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命人将关于荒山开发风景区的文件拿来一式四份，原本是没有苏莞什么事儿。四份文件, 祝谨宸、顾安衍、简禾再加上王总正好。但王总很赶眼神儿, 感觉苏莞跟祝谨宸的关系不一般，不好将苏莞晾着，就主动把自己的那份文件给了苏莞。
苏莞自然是不好去接。
但王总很会说话，只笑道：“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内容早就背过了, 用不着看。再说，多个人多份意见，大家一起商量着，才能把项目做得更好。”
王总这么一说, 苏莞也只能将文件接过去。
但其实这文件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官话。
众人礼貌性地翻了几页，只有王总兴致勃勃地坐在那里眉飞色舞地演说着。
苏莞有些饿了, 她中午在飞机上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看到糕点, 就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
祝谨宸坐在她旁边好笑瞧着, 直到苏莞把最后一块糕点吃完，碟子空了，但大抵还没吃饱，又不好意思再要。祝谨宸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那份糕点推到苏莞面前，为了不让苏莞尴尬, 祝谨宸又顺手将那张空了的碟子置换到自己面前，造成了一种糕点是被自己吃完的假象。
苏莞微微抬眸看了祝谨宸一眼, 祝谨宸并未看她，只是依旧在礼貌性地听着王总演说。
王总确实很卖力，啰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祝谨宸一根烟都抽完了，他还没有说完。
祝谨宸微微有些不耐烦，打断插了一句，“所以，这个项目需要投多少？”
王总搓了搓手，依旧啰里吧嗦的，“其实也不多，咱们也不搞那个什么几A级风景区，就简简单单的开发改建一下，五个亿差不多了。”
祝谨宸轻嗤将文件放到一边，“顾总觉得如何？”
顾安衍言简意赅两个字，“可投。”
王总一听有希望，眼睛立刻就亮了。
简禾蹙眉没吭声。
王总察觉到后又向简禾道：“简总的意思呢？”
简禾没回答王总，而是扭头看向顾安衍，“你觉得，荒山开发五个亿够吗？”
一般真要正儿八经地改建荒山并开发成旅游胜地，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看。但顾安衍答应的这么痛快，明显就很反常。
顾安衍没回话。
王总连忙接话道：“咱们是小型改建，也不是要建造多大规模的旅游胜地……”
他话未说完，便被简禾不客气地打断，“我作为中和集团的代表，觉得这个项目有必要再考虑一下。”
王总怔了下，下意识看向顾安衍。
顾安衍也不急于做决定，“那就再考虑考虑。”
王总连忙附和着，“考虑一下也好，好事多磨嘛。这样，今天晚上咱们先休息一晚，明天可以再去实地考察。”
他顿了顿，又笑着看向了祝谨宸，“我一向自认酒量不错，很难碰到对手，不曾想前几天在E市，倒是让祝总给放倒了。今天晚上我做东，无论如何，我也得再跟祝总比试一番。”
祝谨宸一听这话就有些胃疼。
上次他跟王总喝酒其实也不算是赢，毕竟祝谨宸这边还带了六个人帮他挡酒。而王总虽然是喝趴下了，但祝谨宸也喝吐了。
这么酗酒一回两回还行，隔三差五就太伤身了。
祝谨宸懒得再跟王总拼酒，便直接婉拒，“明天还要去实地考察，今晚就先不喝了，别耽误正事儿。”
王总还没回什么，顾安衍就先不明所以地嗤了声。
祝谨宸挑眉看向顾安衍。
顾安衍的语气不咸不淡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祝总海量。”
王总的酒量顾安衍是知道的，所以在E市的那场饭局他直接就没去。喝酒这方面要讲究天赋，有些人就是千杯不醉，一出汗，酒就没了，没必要拼这个。
祝谨宸其实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场饭局其实还应该有顾安衍参与，但大抵就是因为王总这个天赋异禀的酒量，所以顾安衍没去。
祝谨宸难得露齿笑，一语双关，“顾总似乎特别喜欢针对我。”
顾安衍也笑，但笑不达眼底，也一语双关，“有些事情如果祝总肯将自己置之度外，我自然不会将你算进去。”
这是警告，也算是忠告。
不管当年祝谨宸的外公和母亲如何针对顾安衍和顾母，但祝谨宸那时年幼，他的确无辜。
顾安衍从一开始，其实也没打算把祝谨宸一起算进要报复的对象。祝谨宸对于顾安衍来说，只能算是一个阻碍，并非一个非要铲除不可的目标。
当然，这个前提是，祝谨宸自己不参与进来。
祝谨宸没接这个茬儿话。
王总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圆场道：“喝酒难免误事，咱们的确不能耽误正事儿。要不今天晚上就去吃西餐，这家酒店的牛排做的很不错，而且还有非常适合女士的奶油南瓜汤，听说对皮肤很好，美容养颜啥的。”
祝谨宸闻言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苏莞，她已经又吃了两块点心，大抵是吃饱了，碟子里还剩了四块。
祝谨宸笑，“那就去吃西餐，去喝那个什么奶油南瓜汤。”
王总连连应下，说着马上命人去安排。
当天晚上，一行人就去了王总介绍的那家西餐厅，但苏莞吃的不多。祝谨宸没在意，权当是她下午吃了点心不怎么饿的缘故。
等回到酒店也没察觉异样，直到晚上祝谨宸去找苏莞拿资料的时候半天没叫开门，喊了前台来开，进到卧室才发现躺在床上的苏莞呼吸有些重，祝谨宸皱眉，拨开她的头发一看，苏莞面上和脖子有些发红，再一试额头，发烧了。
祝谨宸下意识就拿起桌上的座机拨打了内线，像这样的五星级酒店都配有医生，全天二十四小时服务，可以处理一些小型微型的紧急病症。
电话打完没过五分钟，酒店的医生就赶了过来，经过一番检查，医生告诉祝谨宸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水土不服导致了发烧。
祝谨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医生又给苏莞挂了个点滴，临走前嘱咐祝谨宸，“等她醒了稍微吃点流食，最近几天非必要情况不要到处乱跑，注意休息。”
祝谨宸一一记下，礼貌将医生送到了门口。
他再返回卧室的时候，苏莞已经睡熟了。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
祝谨宸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有细密地汗，依旧是微烫的温度。
苏莞仿佛是做了个梦，梦里面，画面很模糊，是那种灰白黑的色调。她梦见她好像是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房子没有窗户，灰色的水泥墙，阴气森森的。
她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少年，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他被粗重地铁链拴着，连同脖子和手脚，被禁锢在角落里。
苏莞试探性地走近，那个少年低着头，似乎处在半昏迷的状态。这样近的距离，苏莞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少年身上的伤，像是被什么利器砍的，血迹斑斑。
苏莞下意识害怕地捂住嘴踉跄退后一步。
这样的声音惊动了少年，少年抬起头，在梦里面，苏莞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却依稀能看清那双眼睛，锐利且危险。
苏莞的手里原本捧着一碗米糕，被少年的目光盯住，她手一颤，米糕掉落在地上，陶瓷的碗受不住力，顷刻间便四分五裂，碎了一地狼藉。
紧接着画面便混浊起来，只剩下一片模糊。
苏莞躺在酒店客房的床上眉头愈深，有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像是远处吹来的风，继而又传来金属的声音。
苏莞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她看到的地方有一个小白点，然后渐渐变大，当白茫茫的一片想要将她包围的时候，苏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许那个白点应该是天花板上的吊灯。
苏莞眼眸微动，这时的她还没有任何自主意识，入目是细长透明地软管，它一路从钢架的吊瓶上顺下来，带针头的一端埋在她手背的血管里。
苏莞微微动了下手指，她一动，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立马凑了过来。
苏莞认出那个人，是祝谨宸。
苏莞已经昏睡了三个多小时，跟医生告诉祝谨宸的情况差不多。
祝谨宸微微俯身伸手试她的额头，温度还是有些高，但已经不烫了。
祝谨宸又用手轻轻拍她的脸，“小助理，你身体怎么这么弱？”
苏莞咳嗽了几声。
祝谨宸连忙把被子往上拎了下，连脖子都给她盖得严严实实。
祝谨宸轻声问她，“饿不饿？”
苏莞摇头。
她发烧难受，根本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祝谨宸还是把早就准备好的粥从保温箱里拿了出来，“不饿也吃一点。”
祝谨宸特意吩咐了前台，要了一把那种小孩子才用的小勺，很小，米汤舀到勺子里，薄薄浅浅地一层水。
祝谨宸很有耐心，将那小小的勺子喂到苏莞嘴边，即便苏莞是躺着，但勺子小，容量有限，苏莞躺着喝也不会被呛着。
祝谨宸就这样跟喂孩子一样，一小勺一小勺地往苏莞嘴里递，喂到一半自己就先笑了。
苏莞无力地抬眸看向他。
祝谨宸却不解释，他只觉得苏莞这样像极了某种小动物，弱弱的，小小的，易碎。
一碗米粥喝完，苏莞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睡得很安静，脸蛋依旧还是红红的。
祝谨宸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头，然后伸手将房间的灯关上。他放轻了动作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守在床边，黑暗里，他的声音很轻，“睡吧。”
苏莞在次日十点多才醒来，卧室里就只剩了她一个人。窗外的太阳很烈，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进来，有些刺眼。
她昏昏沉沉地从床上坐起来，脑子还很沉，她眼神放空无意识地落在一处，恰时祝谨宸走进卧室，看到苏莞坐在床上发呆，他走过去伸手试了下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已经不烧了。
苏莞抬头看向祝谨宸。
他难得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暗纹花色，明亮的白金扣，领口随意敞开着，领带也松松垮垮。
祝谨宸很少有浅颜色的衣服，白色更少，他一向喜欢深色，黑色最多。但他穿白色却很好看，他皮肤白，面部线条也并不十分硬朗，穿白色有一种雅痞的感觉。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知道助理这个岗位最基本的一条是什么吗？”
苏莞脑袋晕晕乎乎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祝谨宸便自顾自地道：“身体健康。”
他说着，低头拨弄了下苏莞的脸颊，“像你这种身体素质，要是跟着我天南地北地出差，得有一半时间以上是我在外面谈生意，你躺酒店里发烧。”
刚睡醒就被训，苏莞闷声闷气的，“又不是没跟你出差过，就这一次发烧了而已，人哪有不生病的。”
祝谨宸嗤笑了声。
能顶嘴，证明身体的确已经好了。
祝谨宸继而给苏莞端了杯水，“起来收拾一下吃饭，吃完饭带你出去稍微走走，活动活动。”
苏莞便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她洗的很快，因为身体还有些累，她怕在浴室里待的时间过长会晕倒。
洗完澡后苏莞便直接跟祝谨宸去了酒店的自助餐厅，刚好十一点整，这个时间自助餐厅才开门，餐厅里除了员工没有客人，显得空旷极了。
祝谨宸和苏莞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苏莞就只负责待在椅子上等着，祝谨宸主动去帮苏莞拿食物，他很了解苏莞的口味，但他拿的都是苏莞不爱吃的。
苏莞皱眉瞧着祝谨宸拿回来的那些食物，什么萝卜干贝汤、排骨养生汤、番茄牛腩煲、南瓜饭之类的，虽然都是发烧之后的养生饭，但苏莞根本不爱吃这些东西。
苏莞随便敷衍了几口，又偷偷去旁边的甜品桌拿了一块提拉米苏和蛋挞。
祝谨宸瞧见挑眉，手指敲了敲桌面，“难怪你发烧，整天吃这些垃圾食品身体能好吗？”
苏莞一直都喜欢吃垃圾食品，在家里也是，每次去超市都能拎回一堆，然后把祝谨宸的冰箱也塞得满满当当。
她刚要反驳，自助餐厅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简禾的声音，染了些怒意，“既然不合适改造就应该放弃，建什么森林公园是想搞慈善吗？”
顾安衍的神色平静，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如果中和集团觉得不合适可以不投。”
简禾张了张嘴，她刚要继续说话，但眼角的余光瞥见坐在自助餐厅里的祝谨宸和苏莞，她想要宣之于口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苏莞这才想起昨天王总说今天要去荒山实地考察，她抬眸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祝谨宸，语气很轻，“你今天没去考察吗？”
祝谨宸的声音懒懒散散，“你躺床上发烧我怎么去？”
苏莞抿了抿唇。
这时顾安衍和简禾已经走了过来。
苏莞水土不服导致发烧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听说了，碍于礼貌，简禾主动问了苏莞一句，“身体好些了吗？”
苏莞点头，也礼貌回答：“好多了，谢谢。”
顾安衍和简禾便一起坐到了苏莞这一桌，他们分别去拿了些食物，回来之后，祝谨宸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怎么？今天的实地考察不顺利吗？”
简禾闻言没吭声。
顾安衍神色温和略有微不可察的寡淡，“不适合改建旅游度假区，但适合改建成森林公园。”
祝谨宸用公筷夹了一块牛腩，没放在他自己的碟子里，却卸在了苏莞的碟子，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森林公园是免费对外开放吗？”
顾安衍不可置否。
祝谨宸喝了一口豆浆，“顾总这是想做慈善公益？”
如果说把荒山改建成旅游度假区尚且还能期待一点回头钱，那么，把荒山直接改建成免费的森林公园就是纯扔钱了。
简禾不了解内情当然不能理解顾安衍的用意，但祝谨宸心里门儿清。利用这种类似公益性质的方式洗/钱很快，也很容易。
简禾忍不住问祝谨宸，“祝总觉得这个项目有必要做吗？”
祝谨宸没吭声。
这时顾安衍忽然对苏莞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祝谨宸闻言看过去，这才发现苏莞的脸色有些苍白。
苏莞勉强点了下头，“空调有些凉。”
她刚发完烧，体质自然是弱。
祝谨宸抬手就要招来服务员，但顾安衍先了他一步。
服务员走过来，顾安衍直接道：“麻烦将我们这边的冷气关一下。”
服务员立刻恭敬称是。
顾安衍丝毫没觉得自己这做法有什么不妥。
祝谨宸冷眼瞧着，目光掠过，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叩击着椅子扶手。
简禾还在介意工程的事，她作为中和集团未来的掌权人，损害中和集团的利益绝无可能。
她冷漠开口，“现在生意难做，太多的项目余款收不回，能用的流动资金本来也不多，所以，不管是中和集团还是祝氏集团，都没有必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买卖。”
她话落便看了眼顾安衍，又看了眼祝谨宸，但尴尬的是，这两个人都没有回应她。
简禾便不再吭声。
一顿饭吃得死气沉沉，直到用餐结束也没有人再说话。
饭后回去的路上，祝谨宸给冯明发了条信息，让冯明查一下有关J市荒山的所有事，包括故事传说之类的也查，查完之后整理文件发送给他。
祝谨宸是觉得有点蹊跷，如果顾安衍只是为了洗/钱，根本就没必要跑到J市来费这个破劲儿，祝谨宸说不上来，大抵是第六感，祝谨宸觉得，也许J市的这个荒山跟顾安衍存在着某种联系，或者说，某种意义。
冯明的办事效率很快，当天晚上就把有关荒山的文件整理出来并发送到了祝谨宸的电子邮箱。
但冯明整理的文件并没什么有用的价值，J市的这个荒山就是个很普通的山，从古至今也没什么故事，唯一一个传说还很不靠谱，是关于闹鬼的，这跟顾安衍八竿子都打不着。
祝谨宸有些失望地将电子邮件删除，决定明天抽空亲自去荒山看一看。
他原本是不打算带苏莞一起去的，苏莞刚退烧，身体还弱，但苏莞非要跟着。
祝谨宸好笑问苏莞，“怎么？怕我一个人去会出事？”
苏莞想也没想，直接来了一句：“保不齐。”
祝谨宸就笑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苏莞这是担心他还是诅咒他。
你说咒他吧，苏莞的确是在担心他。但你说担心吧，苏莞说他保不齐就出事了。
祝谨宸最后还是把苏莞带去了，两个人开了一辆越野，直接沿着土路开上了山。但山路并不好走，车子一路颠簸着，最后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四周围都是野草，有一米多高，乌泱泱地连成了一片。往上看，山的地势有些陡，零星的树木，叫不上名字，但依旧是野草遍地。
祝谨宸拿了副手套戴上，又用伸缩绳扎紧了袖口和裤腿，这里没被开发过，是比较原始的自然生态，扎紧袖口和裤腿是为了防止毒虫和毒蛇钻入。
祝谨宸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之后对苏莞道：“你在车上等着，我下车看看。”
苏莞点头。
祝谨宸继而推开车门下车。
这山的确是荒得离谱，而且地势陡，又不宽阔，想修个盘山路估计都费劲儿。祝谨宸稍微用力碾了下脚下的土地，土壤湿润粘腻，土质也差。
一般来说，如果要盖房子，土地的质量非常关键。如果土地质量不好，地基承载力较差，或属于一般软弱土、膨胀土、湿陷性黄土等不良土质地段，修建房屋时地基需要采取措施进行地基处理，增强地基承载力和不均匀性。
这一块的费用成本很大，不如那种地基土承载力较高的地段，如稳定基岩，坚硬土，开阔、平坦、密实、均匀的中硬土等，基底开挖到一定深度赶平压实后不需另做处理，可节省地基基础的工程费用。
祝谨宸好笑轻嗤。
怪不得昨天简禾从荒山回去后会发火，要是祝谨宸不清楚顾安衍心里的算盘，估计也会以为顾安衍的脑子被驴踢了。
在这种破地方提议建造旅游度假区是怎么想的？最多也就能改个森林公园了。
祝谨宸又在周围走了走，苏莞坐在车上看着他，又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不知道为什么，苏莞总觉得这种环境有点熟悉。
苏莞也学着祝谨宸刚才的方式将伸缩绳扎紧袖口和裤腿，然后推门下车。
祝谨宸听到声响后回头去看，就看到了刚从副驾驶里走出来的苏莞。
祝谨宸蹙眉，语气不轻不重，“不好好待在车上，出来做什么？”
苏莞实话实说想下来看看。
祝谨宸轻笑，“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看的？”
苏莞也没瞒着，只说感觉这个地方的环境有些熟悉。
祝谨宸打开车门拿了副手套递给苏莞，“戴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种荒山野岭，只扎紧袖口和裤腿是不够的。如果遇到蛇，即便钻不进衣服，但手暴露在外面的话，咬一口也危险。
苏莞把手套接过去，祝谨宸才又问她，“你感觉这里熟悉是曾经来过？”
苏莞摇头，“没来过，就是莫名地感觉，但说不上来。”
祝谨宸的眼眸微动，语气半真半假，“怎么？在梦里梦到过？”
苏莞依旧摇头，说没有。
祝谨宸瞧着她的反应，饶有兴味挑眉。
苏莞抬眸看向山顶的方向，这座山不高，但视线被层层树叶遮挡住，看不太清晰。
祝谨宸寻着苏莞的目光也看向山顶，“想去那里看看？”
苏莞小声问可以吗？
祝谨宸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按道理是不可以。荒山这种地方没被开发过，未知的危险太多，他一个人倒也无所谓，但带着苏莞就不确定了。
而且这里的山路都是土路，汽车能行驶的地方就到半山腰就结束了，再往上，只能用走的。
祝谨宸返回车里拿了把军/刀，手柄重，刀刃锋利，能割野草，也能防身。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去山顶是吗？”
苏莞没想到他还真同意，连忙点头。
祝谨宸说走，“我带你爬上去。”
他话落就直接攥住了苏莞的手腕，先走在了前面。
山体很陡，但苏莞被祝谨宸拉着，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但越往高处路就越难走，山上的岩石很多，导致大多植物根系都露在外面，无法成为攀登助力。虽然没下雨，但岩石露出的部分仍然湿滑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
祝谨宸一直走在前面披荆斩棘，遇到苏莞爬不上去的地方，就干脆一提，直接把人拎上来。
天气热，他们两个没爬多久就出了一身汗。苏莞因为紧紧地贴在祝谨宸身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水味萦绕过来，盖住了草丛中的腥味。
祝谨宸忽然觉得心情不错，他低头看了眼苏莞，白皙的脸上因为热而微微泛红，很是可爱。
祝谨宸唇角勾起，“我要是把你带到山顶，你怎么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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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莞闻言抬眸看向祝谨宸，男人眼里明晃晃的暧昧，苏莞抿唇，一秒又将眼眸垂下，没答话。
祝谨宸笑出声，加重了禁锢在她腰间的力度，“你知道我最讨厌爬山。”
那些开发好的名山尚且不喜欢，更遑论这种没开发的荒山。
祝谨宸之所以愿意爬，完全都是为了苏莞。
苏莞心知肚明，但还是小声反驳，“我又没强迫你爬。”
祝谨宸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他一把把人扯到身边，“苏助理，这就没良心了吧。”
苏莞猝不及防被扯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祝谨宸好笑捏了捏她的脸，“走了。”
两个人将近爬了一个小时才从半山腰爬到山顶，山是不高，但难在陡，环境差，所以费时费力。
山顶很空旷，与山下密密麻麻地杂草相比，山顶反而光秃秃的。山顶的风景也很差，这其实在意料之中，没被开发过的荒山能好看到哪里去，一眼望出，乌泱泱地都是绿色的植被、黄土地和岩石，连朵花都没有。
祝谨宸怕苏莞失望，安慰了一句，“你要是喜欢登高望远，下次带你去爬泰山。”
苏莞却没回应，只是怔怔地从山顶眺望着远处。
这时祝谨宸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王总，但山顶信号不好，王总说了什么根本就听不清。几句话下来祝谨宸没有耐心，干脆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他继而看向苏莞，“走吧，下山了，没意思。”
苏莞却不动，不仅不动，还蹲下身，用手去扒了几下土地。
祝谨宸也蹲下，语气之间带着几分无奈，“怎么？准备在山顶玩过家家？苏莞你今年几岁了？才学会扒土？”
苏莞闻言抬眸看向祝谨宸，他身后是正午浓烈地阳光，山顶空旷弥漫开光晕，一缕明晃晃地颜色灼烫了她的眼睛。
她复而又垂下头，“这是J市唯一的山吗？”
祝谨宸说是。
苏莞的手指一直在扒土，有一下没一下的，“这座荒山荒了多久了？”
祝谨宸说不知道，他的确不知道，他甚至对这项荒山改造的工程完全不感兴趣。
苏莞继而站起身来，山顶的风将周遭一米多高的野草吹地大起大落，苏莞站在风里，声音也被吹地不太清晰，“祝总你说，翻过这座山是什么地方？”
祝谨宸闻言既无奈又纵容，“你这是还打算翻山越岭？”
苏莞摇头，“就随便问问。”
祝谨宸抬眸眺望了一眼远处，这座山位于J市和U市的交界处，祝谨宸对J市不熟，但从地理的角度来看，如果翻过这座山，大概率就到了U市。
苏莞随手拔了一根野草。
祝谨宸瞧见，笑问苏莞，“会编戒指吗？”
苏莞说不会。
祝谨宸也随手拔了一根野草，他将野草扣成一个圈，然后直接打了个结，“送你个戒指。”
苏莞闻言垂眸顾了一眼，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一个草环，那个结扣还系得超级难看。
苏莞说：“我才不要。”
祝谨宸开始编瞎话，“我之前查过关于这座荒山的传说，听说这里的草很有灵性，如果用这里的草编成戒指戴在手指上会带来好运。比如，姻缘、亲情、友情、学业、事业等等。”
苏莞这才又重新看向祝谨宸手里的那枚草戒指，“戴哪个手指能发财？”
祝谨宸噎了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满脑子都是钱？”
苏莞不可置否，“所以，戴哪个手指能发财？”
祝谨宸将草戒指放到苏莞的手心里，“你挨着试试，哪个戴着正好，哪个就能发财。”
苏莞压根儿不信，但她还是把草戒指挨着往手指上试。大拇指戴不下去，食指和中指有些偏紧，小拇指偏松，只有无名指，不大不小刚刚好。
苏莞的心莫名空了下。
祝谨宸瞧着那枚戴在苏莞无名指上的草戒指，半真半假，“苏助理，你将来的老公可能很有钱，你可以靠你老公发财。”
苏莞的手一顿，几秒钟，她又将草戒指取了下来塞回了祝谨宸的手里，“还给你。”
她话落便转身往山下走，周围只有风声和野草晃动的声音，以及祝谨宸的笑声。
从荒山回酒店的时候时间还早，途径酒店的附近有一家购物中心，祝谨宸便带着苏莞一起进去逛了逛。
正值工作日，购物中心里没什么人，他们途径一个奢侈品门店，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简禾，在试衣服。
她似乎是拿不定主意买哪一件，就走到沙发旁去拉顾安衍的手。顾安衍并未仔细去看，只说了一句：“都买。”
简禾闻言有些惊讶，她试的几乎都是限量款，都买的话，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虽然说，男人有钱给女人买东西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但如果花费的数字到达一定程度，那也一定是重视的体现。
即便她跟顾安衍的关系有些复杂，但像顾安衍这样优秀的男人，即便简禾再怎么算计，说一点不动心那都是假的。
简禾的面上明显多出几分喜色，她抬眸不经意间看到正往这边走的祝谨宸和苏莞，脸上的表情顿了下，然后一秒又恢复自然，伸手打了个招呼。
顾安衍因为简禾的这个招呼扭头看过来，祝谨宸和苏莞已经走到了店门口。
是简禾先开了口，“这么巧，祝总，苏助理。”
祝谨宸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苏莞礼貌道：“你好，简小姐。”
简禾因为顾安衍要为她买下刚才她试过的所有衣服而心情不错，眼角余光瞥见一件绿色的连衣裙，顺手拿起来就在苏莞的身上比了比，“苏助理皮肤白，穿绿色好看。”
旁边的服务员很赶眼神儿，连忙上前对苏莞道：“女士，给您拿一件合适的尺码试试吧。”
苏莞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价格，两万八千多，她轻轻摇了摇头，礼貌说：“不必了，谢谢。”
这时祝谨宸也走了过来，他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递给苏莞，语气非常柔和，“试这一款。”
苏莞一怔。
祝谨宸用只有他和苏莞两个人的声音道：“算员工福利。”
苏莞微微有些犹豫。
祝谨宸已经催促店员将苏莞带到了试衣间。
坐在沙发上的顾安衍看到这一幕，目光掠过苏莞，但没有吭声。
简禾大概是累了，她走到沙发前坐下，坐到了顾安衍身边。她刚喝了两口鲜榨果汁，换了裙子的苏莞就从试衣间里出来了。
祝谨宸的眼光的确不错，苏莞很适合这条裙子，她皮肤白，裙子也白，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朵干净又精致的百合花。
简禾说了句好看。
祝谨宸也很满意。
周围的服务员都说好看，只有顾安衍冷冷淡淡地坐在沙发上，连一句场面话都没说。
苏莞注意到顾安衍，目光不经意下移，在顾安衍右手的虎口处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苏莞一秒移开了视线。
祝谨宸对苏莞身上的这件衣服很满意，直接刷卡结账。
一旁的简禾看在眼里打趣道：“祝总对苏助理真是不错。”
祝谨宸不可置否，“自己的员工当然要好好照顾。”
简禾意味深长，“真的只是员工吗？”
祝谨宸笑，“不然简总以为是什么？”
简禾抿嘴，没接话茬儿。
她继而又对苏莞道：“苏助理，要不要再一起去逛逛别的店？”
苏莞本想婉拒，但祝谨宸先对苏莞说了句：“去吧。”
苏莞下意识看向祝谨宸。
祝谨宸却扭头对顾安衍道：“顾总，一起喝杯咖啡？”
顾安衍没拒绝。
苏莞便明白祝谨宸是有事要单独跟顾安衍谈，便没再吭声。
恰时服务员刷完卡请祝谨宸签字，祝谨宸拿过笔一边在单子上签字，一边将手里的卡递给了苏莞，“喜欢什么就买。”
苏莞本不想接那张卡，但祝谨宸直接塞进了苏莞手里。这样公开的场合，苏莞实在不好直接把卡再退回祝谨宸的手里，让祝谨宸没有面子。
简禾在这个时候有意扫了顾安衍一眼，但顾安衍没什么表示，也并未像祝谨宸那样大方，直接把卡给简禾让她去花。
简禾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些，但很快便又极其自然地道：“那你们男人聊，我跟苏助理再去逛逛。”
顾安衍嗯了声。
祝谨宸又对简禾嘱咐，“苏助理刚退烧，也别逛太长时间，她怕累。”
简禾了然，继而对苏莞温和一笑，“那我们走吧，苏助理。”
苏莞点头，然后跟着简禾又一起去了另一家门店。
那是一家珠宝店，简禾进门就看中了一副最醒目的碧色翡翠。服务员很赶眼神儿，连忙取出镯子给简禾试戴。
镯子的款式很漂亮，华丽却不俗。简禾很满意，直接买下。她又看中了一对红宝石耳环，但那个款式有点老气，简禾年轻，戴上不是很合适。
简禾一时拿不定主意，扭头问苏莞，“苏助理觉得这对耳环怎么样？好看吗？”
苏莞看了一眼，实话实说，“稍微有点老气。”她顿了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对铂金耳环，“那一款简约，我觉得还不错。”
简禾闻言寻着苏莞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那对铂金耳环的款式的确不错，但价位却比较便宜。像简禾这样在钱堆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凡事都要讲究个档次。她压根儿没看上那款铂金耳环，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让服务员拿过来试戴了一下。
简禾问苏莞，“好看吗？”
苏莞说好看。
是真的挺好看，简约大气，虽然并不华贵。
简禾便吩咐服务员将耳环包起来，虽然她即便买了这副耳环也不会戴，但一对铂金耳环而已，这点钱对简禾来说九牛一毛。
简禾看苏莞一直没有试首饰，问她怎么不选。
苏莞说没有喜欢的。
她的确不喜欢戴首饰，手链、项链、戒指都不喜欢，苏莞不喜欢被束缚，那种感觉让苏莞感觉很不好。
简禾在柜台前扫了一圈，然后让服务员拿了一对翡翠耳钉给苏莞试试。
苏莞连忙说不必了。
简禾不解看向她。
苏莞解释道：“我没有耳洞。”
简禾下意识看了眼苏莞的耳垂，果然没有耳洞。
简禾笑，“你怎么不打耳洞？”
苏莞随意敷衍道：“怕疼。”
苏莞怕简禾再给她推荐首饰，连忙抬手指向一只翡翠镯子，“简小姐，那只镯子也很好看，很适合你。”
简禾闻言直接让服务员拿过来试戴。
苏莞就站在旁边仔细帮简禾参谋，简禾瞧见苏莞那认真地表情温和地笑了，“苏助理，祝谨宸是不是喜欢你？”
简禾说得是祝谨宸，而非祝总，苏莞能听得出来，简禾并不太喜欢祝谨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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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莞含糊地道：“不是，我跟祝总只是上下级关系。”
简禾明显不信，“不喜欢你会对你这么好吗？”
苏莞沉默着，没说话。
简禾唤了声：“苏助理。”
苏莞抬头看向她。
简禾像是有感而发，又像是提醒，“跟男人相处，两分真心就够了，再多了，容易吃亏。”
苏莞闻言怔了下，但她知道简禾没有恶意，甚至是善意的。
苏莞微微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那……那简小姐跟顾总是怎么在一起的？”
简禾随口道：“拍卖会，当时我跟他抢一条项链，拍到一百五十万的时候我弃了，但他拍下那条项链之后将项链送给了我。”
简禾说着嗤笑，“很老套的伎俩，但好用。”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被羡慕，被偏爱，当然，简禾也不例外。
苏莞淡淡地道：“顾总很喜欢简小姐。”
简禾随意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眼眸里丝毫没有被恭维的喜色，“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纯净的感情，不过是互相不讨厌，又能帮彼此利益最大化罢了。”
她话落，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下随意往柜台桌面上一扔，丝毫不在乎镯子是否会被碰裂。
她继而对服务员道：“包起来，我要了。”
服务员忙不迭应下。
简禾问苏莞，“再去逛逛别的店？”
苏莞点头。
两个人继而又去了隔壁的门店，是一家男装品牌。很小众，一个欧洲的牌子。
简禾在店里挑了两件衬衣，样式稍微有些花哨，但细节处理地却非常精致。简禾问苏莞意见，苏莞感觉顾安衍应该不会喜欢，但面上还是礼貌地说不错，很好看。
简禾对苏莞的回答很满意，扭头将卡递给服务员结账。
两个人又陆续逛了几家店，但都是简禾在买，苏莞陪着。
简禾没看懂苏莞这是什么路子，按道理，像苏莞这样的条件去攀祝谨宸，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钱。那既然如此，祝谨宸都把卡给她了，她没道理一分钱不花。
不过简禾也没多问，毕竟省钱不是给她省，花钱也不是花她的，她没必要掺和。
两个人一直逛到下午三点多才返回，苏莞两手空空，简禾只拎了给顾安衍买的那两件衬衣，其他的商品填了地址配送。
祝谨宸和顾安衍喝咖啡的那家店在购物中心一楼的拐角处，店面不大，但很好找。
苏莞与简禾过去的时候，祝谨宸和顾安衍的谈话明显已经结束了。两个人各自坐在位置上看着各自的手机，像极了两个拼桌而坐的陌生人。
简禾冷眼瞧着这副画面，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的小九九。顾安衍于她不算好控制，所以她始终不打算放弃利用祝谨宸。但祝谨宸其实于她更不好控制，毕竟祝谨宸跟她什么关系都算不上，如果没有足够吸引人的利益，祝谨宸根本都不会理她。
简禾跟苏莞走过去，是祝谨宸先抬眸看到了她们。
苏莞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但商场内冷气很足，不可能是热的，只能是身体弱出得虚汗。
祝谨宸眉头微皱。
这个苏莞平时对付他一套一套的，换个人就没本事了，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回来，就那么硬撑着陪简禾逛街。
这会儿顾安衍也看到了简禾和苏莞，简禾走过去，直接将手里的购物袋递给顾安衍，“看看喜欢吗？”
顾安衍接过购物袋扫了眼，甚至没把衬衣拿出来看看，就只淡淡回了一句，“你挑的我都喜欢。”
简禾自然知道顾安衍是在敷衍她，但这无所谓，她不是在乎这种细节的女人。
祝谨宸将苏莞拉到身边坐下，“还好吗？”
他没问买了什么，也没问都逛了哪里，只问她还好吗。
苏莞勉强点了下头。
其实苏莞陪简禾逛到男装店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累了，但简禾还想逛，苏莞不好意思扫她的兴。
祝谨宸不太友善地扫了简禾一眼，这个女人是直接把他的嘱咐当耳旁风。
苏莞和简禾落座之后，服务员立刻送上了两杯橙汁，是简禾点的，特意照顾了苏莞刚发完烧不能喝咖啡，才点了橙汁。
但苏莞这会儿有点饿了，中午的时候在自助餐厅没吃几口，下午陪简禾逛街活动量又大。她抬眸去看桌面上合着的菜单，正犹豫要不要拿，菜单已经被祝谨宸递了过来。
祝谨宸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一手将菜单打开，“喜欢吃什么就点。”
苏莞便点了一个三明治，外加一个可颂。
简禾坐在对面打趣道：“苏助理是中午没吃饭吗？”
苏莞有些不好意思，实话说：“发烧没胃口，中午没怎么吃。”
她在说这话的同时，顾安衍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苏莞感受到后回视，顾安衍却一秒移开。
顾安衍继而看了眼腕表，对简禾道：“王总约了我四点半在会议室签合同，该走了。”
简禾闻言顿时沉了脸色，“你是打定主意非要做这个赔本的项目不可。”
顾安衍淡漠嗯。
简禾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顾安衍打断，“中和集团不必参与，我已经通知王总修改了合同，这次的合作，投资方只有祝氏集团。”
简禾挑眉，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祝谨宸。
祝谨宸把玩着一枚玉石雕琢的打火机，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简禾没有理由再说什么，正反已经跟中和集团没关系了，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多说。
顾安衍和简禾继而起身，与苏莞和祝谨宸告别。
他们走了之后，苏莞才从包里拿出卡向祝谨宸递了过去。
祝谨宸把玩打火机的指节顿在上面，眼眸微垂，顾了那张卡一眼，但没接，“你留着吧。”
苏莞怔了下。
祝谨宸伸手轻轻撩开苏莞额头的碎发，“男人给女人的钱，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但话是这么说，可卡是卡，钱是钱，祝谨宸有些故意在模糊概念。
苏莞一时没有把卡收回去。
祝谨宸道：“那就作为助理替领导保管，万一哪天忘带钱包，你帮我付款。”
祝谨宸这么一说，苏莞是没理由再拒绝了。
她收好了祝谨宸的卡，又低头去吃三明治。
祝谨宸漫不经心地道：“简禾给顾安衍买了两件衬衣，你给我买了什么？”
苏莞侧过头，祝谨宸依旧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但一双黑眸看着她。
苏莞什么都没买，自己没买，也没给祝谨宸买。
祝谨宸挑眉。
男装店进都进了，就顺手拿两件的事儿，苏莞都没想着他。
苏莞抿了下唇，试探性地开口，“那家男装店的衣服太……不太适合你。”
苏莞原本想说太贵了，但又想起祝谨宸也不是差钱的主儿，又连忙改口成不太适合他。
祝谨宸闻言凉凉地看过去，这种话骗骗别人还行，他能辨不出真假。
苏莞见祝谨宸不说话，心里顿时有些没底，“要不……我现在再去给你买点东西？”
祝谨宸耐着性子问：“你想给我买什么？”
苏莞嘴善如流，“你想要什么？”
祝谨宸垂眸顾了苏莞一眼，“你没送过别人礼物吗？”
所谓礼物，自然是送的人决定，如果是被送的人决定，那还有什么意思？
苏莞默了片刻，“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这样才不会送错，万一我选的东西你不喜欢，那不是白白浪费钱吗？”
祝谨宸面无表情地听着，就听出一个结论，苏莞不愿意花心思给他买礼物。
他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苏助理。”
苏莞一时没应声。
祝谨宸自顾自地继续道：“是不是我喜欢什么你都给我买？”
苏莞谨慎回答，“只要别太贵，在我能接受地范围之内就可以。”
祝谨宸半分轻嗤，态度不怎么样，条件倒不少，“我记下了，等我以后想到合适的再问你要。”
苏莞闻言收回视，余光瞥见某处，是一个广告牌，上面的照片是J市东三胡同处的一个夜市，今天晚上有活动。
苏莞眨了下眼，问祝谨宸，“祝总，我们今天晚上去逛夜市吧？”
祝谨宸顺着苏莞的目光扫了眼窗外不远处的那张广告牌，眼尾溢出懒散的笑，“好。”
祝谨宸给酒店打电话弄了辆车，然后便带着苏莞去了东三胡同处的夜市。
这里的夜市是步行街，车辆不允许入内，只能停在大门外。
祝谨宸远远望了一眼那热热闹闹的夜市问苏莞，“走这一圈路程不短，你刚退烧不久，吃得消吗？”
苏莞嗯，直接从副驾驶下车就往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祝谨宸连忙跟上。
不远处有一处天桥，天桥下的楼宇弥漫出光圈，从零零星星顷刻连成如浪潮的一串，是一盏盏此起彼伏盘旋蔓延过长街的花灯。
祝谨宸跟在苏莞身边，溜达着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商铺，有卖糖画的老人，是那种最传统的手艺，画的是十二生肖。
苏莞在铺子前顿足，问祝谨宸，“你属什么？”
祝谨宸说属龙。
苏莞用微信扫了铺子上的收款码，让老人画一幅生肖龙。
祝谨宸顾着苏莞，“怎么不画你的生肖？”
苏莞抿唇，“不告诉你。”
祝谨宸弯了下嘴角。
苏莞抬眸看向他。
霓虹拂过祝谨宸的眉目，无数的斑斓璀璨淹没在其中。
恰时老人画好了糖画递给苏莞，苏莞接过道谢，然后咬了一点品尝，不算太甜，但很香很脆。
祝谨宸明知故问：“好吃吗？”
苏莞点头，“好吃。”
祝谨宸轻笑。
在夜市的中间有一个观赏喷泉，长方形，大理石切的围栏台子。苏莞迈上那个台子，踮着脚尖一步步往前走。
祝谨宸要拽她下来，她不肯。
祝谨宸唬着脸说：“大理石的台阶滑，你要是掉进水里我可不捞你。”
苏莞笑着眯起眼，但不言语。
她的左侧就是水面的粼粼波光，细碎的路灯在水面折射出暖橘，笼罩她的面孔，灵动的眉眼，白皙的皮肤，淡而温和。
她一路走到喷泉台子的尽头，祝谨宸单手将她扶到了地面。
苏莞抬头看向祝谨宸，“看，我没掉进水里。”
祝谨宸好笑嗤了声，“你几岁了，没掉进水里很光荣吗？要不要给你颁个奖状？”
苏莞说：“好啊。”
但奖状没有，祝谨宸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块巧克力，放进了苏莞的手里。
苏莞垂眸顾了一眼，很小的一块，圆鼓鼓的，金色的包装纸，封口是个粉红色的Hello Kitty。
苏莞诧异调侃祝谨宸，“祝总平时还吃这种小女孩才吃的东西吗？”
祝谨宸不可置否，“小女孩能吃，男人不能吃吗？”
苏莞一时没话反驳。
但祝谨宸没有告诉苏莞，这块巧克力其实不是他自己的。早上出门的时候，在酒店门口遇到一对母女，女孩很小，三四岁的模样，上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跌倒，是祝谨宸眼疾手快给抱住了。
那个小女孩就从口袋里拿了这块巧克力送给祝谨宸，说谢谢叔叔。
祝谨宸都忘了这块巧克力的存在，是苏莞刚才要奖励，祝谨宸才又想了起来。
这时天空飘落了毛毛细雨，有一滴没一滴地落在苏莞和祝谨宸的身上。祝谨宸转身从路边的摊位买了一把伞，他撑着，苏莞就负责躲在伞下吃东西。
两人一左一右，就跟大人领着小孩儿逛零食摊似的。
祝谨宸和苏莞一直在夜市逛到晚上八点才回去，祝谨宸的心情不错，回去的时候开着车故意绕了远路带着苏莞兜了兜风。
他们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祝谨宸刚把车停好，手机就响了起来。
祝谨宸一边下车一边按下手机的通话键。
打电话的人是冯明，他跟祝谨宸汇报了一项关于金门那边的业务。原本这种事情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根本无需跟祝谨宸做汇报，但这一次出了点小插曲，倒不是生意上出了问题，而是程双在陪客户应酬的时候，被客户方恶意灌了酒。
生意是谈成了，但程双也因为被恶意灌酒住进了医院。
冯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事关程双，他肯定要第一时间跟祝谨宸做汇报。
祝谨宸闻言脸色不是很好。
他了解程双的能力，如果程双连在饭局上周旋男人的本事都没有，祝谨宸也不会让她挂名金门的法人。
在饭局上应酬，尤其是女人，如何跟男人周旋让自己不醉还能放倒对方，又能把生意谈妥，这是最起码的操作。
程双有这个能力，这个毋庸置疑。如果她能被对方恶意灌酒还住进了医院，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是故意的。
程双喜欢祝谨宸，祝谨宸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多年以来，祝谨宸从未对程双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他也认为，程双聪明，应该是有分寸的。
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这会儿程双突然搞这么一出，祝谨宸就有些烦了。
冯明自然也知道程双喜欢祝谨宸，也能分析出程双此举的意思，但冯明摸不准祝谨宸对程双的想法，所以，冯明干脆就装糊涂，直接把这件事原封不动地汇报给祝谨宸，让祝谨宸自己看着处理。
祝谨宸心知肚明冯明心里的算盘，他面上无波无澜，语气却沉，“是助理的工作太闲了吗？正事儿不忙，整天说这些有的没的。”
冯明心里一抖，明白他自己失言，连忙又道：“祝总，是我的错。”
祝谨宸不再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冯明就明白了，程双在祝谨宸这里没戏。
之后的两天，祝谨宸跟顾安衍一起跟王总开了两个关于荒山开发的研究会。第三天的时候，一行人才坐飞机返回了E市。
祝谨宸这边有司机来接，但祝谨宸没上车。他吩咐司机将苏莞送回家，而他自己则打车去了趟E市的中心医院。
程双是酒精中毒，还洗了个胃，医生说需要住院五天左右。
事情闹到这份儿上，祝谨宸要是还不去医院看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抵达医院的时候，护士刚好给程双换了点滴。
祝谨宸站在病房门口往里扫了一眼，程双一改往日的凌厉高傲，此时柔柔弱弱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祝谨宸走进去，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
程双听到动静以为是护士，她抬眸的一瞬看到是祝谨宸，那原本灰暗的眼眸顿时有了几分流彩。
她就要坐起来，祝谨宸先一步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躺着吧，又不是外人。”
程双便又躺下了。
祝谨宸习惯性摸烟盒，但一秒想起这里是医院，又将烟放了回去。祝谨宸瞧着程双，情绪没什么波动，“谁灌你酒？”
程双故意道：“祝总知道了会替我出头吗？”
祝谨宸没立刻答话，只半真半假玩笑，“这要看看对方的势力如何。”
程双闻言一瞬间变了变脸色，但一秒又恢复正常，“我还以为祝总是会一碗水端平的老板，没想到还分人。祝总对别的员工是无条件保护，对我却还要权衡利弊。”
祝谨宸挑眉。
程双亦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祝总不是为了保护你的小助理，连齐总的儿子都打吗？”
程双这话说的是那天晚上祝谨宸带苏莞来金门玩发生的那场意外，祝谨宸为了保护苏莞，毫不留情地教训了北边做房地产老总的儿子。
祝谨宸笑了声，“你跟她比？”
程双原本不是矫情的人，但这会儿她病着，也就杠上了，“都是员工，我为什么不能跟她比？难不成我这个股肱之臣还比不过她一个混工资吃饭的小助理？”
祝谨宸敛了几分笑，有不悦，但表现得并不明显，给程双留了面子。
程双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但她还是杠着劲儿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她？”
祝谨宸没吭声。
程双鼻腔酸涩，但及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勉强打趣道：“早说啊，你要是早告诉我你喜欢小白花，咱们金门也能给你挑出十个八个来。”
祝谨宸掀眼皮，“拉皮条拉到我头上了？”
程双撇嘴，“不行吗？”
祝谨宸没再继续跟她扯。
他继而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歇着，我先走了，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他话落就转身离开，在他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程双又忍不住唤了声：“祝总。”
祝谨宸顿足，但没转身，只背对着程双。
程双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祝谨宸从医院下楼，是冯明来接他。
西斜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把车内笼得一片朦胧。
冯明回头看，祝谨宸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冯明继而发动了车子。
祝谨宸是有些累了，五个多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就来了医院，中间完全没有休息。
车子一路往小区的方向行驶，等红绿灯的时候，祝谨宸抬起右手盖在眼睑，眼睛微微睁开，“从今天起，开始陆续减少程双负责的业务。”
冯明没听明白祝谨宸话里的深意，只以为是祝谨宸觉得程双被人灌酒受了委屈，碍于多年共事，他也有些心疼了，便调侃道：“这回程总倒是值了，她最在意祝总您对她的态度。”
祝谨宸冷漠抬眸。
冯明见势不对，他略一思量，顿时才回过味儿来，“祝总，您的意思是……”
祝谨宸斜倚车门，手肘支着额头慵懒地望着车窗外，他没遮掩，很直接地道：“程双很聪明，但如果这份聪明用错了地方就没意思了。”
冯明闻言没有立刻答复，他毕竟跟程双共事多年，交情还是有的。他试探性地为程双说情，“祝总，您直接把程总舍弃掉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毕竟程总也的确为金门付出了很多，再说女人嘛，您也知道她对您的感情……”
祝谨宸没吭声，意味着没得商量。
冯明就不再多说，只恭敬称是。
祝谨宸再次闭目养神，但眼睛才闭上，手机就微微震动了一下。
祝谨宸睁开眼睛去看手机，是一条微信，来自苏莞，「祝总，你忙吗？如果方便的话，你回来的时候可不可以顺便买点辣椒。因为你说最近没什么胃口，所以我晚上想给你做辣椒包肉，但家里没有辣椒了，我去了两个超市都没有卖，但肉馅我已经调制好了，所以必须要有辣椒，如果你方便买的话。」
祝谨宸的目光慢悠悠地把这条短信又从上到下重新看了一遍，就买个辣椒而已，差不多给他写了篇小作文，生怕他不肯买似的。
祝谨宸手指敲字，「有没有人教过你说话要讲重点？」
信息发出去之后，苏莞数秒回复过来，就五个字，「买辣椒，谢谢。」
祝谨宸笑了声。
这时车窗外的阳光被路边苍翠的梧桐叶遮蔽，罅隙的光晕透过车窗玻璃斑斓又零零碎碎地落在祝谨宸的脸上，很是纯粹而温暖。
冯明从后视镜观察到这一幕，心里好奇，但没敢张嘴询问。
祝谨宸继而将手机扔到一边，抬眸从后视镜里对上冯明那好奇的脸，语气漫不经心，“去附近的超市或者市场，买几个辣椒。”
冯明愣了下，“辣椒？”
祝谨宸嗯。
冯明的脑子还停留在刚才程双的事情上，一时没转过弯来，嘴善如流，“买辣椒做什么？”
祝谨宸言简意赅一个字，“吃。”
冯明闻言噎了一口，就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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