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为了对得起林笑, 盛妍算是活活替自己减少了一个还不错的朋友。一直到年底,她难得跟杨周好好说说话,更没再单独吃过饭。不过年底也忙, 各忙各的也不奇怪。
她每天一心一意忙活自己跟司辰如何好好相处的那点事, 和自己的那个专业考试。干一行爱一行,既然做了就要往远了走。
司辰也忙,学校里放了寒假也不例外, 连周六也不在,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来。问他在忙些什么,回答还是社团的事, 一个很有趣的项目,有结果了告诉她。
盛妍在电脑前看视频, 看得快打瞌睡中听到大门的门响了, 很快就有人来敲她的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来。”
是司辰推开门进来, 盛妍眨了下迷蒙的眼睛,从困倦再到耳聪目明。鼻子里嗅到一阵浓浓的奶香气, 进来的人手上托着一份小蛋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盛妍拿勺子挖蛋糕, 蛋糕软, 奶油浓, 味道很香。
“照这样下去, 明年的考试肯定没问题。”
“但愿吧。”
“加油。”
“你最好别给我加油了。每天晚上加餐,我都长胖了。”
“长胖了好啊。杨姨不是一直希望你长胖。”
盛妍笑了下, 埋头吃东西。“明天下午我要出门, 晚上说不清几点回来。”
“姐姐要去哪儿玩?”
“明天小年夜, 我要去一趟香楠山。”
司辰拉了椅子在旁边坐下, 守着她吃,一双眼睛简直算是在直勾勾地看她。
“……”
司辰什么都会, 什么都懂,会做饭,会讨人喜欢,会处理人际关系。入冬的时候楼上换了新住户,一个单身女人,整夜整夜不睡觉,在家里弄出各种动静,搞得她头痛失眠。上去找了两次好话说尽屁用没用,最后还被怼:“作息时间不一样有什么办法,对环境要求高住别墅去。”
这通不欢而散的交涉后对方更是接着造,简直跟流氓一样。结果司辰听说后只上去沟通过一次,当天晚上就没声音了。
什么都能处理得很好的人好像就是不明白跟她相处的适当距离。
“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忙你自己的事。”
“小年。是那个人回来了吧?”
“……嗯。”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姐姐害怕他,那我更应该送你去了。”
也有烦人的时候。
因为司辰话里提到的人,提到的害怕,盛妍愣了一下。她愣神的当,司辰抽了桌子上的纸巾朝她嘴角擦来,她反映过来,后者笑着的脸已经抵在近前。
盛妍抬手从他手指下拽了纸巾,笑了笑,自己擦,司辰的手才从她脸颊边退开。
“我什么时候说害怕了。”
“那是我说错话了,不是害怕,是不愿意见。”
“……”
扔了手上的纸巾,盛妍继续握了勺子吃东西。“真的,没空就算了。你自己事就挺多了。”
“那明天上午我还做自己的事,下午的时候我再打车回来接你直接过去。”
“真要陪我?”
总算从她身边靠回椅背里的人点点头,脸上淡淡的笑容是一种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态度。盛妍有时候真羡慕他,要是真有什么灵魂互换的事,一定让这家伙替她去办这些事。
盛妍继续对付蛋糕,她身边的人无须掩饰,目光全在她身上。司辰看人的眼睛黑沉沉的,眼底的情绪沉静得犹如大海,只有那两排略俯的睫毛是少年人不经事的青黑。
司辰很守时,一惯是说几点就几点。盛妍掐着时间从家里出来,本来烦躁焦虑的情绪倒因为遇上的一个人冲散了。
住她楼上的那个女人拖着个行李箱站在打开的电梯里。女人长得干瘦,个子不高,头发长到腰上有点乱糟糟的,脸上带副眼镜,一看就是黑白颠倒的亚健康样。
盛妍一见到这个人就自然生理不适,但心想司辰去沟通后人家确实收敛了,还是准备友好地打招乎,结果那女人一瞧见她唰地就往后退了两步,行李箱的轮子拖得刺啦一声。
女人横眉竖眼的,瞧她又往她背后瞧,瞧得盛妍赶紧回头,还以为自己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
盛妍莫名其妙,因为女人的一副鬼样子而头皮发紧。她没吭声站了进去,背对了那女人。到电梯再次打开的时候那女人拖着箱子抢先两步逃跑似的走了,嘴里好像还骂了句什么盛妍没听清。
“一家子混蛋,惹不起躲得起。”
女人拖着箱子到处撞得叮叮咚咚的,像电梯、地板所有的都跟她有仇似的,个子不大,脾气不小。
“没素质。”盛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司辰来的时候,坐上车盛妍说了这件事,她还没问他上回到底是怎么谈的那女的这种态度,坐得好好的人突然倾身凑来在她肩膀上嗅了一下。
“原来姐姐是遇到她了。难怪刚才身上有股怪味。”
“……”
盛妍眨眨眼,没动。这家伙越来越常这样嗅她。人还凑在头发边,又嗅了她一下,“现在散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跟狗一样。
“她有怪味吗?”
“你没闻到?”
“……我鼻子没你灵。你上次是怎么跟她谈的?”
“就是警告她深夜扰民犯法。”
“这么简单?”
“那姐姐以为呢?”
“我以为你揍她了。”
司辰笑起来,他已经好好靠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脱身上厚厚的羽绒服。她也穿了件羽绒服在外边,俩人的衣服触碰,擦得沙沙响。
“走了是好事,以后姐姐就不烦心了。”
“那倒是。”盛妍笑起来,一想到这个心里一下亮了许多。
车子一路直出城北,上了正东边,直往香楠山的方向去。
“今天等的可能比平常还久。”
“没关系,我带了书,手机也有足够的电。”
司辰已经脱掉厚厚的羽绒服,柔软的毛衣配上他柔软的头发,是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盛妍深吸了一口凉飕飕的空气,有意无意地打量。
如果这家伙真是一条狗,是会让人忍不住薅一把的那种。薅完不过瘾再把它狠狠摁倒,压在怀里,抓在手指里捏,填满掌心的空洞。
盛妍目光垂落下,落到“狗”胳膊上的毛衣褶皱里。稍稍靠近,压低声音问他,“你能等,那司机呢?”
少年肩膀压过来,头朝她倾,直抵到俩人头发相抵,“如果你是司机,你愿意在路上跑来跑去赚钱还是坐着赚钱?”
衣服的洗涤香,头发的洗发水香,这些都是盛妍自己也有的香。后来家里的日常用品都是她买了分给司辰用的。但这些混上了另外一种体温,就成了另外的味道,带着秘密,带着距离。
“呵呵,对呵。”盛妍担心司机师傅等太久会不高兴,倒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换了她她也愿意干。
钱才是王道,加钱没有和谐不了的事。
盛妍退开,俩人都靠在椅背上,相视一笑。
身边有个脑子会转弯的人好像什么事都变得简单顺利,盛妍觉得特别舒心。
盛家小年的聚会说是家宴,但这样的规模是普通人家婚丧嫁娶也没有的。城堡一样的建筑大门洞开,广迎宾客,连外来的网约车也能顺利进入在寒冬里也绿草如荫、花团锦簇的院子。
盛妍将羽绒服放在了车上,理理身上的大衣就走了。留下来的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同样留下了羽绒服下车,但从前排副驾驶坐上拿了件西装外套。
这个不容外人进入的家今天打开了,这里不容外人接触的那些人今天都露面了。换了衣服的人踩过绿荫地毯,漫不经心地走入人群里,看他自己想看的,了解他想了解的。
盛家今天客人很多,什么人都有,男女老少,满院满厅的人盛妍是一个能相处的人也没有。跟老太太打了招呼,点卯后就在左近找了张沙发坐,掏出手机玩玩游戏,从人群里远远看过一眼那个了不起的人。
她跟他的接触只有每一年的今天,在宾客散场后,与盛家的子女一起站到他面前领一份红包。
“谢谢爸,新年快乐。”
不过红包是从一个高壮的男人手上领的,而那个人只坐在椅子里。他西装暗沉,面孔沉,指节粗大的手上拿着一根香烟翻着几页满是文字的纸,烟丝在他手上爬。
她问候毕,收获一个寡淡沉厚的“嗯。”
大哥盛柏齐也在抽烟,黑西装拉黑了窗户边的颜色。他鼻梁上的眼镜映着室内的灯光,盛和悦接私人电话声音有些大,被盛柏齐凉凉地看一眼,盛和悦不满地把电话掐断。还有一个十二岁男孩是跟盛妍一样的身份,只是他住在盛家,由老太太照看。
盛妍捏着厚实的红包走开,就轮到了他。
“谢谢爸,新年快乐。”
跟盛妍一样沉默不说话的孩子声音到底还带了点奶气,他偷了她的台词,但也是收到了同样的对待。
保镖给红包,那个人仍翻着资料,连眼神也没给,用同样威严的声音嗯一声作为的回答。
他们都是他的种,他的种不少,但盛家没有女主人。
他们走开,接着是盛家其它的晚辈,堂的、表的,都挨个过去点卯,领红包。一屋子走马灯的人,都恭恭敬敬,都安安静静,偌大的屋子里只有纸张的翻页声,和小心走路的声音。
这种氛围,这种例行的程序挺可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各人都有各人的想头,谁也别瞧不上谁。盛妍也有她的想头,等拿到房子的权产,这里的人和事就再跟她没有瓜葛了。
时间是过的很快的。
春节的时候司辰要回平阳,盛妍从领到的那个红包里抽了一部份出来,倍儿有面子地给司辰封了个红包临别的时候给他。后来给杨禾挑了条围巾,请林笑和原来同寝的同学造了一顿火锅,那个摸着厚,实用价值也就那么点的红包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司辰走的当天她就回了家,除夕前一天的早晨就跟杨禾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了怀安,杨禾来的地方。
她还小的时候杨禾跟家里不和,因为未婚生子。她已经很大了,才第一次跟杨禾回去。
杨禾是从怀安出去的大学生,有学识有相貌,是长辈给予厚望的人,最后却事与愿违。杨禾不贪恋好物,对生活也没有什么烧钱的奢求,最喜欢侍弄的也不过是廉价的月季花。盛妍想不明白杨禾怎么会跟盛承康那样的人扯上关系,杨禾从来不提,她也不敢问。
在怀安待的几天,杨禾有她的交际圈,盛妍被打发给了她的同辈人。她真正的表弟,有四分之一血缘的亲人。这家伙也16岁,但今年才刚上高中。从前她从没把杨善跟司辰想到一起过,是因为去年回来的时候杨善个头还没她高,成绩挺好,就是不长个儿,看样子跟个小学孩子似的,一家人都愁死了。
这孩子今年是发奋图强了,一年拔高了十几公分。眨眼功夫,从小孩儿成了大孩儿。
杨善跟往年一样,脸冷心热,周到地带盛妍吃遍了怀安城的每一个特色小吃店。
“姐姐去那边坐吧,我在这儿给你排队。”
盛妍瞧了眼前面排得还长的队伍。“那行,你在这儿排,我去买点喝的。想喝什么?”
大男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柠檬茶。”少年挺瘦,头发粗粗的,剪得短短的,眉眼斯文但冷淡,个子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
逛小吃街,两个人买了一桌子吃的东西。怀安太阳天很多,阳光穿过已经发芽的树枝落在地面上、桌面上。
“杨善,听说你今年名次上升挺多啊?”
“差不多吧,就那样。”杨善淡淡笑了一下。
盛妍暗笑。他妈明明都为他今年拿到的成绩乐翻天了。
有时候看这家伙跟司辰还真挺像,很有自己的想法。
“我在京都也有个弟弟,他成绩特别好,没比你大多少。”
“你那边的弟弟啊?”杨善指盛家。
“不是。”盛妍抓抓头发琢磨怎么说,杨善抓了桌子上的纸巾盒,扣在她面前。提醒她脸上沾了东西。
眼力见也跟司辰一样好。
他们坐在一处露天餐位上吃东西,盛妍掏了镜子把脸颊上不小心沾到的番茄酱擦掉。
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司辰手太欠。
“就打小跟我玩的一个弟弟,他特别厉害,你猜他现在上几年级了?”
“跳级,高三?”
“京大。”
这回答杨善是真笑了,扶了扶眼镜,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姐姐就吹吧。反正我也没时间去京都。”
盛妍好笑,正琢磨要不要掏手机让这小子长长见识,手机倒先在包里响起来。
她手机里之前在平阳拍的照片一张也没舍得删,昨天跟司辰通电话后,闲着没事还翻了翻。
说曹操,曹操到。手机微信S请求视频通话。
第22章
视频通话打开, 盛妍的镜头里是两个人。她的斜后方,端端正正坐了一个大男孩,五官干净, 眉眼斯文, 但目光冷漠。
盛妍的视频通话显示是自己这边画面大,所以杨善什么表情她看得一清二楚。
盛妍转脸,“杨善, 干嘛,好好跟人打个招呼,你们是同龄人, 搞不好可以成为朋友的。快点。”
盛妍皱了杨善一眼,少年才勉强扯了扯嘴角, 被迫营业, “你好。”
盛妍回头, 这边整顿好,手机那头, 视频刚打开时明明挺高兴的人这会儿脸色明显暗了下来。
这个年纪的人就是独占心强?
盛妍对镜头里的人一个劲儿摇手, 一个劲儿笑。
“司辰啊, 这个就是我跟你讲过的杨善, 我表弟, 他跟你差不多大,打个招呼啊。”
“是舅舅的儿子?”
“对, 舅舅家的表弟。杨善今年上高中了, 他学习也很好, 要是以后考上京大, 你们还有机会见面呢。是吧,杨善。”
盛妍胳膊往身后拐, 屏幕里她背后的人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这是学霸遇上学霸的效应?还是年纪小的人的幼稚?
盛妍费劲地一个人演独角戏,心想他俩同龄人,如果能交上朋友挺好。结果司辰是跟当初遇上杨周一个态度,不一样的是她没办法伸一只手过去捏一把提醒,让他配合。
而就在她背后的杨善被她拐了还是既不热情地跟人聊天,也不退开,就坐在她背后一本正经、也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笑脸地看着屏幕。
盛妍最后是草草结束了这通累人的聊天。
“长这么帅,成绩真像姐姐说的那么好?”
盛妍从熄掉的手机上抬眼,无语地嗤笑一声,“呵,你也觉得他长得帅?”
杨善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
“那干嘛不跟人友好点儿。往后你要真去了京大不就有人照应了吗?”
“我是去上学的,不是去交朋友的。”
“……”
“而且人家也不屑跟我交朋友吧。”
“哪有。”
“他眼睛里我们是两个等级,我高中生,他大学生。姐姐也不用硬把我跟他归类。”
“……”
“他不高兴,我也没觉得好。”
她硬归类?
杨善继续埋头吃东西,她喜欢的小吃都一字排开摆在她面前,嘴巴还挺毒的家伙就挑些她明确表示不太喜欢的在大口吃。
司辰是把她当亲人了,对她也从来没有自私自利的心。就像杨善对她,一年也就见上一次,但杨善就是舍得把最好的递给她,而她只会伸手接,反正是杨善,没关系,吃亏占便宜都不是外人。
反过来,司辰给的太多,她接的就不那么自在。
靠得太近的时候身体明确地知道他们不是自己人,各有各的体温,各有各的异样气息,异样的皮肤,异样的血脉。
她是在硬归类。
见到杨善的那一刻,盛妍多了一种今后或许能跟司辰好好相处的方式。
就当他是杨善吧。
她们在怀安一直待到了大年初五。杨女士未婚生她的事早得到了原谅,外公外婆都是退休的教书人,知书达理不专对外人。人到中年有些成就的舅舅大概跟她一样,对那个大人物恨之入骨。所以舅舅对杨女士更加好,杨善也对她亲。
再见到司辰,已经是视频通话后的两天。以往,她跟杨禾春节要相聚的只有怀安的亲人,现在多了一个。司辰带着礼物来家里给他们拜年,杨禾给包了红包,红包上是杨禾亲手写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字写得漂亮,红包也厚实。
杨禾对司辰简直说得上慈祥了,司辰则一整天都很高兴,脸上始终挂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的,初夏时他刚来那会儿那种跟孩子似的纯真笑容。
晚饭过后,她收拾东西,司辰帮忙,工作群里明天的安排下午就发过来了,还得回租来的小家继续生活。
出租车后排的摇晃里,盛妍闭着眼睛,似乎嗅到了回归日常生活的陈旧味道。
吃饭的时候杨禾说了许多话,对司辰的大致都是祝福,嘱咐他好好学习,快快乐乐生活。他年纪还小,人生才刚起步,今后有什么样的生活,完全取决于他今天对未来的规划。向往美好,就会获得美好,向往积极进取,就肯定能有所成就。
杨禾对她未来的展望只是:“我对你姐姐的期望很简单,跟我不一样就行。”
杨女士认真地对她俩说。
不知道司辰对杨禾的话,尤其是最后的话怎么想。盛妍觉得杨禾今天好像话里有话,不过也许只是因为她多喝了一杯红酒,喝了酒兴奋,话就多了一点。
盛妍闭着眼睛胡思乱想,肩膀上突然有什么在压来?
一点点贴合,压实。
睁眼,侧脸。原本跟她一样懒靠在椅背上的人身体歪斜着,脸一寸寸完全压上了她的肩膀。
他跟杨善比不止手欠。
盛妍忍不住歪肩膀。
“我失眠了好几天。”这句话响在肩膀上。
压着她的人又蹭了蹭,就像晚上睡觉前要在枕头上找到最合适、最舒服的姿势似的。
“……没生病吧,怎么啦?”盛妍僵着脖子,视线看下去,只能看到对方闭起来的青黑睫毛。
几天不见,再见还是愉悦的,清新的。
司辰闭着眼睛在她肩膀上摇头,盛妍听到了他吸鼻子的声音,又或许是嗅什么的声音。
“不知道。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清新,也有旧的忧虑。盛妍又清楚地听到一个深吸气的声音,吸的不是汽车里的空气,而是她肩头的。
“在平阳失眠,回来了还是。”
“你看书还能看睡着?”她曾经问他。
“可能是在姐姐边上我感觉安心,所以不小心睡着了。”
“姐姐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味,我闻了觉得安心。”
盛妍想起一些过往的事,想歪开的肩膀最后终于是没忍心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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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一路摇摇晃晃,春节假期在夜里12点结束,回城的车特别多。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司辰都靠在她肩膀上睡觉,呼吸声就近在耳朵边,听着很均匀,果然还真是睡着了。
后来她不动声色地托起自己空着的那边手臂嗅了一下。
自己嗅自己,是左手牵右手,什么也闻不到。
盛妍将空着的胳膊支在车窗玻璃上,远望着京都的车流,京都的建筑。
到小区门口,司辰还睡得熟。出租车外的天空,从暮色初降到现在已经黑尽。回去还要准备明天上班的事,盛妍翘了翘被压得有点酸,被烘得暖得有点过头的肩膀。
“司辰啊,醒醒,我们到咯。”
没动静,头还稳稳落在她身上,像长她肩膀上了。
盛妍伸手,手指压进少年干净柔软的头发里,头发很好摸,发梢扎在手心痒痒的。但不影响她把手指绷直,用力,连推带摇的把人弄醒。
“快点,别睡了。”没有半点生份,只当是杨善。
俩人下车,盛妍拎着杨禾用打包盒装的家里做的菜,司辰不满地垂着头拎着她的箱子在背后。
“姐姐太恨心了。”
“被你压了一路,我还恨心?”这话说出口,盛妍心口撞了一下。有些字眼该换换,好在后者不挑字眼。
“我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你也不让我多睡会儿。”
“……人家师傅还要做生意,你睡觉哪儿都能睡嘛。”
“你就不能多给点钱么。”
盛妍率先走到电梯厅里,电梯刚好下来。门打开的当,她回头去,高高的人懒洋洋地站在她背后。盛妍很少看他这样一副睡蒙的模样。
一把将人拉了拽进电梯。
松开手指,在被她抓皱的衣料上拍了拍人,“好啦,回去继续睡,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就舒服了。头都能给你睡瘪。”
电梯门在面前合上,盛妍转过身站好,等着电梯攀升。
电梯壁的壁身不太明亮,但也大致能映出个人影。电梯才升到3层,站得好好的人影突然矮了下来。肩膀上又压来一颗脑袋,带着体温,带着气息,带着软绵绵的埋怨。
“回去还能这样睡么?”
别说是杨善,就是林笑都没跟她这么黏糊过。
是因为分开了几天,想念她了?
电梯叮一声打开,盛妍神经质地摆了下头,肩膀一挪,没管后面的人,一个大步出了电梯。
在车上睡到天昏地暗的人回家不睡了,盛妍在客厅他在客厅,她进卧室清理行李,他在一边守着。她说想吃水果,人才走开,但很快又回来了。
桌子上亮着台灯,司辰靠坐在桌边,手上端着装了苹果、草莓的果盘。
白色衣柜门大开着,盛妍把一旁撑好衣架的衣服一件件平平整整地放进衣柜。
“这会儿不困啦?”
“不困。”
盛妍转回头来,从床上又拿了一件大衣。一块苹果喂过来,像躲偷袭似的,她一下将脸侧开。
苹果空在半空,一双明亮的黑眸看着她。
“谢谢。”盛妍干干地笑,伸手从司辰手上夺了叉,将水淋淋的苹果放进嘴里。果肉冰凉,银叉滑过嘴唇冰凉。
如果是杨善,他只会把碗伸过来直接要她快点吃,提醒她苹果正在氧化会变黑。
衣服挂进衣柜里,盛妍索性从司辰手上接了果盘,打算先吃变质更快的苹果。
“你也吃。”
“好。”
少年竹节一样的手指顺手拿了她手边的那个银叉。
“那我用过的。”
后者已经戳了块苹果放进嘴巴,牙齿咬上果肉,银叉离开口腔的时候从附着湿润唾液的唇肉上擦过。
“我又不嫌弃你。”他说。
被轻描淡写地瞧了一眼,盛妍将视线从他嘴唇上拔走,跟着他手上的银叉下来,落上草莓。草莓上的清亮水滴映着室内的灯光,红得很好看。
盛妍拿了另一只没用过的银叉。在一个家里生活是计较不了这么多的,这是再所难免的。苹果很甜,草莓也不错。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跟说?”盛妍戳着苹果问。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今天跟平常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司辰的问题来得丝毫没有停顿。盛妍心里有个地方松了一下,好像还真有什么事。
有事好,有事很好。
盛妍从果盘里抬起眼睛,认真看人。这家伙是一向跟狗一样黏人,老跟她黏黏糊糊的,但今天黏得有点过头。春节没见的时间也就几天而已,他最好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司辰就靠坐在桌子边沿,两个人视线相对较平。盛妍咬着苹果,在满口的果香里期待着她想要的回答。
少年被她看得蓦地笑了,但笑得并不开心,笑容大概只是因为她猜到他有事儿。
“是有一件事。”
“真有事?”
司辰肯定了,盛妍的表情就有点不受管制地高兴,一点没顾忌这件事也许于当事人不是好事。
“是什么事?”
“可能……学校里给了我一个名额,去M国,大概半年时间,也许更长。”
“出国?”
“嗯。”
“之前一点没听你说过,”
“这两天才接到的通知。”
“嗨,这种事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这种态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算好事吗?”
“当然。你跟我说说具体什么情况?”
盛妍的态度积极的很明显,从积极到惊讶又再到积极过度的也很快,完全没意识到后者在默默审视她的态度。
但表面上司辰只是简单说明了出国的事由和学校里的安排,盛妍心里已经从这件突来的事里嗅到了轻松自由的味道。
这是她脑子难得的灵敏。
司辰是该出去接触点除了她以外的人和事了,这是好事,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但是……
“我不太想去。”司辰竟然说。
“这么好的事干什么不去,还有同学一块儿,又都是跟你一样优秀,能交到好的朋友,能学更多知识,又增长见闻,多好啊……”
盛妍已经把果盘扔在了桌上,接了一边的椅子坐,掰手指头列举好处。司辰原本好好坐在桌子边沿,在看了一会儿人后,他突然弯腰下来握了盛妍坐下椅子的扶手,一拉,椅子就不受盛妍控制地到了他跟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椅子上的人一刻就被固定在了司辰的胸膛与椅背之间。
“姐姐好像很希望我走?”
第23章
“姐姐就这么希望我走?”
人抵在眼前, 眼神忧伤。盛妍贴着椅背,看着对方忧伤眼睛里闪着的光。屋子里的光源也不多,但映进这双眼睛里的光倒亮得很, 好看得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希望他走, 她是挺希望的。
希望他多接触外人,希望他看看跟她以外的生活,试试其它方式的生活。
“我知道见多识广, 博闻强识,但是怎么办,我一想到会跟姐姐分开, 就哪儿也不想去了。”但后者不明白她的苦心,还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千万别这么想, 现在科技发达, 我们可以视频通话。反正你就是在京都咱们也就晚上能待一块儿, 待一块儿也各忙各的,你看你的书, 我有我的考试。你出去了, 视频通话效果是一样的, 没什么区别。”
盛妍脸上保持着微笑, 抬起手, 用手背括上抵着她的人的胳膊,推他。后者放开了她的椅子, 水光光的眼睛一瞬转开, 吐息也从她的呼吸范围抽走。
他说困了要去睡觉了。
但是他们不是在说出国的事么?
司辰转身就走了, 离开的背影落寞得很, 从门里出去转头去他自己卧室的侧影头是垂着的,眼睛是低着的。盛妍总算从椅子上爬起来, 追出去到门口,那边门里司辰已经进了卧室去。人进去了,但没有关门的声音。
客厅里空荡荡的,到处都干净得过分,比起林笑在这儿的那些日子简直像换了个新家。跟林笑生活的日子,她住的还是司辰现在住的那间小卧室。
盛妍靠在门边待了许久,那边大概是想她再过去安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盛妍只是待在门口没动。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应该会比她更明白。否则也不能一个人长这么大,来京都,进那样的大学。
到最后盛妍只是回了自己房里收拾睡觉。
生活回归正轨,第一天上班盛妍就遇上了杨周。
喜欢一个条件不允许的人,这种事不该发生,发生了就只会是灾难。杨周在她被司辰策反后跟他保持距离的这段时间,据林笑说她是没跟杨周见过面的。
而林笑还是没放弃撮合她跟杨周。只因为杨周有喜欢的人,还殷勤地跟她们吃饭,林笑就不信有什么妖精能跟她们抢男人。
盛妍再见杨周就觉得这么个大男人挺可怜的,什么都挺好,只是因为喜欢了一个条件不对等的人把自己为难成这样,值吗?
“改天一起聚聚吧,约林笑一起。”
“嗯,好啊。”
她答应了,杨周高兴地笑起来。
杨周的事盛妍又被拉下水了,但她自己的事谁能好心帮帮忙呢。早上走的时候司辰还跟平常一样积极勤快,她刚起床他的早餐已经好了,当然有她的份。他没再提昨天晚上的事,一顿饭吃完没跟她说几句话,也不怎么看她。
下班回家,推开门,客厅窗帘大开着,蜜一样的夕阳爬在阳台上的绿萝藤上。
家里还真没人。
冷战。
这是要跟她冷战了。
立春过后,白昼变长,天色还早,盛妍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琢磨了半天还是放下。搞不好是自己想不通,找同学玩去了。
她真的不具备照顾他这么大的人的能力,更不具备支撑他的全部依靠的能力,靠太近,被他眼巴巴地看着她能开导他什么?她没有这种本事。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自制能力弱,情商一般,勇气一般,缺乏人生阅历,只够处理自己的小日子,成天想入非非的小人而已。
有太多事不能处理得当,有太多事不知道对错,只凭一时情绪做决定就行事。
盛妍一把放下手机进了厨房,在冰箱里没找到杨禾做的牛肉丸子,微波炉里倒是整齐地放着两菜一汤。
这样的事年前是经常有的,只是少了一个通知她饭菜放在微波炉里的消息。
盛妍把饭菜热了端出来,这顿饭吃的……不好咽。
没必要,真没这种必要。家里没有吃的,她随便点个外卖吃就行了。就一定要做到这种让人难受的地步么?
盛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削水果,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发愤图强。夜一点点深,水果还是两个人一块儿吃最好,这个想吃点儿那个也想吃点儿,一个人就不好办了。
削的苹果吃不了,好好的苹果快氧化成了烂苹果司辰还没回来。草莓不都洗了明天也会坏,她就都洗了,艳红果实上挂的水滴自然蒸发干净了司辰还没回来。
直到盛妍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问问,大门上才突然传来动静。
高高的人,身上穿的是他那件藏色的冲锋衣外套。进了门他就把门口的灯关了,黑黢黢的一团从门口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盛妍搓着手指过去。
开导?
去不去随你?
真没有撵你的意思。
学校的安排肯定都是好的,出国增长见闻哪不好了。
两个人在客厅灯下相会,盛妍迎面就闻到一股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过的气味。这下大概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我回来了。”那家伙咕哝了一句。
“你跑去喝酒啦?”
她的迎接只得了侧脸淡淡地一瞧。人从身边走开,鼻腔里飘过一阵酒气。
“……”
“我不能喝酒吗?大家都喝。”
少年向来冷白干净的脸颊上坠着两团红晕。走到沙发边,好好绕到沙发前,然后重重地坐下去,身子消失在她能看见的范围。
盛妍两步过去,人软软地躺在了沙发里,可怜巴巴地蜷缩着。
她最看不得这个,心里揪着进了厨房。
这场冷战来得其实有点冤枉,并且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冰箱里有蜂蜜,以前每次她跟林笑吃饭回来喝了酒司辰都给她泡一杯水。
冰箱里还有柠檬,她DIY加了两片泡进去,味道酸酸甜甜的挺好喝。端着水出来,原来躺在沙发上的人倒没了。
“司辰?”
“你喝点蜂蜜水再睡觉。”
盛妍拿着杯子满屋子转,从那间小卧室找到浴室,再到阳台,结果是在主卧室她的床上把人找到。
拖鞋顺在床边,外套好好挂在门口衣架上,人规规矩矩、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躺在她的被窝里。
门口的衣架是她买的,她这边一个,司辰那边一个,两个一模一样。
“司辰,司辰啊,你睡错床了。”盛妍揭开一点被子,想把人叫起来,躺得迷迷糊糊的人好歹侧过脸了,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她半晌,不说话,眼睛里水光闪闪,青黑的睫毛缓慢地一掀一眨。
这张脸漂亮得过份。眉也好,眼也好,轻合在一起的嘴唇弧度也好。
都镶了光,比她见过的任何事物都要好,她也好像从来没像这样仔仔细细地看过他。
这是个泡在蜜里的人,但他只是个孩子,所以明明拥有着许多,却不以为意,还到处贩卖可怜。
“我泡了蜂蜜水,喝点吧。”盛妍举了举杯子哄。
躺着的人摇头,头发蹭着她的枕头窣窣响。
“我想睡姐姐的床。”
“你睡了我的,我睡哪?”盛妍无奈。
“我想闻你的味道。”
“……”无语。
你要不是你,要不是我,这叫变态!明白吗?
“我的床很干净,什么味道也没有快点起来。”
漂亮的人转了脸去,更深地将脸压进了枕头里,轻轻嗅,鼻尖一下一下地在枕头白色的布料上轻蹭着。
床前台灯的暖光罩着他。
盛妍看得咽了咽口水,这要是换个人,躺在她的床上做这种动作,她铁定把他抓起来当场打死。挺变态的举动换成这张脸,看得盛妍心虚的不敢去动他。
“有你的味道,我闻得到。”
“哪有什么味道。别瞎说了,这种话我告诉你,你也就是跟我说了,要换个人你再试试,你不挨打才怪。快点起来我给你泡了蜂蜜水。”
盛妍一不做二不休,揭了司辰身上的被子,她是想下手去拖人,而后者已经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人稳稳地躺着,身上还穿着毛衣,手臂软软耷拉在身侧,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和床铺贴合的很自在,似乎他本来就应该躺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被子还是盖了回去。
盛妍坐在了沿床边。
台灯静静流淌,盛妍看着人,忽而皱眉,忽而松眉。
最后还是从外边的浴室里取了司辰的毛巾过来用热水浸湿,替他擦脸擦手。司辰连发际线都生得漂亮,但一直被额前碎碎的头发盖着,盛妍一次也没发现他额角上竟然有块疤痕,略凹陷,足有她小拇指大。
在司辰回来前她就洗了澡,盛妍简单在浴室里刷了牙就出去了。走到这屋里的另一张床前站了许久才掀开被子躺下去。
这以前就是她的卧室,这张床也是她的床。
但盛妍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真闻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也闻不到自己刚换过的被子里能有什么味道。但她知道司辰身上的味道,也嗅出了他这边同样是年前回去才换上的干净被子里他的味道。
淡淡的,但清楚明晰。
是在他怀里、衣领里嗅到过的味道。
侧躺开去,脸颊与被子柔软的面料相互摩擦,像人的手掌轻抚脸颊。
盛妍一下睁开了眼睛。
昏暗里什么也没有,更没有一个人用指腹摸她的脸。
大半夜盛妍从小卧室出来,偷摸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眼没愿意往床上瞧,只从衣柜里翻了两张凉被出来,加上自己的羽绒服外套总算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小卧室里盛妍是滚得浑身发热,沙发上只有两张凉被和外套作被子,起初还凑合,后来太滑的羽绒服从凉被上滑到地上,盛妍就开始受冻了。
晨光微曦的时候从主卧室里走出来的人捡起掉在地上的羽绒服,坐了沙发的一角。
“姐姐为什么不睡床?”
“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你的床我怎么睡得着。”发着烧的人迷迷糊糊地回答。
盛妍缩在沙发里,除了额头浑身都是凉的,坐在沙发边的人皱着眉,温柔地掠开她颊边的头发。宁愿受冻也不睡他的床背后的原因和他猜的一样。
这是他要的。
沙发上的人向来就对他有求必应,老实巴交的,总让人生出在她身上施虐的想法。
或是靠近,贴紧,嗅,咀嚼。
司辰伸出一双手臂,把人满满抱了,一手托着她的背脊,一手托着她的腿弯,从沙发上托起来,抱进卧室。生病的人再没了往常的防备,脸颊压着他的胸口,烧得嫣红的唇肉蹭着他薄衫下的锁骨。
这样的接触曾经有过,但那时与此时不同了。
“姐姐好好睡吧,我帮你请假了。”
第24章
晨光里, 高高的清俊身形从床沿边离开,将窗户开了条缝。清晨新鲜的空气顺着窗口进来,轻掠过他身上毛衣的纤维。窗帘仍闭了回去, 只是轻薄的白沙随着进来的空气轻轻晃荡。
空调26度, 台灯温和。
“吃了退烧药再睡。”
他伸手将床上被发烧折磨得软绵绵的人捞起来,后者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他只是温柔地劝她先喝药。
“不苦的, 我买的糖浆。乖,喝吧。”
女人细瘦也弱,在臂弯里像个逆来顺受的洋娃娃。他的药杯过来, 她听指令地蠕动嘴唇,粉色药液一点点减少, 药杯里的内容喝完后他也没将人放下。
目光落在那因为沾了药而变得黏糊糊的唇肉上。
她大概也不喜欢唇上的黏糊, 舌尖探出来, 红红的附着唾液,一点点舔舐, 在他的眼底。盛妍乖乖老实下来继续睡觉的时候, 有台手机对着她的脸拍了一张照片。
盛妍一觉睡到11点烧退了才想起来还要上班, 收到已经请过假的回复又迷迷糊糊地躺了回去。
“我不想吃东西, 你要有事就去忙, 给我放杯水就行。我难受,让我再睡会儿。”盛妍连人都没看, 就随口嘱咐。病来如山倒这句话一点不假, 昨天, 准确点, 半夜的时候她还生龙活虎地胡思乱想,这会儿就跟快要死了一样。
但盛妍要打发的人, 从来都有自己的想法,虽然他也从来不和她抬杠。
盛妍被硬拽起来,被逼着喝粥,吃药。
司辰是对她亲的,亲的过头的亲。患难见真情,他好像整天都待在她屋里,反正每一次睁眼他会在眼前。
“该喝点水了。”
“吃点东西再睡。”
“嘴巴里尝不到味道吗?”
他会用一条手臂将她从床上捞起来,要喝的,要吃的就在鼻根下,她只需要张开嘴巴。
人的惰性是惯出来的。如果今天非要她去上班,应该也死不了,至少她没见过谁因为感冒发烧死了的。
有人愿意悉心照料,没人不愿意当一团贴在地面上的泥巴,需要捧了才能成型。背脊有什么可以依偎就依偎,头有什么可以靠的就靠着。
“姐姐不想去医院就配合吃药,好吗?”
盛妍软坐在枕头前,司辰就在床沿边用一条胳膊绕过她的背禁锢着她的手臂,不放她往枕头上躺。他声音温和,吐息温和,带着自己的体温和无限的温柔。
药有点苦盛妍闭着眼睛喝,苦涩的药杯离开嘴唇她打了个寒颤,舌头刚准备探出去舔唇角黏糊糊的药剂,一颗糖滚进唇缝里,一根手指抹去了她在意的药渍。
“别舔了,这药苦的。”那手指代劳了她舌尖的工作,一直从她这边唇角抹到那边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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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妍头痛着,睁开眼睛看人,烧红的眼睛湿漉漉的。
后者只是温和地看着她,嘴角轻轻扯开一个笑容。
被放上枕头,糖在唾液里化开,吃药后的苦味没让她受罪。
药有人按时按剂量喂来,水有时,饭有时。盛妍什么都不需要自己费劲,也不管时间,只知道后背的脊骨不那么痛了,身体不那么沉了,窗户外的天色黑了一次再亮起来的时候没再吃过退烧药。
时间不过翻走了一天两夜,之前的冷战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糊糊的尴尬,盛妍一个人的。
她清楚地记得过去的一天一夜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下午,太阳高升,客厅里能看到阳台外的风光,是一种春光明媚的感觉。盛妍一个人靠在沙发里大力地揉太阳穴。
“头还痛啊?”
一天24小时守着她的人从厨房里出来,坐上沙发,伸手就来摸她的额头。
“没事,没事,感冒嘛,难免的。”躲开那手,盛妍干干地笑了一下,拿了桌子上刚凉好端来的温开水,喝了口。“我今天已经好多了。”
从阳台上阳光里吹来的风挺暖和,杯子放在桌子上磕出一个轻响。
太精神了不行,太萎靡了更不行。
“哎,你额头上这儿怎么弄的?我记得以前好像没有。”盛妍好好坐了,指司辰的额头。
“刚回平阳那会儿小叔打的。”
其她只是想找点能说的话说,毕竟好了伤疤忘了痛,过去的疤就是再痛也是过去了。但是后者对她向来老实认真,话题一下就重了。
“他喜欢喝酒,一喝酒就撒酒疯。你怎么知道我这儿有疤?”司辰背对着室外的强光,他抬手,手指伸进额前的碎发里摸了摸。
头发上亮光点点,清瘦的手指被强光描的明亮好看。
这样沉重的答案是盛妍没想到的。
司辰说过跟小叔关系不好,但不知道到了这种地步。那疤不小,看上去受伤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当时应该伤的不轻。
“那天你睡着了,我帮你擦脸看到的。那你怎么还要回去过年?”
“姐姐以为我是回去跟他过年?”司辰扯唇笑起来。
“不是吗?”
他说过年回平阳,他在平阳就只有一个小叔,她以为即使关系不那么好,好歹是一家人,好歹应该还是有表亲什么的,就一起去窜门,一大家人聚在一起过年。
“我们年三十确实见过,他找我借钱我没借,就再没见过了。”
“那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盛妍讷讷地问,少年低头笑了一下,再抬起脸来,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也眼光光的。
“姐姐的亲人朋友那么多,我跟你不一样,我就只有你们。我回去是,是看看我爸妈的坟,还有外公的坟。”
下午的阳光很热烈,阳台上的阳光白得刺眼,屋子里反倒比夜里用灯光照明暗得多。
背着光的脸蛋是漂亮的也是暗灰的,灰暗的将他原本高大的身形缩小,端正的肩膀削薄。
“所以我不太想出国。我害怕我一走姐姐就把我忘了,你会换室友,或许回家,或许找了男朋友,我再回来就什么都没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这个家……”
“你去吧。我等你,我不搬家也不找室友,只要你还回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其实你看我比起你差远了,每个月就那么点儿工资,你跟着我住我还要你付一半房租。再说你以为找个合适的室友一起住有那么容易么,生活习惯,卫生习惯,要林笑再回来是不可能了,找别人,哪有跟自己人住一块儿的好。跟你住一块儿我也很喜欢。”
司辰背着客厅玻璃门外的高光,有点看不太清他眼睛里的情绪。他身上肯定有什么特殊能力,一句话就可以把光线拉暗,拉迷糊。
她被压着肩膀抱住了,在耳朵边对她的承诺表示感激。
他跟杨善的确不一样。
杨善是幸福的,所以也是简单的,也是让人省心的。
也许是她念杨善念得太勤?拥抱被一通电话打断,正是杨善来的。
怀安特产的粉条,杨禾喜欢吃,但这种笨重又不值钱的东西,不值得自己废劲拎回来。大人安排杨善寄快递,到现在盛妍都还没给杨善写收货的具体地址。
杨善在电话里跟她扯了几句,司辰从沙发上走开了。
“姐姐在那个出租屋里?”
“什么出租屋,我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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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高中生都没开学,人家当然也没开学。你想跟他说话?”
“不想。”
杨善斩钉截铁的回答盛妍嘘了一口气,“你以为人家想哦。”
“那不关我的事。”
“行了,你们吧,没一个善茬。”
走开的人又回来了,的确不是善茬。先前的可怜,弱小,无助,不幸,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在他的身上。他高大,有主见,有思想,明显已经转而对她的这通电话起了恶意。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盘子切好的水果摆在膝盖前。几句话后盛妍就把电话挂了,免得惹起不必要的不高兴。
司辰是对她好的,但他见不得她跟别人好。
“是杨善?”
“嗯。”
“跟杨善说话让姐姐这么开心?”
忽而让人不敢同情,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盛妍扯了扯嘴角,“杨善跟我挺亲的。”
后者点了点头,不高兴得一点也不掩饰。她从来就不喜欢什么拐弯抹角、假模假式。但有时候她觉得有点隐藏的社交手段其实很有必要。
司辰的肩头看出去是阳台上的绿萝,茂盛的叶子在太阳下晒得发光,牵下来的藤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我觉得你们俩挺像的,有时候看到你我能想到杨善,有时候看杨善也能想到你。”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盛妍这么说,然后不高兴的人突然就朝她挤了过来。
挤到跟她腿并着腿的程度。
“姐姐真觉得我跟杨善一样?”
司辰很多时候都不像个少年,要说什么时候最不像,一定是这种把人逼得不知所措的时候。
盛妍根本来不及闪避,“差不多。”
但挤她的人还在挤来。盛妍面前的天光已经被遮挡光了,司辰一边手掌放在沙发脊上,一边手掌握在茶几面上,一寸寸向原本就坐在沙发角落的人逼近,带着身子印出的阴影把人团团罩住。
直逼到再近一步似乎就有什么会打破平衡,盛妍就会因为他眼睛里越来越浓厚的异常情绪惊得拍凳而起。
所以司辰笑了起来,敛了所有的让人不知所措,停住了逼近的一切,笑得仍是个天真少年,让人不惧怕亲近,摸不着头脑。
似乎刚才的逼迫根本没有存在过,无法怪罪。
“如果是我和杨善一起掉进河里,姐姐先救谁?”
“……”
“你只能选一个?”
“我不会游泳。”
“所以说是如果嘛。被你放弃的只有淹死,会救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看你们俩谁叫的大声谁叫的惨。”
第25章
司辰眉宇间的那种神情, 眼底的那种放肆,如果盛妍还是对他只有可怜,心疼, 用这些解释所有, 什么想法也没有,那就……她也没这么顽固,没这么傻。
从开始到现在, 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有问题的其实根本就不是她。
每一次,快感觉到有什么了,到最后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司辰还是可怜的, 不幸的,是值得被人爱护的。
而, 司辰是真的单纯吗?这个疑问出现了, 就再也没办法压得下去。好的, 坏的,恶意的都在大脑里搅成了浆糊, 让人后怕。
如果是她看错了, 如果是她冤枉了什么, 那被冤枉的人就加倍可怜了。
但是人心隔肚皮, 她看不清。
一个没有父母庇佑长大的孩子, 受尽了委屈从平阳来京都跟她一起生活,他真正想要的到底会是什么?还是那单纯的只是他跟她亲近的方式。
那之后没多久司辰就走了, 是听了盛妍的劝说走的。无论司辰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这都是他唯一的道路。他该自己出去试试别的生活, 学会跟除了她以外的人好好相处。
人是走了, 奔着盛妍指出的更好的道路走了,但留下了一把火, 烧得把一切都规划好的人自己不得安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盛妍忽而愧疚,忽而混乱。
忽而想念,忽而难受,难受得近乎抓心挠肝。
她观察过杨周对林笑的那些默默无闻的奉献和偷偷摸摸的目光。林笑随口问了店员餐厅里没有的酸奶,杨周消失一会儿后就拎了几瓶水回来,其中就夹着林笑要的酸奶,说是刚好有,顺手买的。
也把在跟林笑单独吃饭的时候,大姜突然跑了过来,老大不高兴地跟林笑挑刺、明里暗里闹别扭那些举动看在眼里。
跟杨周吃饭那天坐杨周的车回家,她问杨周是特意出去买的那些酸奶?
“你眼睛太厉害了。”杨周回她,但没怪她这话问得有点冒昧,“当然是特意,在超市里找了好半天呢。看她得到满足,我心情好。别笑话我。是不是有个词儿叫恋爱脑,我这样是不是,就是恋爱脑?”
“大概是吧。”
杨周笑笑,一个大男人害臊地抓了下头发,趁着红灯还没结束,不怕丢人地告诉盛妍,如果有一天能跟爱的人在一起,他会乐于满足对方所有的需要,愿意为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去费力。愿意为她早起,愿意为她晚睡,愿意照料她的一切饮食起居。
是很恋爱脑。
林笑告诉她,其实跟大姜从年前就开始频繁闹别扭了,大姜看她像看犯人一样,总觉得她交际太多,巴不得她一天24小时不离家,不跟任何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接触。
“我TM要是都顺着他了,我感觉他想拿条铁链把我栓起来。他说他这是因为爱我,太爱我才不愿意我跟别人接触,害怕我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就算我跟谁跑了,那也是我不爱他了处不下去了,那也是我的自由,结婚了还能离婚呢。”
“他妈妈生病那段时间,我一下班就往医院跑,全TM我一个人侍候,端茶递水,捏腿捶背,没一个人感激我。发工资的时候他把奖金转给我,就跟我说什么以后他赚钱养我,我只要待在家里干点小事情就好。”
林笑生活里的纠葛她帮不上什么忙,劝和不是,劝散林笑的愤怒里明显是带着别的。她也不知道半年的时间能不能改变什么,忽而希望半年快一点过去,但更多的是希望半年再延长。
司辰一直以来对她的那些殷勤该站在什么立场去审视?
他乐于满足她的许多需要,他也巴不得她整天待在家。
她可以陪伴他,可以爱护他,但他不能愚弄她。后来盛妍的一半意念灵验了,司辰离开了整整一年也还没有回来。
*
1年后。
一段校园艺术节的视频在境外网络上暴红,几张亚洲面孔创作的中国风音乐在异域俘获了万万人的心。像这样的偶发性事件网络上太多,但通常都会因为时间、因为网络传播的特性而逐渐退热,甚至销声匿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昙花一现的奇迹常有,但艳丽的花朵背后确有深厚根基,根系发达的能匹敌沙漠植物的花朵就另说了。
除了一首旋律温柔而悲情的中国风音乐,团队成员年轻俊美的面孔、顶尖学府的背景、曾经在网络上不少的投稿创作,每一件都是一种能以此获名获利的根基。
这件事蔓延到国内的时候,蔓延到忙得没时间关注网络的盛妍眼睛里的时候,这个团队已经成功了。
那个不像少年的少年坐在钢琴前唱歌,粉上他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十项全能,美好得甚至在高中时的助学捐款也榜上有名。
人怕出名是因为自己的一切都会被扒出来,但这个人被扒出来的都是闪着光的,扒得越深,会发现他的根基竟然如此的深而厚。没有什么是拿不出手的,就连学生证上的证件照片,也是可以拿来舔屏的。
“弟弟今天晚上就回来啦?”
“是这么说的。”
“老实说你激不激动?”
“激动。”
问这话的是林笑。
她是否已经忘了一年多以前,忘了司辰刚走那会儿她对司辰的猜疑。盛妍越来越宅,跟她一块儿吃饭,十回有八回心不在焉,不知道弟弟怎么给盛妍洗的脑,把人改造得这么死死的。但人走了半年不回来,大半年还不回来,这么长的时间,盛妍再心不在焉,估计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所以现在司辰那张她是怎么看怎么没办法因为他跟她抢盛妍就不喜欢的脸,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娱乐新闻里她是挺激动的。
她这人也不记仇。
林笑在那头兴奋,这边盛妍的手机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复印机里不断地有东西吐出来。除了资料哪有什么激动,最后她夹着一叠图纸回到工位上,忙得焦头烂额。
司辰走的时候说半年,到现在已经是一年零两个月。走的时候是去上学的,现在……盛妍不知道他现在算什么。
她问他,电话里的人与她知道这件事以前,这件事从境外蔓延回来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算什么,我想想。”他笑了笑,声音是一向的温和与不急不躁,盛妍听不出跟从前,跟之前的每一次平平无奇的通话有任何变化。“这个圈子来钱快,是一个不错的平台,算是我有了一个实现目的的良好开端吧。”
司辰的目的就是拥有更多的钱,这种话他说过不止一次。在京大他学了那么多学科,参加了许多社团后她又问过他对未来的规划,他的目标倒还是最初的那年暑假里最俗的想法:“什么赚钱我就干什么。”不因喜好与否。
“那你学习呢?”
“学习当然继续。”
“那怎么忙得过来?”
“还好。目前只是开端事情多一些,往后就不用我自己了。”
盛妍像面对了一个全新的人,她也希望他真成了个全新的人。而不管她是随口问的,还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后者对她的问题只是一惯的知无不言,但她还是听不明白他所说的运作,他的事似乎也跟她和林笑以为的当明星不一样。
他们是一个团队,工作室在京都,一切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结果,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一夜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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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连18岁都还没有,就这么急着挣钱?”
“姐姐很在乎我的年龄吗?”
他说这种能让人产生联想的话时,说很想她时,盛妍还是会记起他刚离开那段时间那些心事,但她也会不动声色,“我就是觉得你太着急了,这么早就操心这么复杂的事很累人的。”
那头的声音轻松地笑了,“累是有一点,但是我很期待。你不知道我等这个开端等多久了。还有,过不了几天我就18岁了,姐姐忘了?”
所以,林笑嘴里所有的光环,在盛妍这里都没办法不打折扣。虽然事情很复杂,复杂得她听不懂、理不明白。不过她通过司辰的解释明确知道的知道了一点,那些美好高雅得闪着光的东西实际上只是奔着挣钱去的,而且他们胃口很大,这一个一夜暴红只不过是一根杠杆,要杠起什么东西司辰没再费力跟她解释,她也听太多装不下了。
她对司辰唯一的要求:无论如何可别把平阳的房子都卖光了,不管做什么得留点后路。
林笑也滚去忙了,盛妍扔下手机。
司辰是真的要回来了。
真回来了。
这句话有时候穿插在蓝色的图纸里,有时候穿插在应急打出来的白色图纸里,一列一列的数据里,和纸张划破手指的锐痛里。
至于一些曾经扰得盛妍不得安宁的心事还稳稳地沉在心底里。
发工资的短信过来盛妍也没功夫点开银行卡乐呵一会儿。去年的考试过了,有证书放在公司工资加了一点,从上个月开始,她也有了凭业绩拿工资的资格,工资又多了一点。
她只想抓紧时间干活儿,但愿能准时下班。
今天跟昨天不一样了。
进了6月,京都的天气已经有了炎热的苗头,满城花开,暖风拂面,连灌木丛也开花了。盛妍依旧从公司侧门出来,一年以前司辰坐着等她的椅子被风吹得变旧了,孙婷再没有出现过。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司辰从来就不是外人。
晚饭盛妍打包了一份外卖,去超市买了许多新鲜水果才回家。转了一圈把已经凉了的外卖吃掉,她开始打扫卫生。
去年的考试过了,毫不犹豫,第一个分享的人是司辰。他说考不过会嘲笑她,考过了,她是希望得到一份刮目相看,也证明自己,往后什么事都别想糊弄她。结果得到的是曾项考试报名一开通,就被远程监督报名。
今年的考试在7月初,不到一个月了,有点迫在眉睫的状态,但盛妍还是先收拾家里的卫生。
其实昨天就打扫过了,但收拾得很粗糙,同样的家就是怎么看也不如司辰走的时候顺眼她心知肚明。
扫地机器人从司辰房间转出来,盛妍的目光在它身上失神,手里擦灰的毛巾浸湿了她手指上的创可贴。
盛妍看看厨房,看看阳台,看看餐桌。
一年前她很难得进一次厨房,从前没觉着外卖有什么不好,后来她算是比较出来了。家里不如以前干净,她过得比从前忙碌,生活质量还是大打折扣。
她也逼自己早晨爬起来晨跑过一次,也就那么一次。
远远的一个呼啸声应该出自于一辆高速驾驶的汽车,一个闷闷的呼呼声大概来自于家里的某样家电。没时间了,盛妍是想打扫完卫生就回卧室看书,但是迷迷糊糊靠在餐桌上就起不来了,也不知道自己靠了多长时间,又或许只过去了一会儿,门上传来了动静。
锁和监控一体的门锁上发出一个轻而好听的电子声,门上这套更安全的装备是一年多以前司辰走之前亲手换上的。门扇在她一时还没清明过来的视线里从外边打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走进来,个子高,轮廓英俊,眼睛从门前虚无的扫视中极快地转向了餐桌边的她。
不是什么男人,是司辰到家了,他眸子还是从前的眸子,向来就很能收纳灯光,老是星光点点的样子。
门扇自己在他背后合上了。
进来的人松开的暗色行李箱是他离开前他们俩一起去商场挑的,他从背上拎下来的黑色背包也是那天一起挑的。
人高了,壮了,目光更深了。
跟网上吹捧的一样好,一样帅,但并没有变得遥远。衣服只是干净,没有星光闪闪,脸上甚至有点疲惫,是他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一套,而非林笑一惊一乍的什么明星那些。
“姐姐在这儿睡觉。”
盛妍在打量里缓慢地站起了身来,腿弯推开椅子,椅子跟地板摩擦出一种闷闷的声音。
“没有,我不是在等你么。”盛妍拂了下脸颊边的头发,笑了笑。好陌生,她努力克服这种陌生。
“专门坐这儿等我?”
“我看时间以为你很快就回来了。”
司辰放了手上的一瓶矿泉水在柜子上,边看腕上的表边走到餐桌边,门口没有熄灭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出一束铺在盛妍身上。
影子没有隔阂地相贴,不像人,明明电话通得很勤,用电话联络的生活从一年多以前到现在从未间断,所以自然不存在生疏。
“是我等早了。”盛妍也看了眼时间,看看走到她跟前的人,尽量让自己不见外。从他来投靠她的第一天,她就希望自己能爱护他,帮助他。
这份真挚的心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盛妍侧身拽了司辰的背包,拎了他刚松开的行李箱。周到地问他:“拿到你屋里吧。”后者没有表示异议,她就周道自己的周道。“你吃过晚饭了没?”
“吃过了。”
以往只是乍眼会觉得司辰很成熟,现在不一样了,是乍眼看、认真看,这个人是彻底的成熟了。盛妍拎东西,后者并不打算帮忙,盛妍就自己把东西都推进了那间小卧室里。
这间小卧室从前就有点寒碜,东西放下,感受到背包上的体温盛妍想起先前的事。她原本准备打车去机场接一下,就像从前送他出去一样,帮忙拿点东西,结果被司辰提醒经过机场可能会有点麻烦,她才明白过来现在的情况,人大概是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东西只是放在了门边,像临时的歇脚,因为房间的窄小恐怕再配不上这个人了。盛妍转身出来,心里有什么在放松,又同时有什么在揪紧。司辰已经从门口那边过来,站在客厅里看着她。
她也算是好好看了下他,当然是想念的。
在一起生活的一年,离开的用手机联系闻声不见人的一年,一幕幕像泉水一样涌现。
盛妍觉得眼睛发酸。
客厅顶上的灯带了一点暖色,这种温馨的颜色在室内静静流淌,在从这屋里消失了一年多的人身上静静流淌。盛妍握着手指轻轻搓着,忍着眼睛里的一点酸涩,露出勉强的笑容,“那就吃点儿水果?你说今天回来,下班的时候我专程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好多东西,你自己去看看要吃什么……”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那头,端端正正站在客厅灯下的人文不对题地道。
第26章
没有可不可以, 司辰已经走过来,伸手抱了盛妍,满满填进怀里。
一年多以前, 大多数时候是成天待在一起的, 就那个时候司辰抱一下她,盛妍也觉得尴尬,此时此刻……盛妍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麻。
司辰的怀抱盛妍进过不止一次, 人紧紧地抱着她,力量压人。他的确又高了,也壮了, 怀里更宽了。
“欢迎回家。”盛妍说。
“我想你了。”司辰回。
“……司辰啊,”
“姐姐想我吗?”
“……想, 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嘛, 回来就好了。”
“我在电话里说了那么多想你, 你还是第一次回我。”
“……”
“好想你。”
心跳咚咚地撞击胸腔,抱在身上的力量是陌生的。盛妍还是努力压着不适应, 紧张, 不安, 抬起了手在司辰的背脊上拍了拍, 最后因为那压着嗓子说出的三个字手指发僵。
几分钟前, 几个小时以前。盛妍以为的今非昔比似乎在这一瞬间又压回去了,她以为的今后再也不会有的曾经有过的那些似乎又回来了。
司辰抱着人闭了眼睛, 鼻尖埋在盛妍的长头发与衣服间嗅, 闻。
被嗅这件事, 在盛妍身上消失了许久的事她仍是非常熟悉的。一下睁开了短暂迷糊的眼睛。
正常情况下, 通常情况下,这种举动都是不合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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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后的心酸, 想念,还是压不住曾经一度困扰盛妍的心事。
人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样。
盛妍拧眼睛,捏手指,她正要做点什么,一首缓慢忧伤的曲子在屋子里响起来,正是那一首一夜间红遍大江南北的音乐。
从前司辰抱着盛妍,即便他个头高,但人清瘦,细看处处都保留着少年人的青涩。而此时此刻,他抱着盛妍,是身材高大的青年抱着一个单薄的女人。
电话铃声充斥着两个人的听觉,这个拥抱是实实在在感动了盛妍,于施予拥抱的人又是何种情绪?
他睁开短暂合上的眼睛,他青黑的睫毛依旧青黑,只是那些毛发好像更冷硬了,更有力量了。
司辰松了人,接通电话,盛妍从他身边走开。
屋里的灯光来源不只一处,所以从身边走开的人的脸色很清楚,人消失在客厅里,司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目光一直追着盛妍直到她消失在他目及的门口。
几句简单的交谈过后电话就挂了,司辰进自己的卧室取了那个黑色背包。离开一年多的卧室他直进直出,并没有什么留念的样子,出来就进了盛妍屋里。
“姐姐要的东西都在箱子里,你自己拿出来看看有没有买错。”
“哦,好。”
盛妍打开了原本没开的电脑,又把散在桌子上的资料和书摞起来。她手指明显在发抖,原因是什么连她本人或许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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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咯?”司辰瞧着人。
“一会儿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不过你不用管我,好好睡觉。我们明天见。”
盛妍才从故意制造的小忙碌里回头来,扯了一个笑,“好,明天见。”
人果然又走了。
夜深人静,屋子里仍然空空荡荡,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后盛妍还是转进了司辰那间小卧室。
从国外回来的人,她一点没管人家现在的身份,还是让他帮忙带了化妆品,也帮林笑带了,司辰也只是答应。林笑听她让司辰帮忙带化妆品的事后倒没她以为的兴奋,反问她是什么鬼!
如果司辰只是单纯地跟她亲近,她会像对杨善一样对他,会对他善始善终,直到他自个儿不需要。所以如果是杨善出国回来,让他带点化妆品怎么啦!
人走了,盛妍还皱着眉,手指还在发软,她打开行李箱,取走化妆品,哪有一点收包裹的快乐。
不是滋味,方方面面的不是滋味。
东西大概收拾了一下,盛妍准备睡觉,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到半夜的时候她听到外边门响,但她没从床上爬起来。没爬起来,也还是睡不着,一直熬到天蒙蒙亮才彻底迷糊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屋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给吓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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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辰坐在电脑前的那张盛妍每天奋发图强学习到深夜的椅子上看着她。
盛妍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一双手指抓着被子。早晨清爽的空气从打开三分之一的窗口里爬进来,白色的纱帘被流动的空气拽着轻晃。
椅子上的人穿着一套单薄的运动衫,衣衫颜色深,他脸色浅,衬得人清爽又干净,也英俊。
司辰原先靠在椅背上,此刻鞋子在地板上撑着带滑轮的椅子往前挪了点,倾身靠近床边,满脸温柔的笑意。
“是我啊,吓着姐姐啦?”
盛妍有点蒙,睡眼惺忪,也有失眠到凌晨的困倦。“你怎么坐这儿?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就是想叫你吃早饭,但是看你睡得太香就没忍心。”
“哦。”盛妍迷糊着扯扯唇。
她身上本来就穿着规规矩矩的睡衣,松了手里的被子,把屋里略瞧了一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以前司辰也经常在这屋里来来去去。
最后盛妍的目光落在明亮的窗户上才一瞬间清醒。
“几点了?”
“9:35。” 她明明设了闹钟!
盛妍垂死病中惊坐起后又被摁了回去。
“闹铃是我关的。”司辰笑着。
“……”
“我帮你请假了。”
“……”
床前的人开始动起来,往深色的衣服里掏。一阵衣服的窸窣声过后,一个光亮的黑色手机抵到脸前,屏幕上是一串的红色未接来电。
“我也请假了,姐姐就在家里陪我一天不行吗?”
盛妍看看人,看看手机微信。
“今天才周三,周末太远了。”司辰嘴上委屈巴巴地央求,手上是利落地抽走了盛妍的手机。
“……”
窗帘被大大地打开,离开一年的人对盛妍,对这个女人的卧室没有半点陌生的感觉,没有半点许久不见的客气。如从前做清洁卫生一样,椅子塞进书桌下,开窗,拉帘,最后是给床边的人递拖鞋。
司辰的举动对盛妍是没有半点的陌生,盛妍一觉醒来几乎都快因为这一幕忘了昨晚的陌生,失落,难受,失眠一整夜的原因。忘了这一年多,他们只靠手机联系。
盛妍一收脚,脚趾花苞一样地蜷缩在床的横木上。“我,我自己来。”
“姐姐跟我客气什么,我愿意照顾你,还跟以前一样。”
盛妍垂着眼睛,一把夺过鞋子自己穿上,因为先斩后奏的事脸色不好。后者倒只是面带微笑,他心情很好。
早餐是油条,是盛妍一次没鼓起勇气去排长龙等的那家油条。
“人还是很多,不过早点去也还好。你上班的那个时间段人是最多的,肯定买不到。”
对司辰的闲扯盛妍只是点了下头,在桌子上坐下来。她之前去排队排了一半放弃这件事在电话里跟他吐槽过。
司辰把一碗重新热好的豆浆放到盛妍面前,外加一张新的创可贴。她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吃过早饭了,阳台上的绿萝早被她照顾得秃顶了,但有阳光,有风撩窗帘,这样的早晨还是春光明媚。
盛妍脸色沉着,撕了无名指上的旧创可贴没再贴新的,本来就是很小的一条口子。她埋头用勺子舀豆浆喝,味道很纯,豆香味非常浓。这么优质的、不动手脚的早餐离开她的生活太久了。
手肘边突然挤来一个人,撞得她勺子里的豆浆洒了一半。
餐桌不小,两个人坐就更宽,司辰跟盛妍坐了一侧,手臂挤着她。“我错了,对不起。别生气了。”
“……我能生什么气。”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就算不为陪我,这种状态去工作也难受。”
盛妍看人的眼睛拧起来,后者是一贯的善解人意,明白事理的解释,“我听你夜里起来了两次。”
“……”
司辰脸上一直挂着哄人的温柔。但就算他再不得了,她也大了他整整四岁,盛妍意识到又被牵着鼻子走,心里有点烦躁。
司辰对盛妍没有半点生疏,也依旧殷勤,但是两个人的相处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
盛妍有点体会,所以更烦躁。
她知道司辰的身份转变了,人也长大了,但她从未去认真想过有了这些变化后的司辰是什么样。
“我们办公室这几天事情特别多,这种情况我还请假,你没上过班不知道这些人情世故,这么干是很讨人嫌的。”
“姐姐有没有想过不干这份工作?”司辰微笑着。这张脸还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很英俊,但英俊得更成熟,更不敢随意对待了。
“我证都考了,增项也报了,换工作开什么玩笑。”盛妍低了眼睛吃口东西,又看回去。
“不是很辛苦么?”
“干什么工作能不辛苦的?”
深色薄衫上的俊脸笑了,“我养你啊。”
“……你,你什么养我?”
原先若即若离的胳膊更过分地朝盛妍挤过去,体温相抵,传递,“就是你什么都不用做,在家里待着就好。”
“……”
“我拿钱给你花。”
盛妍将摆在桌面上的胳膊滑下桌沿去,“……是不是你们的工作室已经开始赚钱了,而且赚了很多?”
盛妍这一句超现实的话总算结束了所有若有似无的拉扯。
两个人好好把早饭吃完,司辰交了一张银行卡给盛妍。卡是当初盛妍一张闲置的卡,每个月她会往里转点钱,司辰拿着用于家里的生活开支,后来人走了她也忘了这件事。
现在司辰说他在家的时间可能不多,以后生活费的事由她来支配。
“嗯。你忙你的。”盛妍接了卡就揣了,因为司辰的一句他在家的时候不多而心情轻松。
后者见她看也没看那张卡轻皱了下眉。
第27章
林笑不止一次说过司辰要是回来了一定要带她见见, 带她长长见识,开开光。虽然在盛妍看来司辰只是高了,壮了, 更……她还是问了司辰的意见。
“林笑姐不用上班?”
“她说请假。”
“怎么林笑姐请假就这么随便?”
“她这个人又没什么责任心, 我不能好的不学跟她学吧。好了,答应吧。”
司辰不太高兴,但盛妍自己做了决定。她本来是想林笑下午早点过来玩玩, 然后吃晚饭,结果林笑哪有那耐心中午就过来了。
林笑曾经说过司辰有两副面孔,司辰也说过林笑的坏话。司辰所说的那些盛妍从未鉴证, 而林笑的话盛妍今天总算更直观地见识到了。
“弟弟以后你成大明星了,不是以后你现在就是了, 打开娱乐新闻到处都能找着你们。苟富贵勿相忘。”林笑敬司辰啤酒, 司辰也端了啤酒回敬, 盛妍只能干看着。
因为几天前他已经跟她一样,是个成年人了, 司辰提醒了盛妍不止一次。
“你们那个吉他手也是京大的学生?”
“嗯。”
“我看一则新闻说你们工作室已经收购了那个***娱乐公司是真的啊?”
“林笑姐知道***”
“想当年我的最爱就是***的艺人。哎, 后来这公司不行爱豆也不行了。要不是看到新闻我还以为***早就破产了, 以前他们手里捧出过好多顶流。”
司辰笑了起来, “想不到林笑姐还挺博闻。”
林笑一向看司辰都是满眼星星, 今天一如既往,既冒星星也跟从前一样保持着年长几岁的人应该有的样子。司辰倒是明显没有以前对人的热情了, 盛妍只能自己卖力调合欠缺的。
桌子上的菜全是她订回来的外卖, 价格不便宜所以品质还不错。她是真做不了什么好菜好饭招待人, 如今的司辰, 林笑嘴里的他,她是不敢再要他去下厨了。
三个人吃得还算好, 林笑就是问题太多,不过都是些她曾经问过的,司辰解释了她也没太搞明白的问题。
“你们的工作室算什么性质的组织,怎么这么有钱?”
但司辰不耐烦再解释了,一直心不在焉地鼓捣手机,没一会儿大门上响起了门铃声,来人很快就把林笑给带走了。
2个月前林笑已经从大姜那边搬回家住,也自己买了车上下班。林笑跟大姜之间的矛盾从去年开始就没有消停过,大姜跟林笑闹,林笑甩过他巴掌,大姜下跪,林笑又不忍心了。
林笑原来大大咧咧的性格已经快被大姜磨平了,朋友交际已经缩减到只有同事跟她,大姜还是不满意。
门扇合上盛妍偷偷从猫眼里往外瞄,但出去的人没在门口逗留。盛妍转身就去了阳台,有点不放心林笑。
“走了就走了,姐姐这是干什么?”
“我看看他们。你说他们两个不会吵架吧。”盛妍贴在阳台上往楼下瞧,还是没瞧见人,掏了手机打算给林笑打电话,手机唰地被抽了。
盛妍才好好看看一直跟着看她扒门、扒阳台的人。
司辰的脸色早不暖和了,“大姜是我找来的。吵架不至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找来的?你什么意思?”
司辰双眼直直地看着盛妍,无喜无怒,脚往盛妍跟前迈了半步,停到说话的呼吸会触到对方的距离上。
“我推了那么多事不是为了林笑推的。”
盛妍身后就是阳台,她将背往后贴,直到背脊硌上阳台的铁制栏杆。“她又不是外人。”
“除了你,任何人对我都是外人。”
司辰面色认真,眼神压人,脚还在往前,盛妍已经退的只差把自己变薄。
盛妍脸色在变红,说的倒是:“你别没大没小的,林笑那么喜欢你,你刚来京都那会儿还是她陪我来接的你。这个房子当初还是她找的。她跟大姜最近关系不好,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说司辰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那一定是“放肆”。
但是她能做的是什么?
一个车子的急刹声冲破盛妍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封起来的听觉,她吓得猛缩了一下肩膀,而后是探头朝楼下望。
林笑认识门卫的保安,开车来的时候保安大哥给开了门,让林笑的车开进了小区楼下为数不多的露天停车位上。
两个人下楼,一路拉拽,林笑已经很久不愿意见大姜了。大姜死活要带林笑上他的车,林笑的脾气从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甩开大姜就朝自己车去,一堆化妆品扔后备箱就开了自己的车,结果大姜一拦,整个人被射出来的车头撞得飞了出去。
盛妍从司辰手上夺回手机,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围观的群众。工作日,能闲逛的人不多,两个老太太直呼不好,直呼快拨110。
大姜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林笑在哭,大姜手肘上很多血,膝盖处的裤腿已经蹭破了,也能看到膝盖在流血。
林笑哭,大姜狼狈地瘸着腿在地上捡手机,大概也点有被撞懵了。盛妍吓得心里咚咚直跳,一边追着大姜问他怎么样了,一边在手机上摁120被尾随她下来的人又把手机抽走了。
“车都没事,他没事的。”手机上摁下的120被司辰消除,手机再回到手上。几分钟前,楼上,盛妍夺手机的时候是发火的,司辰就乖乖还给她,那样子,盛妍心里又怪怪的。
盛妍接手机,脸上早没了火气,脸色也只有受惊吓后的白。司辰认真跟她解释,“撞的不是头,皮外伤。别害怕,先让林笑上车,后排。”
司辰简洁地吩咐,似乎他们在楼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盛妍昏头昏脑,还是照着办把哭得稀里哗啦的林笑推上汽车后排。后排的另一边大姜已经上车,司辰在那边关了车门。
两个人在车顶上方对视。
“姐姐会开车吧?”
林笑的哭染得盛妍眼睛里也浸了泪水,这话问得她才想起来,谁开车的问题。“我不会。”
“但是你有驾照。”
“我不会开。”
“我教你。”
“……”
“大姜在流血,上车吧。”
“……”
崭新的mini磕磕绊绊驶出了小区。汽车后排林笑捂着嘴呜呜咽咽地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大姜的伤的确是皮外伤,但林笑竟然真开车撞他,大姜脸色不好,一直将脸转得看着车窗外。
前排盛妍在开车,她的驾驶证已经拿到几年了,但她根本就不敢开车。上一次开车还是林笑刚提新车的时候非押着她开了一小段,最后差点被她开上对面车道林笑才无语地让她滚蛋。
盛妍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背打得笔直,但方向盘的实际操控权在另一只手上。方向偏了它拉回来,过了它修过去。她害怕踩刹车,好在车子几乎是见空就钻,没怎么需要她踩杀车的时候。连转向灯也是那条胳膊伸过来完成的,没有导航,胳膊的主人只略在手机上瞧了眼地图,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医院。
一路上盛妍一个字没有,没问他没有驾驶证是怎么会开车的,不开导航他怎么知道这么准确的近道。
只有司辰的声音:别怕,踩油门,踩,踩下去。
偶尔压着她的手指转动方向盘。
大姜的膝盖和手肘流了不少血,不过都只是皮外伤,大姜确认没有撞到头部,但医生做了外科包扎后,还是建议做个全身检查。林笑哭完是气愤,不愿意照料大姜,大姜的样子也实在狼狈,盛妍没办法只得接了医生开出的检测单准备陪大姜,结果司辰一把从她手上拖走了那些检测单。
司辰在前,大姜在后,司辰高,从大姜的身体看过去还能看到他半个头。两个人的背影消失,林笑将自己埋在腿上,盛妍把她扶起来,林笑就扒在了她腿上。
林笑跟盛妍讲他们最近矛盾的前因后果,情绪已经好了很多,就是脸全哭花了。
“我不知道他还真敢不走开。”
“他也肯定不知道你还真就敢撞他。”盛妍心累。
“我就不知道他真敢不走开啊!”
两个人窝在诊室外走廊的椅子上说话,走廊上一直都有人来来去去,但脚步声似乎是越来越密集了。很快连林笑也觉得从她们跟前风一样地跑过的人越来越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干什么?地震啦?” 林笑知道自己哭成了一副什么鬼样子,用一双手捂着脸。
“别乌鸦嘴。”盛妍看着走廊上的天花板,又底头看唰唰从她们面前跑过的人。
护士小姐姐也有,普通人也有,都在往一个方向跑。然后,刚刚接待她们的科室里似乎有人在议论她们。
“难怪就觉得看着眼熟。”
“是啊。”
“本人长得好帅啊。”
“美女,你们撞到的是,刚才在这儿看医生的陪同的那人是不是司辰?”
一个小护士,两个刚才排她们后边看诊的女孩子挤上前来。
“……”
“……”
有稀奇不看王八蛋。医院里来了个明星,还是个新出炉的正热乎、大红的那种,人成流水地往一个方向挤。盛妍跟林笑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她们这边也被围了个小圆。有人在拍她们,林笑一直捂着脸,盛妍只是眼睫毛打颤,后知后觉才把脸贴到墙角去,然后掏手机。
“听说这两个女的撞了明星的车,人都撞受伤了。”
“这俩女的可真行,真会撞。”
“好像撞的是开车的司机吧,不是他本人。”
人生头一次被人像猴子一样围观。
怎么办?
怎么办?
走啊。
大姜呢?
电话打不通啊。
弟弟能押着你把车开到这儿,他肯定有办法的。
盛妍挤着林笑,林笑一双手始终捂在脸上,两个人挤在一块儿想着挪个空隙出来跑路,就见人群里挤来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
第28章
就算她们是撞上明星的肇事司机也不至挨打吧。
一件黑色西装外套兜头罩下, “是盛小姐吧,跟我走吧,司辰让我来找你们的。”
这是从没有过的经历, 连林笑这种爱玩儿, 爱疯,没事还去追星的人也没见识过这种事。她们俩抱在一起,被一件西装罩着, 眼睛能看到的全是脚。
两个人倒也不害怕被人绑架,还真就凭着一句话就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带上了一辆车窗贴得漆黑的保姆车。
盛妍心脏咚咚跳,侧脸看看林笑, 林笑也侧脸看看她。不哭了,似乎只要此刻大姜还没死, 先前的事就是小事, 眼下的事才是大。
前排驾驶室里有司机, 带她们出来的高壮男人转头过来说话,说大姜已经坐了另一辆车换医院做检查了, 现在他们的车就过去。
“司辰呢, 他没什么事吧。”盛妍还是问了句。
“他没事, ”男人把手机往后扬了一下, 是微信界面, 扬得没人能看得清。“刚说已经从医院出来了。”
不可思议。
司辰的事盛妍在网上看过,像看别人的故事, 昨天他回来也似乎平平无奇, 早上还出去排队买油条……
最后林笑被放在了另一家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大姜已经来过电话, 林笑让盛妍先回去休息。情侣间的事,要道歉、要服软、要下跪都好说, 多一个人,只会小事变大事。
“那你车呢?”
“难道再劳你这瘸手帮我开回去?”
“……”盛妍被噎得担忧变成黑脸。
“行了,你回去吧。今天给司辰添大麻烦了,替我感谢他,他要有空的话,赏脸的话告诉他姐姐请他吃大餐。还有带的化妆品,给他钱他也没要。”
车子一路把盛妍送到小区楼下,到地方她也没再问一句司辰的事。这些人,这辆车挺遥远。林笑的道谢,她愧疚,也想起阳台上的事……
“你们是,司辰的同事?”下车前盛妍只问了这个。
“我是司辰的助理,主要保障他的安全。”
“谢谢。”
“客气了。”
一整个晚上司辰也没来过一通电话。
司辰不喜欢林笑,也没理由待见大姜,毕竟大姜当初看他光着肩膀从林笑的浴室里出来差点揍人。盛妍没想到司辰还留着大姜的联系方式。
盛妍烦躁了一夜,看书效率也极差,一大早给林笑打了电话,林笑刚起,说在自己家,没什么事了。
林笑的没什么事,截止在上班以前。上班后,林笑在公司里被同事问新闻上那个撞了明星捂着脸的女司机怎么这么像你?
盛妍被部门里的“亲同桌”小姐姐摁在坐位上问之前就觉得这个新出炉的鲜肉才子脸熟,这不就是她从前带出来跟他们吃过饭的学神弟弟么?
盛妍皱眉,回忆,一年多以前司辰走之前那个冬天,杨周组的饭局她是带过司辰去。
盛妍无话可说,小姐姐开始摇她揉她,最后一脸兴奋地说自己不是个大嘴巴。然后就更多的人跑来问她撞到明星陪了多少钱,那个捂脸的是不是林笑?如果这个傻不愣登拿脸贴墙的人是她,那个捂脸的铁定是林笑没跑了。
“你俩可真行!”
盛妍躲开戳到脸前的大拇指。
忙碌一整天,手机在桌子上响了无数次,始终没接到那个更应该打个电话过来,有点说法的人的电话。
盛妍很久不追星了,自从报名考试连剧也不刷,短视频APP打开也被她刷成了考试、培训、励志专场,几乎不会出现什么娱乐新闻。
司辰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除了听林笑说的那些,她没有直观的感受,所以也不知道这个交通事故新闻的影响到底能被掀到多大。
第二天上班,她刚到公司就被领导给叫到办公室,说公司大门口今天早上来了一帮人蹲点堵她。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撞到人了。”
“今天从侧门来的?”
“嗯。”
樱桃木办公桌背后,王总一把将显示器拧过来,要盛妍自己看看新闻。千不该万不该,她这个普通人、女司机不该不会开车瞎开,专业碰瓷的吧?
这个蠢女人什么人,叫什么名,住在哪里,在哪个单位上班……
“小盛啊,要不在家休息几天?”
“……”
“法不责众,这种事最稳当有效的办法就是咱们不理就是了。你说行吗?”
“谢谢王总出主意。”
“……”
不到中午盛妍就抱着一堆资料从侧门回家了。让她休息几天是不可能的,回家盛妍也是坐在电脑前干活,并且家里的笔记本电脑干起活儿来多少不如台式电脑顺手。
司辰仍然没来一通电话,倒惹了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了她。
盛和悦从来没有打过她的电话,通话结束盛妍看了那电话号码半晌,最后还是不得不从家里出来。司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拿来用了很久,很多次:人在处于下锋的时候,做出适当的牺牲是对自己最好的。如今同样适用,何况只是见盛和悦一个,还不用去盛家。
上网约车,前排的司机多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大白天打车去娱乐.城,还是他也看过网上的新闻。
车一路向南,一个多小时后在一道白天没有灯光也金光闪闪的大门前停下来。这个地方大概就是老太太骂的盛和悦那些不务正业的事业之一。
俗话说大鬼好见,小鬼难缠,一进门她就被人给拦下来。
男人嘴上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的样子,“干什么的?”
“找盛和悦的。”
男人吊起眼睛,“找他的人多了,你谁啊?”
“我姓盛。”
盛妍身上的藕粉色衬衫小立领扣到脖子根,短袖下的手腕上带着规矩的腕表,深色伞裙加上黑色小皮鞋,非常的工作装,端庄优雅。
男人好好把她打量一番后从吊儿郎当变成了爱搭不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悦少在,去吧。”男人手指随便指了个方向。
“你带路。”
“……”
“黑灯瞎火的,我看不清。”
于对付某一类人的经验盛妍早在盛家院子里积累的够够的了。
男人不情不愿,但还是不得不带路。两个人穿过黑灯瞎火的大厅,上了一段楼梯,弯弯拐拐后进了一条明亮的走廊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弯弯绕绕的路,外人哪能找得到。
盛妍不快不慢地跟着,就听见一扇闭着的门里冲出来一个声音。
“又是这些,全是这些,全TMD烂东西。”
“当老子是讨饭的?你们一个个除了这些烂项目就拿不出别的?老子养着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滚蛋!”
门突然打开,他们差点跟几个从门里涌出来的人撞上,给人让开道路,透过带路人的肩膀盛妍看见刚才屋里鬼吼鬼叫的人了,盛和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干什么?”盛和悦对门口吼。
“悦,悦少,盛小姐来了。”带路人结巴道。
“什么盛小姐!”盛和悦的火烧向了桌面上的文件,他将一堆蓝色文件夹从桌子上一把就全扫了下地,砸得噼里啪啦的一阵。
带路人吓得一下让开,盛妍被暴露出来。盛妍原来木着,这下扯起了嘴角露出一张笑着的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还真不骗人,盛和悦看过来,没有好脸色,但还是从牙缝里挤了个进来。
跨过一地的什么计划书、策划书、项目书、可行性报告,盛妍一脸讨好的笑进了屋里。四壁有两壁都是柜子,玻璃酒柜。盛和悦的桌子也是喝酒聚会最合适的玻璃桌子。
在这种地方办公的人,盛妍还是头一回见。
盛和悦找她干什么她不知道。虽然是玻璃酒桌,但被摆弄成了大概能办公的样子。盛妍忐忑地在盛和悦对面的椅子里坐下。
“网上那新闻怎么回事?”
“……”
“那小子,姓司的那个,你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屋子里还剩了好几个人,都蹲在地上收拾文件,盛和悦在桌后点了一根香烟。
盛妍明白过来,默了片刻,“就那个……爸,当初把他们母子两个人带到我家,让他们一住几年的时候扯上关系的。”
盛妍几乎找茬的回答惹得盛和悦在烟圈后瞪起了眼睛。
盛和悦不高兴得很,挣个嘴上的输赢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好汉不吃眼前亏,盛妍也怕真惹毛这个大概正有气没地方撒的人节外生枝。“其它就没什么关系。”
盛妍好好答了,盛和悦一口一口地抽烟,偶尔看一眼地上那些捡资料的人脸就更黑。
“我只警告一次,”盛和悦吐着烟圈转过脸来,“大哥说了,你最好别跟这小子扯上什么关系。”
“那小子得罪过大哥?”
盛和悦彻底不耐烦了,“只要你还姓盛一天,少跟我犟嘴。还有当初让他们住老宅是收容,收容明白?他老子为盛家卖过命,可怜他们一次也就行了。这种人本身就没什么好扯的,现在还混这种是非圈,明白?”
盛家对外向来谨慎,如老太太对盛和悦的谆谆教诲:谨重,审慎,盛家有你爸,你大哥撑着,不靠你发扬光大,只要你谨慎做人做事,不招惹事非祸端就是你的成绩。
司辰现在的号召力,只是误以为跟他发生交通事故都能被送上热搜,这大概就是盛和悦今天找她的原因吧。
盛妍不敢和盛和悦抬杠,退一步海阔天空,点头走了。
阳奉阴违是人自保的本性,就好比盛和悦自己,他不被允许出头,但一直在背地里找着稳妥的法子一鸣惊人证明自己。
在一天内来来去去坐了四趟车,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盛妍觉得很是疲惫。掏出手机,想点外卖倒是先看了有没有未接来电。
到现在司辰还是没给她来过一通电话。
“收容。”
盛和悦的话说的太难听,难听到盛妍快忘了那天阳台上的事,一路上都在回忆当年司辰妈妈那张凄苦的脸。
很漂亮的一个女人,她记得,他们刚来那段时间,周围的街坊邻居每天找借口都想来她家转悠。但她对司辰妈妈最深刻的印象是她时常皱着眉,眼睛湿润的样子。
伸手用指纹开门,门上的监控像一只眼睛看着她,黑压压的门扇打开,以为会更黑压压的家里却灯火通明。扫地机器人呜呜地从餐桌下滚着出来,聪明地绕过了桌子脚、椅子脚。
厨房的水声停了,司辰从厨房出来,腰上系着围裙。
第29章
司辰的妈妈做饭很好吃, 所以盛妍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司辰妈妈没出门,都是她在厨房里下厨。人勤劳, 对杨禾也殷勤, 是一种被收容的姿态。
大人可怜巴巴地讨好杨禾,孩子可怜巴巴地跟着她,叫她姐姐。
家里被收拾过了, 比她打扫得干净。盛妍进门,司辰从厨房门口走到她跟前。从盛和悦那边出来,盛妍身上沾了香烟味, 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但她衣服领口扣得规矩, 衣服干净, 鞋子干净, 头发干净。
司辰还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检查,他用鼻子嗅人, 嗅得盛妍一步退开。
一回家家里就有人, 空空的胃嗅到饭菜香的喜悦和感动已经散了。盛妍一下瞪起了眼睛。
从司辰自平阳来京都的第一天, 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给他提供爱护。他搬进这个家里希望跟她一起住, 他告诉她他孤独, 她知道他孤独,更知道他可怜, 她恨不得掏心掏肺好好对他。
盛妍再站不住, 有些事早晚得好好说说。
“姐姐去哪儿了?”司辰倒先开口了, 跟从前一样, 姐姐两个字叫得恭敬也亲热,“大白天的从公司回来去什么地方玩儿了?”
司辰和盛妍的决心同步, 他侧开身打开了鞋柜门,从柜子里拿了盛妍的拖鞋,弯腰好好帮她放在脚边。盛妍也只得脱了鞋子,换上拖鞋。
“有人找,就出去了一趟。”
“是这样么。我看桌子上堆那么多东西,我猜猜,是公司里让你暂时回家办公?”
说起这件事,盛妍皱起眉头,“那些因为你闹出来的新闻,你就一点没办法?”
“你不是羡慕你们公司里那些不用坐班打卡的前辈?提前实现了,不是挺好。”
“……”
盛妍知道群众的力量是很难控制,一个人挑得起来,不一定压得下去。但是他这话……
厨房里传来呼的一声,“我得先做饭了,有什么话咱们一会儿边吃边说好吗?
盛妍还愣着,司辰身体略一倾,将盛妍垂在身侧的手拿了起来,手指握的是她的手背。身量颀长的人,连拇指也修长。男性有力的手指拨开盛妍纤细的手,露出细嫩的手心。
“饭很快就好了,手先去洗洗吧。”
不等盛妍发作,司辰已经丢了她的手走开,进了厨房。
盛妍站的位置大概能看到厨房里的人的活动,做饭的样子跟从前一样娴熟。就是那围裙已经旧了,给一个光鲜亮丽的人罩上了一层灰。
从前她盼着司辰年纪增长快一点,赶快成年,成熟。只是从来没想过年纪增长后还不如从前的情况。
盛妍抬手想抓头发,但手抬起来,看一下还是放了,转头去卫生间洗手。
就是从前司辰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给她做饭吃她也是挺感激的。她是没想到现在的他还能下厨做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到底图什么?
图什么?
两个人坐上桌子吃饭,盛妍脑子里千头万绪,但表现出来的只是埋头吃饭,是司辰问了她第一个问题,刚才是谁找她。
“盛和悦找我。”
“他单独找你,是不是因为看到新闻了?”
“嗯。”盛妍抬了下眼睛,瞧人。“你以后出门谨慎点,该戴口罩帽子什么的就戴上,你干了这行就没办法。我看别的那些人不想被人认出来什么的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好。”
盛妍看人,司辰也看着她,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他是不是要你别跟我走得太近?”司辰忧伤地问。
果然。
盛妍最看不了他这样,扯了个笑,“是说过这种话,因为你现在身份特殊,他们又一向谨慎,很正常。”
“是吗?”
“嗯。不然呢?这次不就因为一点小事情弄得我没法上班。”
司辰点了头,脸上的忧伤似乎少了点。
晚饭吃完,盛妍主动收拾,司辰也没有闲着。所以他在厨房她就出去擦餐桌,他出来,她又进去。
有些事过了似乎就再难以启齿。
盛妍琢磨不出什么恰当的相处方式,好在又不用相处了,碗没洗完司辰身上的手机就响了。
“去机场,是要出国么?”
“倒也没那么远。”
“去吧,路上小心点。”
“我一点儿也不想走。”
“……工作嘛,那也没办法。”
两个人就肩并着肩站在灶台前面,因为一个人要走了,离开前说说话是合情合理。司辰脱了手上带的橡胶手套,盛妍伸手收了,正准备拿去厨房外的露台凉起来,结果不及她转身和她肩并肩的身体就朝她压了过去。
盛妍是寸寸逃离,奈何后者紧追不舍。
人家只是要道别,她能做什么?
司辰一双有力的长臂抱着单薄的人,谁强谁弱很清楚,强的人倒如往常一样乖乖地喊了弱的人姐姐。
“姐姐。”
到底是恭敬还是玩味?盛妍觉得自己的耳朵瘸了,她分辨不出来。
“别老是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做饭也没有多复杂的。”
“……好。”
“可能要去一周。”
“去吧。”
“我一点儿也不想走。”
盛妍僵着脖子,“一周很快的。”
“快吗?”
“快。”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告别的拥抱。手放开了,温度撤离,最近的距离是朝她的耳朵说话的嘴巴。人走了,大门上响了两次,盛妍才把手上的橡胶手套扔在灶台上,抬胳膊狠狠蹭了蹭被靠近说话的那边耳朵。
盛妍继续洗碗,收拾,清理垃圾的时候发现垃圾桶旁还有两袋垃圾。
其中一袋扔的是冰箱里放了很久的酸奶,过期的番茄酱,忘了吃的蛋糕,冻柴了的肉块。她打开冰箱,很干净,物品整齐。
另一袋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零碎。客厅茶几上干净得泛光,进门的柜子上也是,那些扔了不舍,放着没用的零碎此刻都在垃圾袋里。
收拾结束,莫名其妙的盛妍走进了这个家里的小卧室。
跟从前一样整洁,完全没有小零碎。书桌上堆了些书,台灯还很新,书桌前的椅子也很新。从前司辰就不爱自己在这边待,倒是她那边两把椅子都有磨损。
他带回来的行李箱还杵在门扇后边,那天她拿了化妆品剩下的都是些衣服,大概还有贴身衣物,她就没好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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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起风了,盛妍把窗户关上,还是回了房间点亮电脑,配合着视频在一本密密麻麻的书上勾勾画画。
第二天一整天盛妍都在家里办公,不去公司真是挺爽的,事情没少干,但是精神是放松的。累了想在床上躺就床上躺,想在沙发上躺就在沙发上躺,多出来的时间就拿来干私活,看自己的书。
隔天又是周末了,早上林笑来电话说来找她,她瞧见大门门扇上那一大坨突然想起了什么,最后没让林笑来家里,她自己出去见她。
门上的监控她难得看一次,因为从来也没遭过贼,其实小区里物业收得贵也有好处,治安一向很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辰昨天显然是看了监控才知道她回来了又出去了。
坐在餐桌上发呆的几分钟,盛妍大概明白了司辰知道林笑跟大姜在闹矛盾的原因。林笑的大大咧咧涵盖朋友圈,她那些矫情的发泄,稍用点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笑开了车来接她,俩人没什么地方好待,一块儿回了杨禾那边。
杨禾这种年纪的人,关注的东西跟她们不一样,别说那天车祸的事,就是司辰如今成了什么她也不知道。杨禾知道的只有司辰从M国回来了,盛妍怎么不带他过来吃顿饭,住的问题要重新安排了。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好多时候我都见不到人,住也是经常住在学校里。”她这么说杨禾也就没说什么了。
两顿饭都在杨禾的餐桌上解决的,天黑的时候两个人才一起离开。
“行啊。谎话张口就来。”
“跟你比,差远了。”
“干嘛不让你妈知道?”
“知道干嘛。她也不懂那些,连我都搞不懂他到底在干些什么。只要他没有放弃学校里的学业,就随他吧。”
“我这次真想分手了。”林笑突然转了话题。一整天了,林笑说了不少她跟大姜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也说了不少要分手,要大姜滚蛋。
这话盛妍有点无能为力,她自己的小日子都过的一地鸡毛,林笑的事于她是超纲的。
“你知道我也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你这事儿该怎么办。”
其实今早她坐在餐桌上琢磨的事还有一桩,她还记得两年前林笑是怎么跟她分道扬镳的。一个地图只需要瞧一次,就绝不会走错路的人,真会被一个中介一房多租的把戏骗到?为什么偏偏那天淋浴器会出问题。林笑从家里搬走,司辰就正好住进来。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盛妍抓着林笑闲搭在车子中控台上的手,“就是分了,也肯定有个更好的人在等你。你自己以为怎么舒心就怎么来吧。”
车子不紧不慢地行驶,盛妍的一本正经把林笑逗乐,车子在红灯路口停下来林笑非凑过去要亲盛妍,说干脆TM的跟男人绝缘算了,往后她俩过。
盛妍谢谢,“心领了,消受不起。”
“滚蛋。”
“哎,弟弟现在应该不回来住了吧。要室友吗?”
“……他东西没搬,屋子还占着。”
“你害怕我回来住?”
“……”盛妍沉脸。
林笑的玩笑向来没边,“实话实说,要不是弟弟这一走一年多,我还以为他……”
盛妍的脸从沉到黑,还好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打断林笑。办公室通知她,王总说的,她继续在家办公一周。林笑听了羡慕得要命,悔不当初,早知道还有这种好事,那天她捂什么脸啊。
林笑是一瞬间就忘了她以为的什么,盛妍既松了一口气又懊丧。
或许有些事,她也该找人一起分析。
*
盛妍还真在家里待了一周没出过一趟门,白天干活,晚上学习。站在镜子前她觉得自己脸更白了,应该是苍白,像种在蘑菇房里的蘑菇。
她赶快洗了把脸,重新擦了一遍护肤品,化了个淡妆,挑了那套上周穿过的藕粉色衬衫才出门。
司辰回来了,要她帮忙把家里行李箱里的衣服带给他。不用杨禾提醒她,她再给人找住处。也许就什么也没有,还是她想得太多了。
盛妍连箱子一起拖着出门。城南,她上一周才来过。车子向南直去,这次同样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司辰给的那个地址。
出租车在一幢别墅门前停下来。
“是这儿吗?”盛妍探头瞧。
“地图导航,错不了。”
盛妍正想掏手机确认,别墅大门旁的小门已经打开,一个人两条狗从门里走出来。
第30章
这样的富贵盛妍不陌生, 但从来都不属于她。
盛妍踏进司辰的新家,司辰带着盛妍参观别墅。别墅不小,上下三层, 有前院有后院, 草坪铺得像地毯,墙角花团锦簇。
建筑里到处都亮堂堂的,司辰推开一间间房门让她看看, 都很漂亮,都很讲究。
跟盛家那样的房子最大的区别是它没人,到处都没人,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和两条跟这样的富贵格格不入的野狗撒欢的脚步声。
司辰很兴奋的样子, 一直拉着盛妍从一层参观到三层的露台上, 放眼望去是被庭院灯点亮的漂亮小区, 近前是自家的花院,和后院的泳池。
“姐姐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很好。”
从室内出来有点热, 也有点累。但盛妍也觉得挺兴奋。露台上有风, 掀着她身上到膝盖的深色伞裙, 也掀着司辰额前的碎发。
盛妍看到司辰额头上那块在头发下若隐若现的伤疤, 她想到盛和悦说的“收容”。这个曾经寄人篱下的孩子能这么本事, 如果人死了有魂,他爸妈能看到司辰现在的本事, 能有这样富贵的生活一定会很欣慰。
盛妍已经很久不曾将自己的视线久久放在司辰身上了。察觉到她的视线, 司辰侧了脸来。他一双手握在露台的石材栏杆上, 对盛妍耸了耸肩膀, 两条狗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蹿了上来。
风吹着他们,司辰像个打了胜仗凯旋的赢家, 并没有看出盛妍眼睛里的所想,只是把他的胜利果实展示给盛妍看看。
这幢房子此刻只有后院的泳池没落下盛妍的脚印,司辰伸手拽了今天没有处处防备他的人的手腕,带着两条狗乘了电梯直到一层,从后门走到泳池边。
一池蓝色的水在蜜一样的灯光里晃荡,两条狗像主人,也像拘谨的客人,司辰一挥手,它们没一个敢靠近池边的水。
司辰进了屋里拿冷饮,盛妍自己脱掉了鞋子坐到池边,把脚泡进水里。有风,水在轻轻晃,很舒服,这样的环境没有不舒服的。
心也感觉很新奇。
新奇,兴奋,也藏了一丝莫名的忧虑和忐忑。
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司辰的见面,相处,盛妍已经不敢掉以轻心,却又没有办法改变。
脚被什么碰了一下,盛妍一下睁开眼睛。司辰就坐在她旁边,瘦长的脚划着水刚从她脚下退开。又立刻划回来,带起一串水花。
水被搅得哗啦响,不停地往膝盖上爬,盛妍赶快拉裙子,“我裙子湿了,快点停下。”
冰柠檬水很甜,一瞬间就退掉了身上的燥热。裙边湿哒哒地搭在大腿上,倒很凉快。
“这房子完全是属于你的?”
“手续还在办理,很快就算了。”
司辰淡淡地回,两个人相视一笑。
盛妍也不想再问他到底是怎么盈利的,为什么会这么快。他在M国的这一年告诉她的什么期货,股票,融资这些她也听得不少了,但是她就是想累这份心也累不下来,杀了她也不会搞得明白。
但愿他的智慧可以让他一切平安,不会把日子过到越过越坏。
盛妍无力地垂下眼睛,风轻掀着额侧的头发。
“姐姐喜欢这儿吗?”
“喜欢,这么好的地方谁会不喜欢。”
“那你愿意搬过来住吗?”
“……”
盛妍侧了脸来还看着人,但没说话,也没有表现得很惊讶。
“我都准备好了,你过来我就给你买一辆林笑那种小车,开车没什么难的,我教你,能学得会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人之间原本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司辰说着话在挪近,脸上是推销员一样的热忱,眼底倒似乎又含着别的什么东西。
而盛妍只注意到了司辰肢体的动静,就不动声色地挪远,没等司辰口中的推销结束,她就听不下去了,“司辰,你能有今天的成绩我很为你高兴,但是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你住你的,我还住我自己的家,我经常过来看你就是了。”
两个人一个进一个退,中间还是留着先前的距离。
司辰对盛妍的话摇了摇头,盛妍几乎明白他摇头的意思:你听不出我什么意思吗?
“你说过会陪我。”
“我已经陪你很久了,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我再陪你了,你也该有你自己的生活和安排。”
“我所有的安排里都有你。”
两个人在池边的蹭动搅得池水晃荡得几乎要上岸。司辰竹节一样的手指一直扣在池边,它带着水向盛妍靠近,湿漉漉的,势在必得地攀爬,最后扣住盛妍的手指。
十根手指交叠在爬上岸的水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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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妍一缩,但司辰抓着人。他朝她倾身,但不等真正靠近,盛妍猛地抽走了自己的手。
盛妍以极快的速度从池边爬起来,拎着鞋子就跑了,压根已经忘了屋里还有两条自由穿梭的野狗。
脚还湿着盛妍就穿了鞋子,逃命似的出了大门就往大路上走,司辰来电话她索性把手机给关了。别墅出去的路四通八达,很快她就逃得再看不见那幢漂亮房子了。
大热的天,盛妍感觉背脊发冷,凉飕飕的,司辰朝她倾身时的吐息犹在脸颊边。走了好一段她还是把手机开机,要打车不得不开机。手机刚亮起来,一通电话就拨了过来。
她从没觉得手机铃声能这么刺耳,电话接通那头就问她,“你在哪?”
“司辰,我告诉你,不管你多能耐,今后有多了不得了,该敬重的人你必须敬重。林笑是我朋友,也是曾经跟我一起关心过你的人,不管到了什么地步,你也该称一声姐姐。那天的事下不为例,今后要是你再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以后你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电话掐断,盛妍迅速用软件打了车,任电话再怎么响她也不接,等到车她就把手机关机了。
如果她不走呢?会怎么样?他倾过来是想做什么?
亲她!
盛妍直直回了家,这一趟下来再想看书是完全看不下去。手机一直没有开机,洗了个澡就躺床上去了,结果当然睡不着。
她什么也不想改变,跟一年以前的想法相同,她只想事情回到本来该有的样子。
不知道在床上翻了多少次身,大门上突然响起敲门声。
“嘭,嘭,嘭,”的声音不停地从外边传到卧室里,盛妍被这过分用力的敲门声惊得一瞬间头皮发麻。
桌子上的钟时间已经过了11点。
“嘭,嘭,嘭,”
盛妍坐在床头吓得肩膀一缩。
司辰既有指纹又有密码,就算敲门也不会敲得这么大声。敲门的人越来越不客气,盛妍只得握着被关了机的手机从卧室出来。
没敢走到门边,她大着胆子问,“谁啊。”
“我。”
“你准啊?大半夜的不好好说话我报警啦!”
“盛妍你还敢报警!开门!”
“……盛和悦?”
门外没声儿了,盛和悦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大概也不屑跟盛家那些狗仗人势的人一样回她一句盛和悦也是你叫的。
盛妍还是扒在门口往外边瞧了一眼,果然,盛和悦一张死臭的脸出现在猫眼里,旁边还有个高壮的男人。
门打开。
盛妍问:“二哥,大半夜你……”
半开的门扇被两个高大的男人不客气地挤开,挤得盛妍干瞪眼。盛和悦进屋来,当然不会换鞋,皮鞋走的咔咔响,伴之以大晚上让他丢人现眼的咒骂。盛妍丢开门扇也进屋,嘟囔不敲那么大声就不存在丢人现眼的事。
盛妍嘴硬也同时担心盛和悦大半夜吃了枪药似的亲自找上门有什么事,所以连门也不敢关上。
盛和悦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了,一起来的男人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盛妍刚过去,盛和悦就把两张纸片扔在茶几上,纸张蹭得桌面嗤嗤的声音,照片滑到茶几边。
“手机为什么关机?”
“怎么回事?”
“没长脑子吗?”
“长没长脑子你?”
盛和悦一开口就没有别人说话的份。
两张照片,内容大相径庭,远远的镜头,她进司辰那幢别墅,她从别墅大门出来。
“你在跟踪我?”盛妍惊得瞪眼睛,但她的惊讶气得沙发上的人快晕过去,然后盛和悦总算好好说了他过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我跟踪你?我吃饱了没事干?这破照片传的全网都是了!”
盛妍捡起那两张照片,倒还没心思担心盛和悦说的全网都是这回事。她看着照片,先前游泳池边的事全往脑袋上涌,冲得她耳朵发烫。司辰朝她倾身,她不敢相信如果她不动他敢对她干什么。这是比放肆地看她那眼神更放肆的事。
但是盛妍看着这个只是进出别墅的照片……
盛妍面红耳赤,倒气愤地用手指着照片,“你没跟踪我,如果这照片是从网上来的,你凭什么说这个人是我,这哪就是我了?”
盛妍还敢发火,“你骗鬼呐!”盛和悦噌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惊得一旁的男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盛和悦,一个娇惯的二世主,脾气臭,盛妍被吼得生怕他对她动手。盛妍也退出一个安全距离,盛和悦眼睛瞪了又瞪,瞪着盛妍恨不能动手打死她的样子,最后只是火气冲天地从西裤口袋里掏了手机出来。
“你等着。我今天让你死得心服口服。”盛和悦咬牙切齿地说话,一边在手机上翻,一边斜眼剜盛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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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手机的人翻得暴躁,先前躲在沙发边的男人胆怯又不得不上去在盛和悦的手机上指指点点。从两个人最简单的相处就能看出盛和悦平常的脾气暴躁成什么地步,盛妍拧着眼睛,脚跟站不住,不停地偷偷往后缩。
如果盛和悦敢对她动手……
盛和悦跟身边的人相处的样子完全不排除他能随手就给谁一巴掌。
刚还埋头找证据的盛和悦唰地抬头,盛妍吓得后背一紧,盛和悦两步就到了她跟前,手机屏幕怼在她脸上。
这则新闻真是够新鲜,热炒热卖到她这个当事人回家都还没有清醒地认识刚才发生的事。
某女深夜出入司辰豪宅,两人亲密相处,似有恋情……
盛妍从车上下来,司辰带着狗出来帮她拎箱子,她看着那幢大别墅有点蒙圈,又害怕狗,是司辰推着她进的门。
“这衣服,这裙子,不是你?不是你是鬼!”盛和悦的质问将盛妍拉回现实,她先前穿的这身衣服好巧不巧也正是那天穿过去娱乐.城的那身。盛妍唯一能狡辩的大概只有她过去的时候不过7点半,走的时候也没到9点,什么就深夜了?
盛妍从盛和悦手里拿了手机,也没在意后者眉峰高耸,自己往下翻,看看这些人到底能有多离谱。
手机被抢,如果这是罪人在悉知自己的罪证盛和悦就忍了。
但是……
“这是造谣。”
“这完全是造谣。”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
“这看图说话也太离谱了,其实不是这样……”
盛妍明显是死不认罪的态度。盛和悦一把从盛妍手上夺回手机就丢到保镖身上,像盛妍拿过的东西不配在要他碰。
盛和悦脸上没了怒气,也没了耐心,“你不要脸,我记得杨禾是要脸的。”
他转身就要走,盛妍叫住人,“盛和悦!”
“……”
“……”
盛和悦停住,眼神刀人,盛妍闭嘴。
“我TM也不愿意管你这些破事,谁叫你们闹得人尽皆知。”盛和悦极其鄙夷,但也似乎打算大人不计小人过又要走,这下盛妍不得不动手。
盛妍伸胳膊拦人,“你要脸,这种小事你找我妈算什么?”
盛和悦没想到盛妍敢这样顶撞他,简直好笑,但他这副样子下一刻似乎就没什么好事,所以旁边的保镖脸都白了。
盛妍是还没打算完,“别说我今天什么事都没干,就算干了什么,我顶多就是老牛吃嫩草,你们要嫌我丢人现眼就赶紧把房子过户的事情了结,从今往后我换姓,我改名,要是哪天我的名声玷污了你们我就去登报,”
盛妍仰着脸咄咄逼人地抵在盛和悦面前。
盛和悦从来不是什么绅士,也不标榜。如果盛妍对他竖中指那次被抓到,以盛和悦那份老太太说的管不住手脚的破坏性,搞不好真能甩手就给盛妍一耳光。
所以盛和悦扬起了巴掌,但没关的门里冲进来一个人,将即将挨打的盛妍一把扯到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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