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紧接着,脸颊便是一阵火辣刺骨的疼。
这种滋味温砚能忍,和幼时做错事被打手板其实是差不多的生理性疼痛,只不过这种疼痛感出现在了脸上。
心理上的屈辱感随之远远超标。
“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文纾的声音冷的像一块磨成剑锋般的寒冰刺入他的耳膜,“简直是让温家颜面扫地。”
温砚将垂下的脸抬起,舌尖顶了顶麻木的脸颊,勾起唇,那双梨涡却显出苦涩的意味。
他望着文纾,想要从女人的微表情里找到一点爱意或是后悔,但,显然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他铁石心肠的母亲怎么会后悔打了他一巴掌这样的小事呢。
“妈妈要是觉得我玷污了温家这块净土,我可以搬出去的。”他脸上的苦涩也消失了,面无表情的盯着文纾。
女人很是震惊于他的态度,怒极:“你说什么?你不忏悔道歉,你在这说要搬出去?”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温砚!你疯了吗?”女人的表情惊愕,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在文纾的认定里,她把儿子养的很好,听话懂事,博学多才,从不会忤逆长辈,她很满意自己的教育成果,更是把温砚今天能取得的成就都归结于自己的谆谆教诲。
可是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种掌控的滋味,忽然失去了。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但不犯法,妈妈。”温砚的语气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让表哥哄哄你吧,他比较擅长这个。”
说完,他便不带一点犹豫的从女人的身边穿过,离开。
文纾震惊于儿子的变化,她以为这一巴掌下去,温砚会幡然醒悟求着她原谅,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的儿子走了,干脆利落的走了,并且义正言辞的和她说自己没有错。
他愣在原地,良久后转身回头看的时候,早已不见温砚的踪影。
从亭里出来,温砚疾步回到明静轩,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无时无刻营造着一种耻辱的滋味,心口的大石往下反复碾压,他只觉心脏都快窒息的变形。
季知远恰好在此时给他发来信息:我在门口了。
他看着这则信息,像是濒死的人得到解救,他望着眼前偌大的卧室,家居摆件,花草树木,一应俱全,可却叫他觉得空荡的瘆人。
他不想再待下去。
像一只被豢养的小鸟一样,被关在这里。
于是,他什么也没收拾,只在临走前,把云胡抱上了。
季知远在门口等了一会,眼睛一直盯着止园的大门,期盼着温砚的出现。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可他却觉得好像快过了一年。
总算,在岚京时间十七点零五分的时候,温砚从门里出来。
穿的单薄,手里团着一团“黑色塑料袋”。
再走近一点,季知远才辨认出这团“黑色塑料袋”是云胡。
温砚走到车边,腾出一只手轻轻拉开车门:“季大哥,我带了云胡,你的车建议坐宠物吗?”
“没事,快进来吧。”他扭过脸,微微俯身望向车外的温砚。
得到允许,温砚才抱着云胡上车。
云胡很乖,团在他的手上很少动弹,偶尔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一舔温砚,像是在感谢主人出走不忘带上自己。
“怎么忽然想把云胡带上?”季知远问着,眸光跟随着温砚。
直到温砚坐上副驾。
那张印着红印还有点肿的侧脸落入他的眼帘。
温砚的皮肤很薄,脸颊上的肌肤尤为细嫩,不要说是被打,平时只是被风吹一下,都会发红,脆弱的像是马上就要凝出血来。
所以,他脸上的这几道手掌印才会这么明显。
季知远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疼,还有压不住的火气。
他张唇,正想问是怎么回事。
垂眼摸着云胡脑袋的温砚率先开了口:“季大哥,我能不能去你家暂住几天。”
此话一出,季知远心中大概也就对这个脸上的红印的来源问题有了底。
“当然可以。”他回答语气轻柔,眼里是快溢出的心疼,“我带你去市区那套房子吧,先处理一下你的伤。”
温砚点头,不敢看季知远。
他怕自己一和男人对视,就会委屈的掉眼泪。
但即使不和季知远对视,他也能感受到男人关切的眼神,眼眶里还是开始不争气的腾起水雾,鼻尖一阵酸麻。
季知远像是安抚,又像是因为他的心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温砚圆乎乎的脑袋,声音柔软如水,像是在哄小孩:“睡一觉吧,到了我叫你。”
“嗯,好。”温砚有些意外,但并不躲,停顿在云胡脑袋上的手微微一顿。
云胡睁着圆圆的眼,看着眼前奇怪的人类。
自己被摸脑袋是正常,怎么主人也在被摸脑袋?
它看不懂复杂的人类,选择眯上眼,轻轻的“喵”了一声。
季知远不敢多贪恋,轻抚两下便收回手开始发动车子,起步离开。
温砚偏过脸,望着车窗外逐渐远去的止园。
似乎心口的窒息感又少了几分,疲倦的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季知远已经把车停在了车库,轻声细语的唤着他。
他从梦境里抽离,疲倦感更甚,脑袋发着晕下车。
这是季知远回国前就选好的一栋小别墅,刚刚装修好不久,他自己也还没搬进来,不过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一进门玄关上就放着拖鞋还有鞋套机。
温砚将云胡的小爪子用湿纸巾擦了擦,而后将小猫放到地上,自己则正想踩上鞋套机。
紧跟在他身边的男人从鞋柜上取出一双拖鞋,俯身将鞋子置在他的脚边:“这是给你准备的。”
“好。”温砚回着,弯下腰脱鞋的时候,注意到鞋柜里总共只有两双拖鞋,一双在他腿边,一双在季知远的脚上。
给他准备了拖鞋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将他看作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呢?
他的思绪胡乱飘着,将棉拖鞋穿上。
款式很简单,但是料子和鞋底都特别软,很舒服。
季知远将他安顿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你坐一会,我去拿冰袋。”
“好。”他回答,乖乖坐在沙发上。
和止园不同,这座小别墅的装修风格是偏西式的,客厅的东面是一侧落地窗,蒙着一层米白色的轻纱,玻璃外是一座小花园,大概是还没有人打理加上冬季的原因,显得很冷清。
很快,季知远便提着一个冰袋回来了。
他将冰袋递给温砚,随即坐在他的身边:“先用这个消肿看看。”
温砚将外围冒着一层寒气的冰袋接过,贴上自己又疼又辣的侧脸,顿时觉得舒服不少。
坐在身旁的男人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脸蛋,欲言又止。
他想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却又怕会不会刺激到温砚。
整张脸都快被这个大冰袋盖住的温砚看出了他的踌躇:“是我妈,这两天她一直对我不太满,刚刚表哥一家来了,我又做了让她丢脸不开心的事情。”
没有谈及自己吸烟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怕文纾和温重华知道自己吸烟,却有点怕让季知远知道。
“那也不能动手打你。”男人的眉头紧锁,眸光一直停在温砚的那张小脸上,“疼不疼?”
疼不疼,其实也还好,可是季知远这么柔声细语的一问,他便觉得特别疼,疼的眼里又开始冒起水花。
他垂下脸,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眼中的水雾腾起,凝结成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
泪珠随着重力从眼眶里滚出,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带着一点温度。
季知远当然看到了。
他愈发的无措,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百无一用。
他很少见过温砚掉眼泪-
小时候,温砚被家里苛责也不会掉眼泪,有时候文纾会用手板打他的左手,打的又红又肿,他也不哭,回到书房,又用右手握着笔开始练字。
他看到了也会问疼不疼,温砚会笑得弯起那双狐狸眼:“一点都不疼,哥哥别担心。”-
温砚哭的抽噎,手被冰袋冻得僵硬,托不住外层凝成水汽后滑溜溜的冰袋。
在冰袋要掉下去的一瞬,季知远伸手,那只干燥温热的大掌覆上冰袋,连带着贴住他那只冰凉的手。
他用另一只手在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垂着脸的温砚:“眼睛哭肿了多难受,不哭了。好不好?”
温砚将钻进他视线里的几张纸巾接过,哽咽着“嗯”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季知远手心的温度很温暖,也许是因为他把委屈都融进了掉下的眼泪里,发达的泪腺总算是停止叫嚣。
季知远将冰袋挪开,仔细观察着他的脸颊,确实是没有刚刚那么肿了,红印的颜色也淡去不少。
一直低着脑袋的温砚忽地抬眸,望向他。
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整双眼睛都是湿漉漉的,浓密挺翘的睫毛也被打湿,挂着一点晶莹的泪渍,鼻尖也泛着红。
他开口,鼻音浓重,甚至还有一点哭腔:“季大哥”
第32章 第 32 章
“怎么了?很痛还是哪里不舒服?”季知远迫切的问着,手掌紧紧捏着手里渐渐融化成水的冰袋。
温砚摇摇脑袋,嗫嚅着:“我饿了。”
说完,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午饭没吃多少,情绪波动一大,消耗了好多能量,刚刚这么一哭,肚子忽然觉得很空。
这三个字一出,季知远显然是将提着的一口气给舒了出来,笑着问:“想吃什么?”
“不是说去吃烧烤嘛。”他还记得季知远原本是要接他去季宅吃晚饭的。
“可以,但是你的脸,爷爷他们见到肯定是会问的。”凭借季知远对季盼山的了解程度,他要是见到温砚脸上这个红印子,一定会气的恨不得把打温砚的人抓到局子里去蹲个十天半个月。
他也恨不得这样,把伤害温砚的人统统都关起来!不让他们再接近温砚。
但这个动手的人偏偏是温砚的亲生母亲。
他怕温砚会觉得难堪,所以并没有把人带回老宅。
“也是,那吃…炸鸡可以吗?我好久没吃了。”在男人的提醒下,温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确实,这样去季家,总有些不妥。
“当然可以,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季知远回答,单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点餐,“这边没有食材,不然我可以给你做,明天吧,明天我去超市买菜,我们在家做。”
温砚听着,到处漏风的心脏忽然被灌进一阵和煦的春风,暖烘烘的。
他不知道季知远有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
“我们在家做”。
好像他们真的住在一起,好像这里真的是他们的家。
“想吃什么口味的,每个口味都点一点?”季知远看着点餐界面里五花八门的口味选项,有点犯难,干脆都点了。
身边的温砚顺势将脑袋贴过来,像是为了看点单界面。
他身上的檀木香气溢进季知远的鼻息之间,一如既往的好闻。
忽然的拉进距离,叫季知远有些无所适从,僵硬的将屏幕往温砚眼前递。
“嗯……”温砚故作思考的盯着手机屏幕,双手撑在沙发边缘,贴过来的脑袋像是要钻进男人的怀里。
季知远根本不敢动,连眼神都不敢乱飘,温砚蓬松的黑发似有若无的擦过他的颈前,有点痒。
连带着喉咙都觉得痒。
“我想吃这个味道。”温砚伸出手指点着屏幕。
选完后,也没有即刻拉开和男人的距离,停了一会,才缓缓挪开。
像是故意又像是无意,肩膀从男人的胸前擦过。
他擦的太轻,没有感受到是什么“手感”。
季知远只觉喉咙不仅仅是痒了,还很干,快要冒烟的干。
他急忙转移注意力,点着屏幕将炸鸡下单,而后匆匆起身:“我去烧点热水,你随意。”
“好。”温砚仰着脑袋看他,眼神清澈。
每每对上温砚这双清澈的眼,他总是想,可不可以只让自己看到这双眼。
然后迅疾的反应过来,随即强烈的鄙视起自己。
鄙视自己,怎么可以生出这么浓烈的觊觎和侵占之心。
正如现在,他的心境也是这样,无奈,只能逃到厨房去冷静一会。
温砚并没有看出他的反常,见男人进厨房后便起身开始在屋子里转悠。
比起季宅和止园,这座别墅当然算不上大,不过胜在装修的精致,采光也很好,正值黄昏,金色的光线透过米白色的轻纱,变得柔和,在冬日里,这样光线显得尤为可贵。
刚刚来到新环境的云胡还不太适应,紧张的一直贴在温砚脚边,“喵喵喵”的求抱抱。
温砚蹲下身将它抱在怀里,手掌抚过它的脑袋直至后背。
云胡被养的很好,毛发很柔顺还泛着一层光泽,小猫亲昵的贴着他,像是将他当成了避风的港湾。
季知远端着一杯热水从厨房走出来,便见到客厅的落地窗旁手里抱着猫的温砚。
落日的余晖恰到好处的洒在温砚的身上,光影和光线将这幅画面制成一副画。
一副他在梦里梦见过的画面。
下班回家,温砚在家里等着他的场景。
就连在梦里,他都不敢相信。
他陷在原地,不忍打破这样美好的画面,直到门铃被按响。
是点的炸鸡到了。
他将热水放在餐桌上,匆匆行至玄关处开门。
等炸鸡拿进来的时候,温砚也已经洗完手在餐桌前了。
他是真的饿了,再加上这家的炸鸡无论是裹的粉还是炸的火候都恰到好处,给的酱料也好吃。
季知远看着他啃鸡腿,一张小嘴野心很大的啃了一大口,却并不让人觉得野蛮,只让他想把全天下好吃的都递到他跟前。
让他敞开吃。
温砚也的确是敞开吃了,但他吃了两块鸡腿后,就觉得好饱,看到炸的酥酥脆脆的外皮也没有啃的欲望,只想喝一杯绿茶刮刮肠子。
季知远像是未卜先知,提前给他泡了一杯碧螺春:“还没添置茶具,就这样泡着将就喝一喝吧。”
温砚接过,看着玻璃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在水里舒展,翻涌。
他喝下一口,嘴里油腻腻的滋味似乎都被除的干净:“好喝。”
他能喝的出,是好茶叶。
吃完炸鸡,天色已经全黑,文纾也开始给温砚打电话。
他看着手机的来电提醒,眸色不由一暗,冷着脸并没有接听的意思。
一旁的季知远看着,也并不出声干涉,只看着窗外全黑的天色,考虑起温砚的住宿问题。
别墅有一间主卧还有一件客卧,都在二楼。
他还没搬进来住过,于是便带着温砚上了二楼主卧:“床铺和用品都是全新的,我还没住过,小砚看看还缺什么?”
温砚看着眼前的房间,床上的被单没有半点褶皱,床边摆着一排书架,乳白色的墙面上摆着几件藏品还有字画,温砚认得,都是难得的珍品。
西侧安着一扇飘窗,两侧依旧做成了书架,而飘窗下的空间也被改成办公区域,摆着一台电脑还有一瓶干花。
“挺好的。”一看就是季知远花了心思装修的,要给自己久居的地方,“我…住这里吗?那季大哥住哪?”
“我睡客卧就好。”男人说着,走进衣帽间拿出一套自己的睡衣,“衣柜里的衣服你可以随便拿着穿,不用问我。”
温砚接过他手中那套黑色的真丝睡衣,点点头。
穿季知远的衣服,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洗完澡休息休息吧,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季知远的语气又温柔的像是在哄小孩。
温砚抱着睡衣,眼波似水:“好。”
男人忍住想摸摸他脑袋的想法,默默退出房间,轻轻合上房门。
他不敢在有温砚的房里多待,即使他的自控能力向来不差,他也还是不敢。
生怕自己忍不住就往温砚身上贴。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的温砚,忽而计上心头。
他将手里沾着季知远气味的睡衣放在床上,走到房门前,将合上的门打来,半开着。
他怕这门的隔音效果太好。
紧接着,他便准备好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唯独不准备浴巾。
坐在客卧小沙发上的季知远随便翻开一本书,想让自己静下心。
可无论怎么逼自己,他也还是看不下两行字。
脑海里全是温砚。
一想到温砚此时就在隔壁主卧里洗澡,他就觉得燥火难耐。
于是从沙发上起来,想去楼下倒杯水喝。
刚从卧室走出来,他便听到主卧里温砚清润的声音:“季大哥。”
闻声,他便转变步子的方向朝着主卧去。
看着主卧半掩的门,他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刚刚不是关上了么?
顾不得这些,他匆匆推开门,在禁闭的浴室门外问:“怎么了,小砚?”
“我忘记拿浴巾了,季大哥可以帮忙递给我么?”
“好……”
季知远答应的干脆,心中却早已兵荒马乱。
明明只是递个浴巾而已,对于他而言,却像是莫大的一场考验。
浴室玻璃门,隐约透出温砚朦胧的身影。
第33章 第 33 章
玻璃门像是自动为温砚蒙上了一层滤镜,勾勒出他纤细腰身和匀称的身材比例,即使只是一道阴影,也还是引人遐想无限。
季知远敛回眼神,定神往衣帽间去。
找到一条干净的浴巾后,踌躇了好一会才往浴室门前去。
他伸手轻轻敲响玻璃门。
门便被缓缓拧开一条不大的缝隙,一节雪嫩的手臂慢慢暴露在季知远的眼前,连带着浴室里的雾气与沐浴露的香味一同钻了出来。
也许是刚刚洗完澡的原因,温砚手臂上的肌肤不仅嫩白胜雪,甚至蒙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好像只要微微伸手碰一下,就会散出暧昧的红痕。
季知远没能克制住,盯着看了好几眼,直到温砚拿到毛巾后将手臂缩回。
直到玻璃门被重新合上。
“麻烦你了。”温砚感谢着。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他觉得这已经不是喝一杯水就能冷静的状态,该洗澡的人是自己。
于是快步的走出里房间,这次,他再三确认把卧室的门给关好了。
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的他,怕明早起来的时候吵醒温砚。
温砚在听到关门声后,略微有些失望。
他总觉得季知远的反应好平淡,似乎一点波澜都没有。
想想也是,他要对自己有什么波澜呢?
在季知远眼里,或许压根就没有把他当成过男人。
想到这,他便不免暗了暗神色。
镜中的自己已经换上了季知远的睡衣,男人的衣服尺寸对于他而言,一直都是太大。
睡衣更不例外,领口处都快开成深v领的效果,长裤也是差点拖地。
温砚穿着这一身,躺上床,鼻间被衣服上散出的玉龙香包裹。
第一次在这个环境里入眠,他却并没有觉得不适应。
一想到这是季知远亲手布置的房间,亲自选的被单,墙上挂着的是他珍爱的藏品,手边是他常看的书。
一瞬间,心中的忧郁扫尽,只开心着,和季知远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
他不会只是住进季知远的房间里,他会努力的,推开季知远的心门,然后,在他的心里,长久的居住下去。
清晨,难得没有被生物钟吵醒,一觉睡到了九点。
洗漱完后,温砚从卧室里出来。
楼下餐厅飘出早餐的香气,他顺着气味到了楼下。
只见餐桌上有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和甜豆浆,还有一盘煎鸡蛋。
鸡蛋是单面煎的,蛋黄似乎还是流心的状态。
温砚不喜欢吃蛋黄,各种形态和烹饪方式的蛋黄都不喜欢,除了这种流心状态的。
彼时,在厨房里洗完煎锅的季知远闻声走出来,见到了刚刚睡醒的温砚,望着他的脸蛋,所幸,脸上的红印似乎在这一晚上的时间里悄悄淡去许多,不贴上去仔细看已经很难看出。
他将停留在温砚脸上的眼神缓缓挪移至身上。
温砚穿着那件黑色真丝睡衣,半截锁骨和颈间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雪白的皮肤和黑色的衣料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这套睡衣,是他的。
这简直,是一种无形的诱惑。
温砚抓了抓有些睡乱的发型,在餐桌旁落座:“这是季大哥煎的鸡蛋嘛?”
“嗯,小笼包和豆浆是我刚刚晨跑带回来的,想着营养不太够,就煎了两个鸡蛋。”男人回答,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你尝尝还可以吗?”
他说的话总让温砚觉得,他真的在把自己当成小孩养。
温砚夹起鸡蛋,咬了一口蛋白,油香和蛋香在嘴里迸发:“火候刚刚好,很香。”
“那就好。”见他吃得香,季知远便觉得自己这个火没白开,“等会我们一起去看看订婚宴的会场,你看看比较满意哪个?”
季盼山帮忙选了好几处场地,把资料都发给了他。
不过,他对这些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温砚满不满意。
订婚宴。
咬着流心蛋黄的温砚有一瞬的愣神。
有时候他常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和季知远要订婚了这件事。
再加上和家里这么一闹,他差点忘了下周,准确的来说,是五天后,自己就要和季知远订婚了。
“是等会有什么安排吗?”季知远见他不应声。
“没有,那我们一会去。”温砚这才回过神来,将嘴里的蛋黄咽下。
吃完早餐后,他换了一身衣服才出的门。
还是季知远的衣服。
一件浅灰色的针织羊绒衫搭配着一套复古牛仔,是温砚没怎么尝试过的穿衣风格。
毫无意外,裤子还是有点拖地。
不过,这种款式的裤子,拖地也是正常的。
他们连看了好几家会所,审美一致的选了一家偏新中式风格的会所,在敲定之前,季知远忽而想起双方父母的问题。
季盼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温家二老。
他们原本就挑剔,再加上温砚和文纾之间刚爆发了矛盾,只怕如果他们自己定下场地没有告知,二老会气的头顶冒烟。
“要和温叔他们商量一下么?”他小心的问着,并不太敢提及文纾这个名字。
温砚原本亮晶晶的眼肉眼可见的沉了沉,摇摇头:“我们自己定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就是低不下头。
一点也低不下。
“好,那我们自己定。”季知远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起,惹得刚刚才开心一点的温砚又难过。
和会所预定好时间和规模,以及餐品的样式后,订婚宴的相关事宜也算是定下大半,还有就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季家这边已经将订婚贴发出给亲朋好友,温家这头却一直没动静。
温砚知道,应该和文纾有关。
但他还是不想回去,也不想搭理文纾。
反正全市都已经知道他们四天后就要办订婚宴,温重华和文纾这么好面子要得体的人,是不会自己砸自己席面的。
两人订婚的消息得到确切的证实后,最“难过”的人就是沈焉,字面意义上的难过。
不仅自己的“一世英名”被毁于一旦,成了圈子里远近闻名的笑话,做的生意更是一赔再赔,沈明河一气之下,将他刚刚拿到的那点实权都收回了,前些天看着温氏的面子来找他合作的公司,现在一溜烟全没了。
而他擅自做主投做的项目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要么筹到钱,要么就是输的底裤不剩。
颓废多日的沈焉只能硬着头皮在生意场上求人,每天参加酒局拉投资。
那天他在局上喝了很多,肚子都快要撑破,狼狈的往厕所跑,就是这么巧的,在走道里碰上了季知远。
也算是应上了那句话,冤家路窄。
当天,季知远参加同门几个师兄弟的饭局,心不在焉的吃到一半就找借口离开,想着早点回家,温砚在家里,他实在是无心在外。
却在出饭店的廊前碰见了沈焉。
男人一改前几天的意气风发,肉眼可见的变得憔悴,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他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便打算径直略过。
沈焉却忽地上来堵住他,咬牙切齿:“很得意吧?季教授。”
“我要回去陪老婆了,麻烦沈先生,让一让。”他淡淡的回着,眼神是向来的轻佻与高傲。
老婆。
这样的称谓,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脱出。
虽然现在这么称呼好像还太早了一点,但是,他已经忍不住了。
一想到他的老婆是温砚,这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就会把他托起,悬空飘向浸满甜蜜的糖罐里。
沈焉的心口像是被一把刀直挺挺的通了进去,痛的他表情狰狞:“季知远,温砚只是为了用你气我而已,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温砚是真的喜欢你吗?醒醒吧,你不过就是他报复我的工具而已。”
这些话,像是一记重拳,将他浸满甜蜜的糖罐给击碎,玻璃渣碎了他满身的滋味。
“那又怎么样,要和他结婚的人是我。”虽然有被这些话刺中,但他的眼神与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保持的很好,“沈先生,三天后,要不要来参加我的订婚宴呢?”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沈焉气极,借着酒劲,扬着拳头就给了他一拳。
凭借季知远的身体素质还有常年练习格斗术的经验,他要躲过着一拳和反击简直是轻而易举,但他直挺挺的站着,就连脸的角度都不偏不倚,实打实的挨了这一拳。
身体随着拳头的力度与方向歪了过去,他扶住膝盖,一下便稳住了身子,而后重新直起了腰板。
手指轻轻触上自己被打伤的唇角,垂眸看着自己沾上血的指尖,眼里没有半点愤怒,反而很是平和,甚至带着一点戏谑的笑意:“谢谢你,沈先生。”
“?你tm有病吧?”沈焉错愕的看着他。
“我是真心的。”季知远用舌尖顶了顶受伤的唇角,“带着你打的伤回去见小砚”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沈焉的睁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大脑转了又转,才反应过来自己tmd给季知远做了嫁衣。
气的浑身发抖,紧握起双拳,强忍住想要再次动手的冲动:“季知远,你真够阴险的。”
季知远的眼又变回那副冷冷的神色,并不回应,径直从沈焉肩前擦过。
阴险狡诈也好,不择手段也罢。
只要能有机会,让温砚喜欢自己一点,他都能做。
第34章 第 34 章
回去的路上,耳边总是响起刚刚沈焉说的话。
【醒醒吧,你不过就是他报复我的工具。】
他走神的厉害,没有注意跳转颜色的红绿灯。
以至于在停止线处猛地停下,身体也因惯性往前倾,差点磕到方向盘。
嘴角又渗出一点血来,顺着重力低落在他扶着方向盘的手上。
白色的袖口处染上了一点醒目的红,他看着血滴融进布料里,并没有清理的意思。
不一会,他便重新直起弯下的腰背,目光也从自己染着血的袖口处挪开,重新落箱挡风玻璃外的大街。
眼里黑沉沉的,看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
像是今晚的夜色一样,黑漆漆的,连月亮都藏了起来。
季知远去参加饭局,温砚便待在家里和云胡玩,前两天他和季知远一起给云胡买了在这的小窝和一些猫粮以及云胡挚爱的猫条。
刚刚喂了云胡两支猫条,小家伙没尝够,粘着他求投喂。
他抱起咬着自己裤脚的云胡,揉搓着小猫的肚子:“哪个正经猫吃这么多小零食的?没有了,明天才可以再吃。”
云胡睁着那双薄荷蓝的眼睛,像是在和温砚撒娇的眨了眨:“喵~”
“喵也没用,你现在要是开口说普通话,我可以考虑一下。”温砚捏着云胡的黑色小肉垫。
云胡:?
彼时,别墅的玄关处传来细碎的声响。
温砚闻声,抱着云胡往玄关处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才刚刚八点。
季知远垂着脸换鞋:“嗯,今天有点累,我就提前回来了。”
将目光从时钟处挪回的温砚点点头,重新瞥向季知远。
有点奇怪,男人明明已经换好鞋,却还是垂着脸,将脸对着地。
这不符合季知远一贯的交流习惯。
“我先回楼上洗澡,小砚也早点休息吧。”季知远全程矮着头,有些不自然的背过手去,话说的也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温砚抱着云胡,很容易就看出端倪,最重要的还有,季知远在背手的时候,动作并不流畅,袖口处的斑斑血迹一下便扎进了他的眼里。
“等等!”温砚将云胡放下,匆匆叫住快要走上楼梯的季知远。
男人顿住脚步,却并没有回身。
他走过去,垂眸盯着季知远的袖口。
确实是血。
“转过来,季大哥。”温砚已经能猜出来季知远为什么行为会这么古怪了,轻轻拧起眉心。
“怎怎么了。”男人还是不敢回头来正对他。
温砚揪住他的衣袖,小幅度的拽了拽。
他这才听话,转过身来。
那张周正的脸上,不出意外的挂着彩。
唇角处泛着一圈红紫略微还有些肿,中间的皮肤裂开,渗出血来。
比温砚前两天的那几道红印子看着触目惊心多了。
“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温砚盯着伤处,紧紧拧着眉,拉着男人往沙发去。
“嗯小伤而已,没事的小砚。”男人抿唇,躲闪着。
“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温砚问着,语气严肃,将桌下的医药箱拿出。
“不算吧,我没有动手。”
“你干嘛不”还手。
说到一半,温砚忽然觉得不太妥当,有种教唆别人互殴的韵味,于是住了嘴,专心用棉签蘸取碘酒。
“是谁?为什么要打你?”他将蘸完碘酒的棉签握在手中,小心的贴向季知远的唇角。
二人的距离因此被拉得很近,季知远低眸,看着尽在咫尺的温砚。
从上往下的视角,温砚那双挺翘的浓密的睫毛便近距离的暴露在他的眼前,还有那张精致的薄唇上小巧的唇珠微微上翘着,像一颗诱人的小鲜果,让人不禁想要采撷,品尝。
他不动声色的垂眸看着,喉结不禁上下滚动。
温砚并没有在意头顶上盘旋的目光,全身心都放在消毒工作上了,他消毒的动作轻柔又小心,生怕扯痛季知远。
男人其实一点也不觉得疼,从小到大,他磕磕碰碰后挂的彩数不胜数,平时健身锻炼偶尔也免不了受伤,所以身体对于痛感已经不算太明显,这样的小伤,他当然更不会觉得疼。
但却故意拧紧了那双剑眉,从唇中溢出一点痛苦的呻.吟:“嘶。”
温砚一惊,急忙将棉签从他的伤口处挪开,语气焦急:“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就一点点疼。”他勾唇,温声安慰着。
明明受伤的人是他,却还在宽慰温砚。
很懂事的样子。
温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用懂事来形容,因为季知远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明明很可怜,却说着“没事”。
这比那种冲过来就大哭大闹的小孩,要让人怜爱万分。
“是谁打的?”他追问着,心理默默盘算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季知远白挨了着一拳。
季知远的眸色深深,抿唇支支吾吾的:“就是在饭店碰到了沈焉。”
他说的隐晦,却让人即刻也就明白了。
拧着碘伏盖的温砚动作一滞,沉默一会:“是我没有处理好和他的问题,对不起,季大哥。”
“小砚,我说过,你我之间不需要道歉,你更不用替他道歉。”季知远的音色要冷下去几分,逐字逐句的说出这段话语。
装柔弱装了这么久,在这一刻破功,差点情绪失控。
温砚抬眸,对上他那双漆黑深邃的星眼,有点无措。
他的眼神软绵绵的,季知远看着,情绪和神情蓦地便柔和许多,而后,轻轻蹙眉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是个心软的人,没法这么快忘记他,没关系。”
这个没关系,更像是宽慰自己的话语。
至少今天自己挨得这一拳,会让沈焉在温砚的心理再减一点分吧。
他给温砚时间,也给自己时间。
他会有很长的时间,让温砚彻底忘记沈焉的。
温砚一开始还不明白季知远为什么生气,听到这里才懂了。
原来男人全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他还在替沈焉道歉:“我”
“今天太累,我真的要去洗澡了。”季知远起身,像是刻意避开这个话题,逃得很快。
温砚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边要蹦出的话被咽了回去。
他只是单纯因为自己没有把沈焉的善后工作做好而道歉的,才不是替沈焉道歉。
窗外的夜色越发的漆黑,温砚望向窗外,眸色不由也覆上一层郁色。
回到客房的季知远,靠着卧室的窗台点了一根烟,忧心忡忡的抽完后,进了浴室。
这一拳打的太轻了,单单只是挂个彩他总觉得还不够,于是洗澡的时候故意让伤口碰了水。
他的体质向来很好,所以也不确定这样能不能起到发烧的作用,也就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果不其然,并没有发烧,一觉醒来,伤势还好了不少。
季知远看着镜中渐渐愈合的伤口,竟然有点想责怪自己的免疫系统。
但也有好处,回老宅吃饭的时候不至于被一眼看出来是被打的。
离订婚宴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季盼山约着温家夫妇一起吃一顿便饭。
这也是距离上次温砚和文纾吵完架后,和他们第一次碰面。
除季知远外,季家没有人知道温砚在和文纾闹矛盾,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季知远受伤的脸上。
众人便都在关心他是怎么受伤的。
伤口恢复的很快,已经分辨不出是被打伤的还是磕伤的了。季知远也提前想好了措辞,只说是刹车踩太急,磕到方向盘了。
关心完他的伤势,饭局的气氛便忽地沉闷下来。
“小文啊,你们亲戚那边都通知了吧?”季盼山问着,想着打破凝固的氛围,“见你们一直没动静,舍不得小砚是吧。”
文纾轻笑,是那种带着几分嗤笑意味的笑容,像是对季盼山所言的话语觉得很可笑。
一旁的温重华轻咳一声。
“我们是觉得,也不用着急,小缘和游城不是也还没回来吗?”文纾回着,那双眼冷冷的扫过温砚。
温砚不是没感受到她的目光,但也全然不怯,自顾自尝着满桌的菜。
像是为了故意气文纾,他逮着一道菜就尝好几口,往自己跟前的小碗里夹了很多菜,都快堆成小山。
显然他是有成功的,文纾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纷呈。
“回来了,他们今晚的飞机,明早就到家了。”季盼山难得见温砚吃这么多,高兴的又给他夹了一只蟹,指使着季知远,“喏,你给小砚拆。”
季知远点头,开始熟练的拆起螃蟹来。
温砚对上季盼山溺爱的眼神,盘中是季知远拆好的螃蟹。
有一瞬的恍惚。
明明对面的夫妇才是他的亲生父母。
“知远不是脸上有伤嘛?不如等他”文纾放下手中的筷子,像是准备了一箩筐推迟订婚宴的理由。
“没关系,提前联系过化妆师了,他说这种小伤能盖的。”
“我和重华,还是觉得太仓促了。”女人干脆不找客观理由,用起主观意愿来。
“我们已经定好时间和会场了,妈妈,不会仓促的。”温砚开口。
这也是那天他和文纾吵完架后,两人第一次有交流。
“已经定了?怎么不和我们商量?”文纾的语气强烈,配着那张冷脸,让人不由觉得犯怵。
“这事怪我,是我擅自做主的,等会吃完饭我带文姨去看看,如果不满意的话,我们再换。”季知远开口,微微颔首低下视线以示歉意。
温砚偏眸看他,眸光闪烁。
偃于说 “既然你和小砚都满意的话,我和你阿姨也就没什么意见。”温重华见自己一直轻咳提醒文纾都没用,只好开口。
“你没有意见,不是我没有意见。”女人全然是不给任何人面子的意思。
她的理智已经被怒气冲昏了。
“温砚是我精心培养长大的,他的婚姻大事也好,还是其他的任何事情,我认为我都是有权过问的。”女人的眼神锐利,从温砚身上又刮向季知远,“知远,你说对吧?”
她的话语实在是刻薄又专.制,让温砚又被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包围。
问季知远这个话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让将来和温砚最亲密的人认同自己的教育理念,让她不会在儿子婚后失去掌控儿子人生的权利。
况且,文纾下意识的认为,温砚之所以突然这么硬气,这么忤逆,就是因为温砚以为自己有季知远的支持。
温砚捏紧汤勺,猜到季知远大概会为了让女人消气而附和她的胡言乱语。
“我不这么觉得。”大概半分钟后,季知远放下手中的筷子,郑重其事的回答。
第35章 第 35 章
这六个字,一字一字的刻进温砚的心中。
季知远说“他不这么觉得”。
他垂眸,无声的抒出胸口的郁气,窒息的感觉也渐渐淡去。
季知远的语气坚定,望向文纾,眸光谈不上锋利,却总叫人觉得被看穿:“我记得,文姨很喜欢纪伯伦的诗。”
众人难免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忽然又说到诗上去了。
文纾的眉头紧锁,猜不准季知远的“攻势”。
见女人不答,季知远便再度张唇,悠悠道:“之前看过他的原诗,讲述亲子关系的,他写‘你可以给予他们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这首诗很经典,我相信文姨一定看过。所以,文姨,您读懂了吗?”
他的声线很平淡,除去最后的问句,平淡的几乎没什么起伏,却恰恰是这样,才突出了最后一句话的力度。
没有带上挖苦和讽刺的表情以及语调,只是单纯的质疑,却愈加的让文纾下不来台。
女人向来以有文化有教养的形象示人,被当众问有没有读懂这样的话,的确是让她难堪。
她不可能会承认自己没有读懂,却又不想承认自己读懂了。
毕竟这句诗和她所想要表达的教育理念是全然相悖的。
倘若她说自己读懂了,也就得承认自己所言的话语是错误的。
霎时间,她便被推向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彼时,低着眸的温砚抿唇,尽力克制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不禁感叹着,季知远的损人能力,不愧是岚大学生们的噩梦“188冷面教授”。
文纾紧抿着唇,回不上话来。
温重华无奈,还是默默跳出来收拾了残局:“后日就后日吧,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嗯,温叔放心。”季知远回。
“好。”温重华点头,转眸看向温砚,欲言又止。
他本想让温砚回家,又顾及到饭桌上还有季家人在,便默默咽了回去,没有谈及。
饭后,温重华将温砚领到季宅园外的鱼池边,才低声谈论起这件事:“这些天你不回家也不接电话,妈妈动手是她不对,可你也不能这么任性。”
“任性?爸,您也这么觉得是嘛?”温砚屈膝,俯身望着池水中摆着鱼尾的锦鲤。
鱼池造的并不小,可比起天地间的湖泊,却又实在是太小了。
“你和妈妈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拧巴?这段时间是你的婚宴,你和她闹,别人是会看我们笑话的。”温重华不解,不过就是件小事,温砚在倔些什么。
“我不会道歉的,爸,我也没有在闹。”温砚的语气平静,依旧俯身望着鱼池。
温重华能说这些话来,他并不觉意外,因为在本质上,温重华和文纾是同类人,自私自利,冷漠虚伪,他对于二人而言,就像一个挂在腰间的挂饰,他们美满人生的佐证工具,他必须听话、必须乖巧、必须懂事,不然就是拧巴、就是忤逆不孝、就是离经叛道。
唯一不同的一点,大概就是,温重华病的稍微轻一些而已。
“妈妈也不会闹,我很清楚,你们,比我更在乎温家的脸面。”说话的同时,温砚便直起身子往宅子里去,始终没有看温重华一眼。
此时的季盼山刚刚换上了一套西装,激动的拉着刚进门的温砚征询意见:“小砚,你快看爷爷这身怎么样?我穿这个参加订婚宴你觉得可以吗?”
季盼山退休多年,已经许久不穿正装,今天穿上这身西服,身姿依旧板正挺拔,和当年穿着警服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好看,很适合爷爷。”温砚欣赏着,毫不吝啬的赞美,“特别有精气神。”
“老头,穿这么帅做什么,是我订婚,可不许抢我风头。”季知远端着一杯热茶,走近温砚,“外头这么冷,喝点热茶暖暖。”
“好。”温砚接过马克杯,笑容浅浅。
季盼山整理着西装下沿,语气傲娇:“随便穿穿就这么帅,我有什么办法。”
温砚抿着杯口,被老人的话给逗乐,瞬间忘记了刚刚那些不愉快。
从季宅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
季知远开着车,用余光观察着温砚的神情。
他不知道在园里温重华都和温砚说了什么,有点担心温砚是不是在难过。
“季大哥,我想买块抹茶生巧。”温砚靠在座椅上,忽地想到些什么似的,直起脊背。
“好,摄入糖分会让人觉得开心的。”季知远以为他是心情不好,所以想吃。
“对,而且刚刚我没吃饱,想再摄入点能量。”温砚眼睛放光,已经能脑补出抹茶生巧在嘴里化开的滋味。
听着他的话,季知远轻笑,庆幸着,他没有在难过。
温砚的确没有在难过,对于温重华和文纾,他早就免疫了,只是偶尔还是觉得失望。
况且,他马上就要和季知远订婚了,在这样的喜事面前,他根本难过不起来。
带着抹茶生巧,温砚和季知远一起回到了别墅。
温砚在餐桌上享用着蛋糕,季知远则在楼下的书房里办公。
他最近似乎在忙着修改学生的论文,常常忙到半夜,今天刚过八点便从书房里出来了,不过脸色很难看,直冲冲跑进厨房倒水喝,企图用饮用水浇灭心头的火。
在沙发上吃着雪梨的温砚有些在状况外:“怎么了?”
“没事,就是被学生的一些惊天动地的流水账给震撼到了。”季知远端着茶杯往沙发上一坐,气的好像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温砚随手用牙签叉起一块水嫩的雪梨,递到他的唇边:“这个降火。”
他的动作自然,像是在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却让季知远稍稍一楞。
他垂眸,盯着牙签上那块雪梨果肉,手指不禁用力抓住沙发的边缘,张唇微微往前伸,将雪梨含进唇中。
他含进雪梨的动作很慢,两瓣形状完美的唇分开又缓慢的抿在一起,莫名带着强烈的诱惑力。
温砚看着,有一瞬的失神。
原本想着撩一撩季知远,结果差点把自己搭了进去。
男人将果肉含走后,他便匆忙的掩起神色,拿着牙签重新叉起一块,送进了自己嘴里。
这颗雪梨鲜嫩多汁,糖分也多,每一口都有汁水在口中爆开。
温砚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雪梨,一边抬眸看着季知远脸上的伤口。
似乎比午后的时候又愈合了一点。
是让他艳羡的愈合能力,如果是他受伤,这样的伤口起码要恢复小半个月才行。
还好季知远恢复的很快,不然自己很有可能会忍不住做出找人打一顿沈焉来出气。
又过了一会,中场休息后的季知远重新投身批改论文的大业里。
温砚则在客厅等他,想着和他一起上楼。
在这个间隙里,他拨通了贺词的电话。
他想让贺词回岚京参加他的订婚宴。
却又怕贺词不乐意回到这个伤心地。
电话不一会便被接通,传来贺词亲切的声音:“小砚,我刚刚才收到你的订婚贴,天哪,怎么这么突然?”
“嗯我自己也觉得顺利的不可思议。”温砚回着,想起后天就要和季知远订婚这件事,他就觉得轻飘飘的,一点也不真实。
“和季知远,是你自愿的还是你们两家”贺词有点迟疑,他并不知道温砚肖想季知远多年,还以为是两家联姻的原因。
温砚望着紧闭着的书房,脑中浮现着一门之隔里的季知远,和他住在一起的季知远,语气里都带着甜蜜:“自愿的,我很喜欢他。”
“那就好。”贺词松了一口气,忽地又紧张起来,“那他呢?他喜不喜欢你?”
贺词觉得自己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不被爱开始的,于是格外的担心温砚的情况。
这个问题叫温砚上扬的眼角忽地垂了下来,眼睛依旧盯着房门,不禁开始深思。
季知远喜欢自己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季知远对他很好。
可是这种好,也许只是出于对弟弟的招抚,却无爱意。
一种不掺杂其他的,只是纯粹的好。
他捏着手机,良久后才回答:“现在可能还没有,但是,日久天长的,我相信有一天,他也会喜欢我的。”
“嗯那我就祝你早日抵达这一天。”贺词并不阻止,有勇气迈进爱情这座围城的人,他向来都是歌颂的,“我会来的,你的订婚宴。”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等你,你一定要来!”温砚没想到贺词这么快就答应了,语气都变得兴奋。
挂断电话后,他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不禁又望向那扇紧闭的书房。
已经快十一点了,他的睡眠习惯很好,基本十一点左右就会有睡意,当然,失眠的时候除外。
客厅的真皮沙发是瑞驰的经典款,柔软舒服,躺在上头很难不犯困。
于是,等季知远忙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枕在沙发靠垫上的温砚,正在酣睡。
他轻手轻脚的靠近,蹲下来,近距离的望着温砚的睡颜。
浓密的睫毛舒展开来,优越的山根隆起完美的弧度,薄唇轻抿着,唇色粉嫩欲滴,实在是勾人。
“小砚,我们回房里睡,好吗?”他柔声,轻轻唤着。
沙发上的温砚微微皱眉,嘟起唇:“唔”
随即半眯着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像是睡糊涂了,猛地抬起双手,勾住季知远秀颀的脖颈。
第36章 第 36 章
淡淡的檀木香气萦绕在他的鼻间。
温砚细腻的肌肤贴在他的颈间,像是在半梦半醒间,那双狐狸眼只睁开一半,眉头轻蹙着:“没力气了”
嗓音有一点哑,闷闷的,很勾人。
他并不直接提想要季知远抱他,但是肢体动作和“没力气了”四个字却已经做的足够明显。
男人僵着脖子,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敢动,心跳的节拍开始乱成一团:“我抱你上去吗?”
他小心翼翼的确认着,尽管眼里早已装满了难以克制的渴望。
“嗯。”温砚的声音又轻又哑,很配合的仰起脑袋往季知远怀里靠,男人顺势揽过他的背,慢慢往下滑,最后落于他纤细的腰上,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穿进他双腿的腘窝下。
动作连贯又轻松,仿佛是轻而易举的,便把温砚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软绵绵的,像一块一碰就会碎掉的嫩豆腐,尤其是温砚腰上的软.肉,即使隔着衣物,他也还是怕会不会被自己搭着的手掌蹭红。
可心里却不断遐想着,把温砚腰间白皙的肌肤掐红的画面。
疯了。
他平视着前方,根本不敢垂眸看怀里的人,每每在温砚身边,他都会严重怀疑自控能力。
温砚的手臂仍然搭在季知远的脖颈上,他微微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喉间那颗性感的喉结。
好想凑上去咬一口。
他将眼睛重新合上,才忍住没有这样做。
上楼的时候,季知远也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呼吸声如常,甚至连加快都没有。
不知为何,温砚在心理愈发笃定了一个结论:在季知远眼里,拎自己和拎一块抹茶生巧,没有区别。
男人推开主卧的房门,抱着温砚走向床沿,俯身将他轻轻置在铺着浅灰色被单的大床上,没有即刻抽手离开,停顿了几秒。
有点舍不得离开。
温砚闭着眼,脸颊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粉色,白皙透亮的皮肤在房间暖色调的灯下,显得愈发润泽。
他将搭在温砚身下的手抽离,缓缓直起脊背,眼波仍在流转。
又过了大概半分钟,他才缓缓挪步,关上房里的灯,退至门外,而后轻轻合上那扇原木门。
鼻间仍旧被一股温润醇厚的檀香包围。
卧室里的温砚并没有睡着,睡意随着季知远将他抱起的那一刻彻底消散。
这是长大以后,季知远第一次和自己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他侧躺着,望向房间的那扇飘窗,半弯皎洁的月亮悬在黑夜里,散出温柔又朦胧的月光。
翌日,二人一起吃完早餐后,赶去会场最后确认了一遍订婚宴的流程还有细节。
只是订婚宴,所以宾客并不是很多,温砚也不太喜欢很大的排场,所以流程也很简单,就是吃饭。
两人的礼服也没有选的太隆重,季知远挑了一件英式版型的纯色西装,经典三件套,优雅低调又不显得太随意,最重要的是,他的身材身高都太优越,就算套个麻袋在身上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
温砚没有穿传统西装,而是一件改良后的中式西服,驳领改为了中式立领,西装的经典单排扣也被改成了中式如意盘扣,面料和衣纹都颇有考究。
的确,比起传统的西装,有着中式元素的礼服更加能够衬出他温润的气质。
人们常听过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却一直是抽象的理解着。
今天来参加订婚宴的人在见到温砚的那一刻,忽地就具象化了这句诗。
风格迥异的一对新人站在一起,却并不让人觉得不搭,反而是在强烈的反差之下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和谐,叫人忍不住盯着欣赏。
温砚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有点害怕和不熟悉的人眼神交流,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犹豫去不去做老师的一大原因。
不过,上了快一个学期的课后,这种紧张感好了许多,他渐渐的能在人多的场合变得松弛一些。
宴席采用的是自助的形势,显得没有这么拘谨,随意一些。
不少人会举着酒杯来祝贺寒暄。
季知远一改平日里“冷酷无情”的形象,一直保持着谦和的笑容和众人交谈敬酒。
他太游刃有余,以至于温砚只需要站在一旁点头微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健谈了?”在没人过来的间隙,温砚不禁小声问着。
“现学现用。”
比温砚还觉得惊讶的是韩维。
他见惯了季知远臭脸的样子,实在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笑得和朵太阳花一样的家伙是季知远。
苏敛默默走过来,将他惊讶的下巴合上,悠悠道:“别惊讶,要是你和温老师订婚,你也这样。”
他这么一分析,韩维一下就悟了,的确,要是自己娶到温砚这样的仙品,他也笑,笑得和哈巴狗似的都不过分:“有道理。”
婚宴快要进行到后半场的时候,温砚望着厅前第一张圆桌上给贺词准备的座位。
依旧是空着的。
他失神的盯着看了许久,转眸的一瞬,忽而瞥见不远处一身蓝色西装的何廷景。
男人举着高脚杯,摇晃着,正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季知远,yu望写在眼底。
温砚神色淡淡,微微抬头偏眸望向身旁的季知远。
他的侧脸很是优越,清晰流畅的轮廓,精致的鼻梁线条,还有微微上翘的眼尾,无处不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也难怪何廷景念念不忘。
季知远注意到温砚在看他,便微微低下头,贴近他:“怎么了?是不是站累了?”
“不是。”温砚回答,故意一顿,“三点钟方向,何廷景在看你。”
闻声,季知远便往温砚所指的方向瞟了一眼。
何廷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以为是自己成功引起了季知远的注意,难掩雀跃。
下一秒。
温砚左手间的指缝忽地被撑开,季知远修长匀称的手指毫不费力的滑进他的指缝间,慢慢入侵,直至二人的掌心完全契合。
是十指紧扣的手势,季知远温热干燥的掌心皮肤烙在他的手心上,他险些缓不过来。
“这样,他应该就不会看了吧。”季知远张唇,嗓音喑哑,贴着温砚的耳畔。
他张唇的同时,热气随即喷洒在温砚的耳根上。
热气将他的耳根染红,红的像是八月份里熟透的番茄。
温砚不敢和他对视,也不敢松动手指,将心中翻涌起的惊涛死死压下:“应应该吧。”
的确,在季知远握上温砚的那一瞬,何廷景雀跃的眼神便不见了,接而变得失魂落魄,仓皇转身离开。
虽然何廷景已经转身离开了,可季知远却久久没有松开温砚的意思。
直至季游城和杨缘走过来,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温砚。
“季叔叔,杨姨。”温砚勾唇,梨涡浅现。
“太不好意思了,小砚,我们前两天在海岛上,一直没有船回来,所以耽搁到了昨天才到家。”杨缘诚恳的表示着歉意,拉着温砚的手。
季游城扶了扶鼻上的框型眼镜,摇着脑袋:“别提了,急得我们差点就想问老韩借飞机了,可你杨姨又怕,怕掉海里。”
他口中的老韩,就是韩维的老爹韩秋白,平生一大爱好就是买私人飞机。
“你不怕啊?你还说你高血压”杨缘不服气。
季知远忍着没笑,在一旁拉架:“好了好了这么多人呢,回去再讨论谁怕。”
“谁和他吵,我最烦他了。”杨缘挖了季游城一眼,随即换上温柔慈爱的眼神望向温砚,“小砚,最近身体好一些吗?”
“”季知远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隐身的功能,不然为什么自己的亲妈好像完全看不见他。
“好些了,杨姨您费心了。”温砚回答。
“还叫杨姨啊,今天你们可是订婚喽。”杨缘特别喜爱温砚,不止一次感叹着为什么温砚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在国外听到自己儿子居然拐到温砚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可置信的确认了好几遍,一想到温砚真成自己的半个儿子了,她开心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温砚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
身旁的季知远以为他很为难,毕竟他们也算不上是真正的“订婚”。
不禁有些神伤,但还是即刻跳出来替他解围:“妈妈妈,我叫您怎么都不应。”
“啧,你和你爸一样烦人。”杨缘撇嘴。小表情却很可爱。
温砚几乎没有在杨缘身上见到过如同文纾那般的压迫感,却总是在她的身上见到大众常拿来形容母亲的词汇:譬如亲和,慈爱。
小时候,温砚就爱和杨缘贴在一起,亲亲她的脸颊,这样亲密的举动,他从不曾和文纾做过。
一来是文纾不喜欢,二来是他也不想。
在不远处和宾客交谈的温家夫妇见到季游城和杨缘,便也走了过来。
这也才算是双方父母第一次会面了。
文纾今天的脸色还算正常,至少没有臭着张脸,只是在眸光瞥到温砚的时候,还是变了变。
“哎呀,我就说我们是要成亲家的,你还不信。”杨缘对着文纾调侃着。
“是啊,儿大不由娘了。”文纾说着,意味深长的又看了眼温砚。
温砚则视若无睹的站在一旁。
季游城和温重华寒暄几句之后,则开始聊起了最近的一些国际新闻。
总之各聊各的。
温砚和季知远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
又招呼了一会宾客,宴席也就算是到了尾声。
至始至终,贺词的座位一直空着。
结束宴会后,温砚便着急忙慌的给贺词打电话。
一打开手机便看见贺词发来的微信:
【小砚,我其实到了岚京,甚至到了会所门口,可我还是,没有勇气进来,我还是害怕和人接触,很抱歉我失约了,可我想,我现在有勇气来岚京了,也是一种进步,或许等你正式结婚那天,我就有勇气跨进会场了。前两天,我重新握笔画了一幅画,想要作为你的订婚礼物,会寄到止园去,笔力和从前当然没法比,希望你别嫌弃。】
温砚看着聊天框中的文字,有些心酸。
打下一行字:【我等着你回来。】
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宾客送的差不多后,会场里只剩下双方父母,季盼山太高兴,喝的有点多,有些站不住脚了,季家夫妇便匆匆忙忙将老人送回了家。
身边没了外人,站在不远处的文纾才走过来,冷着脸:“这个新年,你要回来过。”
“为什么?”其实温砚知道是为什么,温家是个大家族,每每这样的传统节日都有聚会的习惯,而他,只是订婚还没有正式领证结婚,不能搬出去住,这样有违温家的规矩,或许亲友不会在意,但是文纾总是还守着这些破规矩。
他只是还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可笑的幻想,希望文纾,带着那么一点情感色彩的希望他回家。
“新年家里要聚会,你得在。”毫无意外的答案。
她的语气平淡,神情冷漠:“妈妈配合你的订婚宴,也允许你和季知远结婚了,你总要也配合配合妈妈。”
妈妈。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就像两把锋利的刀剑,快要捅穿他的心。
算了,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演好戏也算是不错的相处模式吧。
他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好,我配合您。”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女人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温砚随手拿起酒台上的一杯葡萄酒,晃了晃。
酒的颜色鲜艳,晃动的同时散出一点葡萄的清香和酒气,他仰头,将杯中的液体悉数吞下。
他的酒量不好也不爱喝酒,刚刚在和宾客敬酒的时候他也是轻轻抿上几口,刚刚这么猛地一灌,当然受不住。
扶着会场的白墙剧烈咳嗽起来,在门口刚刚送走韩维的季知远,一进来就看到温砚这副样子,不由一惊,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原本还想问怎么会咳成这样,但见到温砚手边空掉的高脚杯还有从他口中呼出的酒味,他便明白了:“你喝酒了?”
扶着墙的温砚又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脸蛋也被咳的涨红:“嗯,这酒品质还不错。”
“不许喝了。”
“你不是也爱喝。”
“我那是陋习,不是和你说了不许学。”说着说着,男人就开始有点底气不足,“人都走完了,我们也回去吧。”
“嗯。”温砚觉得嘴里麻麻的,还充斥着酒味,这点酒精像是就能爬上他的大脑。
看来他的确不适合喝酒。
回别墅的这段路,因为两人都喝了酒,所以是季家的司机送的。
温砚有点迷糊,还有点累,靠在后座舒服的座椅上歪着脑袋就睡着了。
季知远没有睡意,升起后排的隔板后,肆无忌惮的盯着温砚的睡颜。
他的脸上泛着两朵淡淡的粉,不知是因为车里的暖气,还是因为刚刚的那杯酒。
这身衣服太衬温砚的气质,季知远看着,脑海里不断涌现四字成语,却似乎没有哪一个成语能够真正勾勒出温砚。
统统都是,词不达意。
将脑袋歪在右侧的温砚像歪累了,微微张唇又闭上,将脑袋歪了回来,顺势一倒,就靠在了季知远的肩上。
季知远常年健身,肩膀也练的很有型,睡梦中的温砚只觉自己靠上了一块很有弹性的芋圆,稍稍有点硬,像是一块没煮熟还带着点芯的芋圆。
不过,还是舒服的。
他砸吧着嘴,伴着空气里淡淡的玉龙茶香,睡得安稳。
季知远伸手,轻轻触了触他的头发,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真希望,回去的路程能再长一点。
岚京今夜的夜空,难得的出现了漫天的繁星,陪伴着常年被困在黑夜里的月。
季家和温家正式订婚的消息,可以说是飞速的在岚京传播开来。
在刚刚有这个风口的时候,有些人还以为是不实信息,毕竟季知远和温砚摆在一起,多少有点不搭。
但是,两人在订婚宴上的合照在圈里流出后,叫衰的人闭嘴了。
没有什么不配的,在顶级的两张帅脸面前,什么风格都能完全和谐!
温砚订婚当天,沈焉在酒吧里喝的烂醉,拿着手机不断给温砚拨号。
没有一个能打的进去。
他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为什么当初温砚和自己提出要结婚的时候,他会这么愚蠢的说别闹。
如果自己当时答应下来,在把温砚彻底骗到手以前再忍一段时间,是不是现在,在高级会所里和温砚站在一起的人就是自己了?
是不是受到羡慕和嫉妒的人就是自己了。
他恨自己的愚蠢,居然让季知远乘虚而入,便宜了这个混蛋。
又在酒精上头的时候安慰着自己:“只是订婚而已,沈焉,你还有机会的你还有机会的”
温砚糊里糊涂的睡到翌日清晨,脑袋有点晕,在上车回别墅之后的记忆都是零零散散的,估摸是季知远架着自己到房间的。
和往常一样,季知远做好了早餐在等他。
今天是西式的早餐,吐司配蓝莓酱,还有一杯热牛奶。
温砚咬了一口还热乎着的吐司,忽而想起什么:“噢,季大哥,我今天应该就回止园了。”
拿着刮刀在抹酱的季知远闻声,手指一颤,金属制的刮刀从手中滑落。
第37章 第 37 章
刮刀坠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震的刚刚睡醒的温砚一激灵,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缓过劲来的季知远,默默弯下身去,将刚刚遭受一场无妄之灾的刮刀捡起。
“今天就回去了?你和”
“新年家里有很多聚会,他们让我要回去的意思。”虽然季知远没把话说完,但他已然听懂男人想问些什么。
“也是,要过年了嘛。”季知远垂眸,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拿着脏掉的刮刀又要抹上吐司。
对面的温砚瞪大了眼,急忙制止:“季大哥刀脏的!”
季知远顿住手上的动作,抽走的灵魂像是在这一刻才彻底附着进□□,慌乱的起身去厨房:“大清早的,糊涂了我。”
他拿出一只新的刮刀,回到餐桌。
温砚啃着手里的牛奶吐司,吐司柔软,蓝莓酱不像市面上买的,味道酸甜可口,混着一点果肉的纤维,口感很丰富:“这个酱好吃。”
“这样,那我去买点草莓再做点草莓酱。”季知远说完才想起,温砚要搬走了。
已经不能和他一起在这吃早餐了。
“这也是你自己做的吗?”温砚看着手边的果酱罐,的确没有贴什么商标logo。
“嗯,不难很简单的。”
温砚面上点着头,不禁腹诽: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能让季教授犯难的。
“等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吗?”季知远端起桌上的牛奶抿了一口。
啃完最后一口吐司的温砚垂着眼,不禁有些失落。
怎么好像他很着急的要把自己送回去?
是自己打扰太久了嘛。
他越想越觉得嘴里的果酱都变得有些酸涩:“好,麻烦季大哥了。”
“没事。”
吃完饭后,温砚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但他忽的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要收拾的。
他在别墅里的日常用品都是季知远准备的,甚至自己现在刚刚换上的毛衣,也是季知远的,好像他只需要出门的时候把云胡抱走就行。
来这住了快一个多星期,云胡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环境,正窝在自己的小窝里舔爪子,忽地一下就被温砚腾空抱起。
“喵?”云胡睁着那双圆乎乎的眼睛盯着温砚,像是在谴责他。
温砚揪着它脑袋上的毛,看着地上云胡的小窝还有放在架上的猫粮和玩具,思索一番后开口:“季大哥,云胡的窝就摆在这可以吗?之后就不用再买再布置了。”
“当然可以。”季知远一边从楼梯上疾步而下,一边理着自己的夹克领口。
是一件浅灰绿的不对称夹克,内搭着条纹衬衫,配着一件直筒裤。
领口折的整齐,衣服上也没有一点褶皱。
一早上都处于崩溃边缘季知远才算是将心里防线给重新搭建起来。
温砚说要把窝留着,温砚说还有以后!
“那我们走吧。”他强忍着心中的雀跃,面色如常。
“好。”温砚抱着云胡走向玄关处。
车子一路开的平稳,温砚坐在副驾上,云胡窝在他的膝上打呼噜。
马上就是新年,市区大街旁的绿化带缠上了金色彩灯,树上也挂上了小灯笼和灯条,等到夜里,整座城市璀璨如昼。
别墅离止园不算远,大概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车程。
等到那座恢弘古老的止园大门出现在温砚眼前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忽地沉重,仿佛这座大门压上了自己的心尖一般。
云胡将眯着的眼睁开,似乎嗅到了止园的味道,也变得紧张起来。
“我等会要去听一节公开课,就不进去了,过两天再来拜访温叔。”季知远将车停在大门外,顺带着伸手摸了摸伸出小脑袋的云胡,柔声问着,“小家伙,你会想我吗?”
“会的。”余音未落,温砚便接上了他的话,那双狐狸眼亮晶晶的望向他。
季知远抬眸,正好四目相对。
车里的暖气没有调,但不知为何,温度却好像上升到了峰值。
温砚蓦地红了耳根,弹开车门,有点苍白的解释着:“我我是说云胡。”
“噢”季知远点点头,眉峰上扬,“所以,小砚不会想我?”
温砚这两天吃的多一些,脸也比起从前圆一点,脸颊微微泛着一点红,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温砚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将车门推开后下了车,手停在门把上,俯身,那双狐狸眼重新望向季知远:“你猜喽。”
说完,没有一秒的停顿,他便将车门关上,独留季知远在车里回味。
车里的余热未消,檀木醇厚的香气也还在。
季知远歪着脑袋,眸色深深的盯着温砚的背影。
猜,他怎么敢猜啊。
这未免太难。
他微微按下一点车窗,窗外肆虐的寒气趁机穿进来。
将他躁动的心抚平一点。
刚跨进明静轩,温砚才知道,当初季知远住过的竹青居如今是何廷景在住。
两母子倒是真在止园住下来了。
温砚到无所谓他们住在止园,只是有点膈应,膈应何廷景住在季知远住过的地方。
明静轩里的陈设都没有变,和当初自己走的时候一样,青婶大概也还是每天定时来打扫,地面和储物架上都是一尘不染。
温砚将云胡放到园子里玩,自己则待在厅里泡了一壶茶。
在别墅里什么都有,独独缺了一套茶具,等正式结婚后,他一定要去买一套。
这盏茶他刚刚舀好,还没喝上两口,门槛外边踏进不速之客。
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在止园里除了云胡外,只有何廷景没有敲门的习惯。
果不其然,关着的扇门便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表弟回来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何廷景踏进屋子。
温砚觉得这话听着真滑稽,他回自己家为什么要和一个外人说?
“回家而已,又不是来做客。”他勾唇,唇角勾起的弧度却带着几分凌厉了。
何廷景并不在意,眼神轻飘飘的在屋里瞟,最终落那面挂满字作的墙上。
“表弟的字还真是不错。”他立在墙前,指着墙上温砚最喜欢的那副草书,“这副当真不错,我想拿回去挂在我的办公室。”
“”坐在茶桌旁的温砚根本不想理他,拿起茶盏轻抿一口降火。
这副草书是当初自己想要送给季知远的那副,他不可能送人。
再者,无论是哪一副,他都不会送给何廷景。
“表弟?”何廷景见他不回应,又叫了他一声。
“不行。”他的语气语气冰冷又决绝,让何廷景下不来台。
“我知道表弟的字金贵,可是,你再写一副不也不是什么难事么?”男人也并不罢休。
“不送就是不送。”温砚依旧没有看他,吹着碧绿的茶盏中滚烫的热茶。
他都懒得和何廷景解释为什么不能再写一副,照男人简单的大脑大概也理解不了书法的内涵和每部作品的难以复刻性。
“如果我和小姨说,她一定会答应。”何廷景没辙,只好搬出文纾。
他从前一直觉得温砚是块软柿子,但自从这家伙抢走季知远之后,他才渐渐发现,温砚可能是块硬骨头。
“哦,那表哥让我妈给您写一副呗,我没意见。”温砚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你!”何廷景哑口无言,只得气冲冲的走了,大概要去告状。
温砚并不在意,要是文纾等会过来要把字抢走的话,他就点根烟把整片墙都烧了,谁也别想捡便宜。
总之,那副字的主人,只能是他。
或者是季知远。
等到他把一壶茶都快饮干净,也并未见文纾的“大驾光临”,便不等了,将那副字从墙上取下,塞进锦盒里收好后便去了书房。
太久没练字,握笔的时候,竟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握笔在铺开的生宣纸上随意的挥舞着,没什么目的的胡乱书写。
忽而想起自己想要手写婚帖这件事,于是便将毛笔架回“山”形笔架上,坐下来准备练练硬笔书法。
温砚进书房的时候,户外的阳光还正好,等他再抬头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他将手中的钢笔放下,揉了揉酸痛的眼。
夜里,他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去饭厅用餐,实在不想见到何廷景。
但是还不到晚上八点,他就饿了。
于是,灵机一动,他便翻出手机给季知远发消息。
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中午的时候,季知远提醒他要喝中药。
他先丢了个可爱的表情包,是一只小绵羊饿晕倒的表情。
季知远近乎是秒回:【晚饭没吃饱?】
温砚:【不想去饭厅。】
季知远:【刚好在吃饭,给你带一份?】
温砚想着还是矜持一下:【会不会太麻烦?】
大概过了三分钟,季知远发来回信:【在路上了。】
短短四个字,让温砚开心的满床滚。
季知远怕温砚等太久,也怕饭菜会凉,路上一只在超速边缘试探。
好在止园不在市中心,大道上不堵,他很快便到了止园门口。
他刚到止园门前,眼前便赫然出现那辆他最讨厌的车。
沈焉的车。
第38章 第 38 章
季知远转动手中的方向盘,将原本已经停好的车忽地向左拐去,直挺挺的从保时捷的车头外不到十公分处驶过,不偏不倚的,横亘在止园大门和保时捷中间。
车里的沈焉当然知道这辆黑色高定库里南是谁的,再加上被这么一挑衅,心火直冲脑门,下车直冲过去。
车门和车窗都紧闭着,他只能看见一点车里人的阴影。
他的脾气向来爆,伸手就要拍车窗。
季知远像是预料到门外的沈焉要做什么,在他的手碰上车窗的前一秒,将玻璃按了下来。
只见车里的季知远衣着光鲜,神采奕奕,和车外胡子拉碴,颓废不堪的沈焉形成鲜明的视觉对比。
“哟,沈总这么晚了在我老婆家门口做什么?”季知远开口,着重强调着“老婆”两个字。
想起一个多月前,也是在止园门口,沈焉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今天,角色互换了。
沈焉牙都快被自己咬碎,瞪着车里的男人。
“在这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钱去填你亏得那八百万。”季知远斜眼看着副驾车窗外的他,语气轻佻。
“所以,蒋老那,是你捣的鬼。”沈焉捏紧双拳。
他的项目亏损,始终找不到突破口,沈明河也不出售帮他,只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再找不到投资,就让他卖了平层和这辆车。
好不容易有希望拉到投资,为此,他在酒桌上装孙子装了不下八趟,结果,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人家反悔了。
他一打听,才听闻,蒋老在这之前和季教授一起参加了一个座谈会。
季知远不应他,将手边打包好的晚餐提起,弹开车门,走下来,转身往止园去。
沈焉快要疯掉,站在原处又吼了一句:“季知远!”
男人依旧没有搭理他,迈着长腿悠哉的跨进大门。
其实沈焉知道自己来止园也未必见得到温砚,止园的大门边是有安保的,不会让他进去,他只能在门口碰碰运气,却没想到,没有见到温砚,反而见到了季知远。
他那双充着血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季知远,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彼时的温砚当然不知道园外发生了什么腥风血雨,只知道自己的手机好像中毒了,一直有陌生号码发来信息。
根据信息的内容,他推断出大概是沈焉用新的手机号给自己发的。
信息的内容非常的套路,首先是道歉,忏悔,然后央求,最后中伤情敌。
温砚用手背贴着脸,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只有一个感受,加标点符号是不是犯法。
季知远这时刚好提着晚餐从轩外的月洞穿进来,看着敞开的雕花扇门里,温砚正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抱着手机。
他跨进门槛:“看什么呢?”
“沈焉的忏悔书。”温砚的语气淡淡,甚至打了个哈切。
却让俯身在拆餐盒的季知远指尖微颤:“你原谅吗?”
温砚笑,笑得同时,鼻间喘出一点粗气:“原谅他个大头鬼。”
他难得说这样不文明的话,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过。
这也是季知远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意外的同时,只以为温砚是被伤的太厉害,心口便不免一阵钝痛:“吃饭吧,等会就要凉了。”
温砚点头,将手机熄屏放下,端起装着米饭的食盒。
餐盒里的菜品有好几样,还配了一碗奶白色的排骨汤。
“他还在短信里诋毁季大哥呢。”温砚夹起盒中的清炒时蔬,咀嚼咽下后愤愤地张口。
“他说我什么?”季知远其实能猜到一点,“说我给他使绊子么?”
“嗯我知道季大哥不是这样的人。”温砚眨巴着眼。
“那他倒也没冤枉我。”
“”倒也不必这么实诚吧,温砚一时间都不知道接什么了。
季知远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排骨汤往他身边推了推:“要不要换一张手机卡?”
奇怪而又强烈的占有欲在心中萌生,他不想让沈焉再有任何的途径能联系上温砚。
“没关系,换手机卡太麻烦,我把这个号码也拉黑就好了。”温砚舀起一口排骨汤,抿进口中。
味道鲜美,唇齿留香。
房里只开了几盏仿烛光的暖色灯,并不太亮,所以温砚看不大清季知远的脸还有神色。
如果灯再亮一点,季知远那双深邃的眉眼间,卷起的风暴将无处可藏。
快要把温砚吞噬的风暴就藏不住了。
“好,如果他还是骚扰你,你一定要和我说。”
他不介意再搅黄一次他的生意。
从前,他也是不屑于做这些的,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不屑于做,只是因为不在意。
温砚的注意力都在吃的上,胡乱点着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
“慢点别呛着。”季知远提醒着。
温砚的饭量一直不算大,虽然吃得香但总共也就吃了半碗饭就觉得满到喉咙了,餍足的放下了手中的餐盒。
季知远便默默伸手开始收拾桌上的打包盒,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把温砚喂胖一点,现在他实在是太瘦了,感觉在强风下会随风而走的程度。
原本他还想在这留到九点再走的,谁知他组织研究的一个课题忽然出了点小错误,只能回去加班加点。
温砚见季知远着急,便也没有谈及何廷景的事情。
反正,他自己也能应付。
季知远走后,温砚趴在窗台前,和从前的许多个夜晚一样想着他。
从前想的是季知远什么时候会回来。
后来想的是什么时候能和季知远订婚。
现在想的是怎么样才能把季知远永远留在身边。
他甚至不敢想让季知远爱上自己,只敢求留住他的人就好。
只要季知远在他身边就好。
没有季知远的那三年,他都不敢回想。
凌晨,岚京又下起了大雪,偶尔伴着几阵寒风。
翌日,温砚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园里,是一片雪皑皑。
他起床后不敢出门,屋外的寒气太重,他怕一出门,这个年就要发着烧过了。
于是又有了理由不去饭厅,抱着云胡窝在房里玩。
不一会,云婶便将早餐和汤药都送了过来。
“快趁热吃,特意给你留的珍珠丸子,还有瘦肉粥。”云婶从食盒里端出热腾腾的早餐,怕温砚喝了中药会苦,还准备了一小碟甜枣。
“谢谢云婶。”温砚仰头对着她笑。
云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止园做厨娘,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直也很疼他,有时候他生病,会比文纾和温重华还着急,见他吃不下东西,就变着花样的做。
“你这几天不在,可想死云婶了。”女人的年纪和文纾相仿,皱纹却已爬满脸庞,但那双眼里对于温砚的疼爱和怜惜,是文纾眼里很少有的,“哎,一想到以后小砚结婚要搬走”
“那我带您一起走,我最爱吃您做的菜了。”温砚将圆乎乎的珍珠丸子塞进嘴里。
听着他的话,云婶乐开了花。
又聊了几句后,云婶便忙着要去准备午饭,说是今天午饭家里要聚餐。
接到这个消息后,温砚有点烦。
所幸,除了何廷景一家,其他都是正常人。
没有等到中午,十点多的时候文纾便让他来前厅见客。
想着这几天把戏演完也就解放了,温砚便换了衣服出门往前厅赶。
厅里还没有来什么新客,除了文纾和文湘母子,还有他的堂弟温颂。
文纾见到他,难得没有冷下脸来。
“妈,小姨,表哥,堂弟。”温砚礼节到位的打过照面后缓缓坐到了温颂身边的座位。
“堂哥,你可算来了,无聊死了。”温颂在他耳边低语。
“我意思的坐一会,咱俩就撤出去。”温砚也贴着他,轻声说了句。
温颂如同小鸡啄米般捣着脑袋。
坐在厅前主位上的文纾忽而停了和文湘的对话,转眸看向温砚:“昨晚睡得还好吗?路上过来没有受寒吧。”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温砚有点迷惑,一般这种台词,文纾都会放在家中几个元老面前再说,以展示自己的贤惠仁爱,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开始演了?
“挺好的,您挂心了。”他应声,配合表演。
“那就好。”女人微微勾唇,这才引出下文,“你表哥说,昨天看到你有副字写的很好,他实在是喜欢的紧,求我和你说说情。”
好嘛,图穷匕见了。
“是啊,表弟,要是你觉得我诚意不够,出钱也是可以的。”何廷景在一旁,一副恳求的样子。
温砚漠然的看着,只觉,怎么一个比一个会演。
“切,你买的起我哥的字啊?”温颂向来学不会什么弯弯绕绕,有什么话都是直说的。
倒是让人痛快。
“那副字实在是送不了也不会卖。”温砚回答,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弯着唇。
却能看出他分毫不让的决心。
何廷景皱着眉,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文纾。
女人只好再度开口,神色也变得锋利起来:“你表哥把姻缘都让给你了,你送他一副字而已。”
又来这一套。
温砚有点想吐。
彼时,厅前的门槛外迈进一双长腿,伴着温砚熟悉的声音:“我和小砚可是佳偶天成,金玉良缘,我对小砚更是情有独钟多年,文姨这话说的可不对。”
第39章 第 39 章
男人的语调慢悠悠,步态也是松垮垮的,但是脊背挺得很直,穿着一身长款的羊绒大衣,衣摆随着步子微微晃动。
温砚抬眸,目光紧随着季知远。
耳边还回荡着男人刚刚说过的话。
佳偶天成,金玉良缘,情有独钟。
他走神的这几秒,季知远已经走到堂前,将手中提着的礼盒放下。
“可是,你确实和我家廷景相了亲,而且你们聊的也挺好,不是么?”这次忍不住开口的人,是文湘。
文湘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痛失金龟婿了。
温砚并不见怪,何家在官场上的后台退居二线后,在生意场上一直混不大开,他们现在急需打通一条新线。
而季家,即使季盼山和季游城都已经退休,但千丝万缕的关系还在,更何况季盼山的姑爷如今仕途正猛,前途无量。
岚京将来的规划也好发展路向也罢,恐怕都是这个姑爷拍板。
能和季家结亲,对于何廷景一家来说,简直犹如天助。
却被半路杀出的温砚给截胡了,不怀恨在心才怪。
季知远被文湘的感人逻辑给逗笑:“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您口中的廷景是”
他说着,看了看场上的温颂。
“季大哥,我是小颂!”温颂急忙撇清关系。
和季知远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好像才刚过穿开裆裤的年纪,季知远认不出他也实属正常,但是,把他认成没脸没皮的何廷景!他受不了一点!
温砚用手轻轻掩了掩口鼻,轻笑着发出一点声响。
这比指着何廷景笑还让人难堪。
“是我季教授您不记得了吗?”一旁的何廷景目光深深的望向他,表情受伤。
“抱歉,那段时间爷爷给我安排了很多类似这样的饭局,我有点分不清谁是谁,所以,如果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就能扯上姻缘的话,是不是太牵强了。”季知远的语气平淡,眸光至始至终也没有落在何廷景身上,直直看向文纾,“文姨,您可千万别误会。”
文纾脸上的表情没崩,只是不觉的捏紧手中的青瓷茶盏:“只是觉得一副字而已,廷景想要的话”
“只是吗?那可不仅仅‘只是’啊。”季知远不等女人把话说完,冷着眉峰。
温砚的字作在他眼里,从来都是无价之宝。
“是啊,伯母,堂哥的字可是有价无市的,怎么能说这么轻松,况且,堂哥不想卖,何必强人所难。”温颂撇着嘴,冷冷的扫了一眼文湘母子。
他不喜欢这俩母子,觉得太装,还小家子气。
这下子,场上的两名文姓女子以及何姓男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彼时,温重洲和温重华一同从棋房回来。
温重洲是温颂的父亲,也是温重华的弟弟。
男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见到在厅前的季知远,便自然的上前想要搭他的肩,但季知远长得太高,和他的肩膀实在是难在一条水平线,最后只能是拍了拍:“小远,好久没见着了,长这么高,叔都搂不住喽。”
“这么多年我都不长个,岂不是要成小矮人了。”季知远微微俯身,虽是说着玩笑话,但举手投足间都很有分寸。
“温鸣一家也快过来了,我们可以去饭厅等。”温重华刚看完手机里温鸣发来的信息。转眸招呼着季知远,“知远也一起来吃吧。”
季知远并未即刻回答,偏眸望向坐在一旁的温砚,一副听从指令的样子。
老婆让他吃就吃!老婆要是有别的计划不吃的话,他就不吃!
温砚也看懂了他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于是对着他眨了眨眼,示意可行。
“好。”季知远这才开口回应。
众人便一起出发到了会客的饭厅。
文纾是特地安排过位置顺序的,每年过年大家也都是按辈分坐着固定的位置,季知远忽然造访,导致这个座位的安排变得异常困难。
其实,除了文纾比较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其余人其实并不太在意。
在落座的时候,女人原本想在尾座加上一张椅子,还没来得及安排,季知远已经跟着温砚一起坐下了。
“这排座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季知远看着对面的温家亲戚,很容易看出似乎是根据辈分坐的,“我坐这里”合适吗?
他还没有说完,温砚便坚定的给出了答案:“合适。”
在这两个字传进季知远耳中的时候,心底的暖流暗涌。
还没有落座的文纾只能是克制着表情看了两眼季知远和温砚,随即又变回优雅得体的女主人和身边的人寒暄交谈。
等人都到齐后,饭局也就正式开始了。
季知远作为温砚的未婚夫,又是第一次参加温家的家宴,当然也就成了焦点,不过他给众人的印象还是那个比较有个性的孩子,除了原本就和他相熟的几个人,其余人也只是礼貌的问候几句。
在谈话的间隙,季知远还顾着温砚。
和上次婚宴上不一样。
上次温砚还和他偷偷说不敢转桌,今天他已经大大方方的转起圆盘,挑自己爱吃的菜,而不是眼前的菜。
“这个,云婶的拿手菜。”温砚用公筷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季知远的碗中。
“好。”季知远将鱼肉塞进嘴里。
不知道是因为云婶的厨艺了得还是这块肉是温砚给自己夹的。
总之,是他平生吃到过最好吃的鱼肉。
“小两口感情真不错啊,哎,可惜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温鸣在对面坐着,不免看的眼热,出声调侃着。
“让我家老爷子给你找几个相相?”季知远随口开着玩笑。
“可别,那都得相到些什么妖魔鬼怪,我还是做寡人吧。”
季知远发誓,他没和温鸣提前通过气。
坐在接近角落位置的何廷景手里的筷子都快被自己捏弯。
饭局上的气氛一直很融洽,比起只有文纾和文湘的氛围,融洽的不是一星半点。
“小砚订婚以后,气色和胃口好像都变好了呢。”说话的人是温鸣的母亲楚曼宁,她对温砚也是一直很好,“原本我还想着季教授的年纪是不是见长了些,现在看来,年纪大一些才知道怎么疼人。”
“他现在还是太瘦了,婶婶放心,我再接再厉。”
“说的和养小猪崽似的。”
“哈哈哈”
局上的人被逗乐,都开怀的笑起来,温砚也跟着开心。
只有文纾嘴角扯出的笑带着一点勉强的色彩,文湘和何廷景就更不用说了。
饭局推到后半场的时候,温重华喝的有些多了,拉着众人玩飞花令。
男人站起来,背手望着窗棂外的雪景,开口道:“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
后一位则是文纾,配合着自己喝多了的丈夫:“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接着再轮下一位,接不上的人便罚喝一杯。
飞花令也算是温家聚会时的保留节目,除了今年意外在温家过年的文湘母子还有季知远,其实大家都是见怪不怪。
季知远本来就是做文学工作的,现代版飞花令的规则比起古时候的,已经没有那么多讲究,可以说是容易版,不用说是对他,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不会难,都是能玩的。
尴尬的是何廷景,每次轮到他结巴半天答不出延与伸,只能是喝酒。
飞花令结束后,饭桌上的人都有些微醺。
温颂是个三杯倒,指着桌边被罚酒喝的满脸通红的何廷景笑出声来,转身拍着身边的温鸣:“哥,你还说我没文化,我我还是有点的好吧。”
温鸣急忙捂住他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旁的温砚勾唇,歪着脑袋看向何廷景,眼神里满是真诚:“廷景哥哥,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说你喜欢我的那副字,你是喜欢什么啊?你让我送给你,总要让我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欣赏它吧。”
他的声音并不小,其他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只是语气软软的,那双狐狸眼又水灵灵的叫人忍不住怜爱。
季知远偏眸看他,即使心里很清楚温砚是装的,但是见到他那张清纯无辜的脸,心也还是控制不住的狂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何廷景的脸上。
温颂这时候也挣扎开温鸣的禁锢,张唇骂骂咧咧的:“对啊,你说啊”
又即刻被捂住了。
何廷景喝了很多酒,原本就涨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涨红几个度。
他哪里能说的出为什么喜欢呢?
只是简单的飞花令他都对不出来,更何况是品鉴书法。
他低着脸,难为情的快哭出来:“我我”
文湘心疼,看不下去:“廷景喝的有点多了,现在脑袋不清醒,小砚你别为难他。”
一下又成温砚为难他了。
温砚忍住不让自己嗤笑出声,继而转眸看向文湘,那双狐狸眼湿漉漉的,神色间的无辜和真诚更甚:“没有为难廷景哥哥呀,小姨,那不如您说说看表哥为什么喜欢?”
第40章 第 40 章
文湘的脸色一僵,一时间如鲠在喉。
她的文化水平谈不上太好,刚刚玩飞花令的时候也是勉勉强强,不可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说出些什么有营养的评价。
也不敢胡诌,露馅的概率实在太大。
“小砚,你不乐意就算了,不至于这样闹吧,让小姨多难堪。”
比起何廷景,女人聪明一些,懂得怎么转移矛盾,并且反客为主。
“没有不乐意,小姨,您误会了,只是真的想听一听小姨和表哥对我的字是什么感受,我好继续精湛技艺呀。”温砚的语气变得有些许委屈,眼波绕着圆桌上转了一圈,像是在和众位道歉:“也许是我错了吧。”
随即丧气的垂下眼皮。
温家的长辈都很喜欢温砚,这样才华横溢又乖巧懂事的漂亮娃娃,没人会不喜欢。
他这么委屈巴巴的一装,众人都心疼了,全冒出来说理。
“诶,小砚的性子是最好的,哪里会为难人呢,何夫人多心了。”楚曼宁看着文湘,脸上虽然温和,眼底却藏着点点寒意。
“是啊,小砚是最好说话的,他这样一问有什么错呢?”温鸣不仅松开了捂着温颂的手,自己忍不住出言维护。
“何夫人,您是不是副业做厨子的啊?”温颂撑着醉醺醺的脑袋问的认真。
“什么?”文湘原本就被围攻的有些混乱,现在直接懵圈了。
“不是厨子的话怎么这么会甩锅啊。”说完,温颂还傻乐几声直接醉倒了。
这“歇后语”用的精髓又幽默,惹得众人憋笑。
楚曼宁跑过来将彻底醉晕的温颂扶下桌子,学着刚刚文湘的理由,也开始拿醉酒说事:“哎呀,小颂喝多了,何夫人您别介意。”
文湘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嘴。
坐在主位旁的文纾,脸色僵硬,快要装不下去:“我妹妹也是有点喝多了,多说了几句玩笑话,各位别介意。”
温砚偷偷看了几眼女人,欣赏着她快要气疯的表情。
还真是活久见了,文纾居然没有帮着文湘和何廷景说话。
饭后,大人和大人谈天,小辈就和小辈去园里玩了。
温颂醉醺醺的被温鸣架着在雪地里走了一圈,瞬间清醒不少。
不一会,俩人就在雪地里闹腾起来,温鸣在外头虽然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在家人面前是全然松弛的状态,所以还能这样和比温砚还小的温颂玩的毫无形象,玩的尽兴开心。
温砚看着,不免羡慕。
他想,温鸣在家里,一定是只管做自己。
最最重要的是,他做着自己,还能被父母疼爱。
不像自己,要藏起喜怒哀乐,变得温顺可人,像是父母手中的一块橡皮泥那样,被随意揉捏,才能得到一点疼爱。
没有走神太久,园里的温颂便招呼着温砚出来一起玩。
却被他身旁的季知远一口否决。
园里太冷,寒气重,男人不让温砚出去,所以二人只能站在窗前看。
“季大哥今天怎么会忽然来。”温砚的手肘抵在台前,手掌撑着下巴。
“我妈旅游的时候淘了套珠宝让我送给文姨,没想到…就赶上了。”季知远回答,微微垂眸,欣赏着身旁温砚的侧颜。
他托着腮,将脸颊上的肉都堆在了手上。
叫身旁的男人忍不住的想捏。
“这样。”温砚的眼神落在窗外白雪皑皑的景色上,贴着脸庞的指节没有规律的来回点了点脸颊上的肌肤,像是漫不经心:“刚刚听季大哥说,爷爷给你安排了很多场相亲,那…一共是多少场啊。”
他承认,自己现在还惦记着这件事,确实是小气了些,可是,他确实是在意。
非常的在意!
季知远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微微一顿:“有点记不清了。”
那段时间温砚和沈焉在一起,他每天的神经都是高度紧绷的状态,除工作以外的时间里,他便都是闷闷的想着温砚,答应季盼山去吃饭,是因为老人家极力要求,他没办法交差,应付了几场。
所以,他确实是记不太清了。
“真的记不清?”温砚扭过脸来,盯着他,表情还带着点小严肃。
季知远看着,不禁扬起唇角,眉眼间也染上几分笑意。
“季大哥笑什么?”温砚蹙眉,疑惑不解。
“没什么,就是……”他的笑容愈渐扩大,特地顿了顿,“小砚刚才问我的样子,很像我妈审我爸的样子。”
像一只发着脾气的小猫。
“我…我不是在审你……”温砚听着,脸蛋“蹭”的一下就红了,急忙敛回眸光,将脸也扭了回去,“季大哥,我明白的,我们只是……所以,就算你喜欢别人,我也不会来审你。”
温砚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是靠着手段和设计,才让季知远成了自己的未婚夫。
他很清楚,自己不该这么自私,却总是会忍不住。
“就算以后我喜欢别人,你也不介意吗?”窗外的寒风迎面吹来,连带着季知远的话语都变得冰冷。
喜欢别人。
这是温砚能想到他和季知远之间最糟糕的结局,没想到二人还没正式结婚,男人就开始给自己打预防针了。
他失落到极点,眸光暗淡的望着大雪纷飞的场景,声线很平:“真到那时候,我们可以办手续的,我不会阻止的,季大哥总要有自己真正的爱情。”
其实,温砚并不知道自己到那个时候能不能做到和季知远离婚腾位置,他想他还是会舍不得,可能就算是强留也要把季知远留在身边吧。
他的心乱作一团,攥紧的手心里不断冒出冷汗。
“我也是一样的态度,小砚要是感情上有新的收获,我也祝福。”季知远抿着唇,心里憋着一大口气。
祝福,祝福个头!
他才不祝福!
真到那一天,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位的!
“好,那就希望,我们都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温砚不敢再看他,只敢盯着窗外。
因为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违心了。
“嗯。”季知远的声音很模糊。
毕竟,此时此刻的他,自私的只想让自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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