动不会让人感到唐突。
反而因为她的直截了当,所有事情都能高效运转。
安澜从休息室出来时洗净了身上的所有血迹,鼻梁上贴着吱吱要求的毛绒兔创口贴,和她的黑色皮衣格格不入,像从英雄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
走到哪,人群的注意力就在哪。
吱吱站在一楼橱窗前,指着胸口绣着向日葵的粉色毛衣:“买这个。”
店员发现有顾客上门,笑着走到门口,顺着吱吱的目光看过去——
一位短发女士步履未停。
五官精致,沉着冷静。
绝不是她们的目标受众群体。
店员礼貌一笑,失望地准备往回走,安澜扫了眼橱窗里的衣服:“可以。”
“就它。”
安澜不喜欢黑色。
黑色死板深沉,唯一的好处是:耐脏。
安澜换上粉色毛衣,又在店员的推荐上换了一件白色休闲裤,着装风格很是柔和。
但是表情仍是那种表情。
张扬锐利,尽显锋芒。
颜色只是选择,无法定义她的风格。
吱吱抬头:“喜欢我选的衣服吗?”
安澜:“喜欢。”
她轻抚胸前绣着的向日葵:“我喜欢这朵花。”
吱吱歪头:“我也喜欢。”
“它是向日葵,里面有瓜子!”
“很好吃的。”
三句离不开吃的小吃货认真安利。
安澜轻笑。
笑时多了一分明媚。
像三年前的她。
**
两点,顾宴辞带安澜去了给她准备的住宅后便离开了,和吱吱回了顾宅。
顾延川在三楼午休,郁黎清还在彩排现场没有回来。
吱吱怏怏不乐地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不开心了?”
“我就是不开心嘛。”
顾宴辞:“我们不是说好,回来跟爷爷说药的事情?”
吱吱:!!
她冲到二楼房间,从床头柜里拖出一个紫色大包。
吱吱紧紧抱在怀里:“爸爸,我们去找阿拿。”
“安——澜。”
她自我纠正。
“安澜在休息,等爸爸和爷爷说了药的事,我们再去找她。”
“爸爸,要找她。”
“有事情。”
“我要说话。”
顾宴辞扶额。
他给顾延川留了一张字条,写明了怀疑复查数据有人捣鬼建议再查一遍。
又在微信群里连翻嘱咐,让郁黎清、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五点前回家,他有重大事情和他们商量后,才牵着躲在房间里背对着他、抱着大包包委屈巴巴抹眼泪的吱吱离开。
路上,他们经过一家花店耽搁了一会。
好在顾宅与安澜的住所只有二十分钟车程。
吱吱到了之后,兴奋又吃力地抱着大包包和一个纸袋往里走。
安澜正躺在沙发上小憩,听到脚步声猛地苏醒,下意识去找枕头下的匕首。
只摸到了一团绵软的流苏。
脚步声笨拙,夹杂着奶音。
“没有小孩拖鞋怎么办呢。”
“动动脑筋。”
“我知道啦,穿大人拖鞋。”
安澜手背搭在眼睛上,泄力一般沉沉倒在沙发上。
她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真正放松下来后再也无法回到几个小时前的紧绷状态。
累。
身体和精神都累。
吱吱耷拉着大大的拖鞋,探头探脑地走进来:“安——澜~”
“在这里。”
吱吱慢吞吞凑到沙发边,安澜疲惫不堪,没有睁眼,轻声问:“什么事?”
鼻息间传来一股极淡的花香味,仔细闻,有葵花籽的味道。
她愣了两秒,沉重抬眸。
视线被灿烂的黄花盖满。
吱吱:“送给你。”
安澜很少说废话,僵硬了一会接过:“向日葵?”
吱吱重重点头,酒窝看起来甜甜的:“它笑起来好看。”
“我想让你笑。”
安澜久久不语,隔了一会打破沉默:“为什么?”
吱吱歪头,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我的妈妈呀。”
“我想你开心。”
语气真诚。
“开心吗?”
安澜低头,抚弄每一朵向日葵,指尖沾染了淡淡的花香,她不需要诵经就得到了一股自内心涌起的力量。
舒心、缓慢、愉悦、强大的力量。
她抬头:“我很开心。”
“谢谢你,知之。”
吱吱笑着点头,把紫色的大包包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盒。
再从纸盒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她从大包包里掏出压岁钱,拿出玩医生小游戏时赚的百元大钞。
左掏右掏。
她掏出郁黎清教她识别各国钱币时兑换的外币以及不同面值的纸币。
五块,十块,二十。
以及一毛的硬币、纸币通通掏出来放在茶几上。
吱吱在大包包里摸了一会,什么都没摸到,干脆在空中抖了抖大包包,再将口袋里顾宴辞刚才给她买花找的零钱放在桌面上。
纸币堆成了小山坡。
吱吱将硬币、纸币一点点推到安澜面前:“够了吗?”
安澜:“什么?”
“买药!”吱吱举起双手,无比得意地大声道:“我要给爷爷买!药!”
“可以买了吗?”
安澜看着面前单纯真诚的小女孩,轻声问:“在这个世界,你开心吗?”
吱吱:“我开心呀。”
安澜淡淡一笑。
她不需要这些钱,用不上。
最后还是收了。
安澜生存的环境艰难复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是基本常识,吱吱愿意用她存的钱换取家人的健康,得到,总得付出。
在付出之后,这份得到显得格外珍贵。
十分钟后。
吱吱蹦蹦跳跳地走出安澜的别墅,看到站在铁门外的顾宴辞,小跑过去。
“爸爸,我去买药了。”
“爷爷要长命百岁。”
顾宴辞弯身和她平视,心底有暖流涌过:“来这里是为了买药?”
“嗯!”吱吱强调:“没有钱,是没有药药的。”
顾宴辞轻笑:“那你现在是不是没有钱了?”
吱吱想了想,掏了掏外套、裤子的口袋。
口袋全部翻了出来,蔫头蔫脑地耷拉着。
吱吱拽起耷拉着的外套口袋抖了抖:“看,没有钱。”
她想了想,努力搜寻曾经听说过的词汇,开朗一笑,大声地向世界宣布:“爸爸,我成钱光蛋啦~!”
第一更
顾宴辞低笑, 将吱吱耷拉着的小口袋整理好,“在哪听到的钱光蛋?”
吱吱:“电视。”
“我说错吗?”
顾宴辞:“没有。”
他牵起吱吱的小手:“我们回家。”
吱吱咧嘴:“嘿~”
“回家喽。”
吱吱和顾宴辞到家时,郁黎清在楼上书房,顾延川站在主宅左侧给吱吱要种的西瓜苗浇水。
吱吱兴冲冲跑过去蹲下来, 盯着小小的西瓜苗问:“西瓜什么时候长大呀?”
顾延川:“等你四岁就能吃了。”
吱吱了然点头, 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说:“我喜欢四岁。”
“有生日爬梯, ”吱吱捧着脸, 抬头看顾延川:“爷爷知道爬梯吗?”
“爬梯有人, 生日蛋糕和礼物,”吱吱站起来比划了一下:“这么大蛋糕。”
“爸爸说,会做闪亮知宝蛋糕, 黑暗知宝蛋糕, ”吱吱骄傲地伸出两根小指头:“两个大蛋糕。”
“可以吃冰淇淋。”
顾延川放下浇水壶问:“知宝说的是party?”
“嗯嗯!”
她杏眸亮晶晶:“爬梯。”
吱吱是一个小话痨。
她喜欢说话,但她的世界很小,经历的事情不多, 每天眼巴巴地期待着生日以及下一个春节到来。
“四岁生日许愿吃冰淇淋”已经被她来回念叨了不下十次,同样高频率念叨的事情还有——
“长大爸爸让我养小鲨鱼宝宝, 它不咬人,它喜欢我。”
“我有法呐昵。可是我太小啦, 不能开, 长大后开。”
她对未来的期许在一点一滴的小事里慢慢展开, 又在憧憬中长大。
至少, 她每天都很快乐。
吱吱蹲累了,爬起来抖抖小皮鞋上的土, 远远看到顾宴辞走过来, 她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爷爷!”
顾延川:“爷爷在。”
吱吱骄傲挺胸:“我是知宝小医生。”
“我买到药啦!”
“给爷爷吃的药。”
顾延川淡淡一笑。
吱吱会记挂他的病情、充当小医生嘱咐他吃药就做得足够多了。
顾延川没有往“真药”方面想,和吱吱并排走向顾宅, 低声道:“知宝买的药,爷爷一定吃。”
吱吱学着顾宴辞哄她的语气,小奶音夹了一下:“爷爷不要怕苦喔,你是勇敢爷爷。”
“吃了药药,病才会好呀~”
“不害怕。”
“知宝在。”
顾延川低头哑笑:“好,爷爷不怕。”
他放慢脚步,让方管家带着吱吱进去找顾晏礼、顾知野,他原地等顾宴辞过来。
“爸,”顾宴辞知道顾延川站在这是因为他留下的字条,主动解释:“有人告诉我,你的检查报告有问题。”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
安澜刚来,明显疲态。
顾宴辞准备晚宴结束后再谈。
“我正在查,”顾宴辞低声道:“老三晚上回来?”
明天是吱吱的晚宴,顾既白提前半个月就跟剧组请过假,今天提前到场,明天晚上走。
顾延川:“快到了。”
两人并肩走进去,吱吱激动地跑过来,“大美人要来啦。”
顾晏礼、顾知野跟在她后面,顾知野笑着说:“可把我们小知姐高兴坏了。”
吱吱:“我没有坏掉,不是坏人。”
“是好知宝。”
顾知野:“是是是,闪亮知姐。”
吱吱心情很好,不跟“骂”她是坏人的弟弟一般计较。
肚子里能乘船~
她和顾知野牵着“大哥”出门在空地上玩皮球追击战,顾晏礼看着“三位小孩”的背影,低声问:“刚才群里说要宣布一件事,什么事?”
郁黎清恰好下楼,念叨着:“我在群里问了几遍没人回我。”
“什么事这么神秘?”
顾宴辞捏了捏鼻梁:“等老三回来了说。”
郁黎清:“和谁有关?知宝?”
“嗯。”
“准确来说是,”顾宴辞抿唇,迟疑道:“知宝的妈妈。”
郁黎清:“?!”
“知宝的妈妈回来了?”
“知宝在休息室里不肯出来,阿姨说她时不时会蹦出两句话,不是在自言自语?是在跟她的妈妈说话?”
“她在哪?怎么不一起回家吃饭?”
顾宴辞抬手无奈制止:“郁姨,情况复杂。”
“容我想想怎么解释。”
郁黎清、顾延川、顾宴辞从未见过“手足无措”的顾宴辞,深知待会宣布的事必将是一个重磅新闻,给顾宴辞思考的时间,也给了他们一点缓和时间。
晚上六点,吱吱坐着吃晚餐。
她握着儿童筷,夹了一块西红柿,又夹了一点秋葵和胡萝卜丝,五块肉肉。
中途掉了一点胡萝卜。
顾晏礼:“没关系,小芝士还想吃什么?”
吱吱抱着碗碗:“没有啦。”
“吃完再夹肉肉。”
她看着面前小份玉米排骨汤,笑容灿烂:“还要喝汤,吃大排骨。”
顾晏礼:“吃饱就不要喝了,会积食。”
吱吱扒了一口饭,“我吃的完。”
十五分钟后,吱吱结束了晚餐,一勺一勺喝汤,中途忍不住东张西望:“大美人怎么还不回来呢。”
郁黎清笑着:“知宝很想他?”
“嗯!”
顾晏礼淡淡一笑,抬抬下巴,示意知之往门口看:“知宝看那边。”
吱吱不解地望过去。
三米之外,顾既白穿着雾霾蓝毛衣,头发长了一点,三七分的细碎短发搭在眉骨之上。
唇角微弯。
吱吱:!!
“大美人!”
她嗖一下跑过去:“大美人!!”
郁黎清起身笑着问:“吃饭了没有?”
顾既白:“还没有。”
“赶紧坐下吃。”
吱吱很久没有面对面见到顾既白,看到他就跟看稀罕物一样,抓着汤勺往他身边挪。
顾宴辞、顾晏礼、顾知野和吱吱接触得久,知道她三分钟热度,对待第一次见面或者许久未见的人都格外热情、喜欢。
顾宴辞干脆帮她换了个位置,把她的餐具挪到了顾既白左侧,以便让知之能尽情地欣赏大美人绝世颜值。
看脸喝汤。
顾既白盛了一小碗饭,边吃边听郁黎清、顾知野、顾晏礼聊天,顾延川、顾宴辞偶尔说两句。
偏头。
吱吱埋在汤碗里,咕噜咕噜喝,杏眸闪烁,双手放下汤碗舔舐上唇,享受在美食的快乐里。
小脑阔快乐地摇晃了两下,不经意看到顾既白,她朝他笑了笑,奶声奶气地质问:“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想你啦。”
尽管吱吱的表现看起来更像是“想玉米排骨汤”,但无论谁听到一个快四岁的小朋友奶声奶气又真诚地说想他,心底总会为之温暖一片。
“你想我了?”顾既白勾唇。
“嗯!”吱吱煞有介事地戳戳脑袋:“我脑袋里面想你的。”
顾既白嗓音里带着笑意:“我也很想你。”
吱吱得到想念的回应,满足又开心,又念叨了两遍:“我好想你的。”
顾既白揉揉她的小脑袋。
晚饭过后,顾延川、顾知野牵着“大哥”出门散步,叫了吱吱。
吱吱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顾既白一起玩,在散步和玩耍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抓着顾既白,摆出两套纸盒,小大人似地背手:“库洛米和玉堆(桂)狗,你选一个。”
顾既白:“我选库洛米。”
他只知道这个。
就连知道库洛米也是因为知之有一段时间常念叨“黑暗库洛米”,顾知野特意准备了一辆“黑暗库洛米”主题车。
因为知之,顾家所有人都在学习、接受20后的时尚潮流。
吱吱把一套库洛米拼图递给顾既白,“来拼图,我很会拼图的~”
儿童拼图很简单。
顾宴辞给知之买的拼图一盒八副,每一副图只有九张碎片,成年人不出一分钟就能拼好。
顾晏礼路过时,漫不经心地道:“慢点。”
顾既白弯唇,看向抓着碎片左摆右摆的吱吱:“知之,要不要帮忙?”
“不要,”吱吱头也没抬,耐心钻研:“我是拼图第二名!”
两人正玩着,顾延川、顾知野散步回来,郁黎清连忙道:“人都齐了,赶紧说正事。”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了解“知宝的妈妈”。
顾晏礼、顾知野找好位置,顾延川在郁黎清身边坐下,所有人准备就绪,顾宴辞看向吱吱:“知宝,去找大哥玩。”
“不行,”吱吱举着拼图碎片:“我还有没有拼完呢。”
“你一个人先拼图,爸爸和大美人说事情。”
吱吱鼓嘴:“大美人没有拼完,不可以走。”
顾既白顿了顿,三两下完成库洛米拼图交给吱吱:“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吱吱瞪大眼睛,一脸呆滞。
顾知野笑得大声:“完蛋,我们小知姐现在是拼图第三名。”
吱吱生生无可恋地捂脸趴在茶几上。
拼图第一名的顾宴辞抬手示意顾既白去沙发处,给吱吱端来两份糕点,抱起“大哥”放在她身边,吱吱才高兴起来。
左手最爱的桂花糕,右手栗子糕。
顾宴辞安置好吱吱,动作微顿,调整呼吸慢慢往沙发边走,在顾晏礼、顾知野、顾既白对面坐下。
郁黎清:“好了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知宝的妈妈在哪?”
顾知野:?
“知宝的妈妈?”
“她妈妈来了?”
顾晏礼语气淡淡:“从辈分上来说,或许可以是你的妈妈。”
顾既白漫不经心补充:“不会,或许会嫌弃他。”
顾知野:
他摆手阻止顾晏礼、顾既白的打趣。
氛围无形间轻松了些。
顾知野:“知姐的妈妈在哪?”
顾宴辞低声道:“知之的妈妈叫安澜。”
嗓音微沉。
“来自未来。”
空气刹那凝固。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在一片面面相觑与困惑里,顾晏礼率先回神,用调侃打破凝重。
“老三说的没错。”
“对方确实会嫌弃顾知野。”
顾知野:
第二更
郁黎清欲言又止, 半晌措辞谨慎地重复:“来自——未来?”
如果说出这番言论的人不是顾宴辞,而是顾知野甚至顾既白、顾晏礼,郁黎清会统一认为孩子喝多了说胡话,或者电影科幻片看多了。
但——
是她引以为傲、理智在线、全家闹腾他却仍镇定自若的大儿子说的话。
郁黎清只能信。
顾宴辞不会发疯。
更不会像顾知野一样发癫。
郁黎清战术性喝了一杯水, 半晌问:“你确定?”
“也就是说, ”郁黎清无措地比划着:“你穿到未来, 和她生下了知之?”
顾晏礼:“对方穿到现在的可能性比较高。”
郁黎清轻抚额头:“对, 我都糊涂了。”
顾既白:“和她恋爱的时候不知道她的身份?”
顾宴辞:“我和她没有谈恋爱。”
顾延川抿唇。
郁黎清:?
室内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里, 顾既白、顾知野包括郁黎清眼底闪过一丝“听着他怎么像是渣男的”复杂。
顾延川、顾晏礼沉默不语。
顾宴辞拧眉:“听我解释。”
“首先,在我的记忆里,我没有和任何人产生过情感纠葛, ”顾宴辞声音清冽, 提到从前,语气里多了一丝感叹:“半年前,知之准确找到我。”
顾宴辞将在福利院见到吱吱, 吱吱一把抱住他喊爸爸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正要继续说下去, 顾知野、郁黎清的重点歪了。
“知宝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我的知姐三岁之前在福利院?”
顾晏礼:“郁阿姨,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小芝士现在很开心。”
他们会给她一个美好的童年。
郁黎清表情落寞, 心疼地看向坐在软垫上笑着吃糕点的吱吱, 轻叹道:“继续说吧。”
“知之的出现与出生都存疑, 我始终无法解开这些疑点。”
顾宴辞顿了顿,淡淡一笑:“她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出现。”
“我调查了半个月, 毫无头绪, 后来停止了调查。”
“知之怎么出现,背后是否有阴谋都不重要, ”顾宴辞低声道:“我想照顾她。”
陪她成长。
顾宴辞随后提到了神秘的“叔叔”和“阿拿”的经过,着重解释“阿拿”的前因后果:“爸手术当天,知宝提到了这个名字。”
“她说阿拿会送药过来。”
“爸的手术没事。”
顾晏礼:“阿拿就是知宝的妈妈?”
“嗯。”
“她叫安澜。”
顾知野挠头:“你们怎么生的知姐?”
顾宴辞皱眉:“不清楚。”
他没有询问的机会与资格,贸然提问
顾晏礼漫不经心地插话:“或许这是重生后的世界。”
“你和她在第一世生下小芝士,她再把小芝士送到了重生后的我们身边。”
顾知野不理解:“为什么要颇费周折地把知姐送过来?重走第一世不就行了?”
顾既白:“看来,她不喜欢大哥。”
顾晏礼点头:“又不想重生后的世界里没有小芝士,或者小芝士想在大哥身边。”
“她给了小芝士两次生命。”
没有安澜,世界上本无知之。
没有安澜,世界上又再无知之。
他们可以重生。
重生后安澜不会遇见顾宴辞,便没有小知之。
郁黎清、顾延川、顾晏礼、顾知野包括顾宴辞,静静感受着这句话里的力量。
伟大,在她身上似乎“无需多言”
顾宴辞:“安澜是未来世界的任务者。”
“她所在的世界研发出了治疗胰腺癌的药物,这次过来,是答应知宝给爸送药。”
顾知野:“确定能治?”
顾宴辞点头,看向郁黎清、顾延川。
郁黎清和顾延川平常看剧只看历史正剧,从不接受游戏、仙侠、玄幻等剧集。
他们很正统,受传统观念熏陶,难以接受“未来世界”等“不科学”元素的存在。
有些古板。
喝药的却是顾延川本人。
顾延川沉默片刻,轻声问:“是知宝说的药?”
“是的。”
顾延川淡淡一笑:“在哪?我答应过她,要喝的。”
其实顾延川包括郁黎清依旧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这事实在过分美好,只有新闻骗局里会反复出现,提醒他们不要相信。
但,他们得信。
那个人是安澜。
给予了知宝两次生命的人。
顾宴辞:“安澜明天会参加晚宴,晚宴结束后让她当着您的面打开。”
郁黎清匆忙问:“她喜欢什么?”
“明晚见她,我总得送她一份见面礼。”
顾知野:“妈,安澜看不上大哥,送见面礼是徒增她的烦恼。”
“大哥,明天我真的能见到她?”
“请求让她展示未来机甲,这个话题,是否冒昧?”
顾知野兴致勃勃地问。
顾延川、郁黎清懒得理傻儿子,上楼阅读有关未来科技的书籍,努力接受新事物。
顾知野嘿嘿一笑,没有学到知之的古灵精怪,倒是把“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看向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机甲不行,就展示一下未来的车?”
“实在不方便,可以把我带过去住一段时间。”
如果能像电影里描绘的一样,开能在天上飞的车,那真是
太帅了!
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没有理他。
三人起身。
顾既白上楼整理行李,顾晏礼端起知之的糕点,顾宴辞抱起知之上楼准备洗澡。
只有顾知野,迅速接受未来设定的年轻人心潮澎湃地幻想着和安澜见面的场景。
安澜啊。
大哥何德何能!
除了他,还有谁能懂“来自未来”四个字的含!金!量!
知姐好幸福,年纪轻轻就有机会摸到机甲。
**
二楼,刘姨帮知之洗了个澡。
顾宴辞在处理集团公务,顾晏礼短暂照顾了一下知之,陪她在儿童房里读绘本。
淡蓝天空下,卡通飞机噗噗在天上飞,吱吱指着飞机讲故事:“它们要飞去工作。”
顾晏礼微微出神。
前段时间,知之哭着不让他坐飞机。
他已经很久没有坐过专机了,出行不是坐动车,就是司机开车。
联想到知之哭闹时说的话,顾晏礼有一个猜测。
或许,他“上一世”死了。
因为“飞机失事”死亡。
私人飞机失事概率小,能发生在他身上,大概率与上一世的继承之战有关。
他在楼下提出“重生”一词,并非无端猜想。
两年前,他时常会有“发生的事很熟悉,好像做过”的经历,类似情形困扰了他一段时间。
顾晏礼特意为此拜访过一位大师。
他点了点吱吱的小酒窝,勾唇一笑:“小芝士。”
“怎么啦。”
“之前是不是做了噩梦?”
吱吱小鸡啄米地点头,无比赞成:“大灰狼、蛇、黑熊咬我屁股!”
“他们是黑暗动物!”
“我不喜欢它们。”
“好痛的,我都哭了,还要咬我屁股。”
顾晏礼失笑,眼尾泪痣温柔:“不是这个。”
他语气放缓:“是二叔坐飞机的噩梦。”
吱吱小脸微变,一下抱住顾晏礼的手臂:“不可以坐飞机,很危险!”
顾晏礼:“没有危险了小芝士。”
“坏人走了。”
“二叔坐飞机不会出问题。”
顾晏礼解释并非为了“坐飞机自由”,是他不想让知之陷入“二叔坐飞机会死掉”的不安里。
吱吱紧紧抱着顾晏礼:“不行不行。”
顾晏礼声音温柔:“小芝士很勇敢。”
“还很聪明,帮助爷爷找到治病的药,能不能帮助二叔?”
“我可以!”吱吱杏眸微亮:“怎么帮助二叔呢?”
顾晏礼:“下个周六,小芝士和二叔一起去坐飞机。”
“在飞机上保护二叔。”
吱吱:“好~!”
“我很强壮,有肌肉。”
“一定保护二叔。”
“我不害怕。”
“嗯,”顾晏礼轻笑:“现在睡觉,小芝士。”
放心吧。
二叔不会死掉的。
他会一直陪着小芝士。
第 119 章
吱吱侧躺着, 睫毛微眨,奶声奶气地强调:“二叔,不要死掉。”
“我会哭。”
顾晏礼轻笑。
语气放缓,像三月的春雨, 阴雨连绵落下, 有点冷。
但窗外雨雾朦胧, 心情不自觉舒缓。
“二叔不会让小芝士哭。”
“睡吧。”
吱吱拱了拱身体, “拍拍。”
顾晏礼轻轻拍打她的背。
他哄睡技巧一般, 不会讲故事,全凭感情,给予了吱吱无限安全感。
吱吱咂咂嘴, 拱了拱枕头, 闭眼睡觉,过了几秒翻身,睁眼看了两秒, 再次闭眼。
反复几次后,她寻找到了最佳睡觉姿势, 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顾晏礼轻手轻脚地离开儿童房, 路过客厅时随意扫了一眼。
二楼露天阳台边, 顾宴辞背对着他。
长夜浩瀚无边, 他站在如油墨画一般厚重的长夜里一语不发。
沉默无声, 任由黑暗吞噬。
没来由地沉闷。
顾宴辞工作了一半,突然想到“顾晏礼不能坐飞机”一事, 对明日晚宴的期待、今晚的轻松一瞬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止境的沉闷。
他的弟弟,死过
顾晏礼倒了两杯红酒,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顾宴辞身边,递过去一杯,顾宴辞怔愣之际,他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刚才我想到了一件事。”
顾宴辞抿一口酒,侧头看他。
“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出差,小芝士哭着不让我坐飞机?”
“在楼下聊完安澜的事,我意识到小芝士哭闹的原因。”
顾晏礼:“我可能死于飞机失事。”
顾宴辞拧眉,正要说什么,被顾晏礼漫不经心地打断:“我们拥有小芝士。”
“有她在,一切都得到改变。”
顾晏礼直视前方长夜,笑得肆意:“晚安,大哥。”
玻璃门被打开。
滑轮划过,撕破万籁俱静的夜。
顾宴辞侧身,看着正欲关门的顾晏礼:“晚安。”
*
深夜,顾宅灯火已灭。
顾宴辞半躺着看书,吱吱踢了薄被横睡在儿童床的床边。
吱吱上幼儿园后,顾宴辞开始锻炼她独立睡觉,在儿童房里又准备了一张单人床。
他像一位“陪护”,每晚守在熟睡的吱吱身边,以防她中途醒来没有看到人不安。
儿童床边有围栏,吱吱再不会睡到一半掉下去。
顾宴辞半躺着看《伯克毕生发展心理学》,讲的是0岁到青少年时期孩子成长的发展规律以及理论知识。
小朋友的成长像唐僧取经,途经数道难关。
吱吱进入幼儿园只是走过了初入学院这一关,接下来的难题是——
独立睡觉。
他还有两个月的铺垫时间。
等知之四岁,就得让她独自睡觉。
深夜寂静。
顾宴辞出神思考着知之独立睡觉的事,忽地,儿童床上传出了两声不安地哭咽。
顾宴辞起身,安抚地拍了拍吱吱的背
吱吱做了一个噩梦。
梦境真实。
她不安地蹭了蹭,蜷缩成一团
高楼大厦前围了几十位工作人员、媒体记者。
顾氏集团子公司的剪彩仪式举办的隆重热闹。
聚光灯闪烁,媒体抓紧时间搜集新闻素材。
顾宴辞西装革履,长身鹤立,气质卓绝。
近日发生在他身上的新闻不少,话题度满满,一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所周知,顾氏集团继承之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顾长海力推顾沉晟上位,几位董事会成员坚定不移地和顾长海站在统一战线。
顾宴辞势单力薄,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屡屡获得其他董事的支持
双方势均力敌。
严格来说,顾宴辞稍占上风。
近来网上爆发了一些与顾宴辞有关的绯闻轶事。
网传宁老的大孙女即将和顾宴辞联姻,类似谣言数不胜数。
网民快乐吃瓜,集团内部持中立态度的高层、股东摇摆不定,都在观望。
部分人怀疑是宁老在关键时刻放出联姻消息,以离开顾长海,临时倒戈支持顾宴辞。
顾宴辞风头正盛。
剪彩仪式上,几位中年企业家口若悬河,盛赞顾宴辞的项目与决策。
顾宴辞礼貌勾唇。
笑意淡淡。
剪彩仪式成功结束。
顾宴辞和几位董事简单握手,即将离场时,人群里发生了一阵骚乱。
一对父母气势汹汹地推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保安竭力阻拦,父母高声道:“她是顾宴辞的女儿。”
“顾宴辞狼子野心,把亲生女儿放在我这里寄养。”
“我们喜欢她,不想让她受苦,每天好心照料着,看到新闻才知道,顾宴辞要跟大小姐联姻,抛弃亲生女儿。”
“看。”
“这是他们的DNA检测。”
“我说的都是真的。”
“顾宴辞不是什么好东西。”
拍照声挤压在一起。
聚光灯刺眼,如密密麻麻的春雨砸到脸上。
四周人群黑压压地挤成一片。
有些娱乐媒体激动不已地把镜头拉长,聚焦在小女孩的脸上。
周围都是人。
知之无措地躲开要凑到眼前的手机,不经意对上顾宴辞清淡寡然的脸,她茫然低下头。
顾宴辞沉默地让助理接走她,在无数镜头与目光里,和陌生小女孩一同离开。
那一天,顾宴辞很忙。
受到了极大的舆论压迫,在公众心里的形象一朝尽毁,从神坛跌落。
他抽空带着知之做了一次DNA检测。
结果无误。
知之是顾宴辞的女儿。
后面一周,顾宴辞都很忙,澄清、公关、配合法律团队将带知之出现的父母告上法庭,调查背后的操控者。
当然有人能看出那对父母的虚假,但是在顾宴辞的话题度面前,那些都被抛在了脑后。
忙里偷闲,他和知之见过两面。
顾宴辞第一次和小孩相处,两人氛围安静陌生,谁都不说话。
得到第二次DNA检测结果后,他带着知之去了公司。
顾宴辞没有别的选择。
知之明显是顾长海下的一步棋,在即将上位之际给予他致命一击。
顾宴辞无处可逃。
他必须接受。
这是他的女儿。
且因为他被藏着,从小被当成棋子培养。
为保护知之的人身安全,顾宴辞带她去了公司,身边有值得信任的保镖亦步亦趋保护着她。
知之第一天跟着顾宴辞去公司,听到了一些有关顾宴辞三位弟弟的传言。
和顾宴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顾晏礼,被谈论的次数最多。
他们说,他手段阴狠,六亲不认,年轻时和人打架打得血肉模糊。
下手很重。
得避着他。
顾宴辞的助理、秘书们三番两次强调,千万不要和顾晏礼有什么交集。
他会打小孩。
知之懵懂信了。
十一点四十五,顾宴辞仍在会议室里开会,助理给吱吱点了一盒外卖,送来时半温半冷。
知之没有提意见,乖乖打开盒饭,坐在办公室里吃饭。
她不会打开外卖送的木筷,握着棕色木筷沿碗口扒饭吃,顾晏礼闯进来时,知之刚吃第三口。
知之七岁,但她很瘦。
安澜五年前离开她时,知之被养的白白胖胖,一身婴儿肥,安澜给她准备了大笔遗产,以及一位阿姨、一位管家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三个月后她将被一家很喜欢女儿的家庭收养。
万万没想到,还没收养就被顾长海找到。
顾长海安排的管家对知之不上心,两岁强制给她戒了奶,让她吃饭。
她不喜欢吃饭。
被骂之后更不喜欢,渐渐养成了不爱吃饭的毛病,每次吃饭都要被骂到哭。
直到七岁,知之稍微懂事了一些,开始主动吃饭。
见到顾晏礼时,她正在吃一块有点冷的玉米。
玉米排骨汤已经凉了,面上浮着一层油。
知之扒了两口放下,顿了顿,小口喝汤,顾晏礼闯了进来,站在门口看到她,并不惊讶。
“你叫知之?”
知之点头。
保镖站在门口守着,没有插手。
知之明白这是可以跟他说话的意思,小声问:“有事吗?”
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扫了一眼她的中餐,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
眼尾泪痣不满上扬。
“好好吃饭。”
“吃饭很重要。”
表情阴沉。
知之有点害怕地往后面缩了缩。
顾晏礼微顿,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下午五点半,顾宴辞仍在处理着网上的负面舆论,知之在临时搭建的玩具室里玩,肚子有点饿。
顾晏礼的助理拎着两盒保温桶过来,跟顾宴辞的特助说了什么后站在玩具室外等着。
五分钟后,热气腾腾的晚餐摆到了知之面前。
飘着热气的玉米排骨汤,玉米鲜甜,排骨煮的很烂,面上没有油渍,看着很有食欲;小猪肉包可爱,白面上的猪猪豆豆眼有点好笑。
知之嘴角弯弯。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份胡萝卜炖牛肉、白灼虾以及清炒时蔬以及——
一个小南瓜。
等助理离开后,知之再度检查了一遍保温盒。
没有饭。
她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抓着肉包,一口肉包一口菜菜,最后喝汤。
吃完一切,她准备吃甜甜的南瓜甜品时,打开南瓜却发现——
白米饭喷香。
是南瓜饭。
三个小时后,知之和疲惫的顾宴辞一同回家时才知道,给她做饭的人叫顾晏礼。
是爸爸的弟弟。
她的二叔。
二叔一点都不凶。
那些人说错了。
知之暗自期待能和二叔再见面,想再吃一次南瓜饭,第二天顾宴辞越发忙碌。
神情怪异。
知之看不懂文字,她不知道外面新闻铺天盖地报道着顾晏礼离世的消息。
昨日晚上八点,顾晏礼私人飞机失事。
墓地里来了很多人。
有些在邀请名单里,有些是顾长海带来的。
那些不怀好意地人问知之喜不喜欢二叔,对顾晏礼印象如何。
围观者想听到贬低顾晏礼的发言,想笑话顾晏礼以发泄他们心中的不满。
死者为大。
他们在葬礼上收起仇视,假装不舍,但知之一个小孩不用。
很多人都围了上来。
顾宴辞脸色阴沉如水,环视众人,从人群里牵走知之,知之走了两步回头,真诚地大声说:“二叔做饭很好吃。”
众人愕然,随即笑了笑。
有人笑话着应和:“是吗?”
怎么会。
顾晏礼那种阴森不耐烦的人,怎么会学习做饭。
没有人接话,面露轻嗤。
那些人被顾宴辞赶了出去,厅内安静下来。
知之低头委屈,在没有人的地方抓着顾宴辞的衣袖解释:“二叔会做饭。”
还是
很可爱的南瓜饭。
***
窗外万里晴空。
吱吱醒来时,窗帘已经被打开。
她下意识跟走过来的顾宴辞说:“二叔会做饭。”
“南瓜饭一百分好吃!”
顾宴辞轻声问:“知宝是不是做噩梦了?昨晚你在哭。”
“做什么梦?”
吱吱迷糊地眨眼睛,“我忘记啦。”
她只记得一件事。
吱吱匆匆跳下床,连外套都没穿,赤着小脚丫跑去找顾晏礼。
在二楼露天阳台看到了他。
吱吱脚步放慢,瘪瘪嘴一脸不开心。
顾晏礼朝她招手:“小芝士怎么不开心?”
吱吱捂着眼睛趴在阳台圆桌上:“我做黑暗梦啦。”
“有大灰狼咬小芝士的屁股?”
吱吱摇头。
她想到就很生气,气呼呼地跺脚:“他们说二叔不会做饭饭。”
吱吱生气地昂天咆哮:“二叔最会做饭饭。”
“哼!”
顾晏礼将她抱在椅子上,用毛毯抱住小脚,闻言失笑:“小芝士今天想吃什么?”
“南瓜饭!”
“玉米排骨汤!”
“好。”
“二叔中午做,晚上去参加晚宴,吃糕点。”
一句“参加晚宴吃糕点”冲刷了吱吱所有不开心,她激动地举起双手:“参加爬梯喽。”
“见安澜!”
晚上五点半,吱吱和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率先抵达晚宴现场。
顾知野主动请缨开车去接安澜。
开到一半,他接到了顾宴辞的电话。
“回来。”
“我不累,马上就到安姐家。”
“她不想被接,休息好自行过来。”
顾知野生无可恋地去了晚宴现场。
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已经换好西装。
顾既白躲在角落里,谢绝应酬。
顾宴辞、顾晏礼不得不承担起跟提前抵达的人应酬聊天的任务。
不聊不行。
他们都是来看知之的。
按照娱乐圈逻辑,这就是一场顶流线下见面会。
他们作为活动举办方,必须安抚好粉丝,给他们一次难忘的见面会经历。
做好小顶流的粉丝维护工作。
顾知野刚到场,顾宴辞的目光透过清冷的空气重重压下来,压迫感十足地要求他过来应酬。
顾知野毫不犹豫地溜去后台,围观知姐化妆。
化妆师给吱吱设计了一个春意盎然的粉色妆容,配上蓬蓬裙,像动画片里的小公主走了出来。
吱吱戴上小王冠,穿好蓬蓬裙站在落地镜前面转圈,左看看,右摸摸,一张小圆脸笑得合不拢嘴。
“知姐,被自己美到了?”
吱吱拎起蓬蓬裙,表情骄傲:“我好漂亮。”
“是闪亮漂亮知宝。”
“是是是,我的知姐第一漂亮还闪亮。”
晚宴即将开始,吱吱没见到安澜,着急地站在休息室里。
顾知野扫了眼手机:“知姐,安澜来了。”
安澜睡了整整十八个小时,身体恢复了五分,起床后从储物空间里拿了一块压缩饼干,正要吃,后知后觉想起她在21世纪。
放下压缩饼干,她久违地煮了一顿水饺。
知之送来的向日葵摆在露天阳台上,迎着阳光,春日无限美好。
她深呼吸,空气的暖意与茶几上的竹香进入鼻腔,缓缓流进四肢百骸。
胃部暖融融的。
这世界生机盎然,处处美好。
安澜静静躺在小花园的躺椅上,抱着向日葵,一同迎着春光。
直到夕阳西下,红霞漫天。
她起身,来了晚宴现场。
钢化玻璃地面上用投影做出了春日百花绽放的景色,微风一吹,花瓣随风飘舞。
露天现场人来人往。
前面是一栋临时搭建的两层楼城堡。
安澜穿着知之选的向日葵粉色毛衣,风格休闲,在一众装扮隆重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但她不拘谨。
顾晏礼、顾既白站在城堡左侧,郁黎清、顾延川、顾知野站在城堡右侧靠楼梯的地方。
所有人都等着吱吱出现。
安澜思绪飘远。
上一世,他们这些人天各一方,顾家家庭破碎,现在,却站在这里庆祝吱吱的回家。
宴会厅灯影熄灭。
城堡霎时亮起束束烟火,聚光灯落下。
她微抬眼眸。
唇角弯弯。
城堡二楼,一位闪亮的小公主牵着顾宴辞的手,笨拙地走了出来。
小脸盛着盎然笑容,酒窝欢喜得亮眼。
她第一次穿礼服,步伐很慢,走到二楼露天阳台处,刚好和阳台持平。
所有人都看到——
闪亮的小王冠忽高忽低。
上一秒还在视野里,下一秒就只能看到小王冠最上端的红宝石。
围栏后的知之努力垫脚,礼服太重,好累放弃;握紧小拳头,加油打气再次垫脚。
晚宴传来一阵阵轻笑声以及掌声。
今晚到访的宾客由郁黎清经过层层筛选,都是圈内好友,没有一个不怀好意想看笑话的人。
顾宴辞无奈一笑,搬出小木凳抱着她站好。
吱吱朝他嘿嘿一笑。
城堡外的宾客被她逗得随之轻笑。
安澜抬头,静静看着她。
隔着几年的时光,蓦然回首,欣赏站在高处的女儿。
蓦地,撞入吱吱亮晶晶的杏眸里。
视线相对。
吱吱笑容更深。
顾宴辞简单介绍了吱吱,三两句说完,吱吱捏捏小手,奶声奶气地强调:“我想说。”
这是她的爬梯。
要自我介绍的。
顾宴辞把话筒递给她,轻声道:“有点重。”
吱吱握紧话筒。
来的人很多,她有点小小的紧张,看到安澜,嘿嘿一笑,麦克风抵着嘴巴,小奶音认真:
“我的名字是顾知之。”
她没忘记自己的身份。
“小一班的勇敢小同学。”
底下的人轻笑。
笑声带着点宠溺的味道。
“我在学校很聪明,上幼儿园啦。”
“爸爸说,等我长大养鲨鱼宝宝。鲨鱼一点都不(可)怕,它喜欢我呢。”
“我每天吃很多饭。”
“不挑食。”
“我有肌肉!”她右手松开麦克风,顾宴辞下意识帮她拿着麦克风。
吱吱松开双手,像大力士展示肱二头肌一样展示她的“小肌肉”。
“很强壮!每天都吃肉!”
吱吱展示完夺回麦克风:“爸爸这是我的。”
顾宴辞:
他无奈一笑,老实还给她。
吱吱歪着思考还能说什么。
半晌蹦出一句:
“我很勇敢。”
“生病一下(一口气)吃药,打针没有哭。”
顿了顿,她沮丧补充:
“屁股针会哭。”
“很痛。”
底下的人随之“噢”了一声,像在心疼打屁股针的吱吱。
吱吱又停顿了十几秒,想到了要说什么,杏眸弯弯似月牙:“我会弹钢琴,大美人教我。”
“小兔子乖乖,还有两只老虎。”
“我有两个好朋友,咕噜和在崽,我们在学校玩滑滑梯。”
“积木。”
“我的爸爸叫顾ye辞,他有多多(的)工作,”吱吱小大人似地严肃道:“我都不开心的。”
“等我长大,和他一起工作。”
“我有二叔,”知之咽了咽口水,有点渴,但还在继续唠叨:“二叔第一会做饭饭。”
“南瓜饭,玉米排骨汤,肉包,饼饼,肉肉什么都会做。”
“那是大美人,”她小手指着顾既白的方向:“他是我(的)大公主。我们都很漂亮。”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与笑声。
顾既白颜面无存。
“大美人教我弹钢琴,我很厉害(弹)钢琴。”
“我的弟弟叫顾知野。”
“爸爸(把)弟弟送给我,是我的弟弟,我们一起玩。”
“我的大哥是狗狗。”
“它吃的东西不好吃。”吱吱抿唇,安静两秒认真点评:“我不喜欢。”
“奶奶爷爷在那里,”吱吱骄傲道:“我是知宝小医生,可以治好爷爷的病。”
“奶奶给我买玩具,游乐园。”
所有人安静听着吱吱唠唠叨叨的自我介绍,没有人打断她,笑容满面地听着。
她好像在说——
我快乐健康地长大啦,过得很开心呀。
你看到了吗?
顾宴辞知道她还想说,喂她喝了一口水,吱吱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继续发言。
吱吱紧张地握紧麦克风,小手不断扭来扭去。
“我的”
“我的妈妈是观音菩萨。”
安澜愣住。
“妈妈很厉害,救很多人,”知之骄傲地说:“她叫安澜,(是)第一厉害的观音菩萨。”
“像叔叔一样。”
她的系统叔叔。
知之从不会阻止厉害的妈妈和叔叔去当观音菩萨,打败坏人,拯救别人。
她隐隐能感受到——
她被拯救过。
吱吱笑着,露出好看的小牙齿:“我是闪亮知宝。”
“闪亮知宝是开心知宝(的意思)。”
她把麦克风交给顾宴辞,学过礼仪课的小同学很有礼貌地鞠躬,有模有样地起身,站直后再度拿走麦克风。
吱吱奶声奶气地说:“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爬梯呀。”
“下次还(要)来哦!”
“我(过)四岁生日的!”
全场爆笑。
第 120 章
现场掌声雷动, 半是夸赞知之的表达能力,半是因她结尾小大人似得鞠躬行为感到好笑。
快四岁的小朋友第一次出场毫不露怯,不仅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堆,晚宴刚开始就忙着招揽客人, 让大家下次再来。
不得不说, 知之的社交意识比顾延川、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五个人加起来还要好
安澜沉默地站在热闹的人群中, 宾客们夸知之的赞美声络绎不绝。
周围笑声浅浅。
像湖面荡漾的涟漪, 从中心点不断往外扩散。
笑声热闹。
安澜退后两步, 百般复杂地看着楼梯上的小女孩笨拙地拎起裙摆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知之在长大。
她错过的那些成长瞬间仿佛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她面前。
知之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她的脑海里。
一字一句仿佛有了画面。
当她在其他世界奔走任务时,天真单纯的小女孩可能在幼儿园里跑跑跳跳,和她的两位好朋友说话玩闹;有可能在气喘吁吁地追着大狗跑。
可能坐在餐桌上吃家人做的晚餐。
无数种可能构成了知之的童年。
晚风浮动。
安澜弯唇, 悄然无声地走出人群
远处, 知之第一次穿蓬蓬裙走楼梯,即便有顾宴辞牵着,过程仍磕磕绊绊。
好不容易走到平地里, 知之拍拍裙摆:“好累呀。”
郁黎清关心道:“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知之连连摇头,自我打气:“没事!休息一会就不累啦。”
语气里带着一股侠女的豪迈与潇洒。
郁黎清笑了笑。
陈老和钟老两人在场。
他们给予了顾宴辞不小的支持, 又是顾延川唯二的朋友,顾宴辞将知之交给顾晏礼、顾既白, 和顾延川、郁黎清走过去和他们聊天。
他们刚走, 顾知野忍不住低声问顾晏礼:“有没有看到安澜?”
“几分钟前还看到了她, 知姐下楼之后突然消失。”
“我去找找?”
知之同样想问:
“安澜在哪里?”
顾晏礼和顾既白考虑得比较多。
“知之是今晚的焦点人物, 她走到哪,其他人的注意力跟在哪, 不适合见安澜。”
外界一直非常好奇知之妈妈的身份, 刚才知之介绍时又着重强调了安澜的名字。在场必定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调查“安澜”的身份了。
安澜生活在未来世界,这个世界没有她的生活痕迹。她不能暴露, 否则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安澜明显知道这点,悄无声息地藏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
顾知野长叹一声。
知之不开心地抖抖裙子:“我要见安澜。”
“小芝士,待会带你见她。”
“不行不行嘛,我要——见!”小奶音拉长。
顾晏礼递过去一块草莓慕斯,低声哄着:“小芝士,小蛋糕上面有草莓,想不想吃?”
“想。”知之咽了咽口水,老实巴巴地说。
“吃吧。”
知之欢喜接过,小口小口地吃。
顾晏礼、顾既白松了一口气,知之吃到第三口,抬头一脸天真地问:“什么时候去见安澜呢?”
“吃完去吗?”
说着,她嗷呜张嘴,拼命吃了一大口,唇角上沾了几许草莓酱。
顾既白偏头,诚恳道:“她没忘。”
顾晏礼:
*
顾晏礼和顾既白不让知之去找安澜,她起初很生气,后来低头小声哭。
“我不理你们啦。”她背对着顾晏礼、顾既白凶巴巴地跺脚,委屈抹眼泪。
还好妆容防水,没让她变成狼狈小哭包。
顾晏礼和顾既白解决不了知之想找安澜的事,他们只得去找知之的亲爸——顾宴辞,让他解决这件事。
顾晏礼牵着委屈又凶的知之往顾宴辞方向走。
顾宴辞背对着他们,站在他对面的陈老隔着几米,发现了缓慢移动的粉色蓬蓬裙,老迈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知之来了。”
顾宴辞、郁黎清、顾延川同时侧身。
穿着蓬蓬裙的知之一手牵着顾晏礼,一手握着裙摆小步走,水汪汪的杏眸眨了眨。
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嘿嘿一笑,挥手“嗨”了一下。
“嗨”完直视前方,看到顾宴辞,上一秒还笑嘻嘻的小朋友迅速垮着个脸。
“怎么了?”顾宴辞牵着知之的手,看着顾晏礼问。
“她要见安澜。”顾晏礼低声道。
顾宴辞了然,拍拍知之的小脑袋,跟陈老、钟老点头示意后离开。
知之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们去见安澜吗?”
顾宴辞带她远离人群,压低声音解释:“知宝,她现在不能见你。”
“为什么呢。”
顾宴辞想了想:“安澜很饿。”
知之:?!
“她晚上要给爷爷打针,吃饱才有力气当医生。”
知之赞同点头,一脸“感同身受”地说:“吃不饱不能当医生,肚子会咕咕叫。”
“是的,安澜忙着吃饭。”
知之歪头:“她在哪里吃饭?饭店吗?”
顾宴辞:“她在她喜欢的地方吃饭,爸爸不知道她在哪。”
知之恍然大悟,竖起小手指强调:“我知道啦。”
“嗯?”
“是她的秘密基地!不可以(被)看见。”
顾宴辞轻笑:“嗯,知宝说得对。”
“等晚宴结束,爸爸带你找她。”
“不可以,”知之认真道:“不能去秘密基地,她会(自己)来的。”
顾宴辞扶额,“知宝提醒了爸爸,晚宴结束后我们等她出来。”
“嗯!”
被哄好的知之迈着小碎步,牵着顾晏礼的手离开,边走边提要求:“我还~要吃草莓蛋糕。”
顾晏礼淡淡一笑:“好,小芝士。”
“你没有加闪亮,”知之指指头顶的小王冠,戳戳小裙子,一本正经地强调:“我很闪亮的。”
顾晏礼无奈补充:“是我没有说清楚,闪亮小芝士。”
知之满意。
她走到顾既白、顾知野身边时,咕噜、在崽跑了过来:“我们去球球玩具那里玩吧?”
郁黎清在城堡右前方安排了一处儿童露天玩具城,里面有积木、有小气球还有滑滑梯、旋转小木马。
知之笑着点头,牵着手跟好朋友一起跑去玩,方管家和专门负责照顾小孩的几位负责人亦步亦趋跟着。
知之跑到中途,又跑了回来。
在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不解的眼神里,她朝他们嘿嘿一笑,踮起脚尖从放糕点的长桌边艰难拿起一块草莓慕斯。
抱起正要吃,对上顾晏礼无奈的眼神,知之侧身藏住慕斯,梗着脖子一副“我没有做错事”的正气凛然模样,“不能说我。”
“可以吃。”
顾晏礼笑着:“我不会说你,吃吧。”
知之欢喜走了
十点半,晚宴结束。
精力旺盛的知之在和朋友的玩闹下“电量耗尽”,困得不行。
顾宴辞来时,方管家和刘姨无奈地指着还坐在积木前的知之:“一分钟前说好累,要休息一会,结果睡着了。”
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顺势看过去。
知之靠在小板凳上,小手握着积木,脑袋一点一点往下点。
顾宴辞无奈,轻手轻脚抱起她,途中她醒了一下,顾宴辞轻拍她的背,顾既白轻哄着:“知之,睡吧。”
被惊醒的知之再度睡去。
到访宾客三三两两地离开,顾宴辞抱着知之跟他们点头,所有人都离开后,顾知野急不可耐地问:“安澜在哪?”
“难道走了?”
话音刚落,城堡后方,安澜悄无声息地出现:“没有。”
顾知野:!!!!!
“安姐?”顾知野笑容满面,笑意里带着一丝恭敬与讨好。
第一次见面就叫姐,顾知野乖得不行,顾宴辞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顾晏礼尊敬友好地朝安澜颔首:“你好,我是顾晏礼。”
顾既白礼貌点头,“你好,我叫顾既白,是知之的三叔。”
郁黎清微微一愣,笑着跟安澜说:“安澜你好,知野没有礼貌,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顾延川朝她点了点头。
安澜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热情的顾知野,眼神淡淡,目光定格在顾延川身上:“您准备好了吗?”
顾延川嗓音微沉:“麻烦你了,安小姐。”
“辛苦你,送药过来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郁黎清抿唇:“我们会尽全力弥补我们带来的问题。”
安澜:“小事,我答应过知之。”
她环视周围:“在哪注射药剂?”
顾宴辞:“是否方便去顾宅?或者你的住所。”
安澜看着睡意昏沉的知之,半晌轻声道:“顾宅。”
看看知之吃饭、追狗玩闹的地方。
***
分配回家的车时,顾知野兴冲冲地抢走车钥匙。
不仅如此,他还把从前用二哥身份压制他的顾晏礼从副驾驶上拽下来赶走。
顾晏礼脸色阴沉。
顾知野浑然不在意,有一种“过了今天,小少爷我不活明天”的猖狂。
顾知野积极主动地劝说顾宴辞坐在副驾驶,知之睡在儿童座椅里,安澜自然而然就会上这辆车。
但顾宴辞要和郁黎清、顾延川解释“药剂”的一些问题,坐在副驾驶上的人还是顾晏礼。
顾知野忽视隐晦不明的阴沉眼神,礼貌地给安澜开门,享受顾宴辞、顾晏礼、顾既白三个人从未享受过的高级待遇,“安姐,请。”
顾晏礼、顾既白:
看看他不值钱的样子。
去顾宅的路上,顾知野激动不已地问:
“安姐,听说你是各个世界的任务者?”
“那肯定去过很多个不同世界。”
“未来是不是像电影里描绘的那样?”
“有没有外星人?”
“UFO确实存在?”
“虫洞是什么样的?”
安澜正在欣赏窗外的景色,闻言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第一次学会含蓄:“你的好奇心很重。”
情绪上头的顾知野第一次听到安澜跟他说话,下意识笑着:“有吗?”
顾晏礼扫了他一眼,阖眸小憩,漫不经心地道:“她的意思是,你很聒噪。”
顾知野:
偶像亲自下场表示嫌弃他。
顾知野心碎。
这个世界果然不需要毒唯!!
可——
明明知姐的话比他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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