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我们的。”
“新婚礼物。”
温砚说着,耳根不禁发烫。
站在画前的季知远一怔,抬眼盯着墙上的画。
难怪画着相思树和比翼鸟,原来是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新婚。
直到现在,季知远都不太敢相信,他和温砚结婚了。
他伸手,轻轻触碰画中的相思树,思绪万千。
“贺老师的身体好点了吗?”大概半分钟后,他才渐渐松下手。
温砚轻叹,摇头:“不见好,贺家那群里也不乐意管他”
“别太担心,我认识一位外国的医生,专攻心理学,在业内还是比较权威的,不如过两天我们带着贺词去看看?”季知远并不清楚贺词到底是怎么了,只知道是心理上出了问题。
“好,我问问他愿不愿意。”温砚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是在等贺词的消息,匆匆拿起被随意丢在一旁的手机。
他把去看外国医生的提议发给了贺词。
“我先替贺词谢谢季大哥了。”温砚放下手机。
“客气什么,这么好的新婚礼物,应该是我谢谢他。”季知远不禁又看了好几眼墙上的画,张唇感慨的颂出,“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句带着温度的诗传进温砚的耳畔。
他能听出男人语气间的感慨,总以为男人是在期盼这样的爱情,可显然他们的婚姻并非如此。
他不禁用那双布满惆怅的眼望向季知远:“季大哥。”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我先回房休息。”温砚摇头,有些勉强的笑。
他原本想说如果季知远想离婚,随时都可以,却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又被自己硬生生咽下。
不甘心的。
怎么能甘心呢。
他才不要玩高尚,就算捆也把季知远捆在身边!
“好,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季知远点头。
二人从书房出来,各自进了卧室休息。
和年前那几天一样,温砚睡在主卧里,季知远睡在对面的客卧。
清晨,温砚伴着生物钟清醒,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季知远轻敲房门走进来:“我来拿套西服。”
他的衣服还放在主卧的衣帽间里。
吐着牙膏水的温砚呆呆地回:“好。”
抱着一套西装路过卫生间的季知远停下脚步,探头望向洗漱台边的温砚。
他穿着一套鹅黄色的睡衣,衬得他的颈脖愈发白皙,头顶上还立着几根呆毛,趴在台前吐着水。
“换完衣服来吃早餐,草莓酱配新鲜牛奶吐司。”季知远只是看着眼前这派风光都觉得心情很好。
温砚将牙刷放下,扭过脸来点头。
刚刚睡醒,他的脸粉扑扑的,脸颊上的肉鼓起,总让季知远有冲上去捏两把的yu望。
于是匆匆回过身,往门外去。
温砚洗漱完,换了件舒适的浅色连帽卫衣往楼下去。
只见开放式的厨房里,身着款式考究的墨色西装的季知远端着两杯热牛奶出来。
温砚揉了揉眼睛,坐上餐桌:“今天要去哪里吗?穿这么正式。”
“有个学术会议要出席一下,估计要中午我才能回学校来接你。”季知远回答,将一块吐司涂满草莓酱递给了温砚。
“我下课也中午了,季大哥慢慢来。”温砚拿起吐司啃下一大块。
“好。”和往常一样,男人又剥了一个没有蛋黄的鸡蛋给温砚。
吃完早餐,季知远去车库里开车,温砚给云胡的小饭碗里装上猫粮和水,随即穿鞋关上门。
到学校后,温砚照常上课,课上的气氛依旧活跃,但因为有一个会及时替他拉主线任务的孟向北在,课堂话题不至于跑的太偏。
“老师,想发财,能不能给我们一人送一副盖着您章的字啊。”八卦不了温砚的感情问题,学生又开始做起发财梦。
温砚扶额,无奈的笑:“不如好好跟着老师学,等着别人来追着买你的字。”
“我宁愿相信秦始皇。”学生哀哀的口气配着这句话惹人发笑。
不过,毕竟是岚大的学生,玩归玩,学习能力都不差,这几次上交的书法作业里,不乏优秀者。
譬如孟向北。
男孩的字带着一股野蛮生长的劲,技巧上用的虽然还不娴熟,但是这股劲却很是难得。
孟向北也很好学,总是来温砚的办公室虚心求问。
渐渐的,两人也慢慢熟识起来。
“老师,上次您不收我的徽墨,那今天中午我请老师在食堂吃顿饭总可以吧。”孟向北见已经中午,便主动提议要请温砚去吃饭。
温砚刚刚收到季知远发来的微信,说是会议还需要一会才结束,让他饿了先去食堂吃。
“老师带你去吃,不许拒绝,不然这次书法比赛我就不做你的指导老师了。”明明说着威胁性质的话语,却叫人觉得毫无威慑力,甚至还有点可爱。
孟向北垂头:“好好吧。”
温砚满意的点头,带着孟向北去了学校边的一家粤菜馆。
他指着菜单随便点上几道海鲜,考虑到孟向北这个正值壮年的小年轻,他还特意多点了几道肉菜。
“老师,我们两个人吃是不是太多了。”孟向北看着满圆桌的菜肴,眨巴着眼。
这家粤菜馆虽然是开在学校边的,消费却并不低,他在岚大就读两年有余都没来吃过。
“没事,敞开吃,吃不完的话喊你的朋友一起来吃。”温砚回答,拿起竹筷夹起一片蛏子。
“我没什么朋友。”男孩回答,那双桃花眼随即垂下。
他有些庆幸刚刚自己没有执意要请温砚吃饭。
他原本想着一起去食堂吃顿卤肉饭,那是他在校内觉得最贵最好的午餐了。
可是卤肉饭怎么能和眼前这桌他见都没怎么见过的山珍海味相比呢。
温砚意识到自己也许是说错话了,便急忙转移话题:“这的海鲜都是从沿海空运过来的,很新鲜,你尝尝。”
“谢谢老师。”男孩有些拘谨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跟前的莴笋片吃。
温砚看着,就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不免心酸,替他转起圆桌上的转盘:“想吃什么自己夹。”
“好。”孟向北答应着,夹菜的时候依旧是小心翼翼的。
这顿饭吃的有些累,比温砚想象中的尴尬了一些。
思来想去,是自己考虑的不够到位,光想着带孟向北吃点好的,没顾及到他的心里感受。
他有了解到孟向北的一些基本情况,家里的经济条件艰难,但自己优秀又努力,靠着奖学金和兼职生活,在专业里的排名也一直是前三的水平。
这样的小男孩,最是要强又最是有自尊心。
二人刚刚放下筷子,季知远便给温砚发来了信息:【我马上到学校。】
温砚:【我在校门口的粤菜馆等你。】
季知远:【好。】
从饭馆出来,温砚和孟向北在门口道别。
“让老师破费了。”刚刚温砚结账的时候,孟向北有看到账单,快四位数的价钱。
“没什么的,好好准备比赛。”温砚轻轻拍了拍男生厚实的肩,努力装的老成一些,“有哪里不会不懂都可以来问我。”
孟向北只觉肩上忽的一重,鼻间满是温砚身上好闻的味道。
没有对于木质香调的概念,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之,叫他觉得,如沐春风。
彼时,二人跟前的马路边赫然停下一辆气派的黑色轿车。
“老师先走了哦,你快回学校吧。”温砚松下手。
“好,温老师再见。”孟向北点头,站在原地目送温砚远去。
只见温砚小跑至车边,弹开车门的同时,车窗也降了下来。
车窗里,身着墨色西装的季知远微微偏过脸来,神色不清的望着他。
表情严肃,眼神里夹着一点寒意和警戒的韵味。
不给他多做分析的机会,车窗和车门同时合上了。
上车后的温砚低头绑上安全带。
季知远将刚刚冰冷的眼神收起,转眸望着他:“我看车外是孟向北?你和他一起吃的饭么?”
“嗯,他刚刚午饭前还在办公室和我讨论问题,我就带着他一起出来吃饭了。”温砚也看向身边的男人,恰好对上他的眼。
“小砚好像……和这个学生聊的比较来?”季知远不止一次见过孟向北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温砚。
上次送雪梨的画面他还历历在目,今天就又看到温砚搭着孟向北的肩说话。
他实在是做不到不在意。
“对,他是个很好学优秀的孩子,挺好的,我想多帮帮他。”温砚点着头,开始高度评价起孟向北,“他的字写的也好……人长的也清清爽爽的……”
他每说一句孟向北好,季知远的心就跟着抽一下。
“是个好苗子。”男人近乎是舔着后槽牙说出的这句赞扬。
“是呀,我也觉得,假以时日,他一定能……”以为眼光得到认同的温砚情绪愈发高涨。
话还没说完呢,他便见双手拧着方向盘的季知远的左鼻孔渗出血来,殷红的血从鼻腔滚出,滑落。
温砚一惊,急忙出声:“季大哥,你怎么流鼻血了!”
拧着方向盘的季知远默默将车靠边,淡定的开口:“估计是和孟向北这个名字犯冲。”
第52章 第 52 章
“???”温砚听不懂这句话,不解的抽出盒中的纸巾,“犯冲?怎么会和名字犯冲。”
彼时季知远已经将车靠边停好,松下方向盘,接过温砚手中的纸巾,微微前倾身子,低头,一只手拭着涌出的鼻血,一只手捏住两侧鼻翼。
鼻腔内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液流出,大概用到第五张纸血才渐渐止住。
温砚在一旁干着急,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将纸巾拧成长条递给季知远,“用这个塞着。”
男人接过,随手塞进出血的鼻孔中。
“是不是天气太干燥了,还是吃什么上火了?”温砚开始分析起原因来。
“上火,我现在火冒在心头。”季知远的眼中都带上几分幽怨。
“是我惹季大哥不高兴了吗?”温砚咬唇,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
“没有。”季知远长叹一口气。
“回去我给你做雪梨汤,降火。”温砚不懂季知远在上火什么,只能想到一些生理泻火的法子。
雪梨。
季知远闭了闭眼,不禁担心自己的鼻血会不会复流:“不要雪梨。”
“不要挑食,雪梨泻火的。”温砚眨着眼,语气认真。
“”季知远只觉头疼,重新发动车子,“回家吧。”
温砚点头,路上紧盯着季知远的鼻子,生怕再流血。
回到家中,温砚都没和云胡玩,直奔厨房开始熬雪梨汤,虽然他的厨艺不精,但是简单的雪梨汤还是能做的。
停好车的季知远进门,在玄关处换好鞋,便被云胡扯住西服裤子,邀请他和自己玩。
他俯身,将小猫抱起,揉着它圆圆的脑袋。
“喵~”云胡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等温砚端着雪梨汤出来的时候,便见到季知远坐在沙发上,用手随意晃着逗猫棒,眼睛还看着桌上的报纸。
而云胡则追着逗猫棒满场跑。
“雪梨汤。”温砚将装着汤水的瓷碗递到季知远眼前。
雪梨,又是该死的雪梨!
季知远压根不想接过,找起借口:“太烫了,放着等会我再喝。”
闻声,温砚在他身旁落座,用瓷勺舀起带着一点雪梨清香的糖水,撅起唇吹了吹,喂到季知远的唇边。
一般都是季知远喂他喝药,这还是他第一次喂季知远。
男人明显一楞,看着已经在自己唇边的汤勺,和温砚强硬的态度,无奈,只得张嘴。
略带着一点甜味的雪梨汤滑进他的喉腔。
温砚紧接着又舀起一勺,再度送到他的唇边。
即使对雪梨的讨厌程度已经上升到一个提到就火大的程度,但,这是温砚做的,温砚喂的,他勉强接受。
一碗进肚,温砚满意的起身:“这样才乖嘛。”
“乖”。
季知远顿时觉得,温砚在帮他当云胡养呢!
他扭头,想要辩驳些什么,目光追随着温砚进了厨房。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扭回脖子,哀哀的叹口气,将脚边的云胡抓上来:“你妈没有心的!”
云胡:“喵喵喵?”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的工作都比较忙,季知远忙着指导学生的论文和研究项目,温砚则忙着的接受几家官方媒体的专访和个人作品展出的事情。
岚京最近推出许多有关于文化宣传的活动和政策,温砚的知名程度势必要被岚京拿出来大力宣扬。
其实他不大喜欢面对镜头,个人作品展也不常办,但因为这是官方的邀约,再者这个文化活动的主办人还是季知远的姑父沈彰,他总要给点面子。
等专访的事情忙完,贺词也回到了岚京。
温砚很高兴贺词主动回来去看医生,带着贺词逛了从前二人喜欢去的书店,咖啡馆,美术馆
“季大哥说,mechl医生最快也要后天才有时间,我们可以再玩两天。”二人坐在结交一家不大但很有情调的咖啡馆里。
“可以诶,但是美术馆和艺术馆我们都去的差不多,没什么地方玩了。”这两天温砚陪着贺词散心,他的情绪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温砚托着腮,思索一番,忽而灵机一动:“晚上我带你去酒吧玩吧!你还没玩过,去看看?”
贺词听着,双眼发亮:“我们俩去吗?可以吗?”
“可以呀,我带你去。”温砚表情骄傲。
两人一拍即合,直奔附近的酒吧。
温砚虽和贺词一样被严格管束着,温家的管束甚至更紧,许是物极必反,所以温砚跳出了格子,会去尝试不一样的活法,小小“叛逆”一下。
可是贺词,却是真的待在方方正正的格子里,从不曾逾越一步。
也正因为他是个实心眼的人,才会被沈焉那样恶劣下作的人欺骗。
温砚时常为此感到气愤。
在酒吧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和嘈杂的氛围里,他不禁闷下半杯酒。
不敢多喝,怕等会回去被季知远发现。
贺词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从一开始的局促到新奇,刚刚在温砚的鼓励下还去舞池跟着跳了一圈舞,渐渐融入和享受这里的氛围。
不同于二人,季知远这几天还是很忙,学生的研究项目改了好几版他依然不满意,今晚又有一个线上会议要开,好在会议的进展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上许多,不到十点半就结束了。
结束会议后,他便打开手机的微信界面,想问温砚快回来没有。
这两天他太忙,实在腾不出时间做温砚和贺词的专职司机,便让季宅的司机过来专职接送二人。
没成想,刚点进微信,便被韩维发来的信息给惊到。
韩维:【季教授,你怎么舍得把你的漂亮老婆来酒吧的。】晚上九点三十八分。
韩维:【刚刚过了十分钟,我已经看到有七八个小帅哥过去和你老婆搭讪喽。】晚上九点五十分,
韩维:【打卡,第二十个小帅哥上了。】晚上十点二十分。
短短三句话,看的季知远心都要跳出来了,急忙拨通韩维电话:“你的哪个酒吧?”
他实在不懂韩家一家子的癖好,老子喜欢收集私人飞机,儿子喜欢收集酒吧。
“就春北路那个啊,哟,现在着急啦。”韩维打趣着。
“别废话,帮我看着温砚。”季知远急忙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套上夹克便往书房外走。
温砚也正苦恼着,原本只是想着带贺词来酒吧随便玩玩,没成想会遇到这么多搭讪。
拒绝的话说的他都不禁都烦躁起来。
贺词也被来搭讪的人数给惊呆了:“你来酒吧,你家季教授估计要急死了。”
温砚打开手机,揭开锁屏后点开微信,发现季知远都没给自己发来一条信息,撇了撇嘴:“他才不会急。”
他的季大哥要是在场的话,估计还会帮他从中挑一个吧。
想着,他的心口愈发堵得慌,又闷下一口鸡尾酒。
春北路离别墅并不近,季知远用最快的行驶速度赶到酒吧也是二十分钟后了。
彼时,温砚和贺词已经打算起身回家。
刚刚从卡座上起来,温砚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年轻小伙拦住:“你好,方便加个微信吗?”
温砚抿唇,刚想礼貌拒绝,却被一道冷淡的声音截下话语。
“不方便。”
季知远从吧台处缓缓朝着温砚走来,酒吧里的灯光比较昏暗,所以刚刚他一直没有发现。
男人的语气僵硬冷冽到了极点,像是一块满是棱角的冰块含在嗓间。
几秒后,季知远便挡在了小年轻面前。
利用这身高优势,他甚至都不用再说什么,无形之中就给对面的人一股压迫。
小年轻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很:“大叔,咱们要不排个队?”
大叔!?
排队?!
季知远气极,摸出口袋里的红本本,亮在小年轻的眼前。
自从领证完,他总是把结婚证放在口袋里,似乎这样才会踏实一点。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和温砚没有合照。
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就是结婚证上的。
有时候在工作,他也总是忍不住想温砚,只能看看证上的合照。
所以,随身携带结婚证已经快成他的习惯。
小年轻看着红本上结婚证三个大字,不禁瞪大了眼,闭上嘴走了。
不止他瞪大了眼,温砚和贺词也瞪大了眼。
怎么会有人随身掏出结婚证的?!
季知远将结婚证郑重的塞回口袋,望向身边的温砚,那双剑眉紧紧拧在一起。
“不是说去看展了吗?怎么来这了。”
“看完展,我们有点无聊就……”温砚咬唇,莫名底气不足。
季知远记得,上次在酒吧见到温砚的时候,温砚正被沈焉搂在怀里。
想起那个画面,他的胸口都在滴血。
“这种地方,不适合你和贺老师。”他冷着脸,敛眸。
“怪我,我提议来的……”贺词见局势不妙,急忙揽下罪责。
“我让司机送贺老师回酒店吧,明天一早我们再一起去医院。”季知远淡淡回,尽量温和语气照顾着病人贺词。
“好,麻烦季教授了。”贺词点头,急忙退场。
温砚不禁在内心控诉着不讲义气的贺词,抵眸咬唇等待被季知远审判:“我……”
忽的,手腕被抓住,季知远紧紧握住他的腕部:“回家。”
跟着走了几步后,温砚不禁抬眸望着季知远的后背。
心里不禁犯起嘀咕:他这是急了么?
第53章 第 53 章
季知远的步子迈的大,他腿又长,温砚跟着他走的费劲,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跟着走。
酒吧里人员嘈杂,光线混乱,二人自然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戴着鸭舌帽的男子,猩红着眼剜了他们许久。
上车之后,他也是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开着车。
温砚抓着手感不算好的安全带,几次想开口问季知远是不是着急了。
思来想去,始终找不到一个不唐突的问法,最终,旁敲侧击地问起结婚证的事情:“季大哥随身都带着结婚证吗?”
他想,通过季知远对结婚证的态度应该也就能知道男人对他们这段婚姻的态度。
停在借口红绿灯处的季知远,踩下刹车,脸依然正对着前方的挡风玻璃,不禁握紧方向盘:“之前塞在口袋里一直忘了拿出来。”
他不敢说实话,他怎么敢说实话呢。
他甚至,都不敢看着温砚回答。
他的嗓音是一贯的清清冷冷,夹着一点磁性,没什么情感起伏。
温砚扭过脸,眼波流转,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缓缓下移,看着男人身上那件浅棕色的皮夹克外套。
他有印象,的确是季知远领证那天穿过的外套。
原来季知远不在意到一直把结婚证放在外套口袋里啊。
那双狐狸眼蓦地覆上一层阴霾,沉寂的犹如一池潭水,他暗暗敛起眼神,转回脸:“这样。”
心如刀绞。
车里陷入死寂。
回到家,温砚抱着云胡进了卧室,坐在地毯上,眼眶忍不住发红发涩。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好像做什么都是白搭,季知远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
他告诉自己,原本就是他强扭的瓜,不甜也是该。
云胡能感知人类的情绪变化,它知道现在温砚不开心,只能用小猫咪红人的方式,躺在主人的怀里,用小爪子踩踩他的手背,脑袋在他的臂上的拱。
温砚用手轻轻抚过云胡的脑袋,鼻子也开始发酸:“云胡真乖。”
房门在此时被敲响:“小砚,你睡了么?”
是季知远的声音。
“没有。”温砚回答着,言语间混着一点鼻音。
“今天在酒吧,我做的有失分寸,我向你道歉我当时听到你和贺老师在酒吧,一着急没有管着你的意思,只是在那里搭讪的人,总归不是好的,所以”季知远在门外,焦头烂额的。
他知道温砚生气了,难过了,刚刚心头冒得火都不需要温砚来哄一下,就自己浇灭了,甚至现在,自己上门来道歉。
只是这个歉道的,让温砚眼里氤氲着的水雾化成了眼泪,打在地毯上。
原本就揪着的心,直接被紧紧拧在一起,快要窒息,叫他不禁勾唇自嘲起来:喏,他还真帮自己选上了。
“小砚?”门外的季知轻轻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没有怪季大哥的意思,我洗漱睡觉了,季大哥也早点睡吧。”他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和嗓音回话,气息却都在抖。
“好。”门外,男人立在门板前,那双心眼同样布满阴云,垂眸在门前呆呆立了半分钟有余,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音量,张唇:“晚安,小砚。”
这一晚,注定无眠。
翌日,二人早起陪贺词去医院,心理医生Mechl特地腾出时间来接待。
Mechl是英国人,却和印象中内敛温和的英国人不一样,极其的热情幽默,几个人刚刚会面不到五分钟,Mechl就已经讲了三个冷笑话了。
今天的主角是贺词,所以在寒暄一阵后,Mechl便带着贺词去了诊疗室,温砚和季知远则在办公室里等着。
温砚有点担心,他不太了解心理治疗的流程,总是下意识的认为这也是一种自揭伤疤的过程,就好像是自己亲手拔掉身上的毒瘤,即使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这个过程也实在是痛苦。
“别担心,Mechl是专业的。”季知远看出他的心神不定。
温砚点头,但还是焦急的在房里乱转。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半,Mechl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医生,我朋友的状况还好吗?”温砚紧跟着Mechl。
“oh,亲爱的,别太担心,贺先生的状况有一点复杂,但还没有到糟糕透顶的地步,交给我好吗。”Mechl语气轻松。
“有点复杂是什么意思?”温砚当然做不到不担心,追问着。
“他的抑郁不单单只是情感问题,还有经济上,事业上的挫折,包括亲情,人在遭到多重打击的时候,情绪出现问题是正常的,贺先生虽然走不出来,但他一直在积极的解救自己,‘求生’的欲望强烈,所以我说,亲爱的不用担心,他会好的。”Mechl对着他笑,深邃的眼弯起。
“贺先生是我们非常好的朋友,拜托你了。”季知远走上前,轻轻揽住温砚的肩。
用肢体语言来表现出两人间亲密的关系。
温砚微微转下眼珠,望着自己肩上男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Mechl挑眉,盯着二人:“哎呀,把贺先生治好我就回国去见我的老婆,真是!”
温砚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心里倒没有觉得甜蜜。
只是不解,不解季知远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不解他们明明靠的那么近,怎么却又那么的远。
他不懂。
Mechl定下了基本的治疗方案,安排贺词每周一每周三来医院治疗,一个月后再根据病程制订新方案。
贺词从诊疗室回来后,并没有什么变化,和往常一样,还是闷闷的。
不过,这才是刚开始,温砚明白,不能急,每周陪着贺词去医院接受治疗,也看着贺词真的在一点一点的变好。
季知远则忙着几个研究项目,好在最后都圆满完成了,他也终于空闲下来一点。
已经快要入夏,岚京迈入多雨的五月。
前几周的时候,温砚坐在园里泡茶,总觉绿植还是不够多,不够茂盛,于是又添置了一些,没成想,刚把这些花花草草给摆在园里头,岚京的天气就开始阴晴不定。
今天午后就是这样,他刚给云胡洗完澡,玻璃门外的晴空骤然降起倾盆大雨。
想到园里那两盆娇贵的君子兰最是淋不得雨,他便匆匆冲进园里抢救君子兰。
结果就是君子兰活下来了,自己淋成了落汤鸡。
他的身体受不得一点寒,这么一淋,又病了。
季知远从学校赶回来的时候,温砚躺在床上,额头滚烫。
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
“小砚,我们去医院好不好,能起来吗?”他柔声,语气难掩焦急。
温砚摇摇头,他不喜欢医院,那股消毒水味他每次闻着就起鸡皮疙瘩:“把江老的方子熬一帖喝就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季知远急忙跑去厨房炖药,喂他喝下后,又用温水给他擦拭身体散热。
直到后半夜,温砚才彻底退烧,脸上因为发烧而闷出的红晕也随之淡去。
神经和注意力都高度紧绷的季知远反复用体温计给躺在床上的温砚测量体温,确定退烧并且没有反复后,他才实在撑不住的靠在床沿闭上了眼。
再度恢复意识的温砚,第一眼便见到了靠在床沿睡得正沉的男人。
他伸手,轻轻抚上季知远的头发。
男人的头发比起他的发质要硬一些,短碎的发丝扎进他的指缝间。
趴着的季知远似乎是感应到了,猛地抬眸,握住温砚的手。
因为没有休息好,那双星眼都充了血:“好点了吗?”
说着,他便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温砚的额头。
万幸,是正常的触温。
“好多了,别担心。”温砚有些虚弱的点点头,声音都变得干哑。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抓着他的手,几十秒后,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以后,下雨天不要再跑出去了,君子兰也好,其他也罢,淋坏了就坏了,知不知道。”
在温砚还有一点意识之前,他有询问病因。
得知是自己添置在园子里的那两盆君子兰惹的祸后,很是懊悔。
温砚点点头,身体还是很累:“季大哥,我想再睡一会。”
“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嗯。”温砚渐渐合上眼,再度模糊了意识。
床沿的季知远,眸色深深地盯着躺在床上的温砚,藏在他睫毛上,眼皮褶皱处的那点痣又暴露在男人的眼前。
时间好像又倒流回很多很多年前。
小男孩稚嫩的童声又在他的耳边回荡:【哥哥,那我做你老婆,你就永远对我好,好吗?】
【就算你不做我老婆,我也会永远对你好。】
他用指尖,轻轻触上那点痣,声音喑哑:“小砚,就算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
温砚在家休息了三四天,体力和精气才渐渐恢复过来,季知远请了假,在家里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他每天换着花样给温砚煲汤,做营养餐,带着温砚在园里适当的锻炼活动,也正因为如此,温砚这次病倒恢复的很快,没有像之前那样十天半个月不见好,还反反复复的。
这天,季知远实在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推不了,再者温砚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便留好了饭菜出门开会。
温砚躺在园里的摇椅上,抱着云胡晒太阳,已经是黄昏,天边红彤彤一片。
手边的电话不适宜的响起,温砚随手接起:“喂。”
“我的宝贝砚砚,我想死你了。”电话里阴恻恻的声音吓的温砚不禁一颤。
“沈焉?”
“是我呢,宝贝,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
第54章 第 54 章
温砚捏着有些许发烫的手机后背:“我们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说完,他便想挂断这个疯子的电话。
却被沈焉阴恻恻的一句话给扼住了指尖:“你应该不想我去找贺词吧。”
顿时,温砚僵住了呼吸,像是被人找到了命脉所在。
电话里的沈焉低笑出声:“晚上八点,我在东澄酒吧等你噢,宝贝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只好找贺词叙叙旧了。”
几秒后,电话被挂断。
温砚举着手机迟迟缓不过来。
他一点也不怕沈焉,却实在不想让这个人渣再接近贺词。
况且现在,贺词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他绝不允许这样的关键时刻再被沈焉给打乱。
夕阳彻底被夜幕吞噬,荡起一阵晚风。
岚京时间八点,温砚准时出现在酒吧里。
根据沈焉发来的卡座信息,找到了位置。
这是个大卡座,里头却只坐着沈焉一个人,他松松垮垮的贴在靠背上,浑身都透出一股颓靡不堪的气息。
上次见面还是在年后不久,已经过去两月有余,男人的面容愈发憔悴,两颊下凹,像是暴瘦后的样子。
这几个月,温砚订婚领证,而他却过的一塌糊涂。
项目最终还是没能筹到钱,亏得血本无归,沈明河一气之下,收回了他的大平层还有限量款跑车,副总的职位也被撤销,而温砚,却和季知远恩恩爱爱的走在一起,让他一时间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大笑话。
天大的笑话。
所有人都说他是痴心妄想。
“宝贝,你好准时啊,差一点我就想去找贺词了。”沈焉见到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沈先生,我们已经结束了,不要再这样称呼我。”温砚冷着眼,语气平淡。
他受不了沈焉这样叫他,犯恶心。
“宝贝还记得这里吗?”沈焉压根不停这些,像是魔怔了一般,转眸望着周遭。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里,不久前,他握着温砚的手,在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里,享受着,放纵着,那个时候的自己,风光无限。
就是在这家酒吧,这个卡座里。
“我今天来,不是和沈先生叙旧的。”温砚闭了闭眼,强忍无语,“我只是作为贺词的朋友,来警告你,不要再靠近贺词,不然,我保证,我会让你付出比现在更大的代价。”
“所以,从一开始了,你就是为了贺词吗?你是为了他,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的?”其实那天在酒吧见到温砚和贺词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却始终不愿相信。
如果温砚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那他岂不是,彻头彻尾的输了。
那他岂不是个天大的傻子。
接受不了,他接受不了。
“是,我就是为了报复你,沈焉。”温砚也不再掩藏,他也没有再掩藏的必要,“你害的贺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害一个画家握不住画笔,所以,你种下因,总要尝到果。”
“当然,你这种人又怎么会忏悔,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呢,所以,我不要你认错,我只要你受到报应。”温砚盯着他,语气冷到极点,神色间满是锋利。
沈焉像是破了心防的疯子,笑得可怖,那双向来是他优势所在的眼也布满血丝,变得灰蒙:“没想到啊没想到宝贝,你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他盯着对面的温砚,企图在他的眼里找到一点爱意。
可不要说是爱,就连恨似乎都变得淡薄,更多的,只是漠然和厌恶。
这样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冰刃穿透他的心口。
“我忏悔了,真的。”男人收起近乎癫狂的笑声,声线也平下来,拿起手边的威士忌敬向温砚,“是我做的不好,这一切都是我应得。”
说着,他便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饮尽,再度开口:“是我对不起贺词,我认了。”
“贺词不需要你的道歉,只需要你的不打扰。”温砚依旧只是冷冷地看他。
他并不在意沈焉是真的忏悔还是演的,这一切都不重要。
原不原谅,也不是他要做的选择。
“好,我不会打扰他。”男人又倒出一杯酒,举起,“喝一杯吧,我们之间,也应该有头有尾。”
温砚听着,低眸看了眼跟前装着琥珀色液体的酒杯,没有拿起的意思。
“这一杯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贺词,还有你的眼前。”像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沈焉举着酒杯,对着他,饮下。
温砚看着碎纹玻璃杯里的半杯液体,想着也不是什么难事,便举起饮下了。
冰凉刺激的液体顺着口腔蔓延而下,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希望你说到做到。”
“放心。”
温砚得到他确切的回复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他想赶在季知远回家前到,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如果季知远知道自己偷跑出来,而且又来了酒吧,还是见的沈焉,估计会气的头顶冒烟。
想到他都觉得头大,匆匆起身要走。
“我送你吧。”沈焉也从卡座上起来。
“不需要。”温砚走出卡座,并不再搭理身后的男人,他的步子迈的急,将在吧台付款的沈焉甩下。
但不知是自己病后初愈的原因还是怎么了,脚底一阵软绵。
刚走出酒吧,还没能走到街口,眼中的一切便都开始摇晃,叫他只能顿住脚步,贴着路边的围墙。
身体里莫名有一种难以压制的躁动,烧的他喉咙都要冒烟。
他意识过来,这不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凭借着仅剩的理智和意识掏出手机和季知远求救。
半分钟后,他试图再迈出步子,身体却软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忽地,身后有人将他圈住:“宝贝,我都说了,送你回去,你急什么呢?走不动了吧。”
这一刻,温砚一下就明白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想要推开身后的男人,却始终是徒劳。
身体软的像是化成了一滩水,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
“沈焉,你太卑鄙了。”
男人捏起他的脸颊,冷笑着:“彼此彼此,宝贝,算的这么准这么狠,有没有算到我今天这一招啊?”
温砚已经无法思考,紧皱着眉,贴着墙就要往下倒。
圈着他的沈焉将他架起,拖着他往前走:“别急,宝贝,前面就是酒店。”
既然温砚对他不仁,他也不建议做的再绝一点。
岚京时间九点零五分。
季知远开完会,刚刚上车系好安全带准备回家,手机在这时候收到温砚的信息:【东诚酒吧外庆春路。】
好奇怪的一则短信。
他不禁皱眉,拨通温砚的电话。
无人接听。
蓦地,他便紧张起来,急忙发动引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因为害怕温砚什么时候身体不舒服或是体力不支而晕倒,所以他有将温砚的手机定位绑定在自己的手机上,方便万一有突发情况自己能赶到。
他打开软件确认温砚的位置信息,确实是在庆春路附近。
心里的某种感应更甚。
踩下油门,车子在大道上一路飞驰。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开会的研究所离庆春路不算远。
彼时的温砚,被沈焉架着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药力现在散的正浓,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发作,像是有几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即便是这样,他也极力的不愿靠近沈焉,贴着楼道边的白墙,并未放弃挣扎:“你现在还有机会回头沈焉”
“不需要了,温老师。”沈焉紧紧将他箍住,拽着他往房间门口去,咬着牙笑,“你说,你要是和我睡了,季知远那家伙会怎么样啊,想想我都忍不住觉得爽。”
听着他下流的措辞,温砚快要作呕,心中腾涌着的恐惧和惊慌狠狠刺激着他被麻痹的神经。
他好想季知远。
用尽所有的力气,他从沈焉的禁锢里逃开,却逃不出男人的视线。
沈焉笑出声,站在原地悠哉地看着眼前执意反抗的温砚:“没用的,你逃不了了,这是你欠我的。”
温砚贴着墙,极力的迈出步子,恐惧,失措,羞耻化成了水雾,积聚在眼眶里。
“混蛋。”伴着暴怒的男声,站在原处悠哉环胸的沈焉只觉小腿挨了一脚,身体随之跌下,狼狈的贴着墙倒下。
身后的季知远走到他面前,朝着他的心口又踹了一脚。
动作利落干净,力度之大,倒在墙边的沈焉差点被这一脚甩出去,
暴怒之下的季知远紧紧握住双拳,手臂至手背上的青筋赫然跳起,大脑提醒着自己,什么时候都能找沈焉算账,现在重要的,是温砚。
他将弯腰贴在墙边的温砚揽住,俯身,将自己爆发的情绪压下,柔声:“小砚,你怎么样?”
他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异常的温度,还有潮红的脸,战栗的身体。
温砚的眼已经无法聚焦,迷离着抬眸,他已经快看不清眼前人的外貌,但能闻到鼻间淡淡的玉龙茶香。
是季知远。
身体用最后一点意志垒起的防备在这一刻彻底松下。
第55章 第 55 章
季知远捏住温砚的臂膀,将往下倾倒的他提住。
温砚的身体滚烫,不自觉地往季知远的怀里贴,搂上男人精窄的腰,刚刚积聚在眼中的泪一瞬间落下来:“季季大哥,我好难受。”
两行滚烫的泪顺延而下,打在男人胸前的衣料上。
季知远一怔,慌忙将温砚横抱起,疾步往酒店外走:“别怕,我带你走。”
地上的沈焉眼睁睁看着季知远将温砚抱走,懊恼的扒着墙,费了好大的力气,捂着被狠踹一脚后的心,艰难的从地上起来。
气的他只能锤墙。
温砚的意识愈来愈模糊了,往男人身上贴。
季知远抱着他,走下酒店外的台阶。
“季大哥……”温砚只能反复表达出这一个句子,眼神迷离,眼尾拖出一道嫣红,忽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手臂烫人的温度即刻将季知远的脖子染红。
“马上到车里了,再忍忍好不好。”季知远尽量克制。
温砚以为他的意思是去车里。
心口像是被云胡的爪子抓过,身上的温度再次攀升。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和季知远肌肤-相亲,却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虽然草率了些,但他也乐意接受。
季知远的步履矫健,疾步走到车边,腾出一只手将车门弹开,温砚迷离着眼,视线里只能看着男人喉间诱人的喉-结。
伴着车门弹开的声响,勾着他脖子的温砚抬起脑袋,用舌-尖-舔过他的喉-结,随即含住,用牙齿咬着。
大概是因为药力的作用,催促着他做了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抱着他的季知远浑身一震,脖颈间先是被柔软灵巧的舌-尖-舔舐的湿热,而后,是一阵痛痒。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沸腾。
温砚神志并不清晰,下口也是没轻没重的。
他含了一会,便用牙齿重重的咬了一口。
季知远吃痛,闷哼着,但并未躲开,俯身将温砚送进副驾里,低头给他绑安全带。
温砚坐上副驾后,才松口放过了男人的喉-结,手臂依旧搭在他的脖子上不肯松开,黏黏糊糊的开口:“季大哥”
季知远抓着他纤细柔软的手臂,轻轻往下拽:“我在,我去开车,送你去医院,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温砚的大脑已经难以接收这段话的所有信息,只能是接收到零零散散的一点的字眼,譬如“开车”,“医院”。
居然是去医院。
即使大脑已经要丧失思考的能力,感官也还是触达到了大失所望的滋味。
温砚不想放手,手指压上季知远后脑勺的头发,仰起头想吻上男人的唇。
季知远当然能感知到温砚想做什么,发红发烫的脖颈烧上耳根,脸颊。
身下的温砚,因为药物的作用,潮红着脸在对他投怀送抱,甚至已经仰头要吻自己。
他可以不躲开,迎上这个吻,将身下的人紧紧圈住,然后,用最简单最快速的方法消解这该死的药力。
身下的人不会逃开,甚至清醒后,都不会怪自己。
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他也不是多清心寡欲的人,能够任由自己心爱的人在怀里四处点火却毫无波澜。
在温砚的唇即将贴上自己的那一瞬,季知远喘着浓重的呼吸,偏过了脸。
他知道,温砚不会怪他。
可他自己,会看不起自己,会怪自己。
他哑声:“小砚,再忍一忍。”
温砚彻底没了力气,浑身软的像是被抽去了骨头。
他垂下脑袋,也松开了季知远的脖颈,倒在座椅上难耐的轻-喘。
季知远抽身,不敢多停留,只怕自己的意志力会在某一刻彻底崩陷。
他关紧副驾的车门,匆匆绕上主驾,发动车子一路奔驰。
医院是他提前联系好的,岚京有名的私人医院,季家有投资。
温砚在车里一阵一阵的出汗,脸红的像是闷熟的鸡蛋。
下车的时候,季知远将外套脱下,盖在温砚的身上,抱着他进的急诊。
值班的主任医师和闻声赶来的副院都在大楼里等着。
季知远将温砚送到床单位上。
他提前和医院说明过情况,医生护士提前做过准备,等温砚一到就能迅速开始检查治疗。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温砚就被输上了液。
“没有大碍,这两瓶水挂下去就会好的,季教授不用担心。”副院长上前同他交涉。
“大半夜的,麻烦您了。”季知远点头,关切的望着床上脸蛋依旧绯红的温砚。
“小事小事”
寒暄几句后,医生和护士都出vip病室。
季知远守在温砚的身边,随时注意着他的状态。
温砚已经彻底没了意识,身体在经历一阵一阵的战栗和难耐后,渐渐变得混沌糊涂,再然后,迸发的燥火似乎慢慢的在减弱消退。
再度醒来,天已经大亮。
温砚觉得,自己像是高烧了一场,喉咙干涩的吞咽数下也沾不上一点水分,嗓音嘶哑:“水”
坐在病房沙发上的季知远,闻声急忙倒上一杯温开水走近床沿。
温砚睁着有些发肿的眼,用手肘撑起身子。
他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单单是从床上撑起身体都很是困难。
季知远见状,将水杯放置床柜,伸手来扶他。
温砚坐好后,男人再把水杯递到他眼前。
接过水杯,他仰头闷下。
“慢点喝,别着急。”季知远在一旁,眼中满是忧色,“现在觉得怎么样?”
喝下一杯水后,温砚才觉得自己的嗓子是能发声的:“好多了。”
被下药后的记忆在他脑子里糊成一团,他唯一记得的几处画面,就是他要亲季知远。
但,男人躲开了。
记忆中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冲击着温砚的神经。
他抬眸,有些恍惚的望向男人。
季知远立在床边,微微低头也在看他。
这个视角,男人的脖颈和喉-结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他的眼前,包括昨夜他在喉-结上留下的牙印和暧-昧的红痕。
温砚的脸蛋不禁又开始泛红。
自己已经借着药力主动成这副样子了,季知远还是毅然决然的把他推开。
他到底是有多不讨季知远的欢心,倒贴也没用。
站在床沿的男人自然不知道他在想这些,只是看到他的脸上又开始浮出红晕,不免惊慌:“怎么,又开始发热了么?”
“没有好了,只是好累,想再睡一会。”温砚摇着头,连忙否认。
季知远松下一口气:“好,你再睡会,等会医生会来再验一遍血。”
床上的人点头,缓慢的重新躺下。
季知远替他掩好床被,看着他重新睡下后,悬着的心终于真的放下。
他除了病房,在吸烟室里拨通了温鸣的电话,说了沈焉设计下药的事。
温鸣气的爆粗口:“tmd混蛋,我忍他很久了,敢动小砚,当我们温家是摆设吗?小砚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但小砚的身体你也清楚,肯定有伤害。”季知远站在窗口,手里夹着一根飘着白雾的烟,那双星眼里布满阴霾,“我的意思是,不用再给沈焉甚至是沈家留活路了。”
“放心,沈明河不可能能和我斗,至于沈焉你出手吧,我知道你比我还气。”温鸣回答,“还有小砚,要麻烦你多照顾了。”
“我会好好照顾他。”他将指缝间的烟塞进唇中,深深吸上一口,吐出白雾来。
下午,验血报告出来,显示温砚各项指标都已经正常后,医生建议可以回家修养。
温砚住不惯医院的床,更讨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一刻不想多待。
于是,二人便匆匆出院回了家。
快一天一夜没有见到主人的云胡趴在玄关处的地毯上,见到进门的温砚,挺起身子“喵喵喵”地叫。
温砚换好鞋,将云胡抱起,安抚着:“回来啦,是不是很想我啊。”
跟在他身后的季知远,一言不发的,欣赏着眼前的光景。
从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生活,此时此刻,却无比的清晰起来。
温砚坐在沙发上,抱着猫说些有的没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有温砚在的生活。
看了眼时钟,快晚上七点,还来得及:“小砚,我有个文件要送到学校去,很快回来,给你带晚饭?”
抱着云胡的温砚点头,随口应声:“好,路上小心喔。”
“好。”站在玄关处还没换鞋的男人,重新拧开大门把手,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晚风里带着几分凉意。
昨晚挨了揍的沈焉,今天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下班从公司里出来,在地下停车库里找车。
他的限量款保时捷早被沈明河收回,如今的自己只配了一辆普通的商务车做代步工具。
还没走到车边,他便发现他的车旁,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季知远刚刚点燃一支烟,站在车头,冷冷盯着迎面而来的沈焉。
他的气场实在太强大,沈焉下意识的不敢再往前,往后退了几步。
季知远则缓步向前。
“你干什么?这是在我家公司的停车场,你要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就被甩了一拳,紧接着腹部,大腿。
他想反抗,但怎么可能会是从小被扔在警队里长大的季知远的对手。
季知远嘴里叼着烟,拽住瘫在地上男人的胳膊,一拧,一折。
沈焉痛的大喊,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停车场里:“姓季的!你敢”
又是一折。
第56章 第 56 章
地上的男人疼的整张脸皱成一团,撕心裂肺的喊着:“季知远!”
季知远冷眼蔑视着地上的沈焉,用力的甩开他那两条手臂,将嘴里的烟重新夹在指缝间,盯着沈焉腕上的金表:“还戴着这表呢。”
地上的男人狼狈不已,两只手疼的根本动不了,只能趴在地上,却还在死鸭子嘴硬:“怎么,羡慕了是嘛,这是温砚送我的”
俯身低眸看着他的季知远轻笑出声:“我知道,还是我挑的呢。”
“你说什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沈焉彻底溃不成军。
“这个手表,是我挑的,很喜欢是吗?”季知远脸上嘲弄的神色毫不掩饰,将烟送进嘴里,抿上一口。
“季知远!”沈焉想从地上起来,双臂却已经疼的没了知觉,像一只濒死的鱼在无用的挣扎,扑腾。
居高临下的男人,将手中还未燃尽的烟头丢下,丢在沈焉的面前。
烟头坠地,还燃着一点星火的烟灰随着与地面的碰撞,四散开来。
季知远抬腿,在离沈焉的脸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外,将烟头踩住,轻而易举的泯灭。
就好像踩死沈焉,也和踩灭这只烟头一样简单。
“沈少,这只是开始而已,准备好了吗?”季知远一字一句的顿出这句话,眼里的戏谑和嘲弄慢慢退却,被止不住的寒意覆盖。
随即转身,步态悠然的走了。
沈焉咬着牙,不知道是被疼的还是恨得,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
翌日,满身是伤的沈焉回到沈家,想和自己的老爹搏搏同情。
刚进书房,沈明河便把桌上的文件摔在他的脸上:“混账,你还有脸回来?”
“爸,我我怎么了。”沈焉两只手都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脸上也有被打过的淤青,被文件一甩,脸疼的狰狞,委屈到了极点:“我都快被季知远打死了,爸”
“你对温砚做了什么?温氏现在已经在行内全方位封锁我们,对狙我们的股市,你知不知道,刚刚过去的这一分钟里,公司又亏了几百万。”沈明河咬着牙,心脏骤疼,“现在立刻,跟我去温家。”
“去去温家做什么?”沈焉咬唇。
“赔礼道歉,你说做什么!”沈明河懒得和自己这个傻儿子再浪费时间,拽着他往外走,毕竟现在多浪费一分钟就是几百万。
温家二是在早上温鸣打来电话的时候,才知道温砚被欺负的事情。
温重华正生气,安保问要不要给沈家父子放行的时候,果断拒绝。
文纾给温砚打去电话问候。
自从温砚离开那天两人吵过一架后,她便一直没和自己的儿子再联系,明静轩里空空荡荡,只剩下那一墙温砚没带走的字。
夜深人静的时候,温砚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总在女人的耳边回荡。
温砚正坐在书法上吃季知远切好的饭后火龙果,全然不知外头的腥风血雨。
手机在这时接到文纾的电话。
他有些意外的接起:“喂。”
电话里的女声顿了顿:“沈焉那些混账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噢”温砚以为女人又是要来怪自己不小心的,做好准备被数落。
“你身体怎么样?下午妈妈来看看你吧。”文纾却异常平和的问起了他的身体。
刚刚叉起一块火龙果的温砚,动作一停,神色间闪过一丝异样,他有点不适应文纾和自己这样说话。
“不用麻烦,没什么大碍。”
电话里的文纾正站在明静轩的那道白墙前,仰头,神情复杂,望着墙上出自温砚之手的字作:“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沈焉的事情,交给你堂哥就好。”
“嗯。”温砚淡淡回答,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屏幕发呆许久,直到厨房里的季知远出来,坐在他的身边:“谁的电话?”
“我妈。”温砚这才回过神,将在叉子上的火龙果塞进唇中。
“怎么了吗?”
“没什么,问我身体呢,他们好像知道沈焉的事情了。”出事后,温砚一直没敢在季知远面前提起沈焉,生怕被秋后算账。
季知远点头,并未提及沈焉。
不是不想知道,也不是没有疑问。
只是害怕。
他怕温砚是对那个混蛋余情未了,所以答应了他去单独见面,他怕自己如果问起后,这个猜测会被温砚证实。
所以他宁愿不问,也不提。
温砚偏眸盯着他看,男人颈上的红痕因为时间的沉淀,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得红紫。
像是小年轻们爱玩的种“草莓”。
温砚瞥到都会有点不好意思。
关键是看着挺疼的。
“季大哥你脖子上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他抿唇,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季知远这两天的注意力全都在温砚的身上,全然无暇顾及自己,今天起床洗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脖子上那几处殷红。
继而想起那天情动的温砚,他一早上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没事,过两天也就消了。”他巴不得多留几天。
“对不起。”温砚真诚的道着歉,那双狐狸眼的眼尾微微向下,惹人怜爱。
季知远对上他的那双眸子,动心的同时,难免想要逗一逗:“真心的?”
“当然!”
“那我咬回来?”男人微微勾唇,眼里带上几分戏谑。!!?
温砚不禁捏紧上衣的衣摆,眼睛都瞪大了好几倍。
他的喉结来回滚动,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仰起下巴,将细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在季知远的面前,上扬的下巴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咬吧,轻一点。”
季知远被他这股认真劲给弄蒙圈了,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温砚的皮肤是冷白色的,脖颈处的肌肤更是白皙,现在还笼着淡淡一层粉色,这样的视觉冲击,他很难不被撩拨。
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只自己洗好澡的小羔羊,等着他采撷,品尝。
男人往温砚身边贴近,眼中染上几分玉望。
温砚看出他眼中流露的神色并不清白,掌心一直在冒汗。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很不对,但他确实是有点兴奋和期待。
神经高度兴奋的同时,不由一颤。
这一颤,也让掉进漩涡里的季知远清醒过来,滞住往前倾的身体,顿了顿,藏起不清不白的眼神,随即伸手,揉了揉温砚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的乱糟糟,“逗你的。”
温砚表情一僵。
又失望一次。
“别老是逗我。”他拽下男人停在自己头顶上的大手,不由抿唇。
“不逗了。”季知远以为是把温砚吓着了,连忙保证。
温砚望着季知远,心中的思绪翻涌不止。
他真想扒开季知远的心口看一看,摸一摸这颗心,怎么能长这么硬。
怎么就是不见变软一点。
他不禁想,什么金石为开啊,都是骗人的。
这段时间唯一叫他觉得舒心的,便是贺词的心理治疗颇见功效,已经不需要每周去两次的频率了,Mechl医生将时间调成了半个月一次,贺词便选择回了秦镇,到时间再来。
温砚起初是想让贺词干脆搬回来好了,不过贺词似乎还没能完全的放下并且欣然的拥抱这座城市,所以,他也没有强留。
送走了贺词,他也开始重新投入教学工作和练字里。
快要入夏,岚大组织教职工团建,是在一家高档餐厅里聚餐。
温砚原本并不打算去,但校长盛情邀请的嘴皮子都要磨破,没辙,他只好去露露脸。
他去,季知远当然也就去了。
虽说只是简单的聚餐,温砚还是有点紧张,他不善在人多的场合,也不善和陌生的人交际。
光是穿什么衣服和鞋子就纠结了快半小时。
季知远在客厅里等他,没在意时钟,只知道电视里的普法节目的进度条都已经到尾了,温砚才出来。
他穿着一件做工考究的衬衫,雪白的领子十分挺括,配上一条修身的长裤和光亮的皮鞋。
文质彬彬的。
精致却又不会显得太隆重。
相比之下,季知远的穿着就随便许多,但他并不打算换,紧盯着温砚。
修身长裤勾勒出温砚那双又长又细的腿型,叫人根本挪不开眼。
他从沙发上匆匆起身,难敛眸光。
温砚并未注意到季知远的异常,一心都在紧张着等会的聚餐。
等二人到餐厅的时候,场上的人已经很多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围上来。
两人也算的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温砚的名气不用说,季知远这个年纪轻轻的归国教授也一直被众人感兴趣。
两人的关系,不仅是岚大的学生八卦,岚大的教师也同样好奇。
虽说他们已经订婚,但这事情并未宣扬的太大,岚大里的老师学生许多都是外地人,不清楚也是正常。
和季知远一起研究过项目的老教授上前,笑呵呵地:“温老师,季教授让我们好等。”
“刚刚路上堵车。”季知远随口答着。
“诶,你们是一起来的吗?”老教授临危受命,被同行压着来八卦,“一直想问的,温老师和季教授是好朋友?还是”
“噢,温老师是我的”季知远原本想说爱人,却忽地想到温砚似乎毕竟不想让校内的人知道二人的关系,于是顿住了唇,几秒后补道,“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弟弟。”
弟弟。
身边的温砚表情凝滞,心口像是空了一大块。
第57章 第 57 章
喉间涌起一阵苦涩之意,连带着鼻间也变得又酸又麻。
他只敢用余光看一眼身旁的季知远。
男人神色平和,语气平淡的和对面的老教授谈笑。
“原来是这样,我们这群人刚刚还八卦来着。”老教授依旧弯着眉,进而和温砚打起招呼,“温老师,听说马上要开个人书法展了,到时候”
温砚有些无法思考,思绪陷在“弟弟”这两个字里挣脱不开,心不在焉的回了几句。
直到聚餐开始,众人都落座,觥筹交错,他也还是游离在外。
他总以为自己至少已经摆脱了“弟弟”这个身份。
不求季知远爱上自己,但至少不要再把他当作弟弟。
可是今天,季知远说,他是一起长大的弟弟。
多可笑,短短一句话便将他的努力统统作废。
他坐在桌前,像是失了感官的木偶,呆呆坐着,不说话,甚至刀叉都懒得握起来。
季知远看出温砚有些不对劲,微微俯下身,贴在他的耳边:“怎么了?是这里太闷了吗?”
“没怎么。”温砚双目无神的举起餐具,机械似的开始切盘中快要冷掉的牛排。
季知远轻轻蹙眉,将他面前已经切好的一盘牛排和温砚面前的对换:“吃我这份吧。”
温砚没有回答,木然的垂眸,随手叉起一小块牛肉,送进嘴里。
“小砚,你真的没事么?”季知远的眉越蹙越深,偏眸看着身旁的温砚,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温砚摇头,不理他,像个进食机器般咀嚼着。
期间,他勉强能克制住情绪,混着乱成一团的思绪和身边的同事攀谈,他喝了一杯葡萄酒,心中的郁结似乎顺着酒解开一点。
等他要尝第二杯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就抢走了他的酒杯,不许他再喝:“你的身体,浅尝一杯就好了。”
温砚将脊背随意的往椅背上一靠,身上难得散出一副颓靡的样子,轻笑着,唇角间带着几分自嘲:“我这个做弟弟的,又让大哥操心了。”
话说的也不算有错,可季知远听着,却总觉得很不对劲。
“但是我很早就不做听话的孩子了。”温砚抬眸,对上季知远,伸手抢回酒杯,仰头闷下。
动作连贯迅速,并不给男人反应的机会。
混着葡萄香气的酒精即刻蒙上他的心头,脸蛋也笼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季知远错愕的怔在原处,眼看着温砚又灌下两大杯葡萄酒后,实在是担心他会吃不消,才再度出手阻止:“真的不能喝了。”
温砚这次没有再把酒杯抢回去,而是酒量不济的撑着脸,垂着眼不再说话。
聚餐进行到一半,季知远也顾不得中途离场失不失礼,将已经有些醉了的温砚带着离开了。
温砚喝的半醉半醒,路上闹着不让季知远扶,车子停在对面的马路,季知远没辙,纵着他自己往前走,他则在后头紧跟着,吓得出了满身的汗。
回去之后,也不理季知远,自己踉踉跄跄的回房。
早上,季知远准备了热腾腾的早餐还煮了醒酒汤,等着温砚下楼。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生气了温砚,想着之前温砚不开心,过一晚上就会好。
他以为这回也是。
可是温砚下楼后,依旧没有一张好脸色,也不吃他剥的鸡蛋,只尝了半块吐司,就要起身离开。
“吃太少了,把这颗鸡蛋吃了。”他将盛着已经剥好蛋壳分离了蛋黄的鸡蛋的瓷碗又往温砚眼前推了推。
温砚垂眼看着,随即伸手拿起盘里没有剥过的鸡蛋。
“这有我剥好的。”
“今天我想吃蛋黄了。”温砚的声音闷闷的,没什么情感起伏。
“这样。”男人也敛下眸,在心里哀哀叹气。
连着好几天,两人都是这样的状态。
就连到学校后,温砚也不等他了,总是自己匆匆离开。
这天,他上完课,准备找温砚一起回家。
办公室里,温砚正和孟向北讨论着书法大赛的事宜。
“向北,你交给我的那几幅作品我都有仔细看过,但我觉得,你的水平还不止是这样,回去再找找状态?”温砚的表情柔和,轻声细语的。
窗外金色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衬得肌肤愈加细腻白皙。
“好,我回去再练练!”孟向北有点看呆,不好意思的敛下眸,“听说老师要办个人展了,我能去看吗?学习学习!”
“当然啦。”温砚一口答应下来,“正式展出大概还要一周以后,到时候老师带你去吧,顺便介绍书法协会的其他老师和你认识认识。”
温砚很欣赏孟向北,也看好他的书法能力。
他总觉得,孟向北的字有股生命力,朝气蓬勃的,如果能得到指引,成才成器也并非没有可能。
“真的吗!谢谢老师!”男孩压根藏不住自己欣喜的眼神。
温砚也对着他谦和的笑,一对梨涡微微荡起。
而这一幕也恰好被掩在门前的季知远尽收眼底。
温砚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对自己笑过了。
也许久没有在他的面前这么开心过。
他暗下眸,心中一阵钝痛。
不是没有问过温砚怎么了,只是一直得不到答案。
温砚只会说“没事”,“没怎么”。
可明明就是有事。
岚京已经到了入夏的季节,午后总是会下暴雨,虽然能暂退热潮,可是空气里难免湿漉漉的很难受。
温砚一回到别墅便去冲澡,没想到今天的这场暴雨直接浇灭了城区以东的一大片电路,别墅也难免其祸的停了电。
他刚从浴室出来,季知远便匆匆上楼,走进他半掩着的卧室:“停电了,估计要一小时左右才能来,正在抢修。”
没有灯源的卧室只能暂凭着窗外的几缕天光。
“噢。”温砚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湿发一缕缕的,还没来得及用毛巾擦干。
季知远不知从哪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围住温砚的脑袋,揉搓着他湿乎乎的乌发。
鼻间被一股淡淡的沐浴露味包围。
他的动作自然又轻柔,温砚都忘了反抗。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抓住了头顶的毛巾:“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再擦一会就干了。”季知远抓着毛巾,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自己来吧。”温砚重复,执意着。
男人无奈,只能无力的松手:“好,记得擦干一点,别感冒了。”
“嗯。”
“等会晚饭做你爱吃的珍珠丸子,你要吃,好不好?”季知远近乎是恳求的语气。
这两天,温砚吃的实在太少太少,好不容易圆起来一点的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温砚点点头,没有再拒绝。
男人很高兴,匆匆下楼去做丸子。
他则继续用毛巾擦着头发,动作缓慢,显然是心不在焉。
他也并不是故意冷着季知远,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继续和从前那样吗?
可是越陷越深的只有自己,季知远不会喜欢他。
要是最后,季知远走了呢,他该怎么办。
他都不敢想。
所以,季知远越是关心他,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想跑。
越想越心烦,温砚干脆往床上一倒,懊恼的将脸埋进被窝里。
一小时后,电源重新连上,季知远做了一桌好吃的,解下身上的小熊围裙跑到搂上喊温砚吃饭。
他在房前轻敲:“小砚,吃饭了。”
“”
“小砚”
还是没动静。
他猜温砚大概是睡着了,便推门进去。
屋里没开灯,他打开顶灯,只见温砚正随意的倒在床上,仰躺着,脸蛋通红。
见状,他便知道不妙,急忙过去用手背测了测床上人的体温,
烫的不行。
“小砚小砚”他匆匆翻出药箱,给温砚喂下退烧药。
烧的半昏半醒的温砚轻轻蹙眉:“嗯”
接着男人又用温水给他擦身体,熬下中药小口小口的喂给他。
渐渐的,温砚的烧退下,身体开始一阵一阵的出汗。
他再次睁眼有意识的时候,窗外已经蒙蒙亮。
身边毫无意外是季知远。
男人大概是一夜没有合眼,那双星眸里除血丝外满是疲惫。
但见到温砚醒来后,脸上的倦色便消去了大半:“你吓死我了是不是渴了,我去泡蜂蜜水给你喝。”
季知远说着,便要起身去泡水。
温砚忽地出声唤他:“季知远。”
他的嗓音很哑,本就肿着的眼开始蒸上水雾。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有叫过季知远全名。
“我在,怎么了?”被这么一叫,季知远莫名觉得紧张,顿住了身子。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温砚用那双水眸盯着面前的男人,近乎哽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季知远不解,伸手将温砚额前的碎发拨开。
温砚抓住他的手,早就在临界线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吼出声:“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好!”
季知远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温砚,从没有。
他僵住手,心脏都在颤抖:“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温砚拼命摇着头,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滚下,鼻头也开始发红:“不是不是那种喜欢。”
他红着眼,松开季知远的手,继而勾住男人的后颈,由此借力,仰起头贴上季知远那张微凉的薄唇。
男人屏住了呼吸,大脑在这一刻清零。
温砚只停留了几秒,即刻便离开。
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季知远可以将他睫毛上沾着的泪水和脸颊旁晶莹的泪痕看得一清二楚。
“是这种喜欢。”温砚沙哑了声,呼出一口气,空气里都满是心碎的滋味。
季知远睁着那双星眸,睫毛微颤,像是彻底宕机。
温砚见眼前的男人没有反应,自嘲着勾唇,滚烫的眼泪却还在不听话的往外流。
他不再抱希望的偏下眸,松开季知远的后颈。
下一瞬,下坠的腰肢却被猛地托住。
第58章 第 遇s烟水58 章
偏下眸的温砚只觉腰肢被圈住,托着往上。
他一怔,抬眸的一瞬,唇便被堵住。
季知远那张骨相优越的脸在自己的瞳孔中无限放大,动作太迅猛,鼻尖陷在温砚柔软的脸颊上。
温砚只觉唇上绵软一片,惊得他睁大了眼,眼前是闭着双眸的季知远。
借着他惊异的这一秒,季知远的舌尖便趁机滑进他的口腔,舔舐着每处角落,同他的舌纠缠在一起。
他没有接吻的经验,连基本的呼吸这项技能都被自己丢失了,喘不上气便下意识的躲。
季知远像是未卜先知,一手托着温砚的腰,一手压上他的后脑勺。
不留一点逃跑的空间给他。
掠夺还在继续。
整个卧室里都充斥着唇齿相依时细碎暧昧的声音。
温砚只觉肺里最后一点氧气也要耗尽,脸蛋憋的通红,无处安放的双手搭上季知远坚实的臂膀,抓着男人的上衣布料,像是抗议一般,推搡着。
只是他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这个推搡的力度更是微乎其微,毫无效果。
半分钟后,男人才略微松开一点他的脑袋,但并未结束这个吻,依旧反复碾压过他的唇瓣,来回的嘶磨。
温砚只能揪着季知远肩膀上的布料,越揪越紧。
良久之后,这个吻才彻底结束。
托着温砚腰肢的男人微微松手,喘着气的他便无力的往床上坠。
季知远赶忙重新圈住,将他整个人捞进怀里。
缺氧后的大脑是无法思考的,温砚挂在季知远身上,大口呼吸着。
周遭,是淡淡的玉龙茶香味。
季知远伸手,抚上他的脊背,在光滑的睡衣布料上来回摩挲,替他顺着气。
稍稍捋顺一点呼吸的温砚,被这么一抚,浑身战栗。
男人并未因此停下,微微偏脸,用唇瓣吻去他眼角未干的泪渍。
又过了快一分钟,温砚的呼吸才规律下来。
“我说的,也是这种喜欢。”只有呼吸交织的卧室里,男人的话语,字句,清晰无比。
即使现在的大脑已经有了氧气,温砚却还是觉得转不起来。
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天旋地转。
“小砚?”季知远抱着他,不敢太用力,又不敢不用力,像是抱着上世纪的易碎珍品。
“嗯。”温砚窝在他的怀里,换了一处揪衣服,这次揪的,是男人腰上的布料,“我我有点糊涂,脑子转不过来。”
季知远环着他,再次偏过脸,亲了亲他的脸颊:“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何止是温砚呢,他也觉得,就好像是一场梦。
温砚靠在他的肩上,被这股熟悉的玉龙茶香包围着,原本就在病中的身体,又开始迷糊起来。
眯上眼,渐渐松下手心里的布料。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的话,他希望就此沉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好在窗纱柔和了光线,温砚勉强能睁开眼。
他有些勉强的撑起疲惫的身体,发现卧室里不见季知远的身影。
不禁慌乱着,难不成昨晚,真的只是自己在做梦?
嘴巴和喉咙都干涩不已,他下床,缓慢行至卫生间漱口。
镜中的自己,眼睛有些浮肿,脸颊中央还泛着一点红,最重要的,是他的那张唇,又肿又红,一看就是人为所致的“杰作”。
这一幕,让温砚悬着的心松下。
不是梦。
正在此时,卧室的门也被轻轻拧开,季知远轻手轻脚的走进,直奔卧床的同时用余光瞄到了敞开的卫生间里立在洗漱台前的温砚。
折转脚步,立在卫生间的门前:“刚好,我做好午饭了,怎么样?现在还烧不烧?”
季知远看着镜中映出的温砚的脸蛋,微红的脸颊全然被那张红肿的唇给盖住了锋芒。
偏偏这张惹人注目的唇,还是他留下的。
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低头漱口的温砚晃着脑袋,用毛巾擦掉唇边的一掉牙膏沫:“不烧了。”
他透过眼前的镜子,看着身后的季知远。
男人身上的衣服没有换。
还是那件雾蓝色的纯棉长袖,甚至肩上还有被他抓出的褶皱痕迹。
脸上泛起的红晕不免加深。
季知远见他的脸蛋又红了一点,放不下心,走上前来,贴在他身后,手从背后绕上他的额间,摸了摸。
确定不烫,才将悬着的心松下。
温砚的身体比较敏感,所以不由又轻颤了一下。
身后的男人即刻退开,以为他是在怕自己。
“昨晚抱歉,小砚。”
“什么?”温砚不明白他在为什么道歉。
“我太冲动,太莽撞了。”昨晚温砚主动亲了自己,理智早已控制不了他,所以什么都不管什么也没顾上的按着病中的温砚胡亲一通。
害的温砚的嘴今天肿成这样。
也难怪他会怕自己靠近。
温砚轻轻皱眉,转身,和他面对面站着。
“你是在后悔和我说那句话么?可是你已经说了,我听到了,就要作数。”他睁着微肿的眼,盯着季知远,语气委屈。
“不不是。”季知远连忙否认,“我怎么会是后悔这个。”
“我只是觉得昨晚自己亲的太着急,弄疼你了。”季知远越说越不好意思,敛下眸。
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一米八八的大高个低着脑袋露出这样的神情,不让人动心是不可能的。
温砚向前挪了几步,踮起脚,咬上男人的唇瓣。
他依着季知远那好看的唇形咬,用牙齿轻轻勾着,偶尔用舌尖舔过。
季知远没想到他会这样,睁大双眼。
几秒后,温砚离开了他的唇,语气也一改刚刚的低沉,变得俏皮:“那我咬回来就好了。”
季知远克制着自己没有再去对温砚下“毒手”,只伸手,亲昵的捏了捏他的脸:“咬吧。”
在洗手间里又磨蹭了一会,二人才一起下了楼。
昨晚做的晚餐温砚没吃成,早上他睡觉的时候,季知远又下楼做了新的一桌菜,依然有温砚喜欢的珍珠丸子。
温砚的肚子其实一点也不饿,即使这些都是季知远亲手做的,但因为自己刚刚发了一晚上烧,所以还是没什么食欲。
但为了不让季知远太担心,也为了不辜负这一桌的美食,他还是尽量吃了半碗米饭和一小碗奶白色的鲫鱼汤。
饭后,季知远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端在他的面前。
“我约了江老时间,让他明天来给你复诊,看看药方有没有地方要改。”男人用药勺舀起黑乎乎的汤,吹散一点热气,而后送到温砚的唇边。
温砚乖乖的伸过脑袋里将药勺上的汤药喝尽:“好。”
苦涩的药液顺着口腔往下爬。
“明天周一,我已经帮你请了这周的假,好好休养几天,好不好?”季知远又舀起一勺汤药喂他。
温砚原本是点着头的,忽然想起马上就要书法大赛,他答应了孟向北下周要腾出时间指导他改毛病的。
“用不了一周这么久,我周二就去吧,答应了孟同学要指导他书法比赛的。”
“孟向北吗?”男人握着药勺的手一顿。
“嗯,就是他,我和你提过的。”温砚点头。
“什么指导也比不上你的身体。”男人蹙眉,不允许的态度明显。
他有时候都会阴暗的想,把温砚关在家里,只许自己看。
“没事的,练字花不了多少力气。”
季知远抿唇,不接话,只喂着温砚喝药。
喝完,男人便要端着药碗走。
他急忙抱住季知远的胳膊:“我周二回去,可以吗?”
温砚对着他撒娇,语气软软的。
季知远承认,自己受不住一点这样的撩拨。
但是一想到温砚是在求他允许自己和别的男人见面,就不由矛盾,不愿松口。
虽然说,自己多少有点曲解温砚去见孟向北的用意,但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对那个毛头小子充满敌意。
“看你身体恢复的情况。”夹带着私心,男人义正言辞的给出这个答复。
温砚无奈,只得点头。
午后,他照例抱着云胡在园子里晒太阳,一夜都没有睡的季知远被他强制关在房里睡觉。
他躺在园里的摇椅上,看着那天抢救的君子兰,它已经悠悠的开了花,散出淡淡的花香。
云胡在自己的手边,乖乖的盘坐一团。
在这样惬意的环境里,他不禁又想起昨夜季知远抱着自己说话的场景。
季知远说,他也是,这种喜欢。
所以,男人也是喜欢自己的对吧。
是喜欢的吧?
他越想又越不确定起来,抿着唇晃了晃脑袋。
不许自己再乱想。
一夜没有睡觉,神经又兴奋过头的季知远,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下。
夜幕降临的时候清醒,心口会不由地缩进,变得不安,空荡。
他也不例外。
于是匆匆起身想找温砚。
他去主卧,发现温砚不在,慌忙地下楼,只见厨房里里。
一道人影立在灶台前。
温砚想,季知远给自己做了这么多顿饭,自己也该表示表示。
所以绑起小熊围裙进了战场。
不过,被他使用过的厨房,确实像是打了一场仗。
他正犯愁应该往汤里加多少盐的时候,一偏眸便看到了季知远:“你醒啦。”
第59章 第 59 章
“这个汤应该放多少盐啊?”温砚举着盐罐子,扭头问季知远。
男人只穿了一件无袖的白色背心,头顶立着几根呆毛,显然是刚睡醒。
他走进厨房,从温砚的腰后穿过手,握住他的手连带着盐勺,舀出一勺盐洒进锅里卖相不太好的菌菇汤里:“有加其他调料吗?”
“嗯加了生抽,胡椒,五香粉”温砚越回想越觉得自己加的调料也太五花八门了。
圈着他的男人不禁眉心一跳,控制着勺里的盐粒没再洒进汤里:“那加一点就好了,不然太咸。”
温砚一直觉得烹饪和书法一样,是门艺术,显然,他是没有烹饪这门艺术的慧根的。
只能茫然的点点头:“那我关火。”
他拧掉煤气的开关,想俯身从橱柜里拿个碗来盛汤,身后抱着自己的季知远却没有松手的意思,腰间的双手反而愈环愈紧。
“你先松开,我盛汤。”
男人并不听,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嗓音沙哑:“刚刚醒来见不到你,我好害怕。”
“怕什么?”
“怕你不见了,怕昨晚和今天,都是我在做梦。”季知远紧紧圈着怀里的温砚,切切实实的感知到怀里人的体温与呼吸,才安下心。
温砚听着他的话,不禁动容,伸手抚上自己腰间的那双打手的手背,像是在抚慰:“我不是活生生站着呢,真的要盛汤啦,等会凉掉了。”
“再抱五秒。”季知远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自控力低下的人,黏上软乎乎的温砚就舍不得撒开手。
果真过了五秒左右,身后的男人松开了他的腰肢:“辛苦了,我来盛,你去餐桌上等。”
季知远说话的同时,已经蹲下身拿出了汤碗。
温砚也不客气了,自觉地摘下围裙退出了厨房。
他做了两菜一汤,又把中午剩下的菜热了起来。
毕竟晚饭很有可能还是只有中午的剩菜是能吃的
餐桌上,他做的炒土豆和青椒肉块以及颜色很怪的菌菇汤,和季知远中午做的菜品连画风都不一样。
“我下次还是做糕点吧,我做糕点还是还是好吃的。”温砚只能无力的挽尊。
“这些做的也好吃呀。”季知远非常给面子的夹起一筷子的土豆丝,塞进了嘴里。
好吧,是土豆条。
温砚见状,也夹起一筷子尝起来。
即使是自己做的,他也着实夸不出来,“好吃”这两个字。
看着季知远为了捧场还要说这么违心的话,他不由自责,哀哀叹口气:“以后做饭还是得靠季大哥了,我还得再练练。”
“你的手是握毛笔的,不是握锅铲的,不用练,以后的一日三餐都交给我。”这是季知远的心里话。
他的温老师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没道理和他在一起以后反而要进厨房了。
他才舍不得。
“我想着你每天工作那么忙还要照顾我,太辛苦了。”他时常佩服季知远,上的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不像自己,只会甩甩毛笔。
“这有什么辛苦的。”
季知远偏眸看他,眸中是不用压抑的柔情万千:“吃吧,吃完我洗碗,你去喂云胡。”
温砚点头,有点不敢直视他的那双星眼。
那双眼,仿佛有魔力,他只要对上,就会沦陷。
饭后,伴着厨房里的流水声,温砚抱着云胡在地毯上玩。
云胡最近被养的营养过剩,圆了不少,越来越像一个球体。
温砚决定不给它喂猫条了,云胡趴在地上“喵喵喵”的撒着娇。
“不行,撒娇也没用,今天只有盆里那些。”温砚语气坚决,搓着它的圆脑袋。
洗完碗后从厨房里出来的季知远见到地毯上的温砚,蹙起眉:“不要坐在地毯上,地上太凉了。”
温砚不止一次被男人抓包,有点不好意思的抱着云胡赶快起身。
他转身便见到眉头紧皱的季知远,抱着云胡上前讨好:“云胡快看是谁,是爸爸诶,让爸爸抱抱你。”
云胡倒像是还没认季知远这个老父亲,小肉爪挥动着:“喵!”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季知远第一次被正式的冠以“爸爸”这个头衔,紧锁的眉头一下便展开了,伸手接过云胡,摸了摸:“爸爸给你拿小鱼干吃。”
云胡的心眼和人没什么区别,叫声一秒变夹,“喵~”的一声讨欢心。
“不行,它要控制体重,今天不能吃了。”
“你看,是妈妈不让你吃”
云胡:我这只小猫咪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嘛
和云胡玩了一会后,季知远又去厨房熬晚上的中药了。
温砚虽然已经不发烧了,但还是有点感冒的症状在,身体也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季知远怕反复,一直都盯着吃药的时间,不厌其烦的喂他喝药。
吃完药,季知远便督促着他:“不早了,上床休息?”
“嗯,季大哥准备什么时候睡?”温砚抿着唇,其实是想问季知远要不要搬过来住。
但话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了。
“学生有几篇论文,我得帮忙改一改,你先睡。”季知远回。
“那你别忙太晚了。”温砚点点头,经历了漫长的心理斗争后,还是没能说出口,起身,“我先上楼了。”
“好,晚安。”季知远目送着他。
“晚安。”
季知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温砚,直至他的身影消失至木梯转角。
眸中的神情,复杂的叫人看不明白。
温砚没什么睡意,一躺上床满脑子都是季知远。
他只是模糊的确定,季知远喜欢自己。
至于男人为什么喜欢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的自己,这种喜欢是十分还是五分,他都不清楚,不知道。
越想越累,再加上身体确实有点疲倦,他便迷迷糊糊的眯上了眼。
翌日清晨,他醒来的时候,季知远已经去上班了,厨房的保温台上给他留着热牛奶还有牛角包以及两颗剥好的鸡蛋,一颗剔除了蛋黄,一颗则是完整的。
想起之前他和季知远怄气,不肯吃男人剥的鸡蛋,就随口说自己想吃有蛋黄的。
没想到季知远倒是记得清楚。
他将两颗鸡蛋都吃的干净。
肚子和心口似乎都被填满。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现在,心上人就在眼前。
午后,男人下班,领着江老一起回到别墅。
江老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步履却依旧矫健,精神看着比温砚好。
他替温砚把完脉后,在原本的药方里重新加上了几味药材。
“江老,小砚的身体比起年前是个什么情况?”季知远很是认真的询问着。
“那当然要好上一些啦,我江某的医术又不是骗术。”老人撇嘴,有点老顽童的气质,“我在药方里加了几味比较进补的,一开始身体可能会有觉得有点上火骄躁,后面就会适应的,小砚年纪轻,身体慢慢调理还是能慢慢恢复的。”
“好,麻烦您了。”
“诶,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啊,这个药吃了身体是会有点上火亢奋你们又是新婚燕尔的但是,得节制啊,不然,伤身的。”江老严肃的提醒着。
也难免他误会,毕竟温砚的嘴巴还没彻底消肿,看着确实是让人浮想联翩。
在一旁斟茶的季知远手一抖,茶水在手边溢出。
温砚的脸也即刻被闷熟。
“哎呀,都低着脑袋干什么,听见没有。”江老当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行医数十年,什么都见过了。
“我们我们知道了,您喝茶歇歇。”季知远硬着头皮应声,递上重新斟好的茶盏。
坐在沙发上的温砚脸红归脸红,还是不禁腹诽:知道什么嘛,睡都没睡在一起。
送走江老后,季知远又赶着去了一场讲座。
温砚也没得空,个人展的事情虽然是由政府和书法协会在负责,但他得选择展览的作品和摆放的位置,还有一些展出的细节要和主办方商量,再加上书法大赛也马上就要开始,忙的事情都堆在了一起。
周二,他撒着娇求了季知远大半天,男人终于松口让他回学校。
路上的时候,他便给包括孟向北在内的几个学生都发了信息,让他们准备一下字作带到教室。
季知远开着车,默默在心里盘算些什么,径直将车从正门开进,招摇了一圈后,停在北楼门外。
温砚一路上光顾着发消息了,压根没注意。
下车的时候,被周遭重叠的目光穿透的时候,才注意到今天季知远停车停的有多招摇。
他意外的睁大了眼,用惊异的眼神望着车头另一边绕过来的男人:“你是不是忘了?”
季知远悠哉的迈着长腿,锁掉车门后随手将车钥匙塞进外套口袋里,装傻:“忘记什么?”
“忘记要把车停在没什么人的地方呀,这里人好多,学生会乱传的!”温砚压着声音,有些着急。
“乱传什么?”彼时,季知远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自然的牵起他的手,“你本来就是我老婆啊。”
第60章 第 60 章
季知远的手心很热,裹着他,将温度过渡。
温砚僵住了手,瞳孔地震。
他们领证也已经两月有余,除去那次开玩笑打趣,这还是季知远第一次正式地叫他“老婆”。
还是在这样公共的场合。
季知远紧紧握着他,从路旁穿过路中央。
路上通勤的学生来来往往,眼神或遮掩或直接地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
男人一改从前的188冷面教授的形象,难得地摆出和颜悦色的姿态。
昂首挺胸的,那张周正的脸上就差把“神气”两个字刻在上头了。
温砚其实很向往这一天,和季知远一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抬起脑袋,微微偏眸望向身边的男人。
正是一天中骄阳升起高照的时分,金色的光线跳动在季知远的侧脸上。
映衬着他那优越的五官轮廓。
下一秒,温砚将五指轻轻并拢,回握住季知远的大手:“是哦,差点忘了我们是合法的。”
“这种事我就不会忘。”季知远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得意。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进了北楼,而后各自进入教室。
温砚庆幸自己今天没有课堂,只是来辅导几个学生参加书法大赛的,不然,今天的课堂一定会炸锅,十个孟向北和自己打配合都hold不住的那种场面。
来教室找他辅导的这几个学生都对书法很喜欢,能得到温砚的指点自然都很珍惜机会,所以完全不会提及他的私人问题。
他将学生带来的字作一一仔细的欣赏和点评。
孟向北依然是这其中最好学多问的,其余人都问完走后,只有他还在。
“老师,大字和小字上,我总是控制不好,写的不匀称。”孟向北看着自己练的这一副最好的字作,不用温砚评价,自己也看出了最大的问题所在。
“书法上有一个原则理论是说‘大字,结密而无间,小字,宽绰而有余’,向北你只要落笔的时候记得这句话,在多加练习,是没有问题的。”温砚看着纸上的字。思索一番,“还有一个问题,在写‘又’,‘马’,‘叉’这种有开口的字,要记得我上课讲过的,要‘留口’,给字通气,有气则灵。”
孟向北点着头,努力消化着温砚说的话,那双清澈的桃花眼里堆满关心:“老师,我听说您是请了病假的,身体好点了吗?太让您费心了,生病还来给我指导”
“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温砚眼角含笑,“况且这是我的工作,谈不上费心。”
男孩眨着眼,从包里拿出之前要送给温砚但被强硬拒绝的那盒徽墨,语气真诚:“这块徽墨,我还是希望老师能收下,一点心意,况且老师要是能用我送的墨水写字,这简直是我的荣幸。”
温砚对上他那双清澈又真诚的桃花眼,忽然狠不下心去严词拒绝:“但是”
“这个已经退不了了,况且我这个学期的奖学金下来了,老师不用担心我的生活费!”孟向北乘胜追击。
凭借孟向北在岚大的成绩,温砚想,拿个一等奖学金不成问题,再者一直拒绝,好像也有点伤人心,于是,他伸手接过了被呈在面前的徽墨:“谢谢孟同学,我收下了,但只这一次,以后不要再给老师花钱买礼物了,有钱就给自己多买点想要的。”
“嗯!我知道了!”男孩如捣蒜般点着头,笑得灿烂,“温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练字,好好参加比赛。”
“好,老师相信你。”温砚拍拍他的肩,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当老师的这一年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变得享受,他喜欢这个角色,为人师表,则传道,授业,解惑。
彼时的季知远正在台上讲述西方文学史,课前难得没有死亡提问,让底下的学生受宠若惊。
毕竟前几天,季知远的脸臭的简直是没法看,被抽问到知识点的同学如果没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都会喜提双份课后作业,以至于学生们叫苦连天,一提到要来上季教授的课了,各个都像霜打的茄子。
所以,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季教授这两天,估计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他们也沾光。
再结合刚刚在北楼外的“牵手门”事件,学生论坛上早就炸开了锅。
不少人想问,又不敢问。
虽然季知远现在是和颜悦色的,可保不齐万一来个川剧变脸,那岂不是完蛋。
台上的季知远握着保温杯饮下一口热茶,并不在意台下那一双双八卦的眼,他现在只想快点上完课,然后和温砚回家。
温砚辅导完孟向北后,忽而觉得确实是有点累,坐在书法教室里无聊的翻起手机。
他知道季知远还在上课,但还是随手给男人发着信息。
是一只小绵羊掩在门口暗中观察的表情包。
接着又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随后切出微信,点进了学生论坛。
他猜到自己今天和季知远会上论坛。
帖子里贴着一张两人模糊的牵手照,视角也是从二人的背后拍的。
季知远高大挺拔的背影将温砚衬托的格外娇小,两人牵着手,并未贴得太近,却莫名叫人觉得比吻在一起还暧昧。
帖子被顶上了热帖第一。
温砚没想到热度还有那么高。
毕竟自从季知远说不回答私人问题后又加上他单方面不理季知远,两人已经久未同框,他总以为学生的也会渐渐淡忘他们,就像娱乐圈里的那些绯闻一样,热闹几天也就散了,没成想,学生们这么情长。
点开评论区,学生们还是这么懂语出惊人。
抢票达人:尊嘟假嘟!我的娇娇温老师被188冷面教授拿下了??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明天吃什么:如果我不是冷面教授的学生,我就磕了,可我是!所以我只有一个疑问,这么凶的人怎么配有这么娇娇的仙品老婆!
吃点好的:回复楼上,冷面教授常常因为凶狠让我们忘记了,他是三十岁的特聘教授and配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飞奔向月:冷面教授狠毒却实在貌美呜呜呜
抢不到选修书法课不改名:好Pay!天呐,开了磕cp的超话,有同道中人可加*知温夫夫*超话,一起磕生磕死!!
温砚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学生居然连cp超话都搞出来了。
要不是手机里还没下载微博,高低要去看一眼。
下课铃声响起,楼道外又开始喧闹嘈杂起来。
季知远也下了课,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温砚。
只见消息框里有好几条温砚发来的微信,他一边走在走廊上一边急忙点开查看。
老婆<爱心>:【小绵羊暗中观察jpg.】
老婆<爱心>:【猫咪无聊打滚jpg.】
老婆<爱心>:【小猫咪想念jpg.】
这些表情包实在都太可爱,季知远的心都被看化了,勾唇笑得甜蜜,在键盘上打下字。
还在看论坛的温砚一收到消息弹窗,便切回了页面。
188冷面教授:【下课了,你在哪?我来找你。】
这个备注是他刚刚改的,不知道要是被季知远看到了,会不会挨揍。
偷笑着回复:【在教室,我去车边等你。】
188冷面教授:【好。】
现在也是学生下课的时间段,路上依旧是人多眼杂。
但温砚觉得自己已经渐渐能适应这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了,脸皮有变厚,值得鼓励。
没有等太久,季知远迈着匆匆的脚步朝他而来。
他将车解锁,二人一起上了车。
“等很久了吗?”发动车子的同时男人问着。
温砚绑好安全带将徽墨盒放在膝间:“没有,也就刚到几分钟。”
“这是什么?徽墨吗?”季知远一下便瞥到了。
“嗯,学生送的。”温砚差点就要说是孟向北送的了,但想到之前季知远流鼻血说是和这个名字犯冲后,他倒是真的不敢提了。
虽然离谱了点,但宁可信其有
季知远转着方向盘,将车子从停车位里倒出,阴阳怪气的:“哪个学生?那个姓孟的可造之才?”
虽然是夸人的词汇,但不知为何,温砚越听越觉得别扭:“对,他之前就一直想送,想着可能我收了他的心理负担能减轻点,我就收了。”
“是啊,毕竟你为他这么操心。”车里弥漫起一股酸味。
陈年老醋打翻的滋味,酸掉牙了。
温砚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他实在料不到季知远会和他的学生争风吃醋,于是很正经地回答着:“也没有啦,就是觉得他有慧根,我打算用他的送的徽墨写一副字,然后送给他,季大哥觉得这个回礼怎么样?”
“很好。”某人的酸牙快要被咬碎,踩紧油门。
他都没有老婆专门写的字!
他!都!没!有!
“我回去就写!突然有灵感。”温砚忽然就很有动笔的欲念,想写一副行草。
好嘛,敢情老婆的缪斯不是他。
明明刚刚还发表情说想他的,结果现在,三句不离那位可造之才!
季知远气极,又委屈极了,语气开始装起来:“哎,我都还没温老师赠的专属字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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