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新一条匿名评论,从时间上来看,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傅琢祈发的。

    但现在浴室里水声未停,加上花重锦也不觉得傅琢祈是那种,会特意跑去网站上写评论的人,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猜测。

    那……是傅琢祈的助理发的吗?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看到傅琢祈一直在跟人发消息,或许就是在埋怨助理办事不力,找了这么个摄影师。

    花重锦在脑内把事情一点点捋了出来。

    在浴室水声停下的那刻,花重锦也得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结论:傅琢祈的助理,对傅琢祈积怨已久。

    所以,找这样一个摄影师,名正言顺地来折腾傅琢祈。而且,明明都订好了机票,却临时有其他工作不能随行,让老板一个人来,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远在瑾城的助理莫名打了个几个喷嚏。

    身边女友问他:“对了,你老板之前不是让你跟他一起出差的吗?怎么突然又不让你去了?”

    “这谁知道呢。”助理揉了揉鼻子,“傅总一向不喜欢解释他做的决定,我们也都习惯不去猜他怎么想。反正傅总每次的决定总是对的。”

    对于傅琢祈,助理是非常钦佩的。

    年纪轻轻掌管多家企业,还把各方面业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不愧是瑾城里最有价值的青年企业家。

    只不过结婚对象却……

    “说起来,你未来那个老板娘……你见过的吧?怎么样?真像节目里说的那样吗?”

    听女友提起花重锦,在订婚宴上见过一次的助理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在这个时代,也算个‘人才’了。”

    “怎么说?”

    “恩……等他们婚礼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你自己见了,也就明白了,要说的话,还真不好描述这个人。”

    “不好描述”的花重锦,听到浴室开门的动静,此时正下意识朝着那边看过去。

    从浴室出来的傅琢祈赤着上身,单手拿着毛巾擦着湿漉的头发,时不时还有水滴沿着月匈肌一点点滑落,最后消失在围在腰间的浴巾中。

    病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傅琢祈骚包给谁看呢?不守男德!

    花重锦只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紧紧盯着手机屏幕,连一丝余光都不想分过去。

    然而傅琢祈却径直朝着病床走了过来,最后直接坐在了床边,一点儿也不见外。

    花重锦:???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洗了热水澡的缘故,原本在海边有些冻结的语气,此时又已经完全恢复了傅琢祈平时里的那般温柔。

    医院备的沐浴乳跟洗发水几乎没有什么香气,但花重锦还是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水气。

    “没,没有。”花重锦觉得傅琢祈有点不对劲。

    准确说,从海滩上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工呼吸”开始,就非常不对劲……不,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从傅琢祈过早地注意到自己“溺水”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明明是等到傅琢祈游出一段距离后,才下水的,为的就是不会太早被人发现。可傅琢祈还是很快就发现了,那岂不是说明……他在关注着自己?!

    最不对劲的,还要数傅琢祈那两句意味不明的话。

    下意识往被子里又缩了缩,花重锦又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猎手盯上的猎物,虽然尚且没有发现陷阱,身体与潜意识却已经本能地给出了反馈。

    “那就好。”傅琢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起身朝陪护床那边走去,“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做检查。”

    “……恩。祈哥哥晚安。”等到傅琢祈离开,花重锦才松了口气。

    不妙,非常不妙。

    坐在陪护床上的傅琢祈顺手关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了陪护床头暗淡的那盏小夜灯。

    花重锦从被子缝里偷偷观察着他。

    擦完了头发,傅琢祈把毛巾摊开,顺手搭在了旁边的椅背上,然后动作优雅地穿上了摄影公司给提供的廉价T恤和短裤,躺到了陪护床上。

    陪护床似乎有点短,傅琢祈躺上去之后,脚腕以下竟然悬空在外。

    可他好似全然不觉一样,就这么优雅地躺在那里,好像身下躺着的不是医院窄小的陪护床,而是什么五星级酒店的顶级定制豪华大床。

    啧。

    花重锦在被子下再次无声咋舌。

    傅琢祈,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如果之前花重锦只是想不明白傅琢祈为什么答应跟自己联姻,那么现在,花重锦想不明白的事情又多了几件。

    ——他这个联姻对象,还真是藏了不少秘密啊!

    *

    即便花重锦最后检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拍摄行程还是被耽误了几天。

    更让花重锦喜出望外的是,摄影师那边丢失了部分已经拍好的照片,所以还得拿出更多时间来重新补拍。

    只可惜,花重锦的这份开心并没能维持多久。

    “丢的内容是礁石上拍的那几组。”摄影师说,“这些还得麻烦二位补拍一下,不过这次我们不去礁石上拍了,就安安稳稳在海滩上补吧。”

    大概是那晚的事也给摄影师留下了心理阴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心有余悸。

    一听丢的是最新的几组,花重锦笑容僵在了脸上。

    重新补拍的话,那岂不是代表着,他又要跟傅琢祈“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虽然之前拍的时候,傅琢祈隔了自己的拇指在两人唇中间,借了个位。可经过昨晚那两次“人工呼吸”之后,花重锦不确信再次补拍,傅琢祈还能不能做到那么君子。

    然而摄影师依旧自说自话地把事情定了下来:“之前咱们都拍过了,所以今天补拍应该也很快的。来吧,二位。”

    白色的西装穿在傅琢祈身上,看起来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丝大气的沉稳。就连点头应下摄影师提议的时候,也完全是一种从上而下的批准,而不是接受的姿态。

    “怎么?有哪里不舒服吗?”见他迟疑,傅琢祈看过来。

    花重锦赶紧摇头,跟着就位:“不……只是祈哥哥今天好像格外帅气,有点看呆了。”

    说完,花重锦就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用力过猛、崩人设了。

    果不其然,傅琢祈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打量,随后笑了一下。就在花重锦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傅琢祈反而开口了。

    “以后可以天天看。”

    又是这样暧||昧不清的发言!花重锦突然想起,临来时在候机室里听到男主持人说的那番话。

    ——傅琢祈,果然是情场老手吧?!

    那自己还能按计划成功钓到他,为自己所用吗?花重锦有些想要退缩,趁计划还没进入下一阶段,及时止损也完全来得及。

    只是这种选择退让的感觉,让他心里有些挫败,以及不甘——输给谁都好,可偏偏不想输给傅琢祈。

    “要拍了哦!两位可以开始了!”摄影师在远处喊道。

    花重锦刚一回过神,傅琢祈的手便已经抚摸上了他的脸,拇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和上次拍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是在装君子吗?因为现在的自己是醒着的。花重锦在心里笑着他的虚伪,垂下眼眸。

    镜头里,垂着眼的两人好似在认真接吻,摄影师喊完“OK”后,兴奋地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哎呀!没想到因祸得福了!这次重拍出来的效果看起来比之前那次还要好很多哦!两位你们自己看看,氛围感跟细节是不是都很完美!”摄影师滔滔不绝。

    花重锦却依旧垂着眼,不去看傅琢祈,耳根却泛着红,透出他亦真亦假的羞涩。

    “下一组吧。”傅琢祈打断了摄影师,“早点拍完早点回酒店,不要再拖到入夜。”

    摄影师身子一震,似乎是也想起了上次因为自己的关系,害人住了几天医院,赶紧结束了自己的话题,继续工作。

    等到傍晚时分,补拍的内容就已经全部结束。

    跟着摄影团队一起回到来这后,自己只住了一晚的酒店,花重锦坐在自己那张床边,看着傅琢祈进浴室的背影,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

    ——他到底想要什么?

    早早就发现了背后远处的自己溺水,又趁着自己“溺水”对自己做了完全可以当做亲吻的“人工呼吸”,最后还留下两句意味不明的话。

    可从那之后,傅琢祈的所有行为又都变得中规中矩,也没有再说过那样意味不明的话,就好似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不过是花重锦自己的错觉。

    难道,真是偶像剧一次性看太多,又被云婷说了那些话后,自己先入为主,自我意识过剩地误会了?傅琢祈其实只是不会正确的急救。

    可为什么不直接让助理来呢?不想暴露自己生活能力不行吗?

    不管怎么想,整件事里都透露着一种无法捋清的矛盾感。

    听着浴室里传来水声,花重锦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找到加密软件,开始写出门后的第一篇日记。

    【8月6日,晴。

    傅琢祈真是怪得可以。

    感情这方面果然是我的短板。掺杂上这东西,我甚至分不清他那晚的表现,到底是不是发现了我是装出来的溺水。

    可惜,除了云婷,没有其他可以咨询的人。

    网络上倒是有些情感咨询师,不知道有没有效,改天找个试一试。】

    写完简短的日记,花重锦顺手查看了下私密邮箱,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封未读邮件,来自熟悉的邮箱地址。

    【安总,标我们已经拿到了。下一步要怎么处理这块地皮?】

    竞标会已经结束了啊。花重锦下载了附件里的报表,看完后回了邮件:【这块地,全权交给姜总负责。】

    邮件刚发出去不到三分钟,花重锦就收到了短信回复:【那安总您看,姜总那边,我该什么时候去说?怎么说更合适呢?】

    简短的文字里,透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打怵感。

    【不用担心了,我会跟她说的。】回完短信,花重锦把通信内容备份到加密空间后,删除了所有记录。

    花重锦又用副卡,给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过的号码发去了短信:【姜姐,从花盛昌手里截胡那块儿地就麻烦你了,做什么你随意。】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只有一个简单的“?”。

    花重锦没有解释,只是把花盛昌原本打算用那块地做什么的企划书发了过去。

    那边很快又回复了一个简单的“。”。

    显然花重锦早已习惯对方的表达习惯,丝毫不意外地删掉了记录,又打开了短信拦截垃圾箱,翻出了花盛昌这段时间发来的短信。

    从自己离开瑾城后,花盛昌前前后后又发过来几条试探性的短信。

    根据短信的字里行间推断,花盛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不回复而去直接联系傅琢祈后,花重锦决定回复他一条。

    【对不起爸爸,这几天出了点儿事,一直没能回复您。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耽搁了时间,所以我跟祈哥哥可能要在10号或者11号才能回去瑾城。】

    大概是终于等这个回复等着急了,花盛昌消息回得飞快:【那11号晚上,你约琢祈一起来家里吃顿饭吧。】

    正常的父亲,这时候应该更关心孩子出了什么事吧?花重锦看着短信冷笑,心道,不愧是他,果然还是更在意自己的那点利益。

    拖了大概两三分钟,花重锦才回复:【可12号就是婚礼了,11号晚上,祈哥哥会很忙的。这顿饭,等婚礼之后再一起吃可以吗?】

    收到回复的花盛昌眉头紧紧皱起,刚想打字斥责,却又突然意识到,这个回复,不太像是那个懦弱的花重锦自己的语气。

    所以,这条短信,会不会是他问过傅琢祈后,代傅琢祈转达的呢?

    很有可能。

    既然傅琢祈都这么说了,花盛昌也没有再继续要求,只是回复:【那就等婚礼之后吧。】

    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耽误了时间,不过傅琢祈那边没有动静,大概这个废物儿子在外这段时间,也没惹什么事。

    花盛昌松了口气,心道:也不算是完全废物。

    接下来,就是让花重锦讨傅琢祈欢心或者……想法刚一冒出来,花盛昌就觉得,自己大概只能指望那个“或者”。

    *

    傅琢祈洗完澡出来,就发现花重锦已经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睡着了,被子只盖到腰上一点。

    不过,是装睡。

    听着自己脚步声逐渐变近,小狐狸的睫毛不受控地一颤一颤,像一颗因为忐忑而随意乱跳的心脏。

    想必小狐狸应该不知道,他的装睡表演比起其他戏份来说,有些拙劣。

    不过这也不能怪小狐狸自己不清楚,毕竟,其他演技都可以复盘精进,但装睡这种自己看不到的东西,确实很难有复盘精进的机会。

    除非,他给自己睡觉的地方装个监控,再时不时的在监控下面装个睡。

    ——就算是花重锦这个黑心的小狐狸,也很难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装睡的花重锦察觉傅琢祈似乎站到自己床边后就不动了,心里的疑团又滚了滚,大了一圈。

    他又想做什么?

    总不能是发现自己在装睡,所以过来观察吧?花重锦自认自己装睡的技巧还是很高超的。

    毕竟在刚回花家那几年的时候,为了做出完美的装睡,他曾把手机架在床头,时不时拍一下自己真睡跟装睡,用真睡的样子作参考来复盘装睡问题出在哪儿。

    没过多久,花重锦就学会了如何将自己伪装成真睡着的模样。甚至还练习了熟睡醒来该是什么样子,把假睡练得炉火纯青。

    动了!

    花重锦察觉床边站着的人突然弯下腰来,胳膊越过自己的身子伸了过来,一直受朝着自己脸颊的方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贴到脸上……

    他要做什么?!

    不过那只手并没有像花重锦担心的那样落在自己脸上,而是落在了一旁,拿走了他放在枕边的手机。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的时候,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随后,那人又轻轻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过胸口,这才转身坐回到了另一张床上。

    就……没了?

    花重锦装作睡梦中翻了个身,背对着傅琢祈,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总是哀怜的睡凤眼里,此时写满了不解与惊讶。

    傅琢祈这人,到底是在装君子,还是真君子?

    说他装君子吧,刚刚自己在装睡,大好的机会,不管他目的是什么,都大可以直接动手;可说他真君子呢,沙滩上那两次奇怪的“人工呼吸”又无法解释。

    果然很矛盾。

    于是,花重锦失眠了。

    还好他习惯了熬夜,第二天早上,一杯咖啡下肚,倒是一点看不出一夜未睡的模样。

    后续几天按着原计划拍摄,在九号结束。花重锦跟着傅琢祈一起挑了要打印出来放在婚礼现场的照片,让摄影公司加急赶制出来,剩下的则任由摄影师他们拿去后期,做成纪念相册。

    “我们定明天的票回去,可以吗?”

    后面的几天,傅琢祈又恢复了他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管做什么,都会先问一下花重锦的意见,没有再做出一点让人费解的举动。

    “祈哥哥,那个……我想晚一天再走。难得出来一趟,明天我想去附近逛一逛,给爸爸他们买点伴手礼。”

    “是我考虑不周了,”傅琢祈微微一笑,“毕竟我们出来一趟,是该给伯父伯母带点礼物回去。那我定后天的票吧。”

    “谢谢祈哥哥。不过,这样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吧?”花重锦微微仰头看着他,“之前已经耽误几天了,祈哥哥工作本来就很忙,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后天回去就好。”

    知道他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傅琢祈摇了摇头:“没关系,为了婚礼,我已经提前把工作处理好了。有临时要处理的事,也都有助理可以代办。”

    所以你助理才对你积怨这么深吧?花重锦心道。

    “对不起,祈哥哥。”花重锦收回视线,垂下眼皮小声说。

    “怎么又道歉?”

    “感觉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总是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爸爸有好多次都不高兴了。祈哥哥,如果你不高兴了,不用忍着的,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我没关系的。”

    还真是楚楚可怜。傅琢祈想,小狐狸演这种苦情戏,倒是得心应手。这些年的演技进修,全放在这上面了吧?

    “我没有不高兴。”

    闻言,花重锦立刻喜笑颜开:“真的吗?”

    随即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得意忘形,笑容在脸上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个想要开心却又不敢开心的纠结表情。

    真是不输一部分演员的精湛表演。傅琢祈想。

    “恩。明天你想去哪儿逛?”

    “就……附近的特产店吧。”花重锦打开手机,搜索着这座城市的旅游攻略,“酒店附近就有一家,我们明天去看看吧……行吗?”

    兴奋的语气在最后拐了弯,又变回了讨好乞求的语气。

    傅琢祈一时间拿不准,这也是在小狐狸算计内的演技,还是一时本性流露后的及时刹车。

    “可以。”

    花重锦看了一眼那家店的人均消费水平,打开自己在花家用的银行账户,看了眼余额,盘算了下要买点什么。

    不光要给花家的人买,他是不是也得给傅琢祈买点什么礼物啊?

    花重锦拿不太准,自己现在这种情况,给傅琢祈送礼物算不算崩人设。

    应该不崩吧?毕竟不管什么性格,送点小礼物表达谢意都是应该的。这么想着,花重锦从预算里拨出了一部分,决定明天给傅琢祈也买点什么。

    看着小狐狸面无表情,瞳孔却微微晃来晃去,傅琢祈知道,他肯定又在盘算什么东西。

    “明天想吃什么?”

    这几天因为一直在外面拍外景照,午晚饭基本都是随便吃的,花重锦倒是不怎么介意,反正对他而言,食物不过都是饱腹的东西。

    但傅琢祈主动提起了,花重锦也不好拒绝,只能在旅游攻略里挑了一家看起来应该是傅琢祈平时也会去的西餐店。

    他一说完店名,傅琢祈便立刻打去了电话预约位置。

    这搞得就好像要去约会一样嘛!

    花重锦刚一腹诽完,就发现自己的想法真是离谱得不行——这个症状持续得有点久了啊,得找点别的事转移下注意才行。

    “你有什么忌口或者不爱吃的吗?”电话打到一半,窗边的傅琢祈突然转过头来问。

    “啊……没有。”

    点了点头,傅琢祈继续回去打电话。

    约会感怎么越来越强?花重锦觉得自己现在简直要“病入膏肓”。可惜云婷到现在还不肯搭理自己,就算搭理,自己一提这个话题,大概率又是新一轮吵架。

    花重锦无声地叹了口气,打开某购物软件,搜索“情感咨询”。

    一长列花里胡哨的相关产品就冒了出来,花重锦选了销量最高的一家一对一私人订制的,按照流程下了单。

    很快,一个顶着一朵莲花头像的账号,申请加自己为好友。备注写着:情感咨询师阿莲。

    通过了好友,对方第一时间发来了消息:[你好。]

    [你好。]花重锦消息刚发过去,傅琢祈就已经挂了电话回来。

    “已经预约好了。”

    “恩。果然祈哥哥什么都做得这么游刃有余。”花重锦一脸羡慕地看着他,“好想成为像祈哥哥一样优秀的人啊!”

    “真的吗?”傅琢祈嘴角一勾,反问。

    小狐狸最不想成为的人,才是自己吧。

    花重锦使劲儿点了下头:“这样,爸爸就不会觉得我很笨了。”

    “你不用成为像我一样的人。”傅琢祈说,“做最真实的你自己就好。”

    做最真实的自己,做那个有着坏心思,却无比灵动的小狐狸就好。

    可惜,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小狐狸才愿意掀开自己的伪装。小白花固然会让人心生怜悯,可他还是更喜欢,小狐狸肆意张扬的模样。

    “最真实的自己”?花重锦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这几天傅琢祈没有说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也没有奇怪的举动,他总是想着那晚的异样。

    但现在傅琢祈又说了这样的话,花重锦反而有种“不是那晚特殊,傅琢祈平时也会这样”的轻松感。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在结束了这些不着边际的对话后,反倒无话可说。

    花重锦靠在床头,安静地跟情感咨询师阿莲聊天。

    大概是因为花重锦打完招呼就没了后续,那边一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请问方便描述下您的具体情况跟问题吗?]

    [你好,请问还在吗?]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待会儿再继续吧。]

    花重锦赶紧回复:[刚刚有点事,现在方便了。具体情况,我不知道能不能表达清楚,姑且先说说看?]

    对方很快回复:[可以的。]

    把自己的情况做了简单的修改后,花重锦发了一长段话过去:[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很自卑也很内向的人,现在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可是对方很优秀,也很让人捉摸不透,我觉得他应该有过很多感情经历,像我这样在感情上一无所知的人,可能追不到他。我现在想要放弃,可又觉得不甘心。老师,你觉得,我该怎么选择呢?]

    这几天的观察下来,花重锦的不甘心越来越重。

    ——傅琢祈太从容了,从容到让花重锦心里的阴暗念头逐渐滋生。

    比起利用傅琢祈去磋磨花家来说,他现在更想看傅琢祈被自己操纵着变得慌乱,变得束手无措。看着从容的表情从那张英俊的脸上一点点消失,最后换上怅然若失的模样。

    对方追问:[那现在,你跟他之间有什么交集呢?]

    [我们结婚了。]花重锦回复。

    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结果过了三分钟,才发过来一句提问:[可以问问,你们是怎么结婚的吗?]

    [利益相关,总之是结婚了。]

    跟咨询师阿莲又聊了十几个来回,花重锦终于帮着对面理清了自己这个复杂的故事。

    [既然你们都结婚了,那我不建议你放弃哦~毕竟你也说了,想放弃的话,心有不甘。更何况,你们合法夫妻,你追他名正言顺。不管他有过多少段感情,现在他是你的。]

    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痣,花重锦觉得,这个咨询师可能真有点东西。

    于是,他又追问:[可是老师,我不会追人怎么办?]

    [简单。男人嘛,是最好懂的生物了。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地位,对女人的要求无外乎:在外照顾他的面子,在家照顾他的起居,床上能勾起他的杏玉。]

    还真是……简单直白。花重锦看着回复,一脸“地铁老人手机”表情包的模样。

    [在外照顾面子这个很简单,你只要做到对其他人落落大方,对他言听计从。]

    后半段可以,前半段有点崩人设。花重锦默默记住后半句话,把前半句删除。

    [在家照顾他的起居就更简单了,不知道你们家里有没有阿姨做饭,如果有,建议辞掉。不论什么地位的男人,总是希望女人亲手为他做饭的。你看那些古代的皇帝,九五之尊,高不高贵?还不是被后妃的小点心哄得不要不要的。]

    看来这位阿莲老师也喜欢看那些电视剧。

    不过花重锦也没少听那句“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抓住一个人的胃”,所以这一条似乎也可行。

    [最后一条,也最重要。男人嘛,都是被下半身操控的生物,就算你们之间本没有感情,做着做着,也就有了。]

    ……这一条不行,死也不行!

    花重锦正准备打字驳回,那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如果这条做不到,那前两条你就是做出花儿来,也没用。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最后一条罢了!]

    真的假的?

    所以说到底,都逃不过一个“性”字?

    花重锦耳朵微微动了下,决定删除这个半吊子老师,重新找一个。

    新找的老师聊了一小时后,最后话题也落在了同一个落脚点上。

    花重锦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所有的爱,都要基于性吗?

    直到第三个老师说出同样的话后,花重锦把这个问题发给了对面。

    第三个老师回答:[并不是爱一定要基于性,而是杏生活是夫妻表达爱意最好的途径。你不是说你们之间差距很大,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追到他吗?从性下手,对你这样性格不讨喜、有没有感情经验的人来说,是最简单也是效果最快的方法。]

    花重锦羞愤地删掉了第三个老师,决定放弃从网上找咨询师的打算。

    一个两个,都不靠谱!谁知道账号背后是什么人呢?

    还不如去情感论坛,发个匿名帖子问问广大网友……对哦!花重锦想起学校论坛有个匿名情感板块,好多男女生喜欢在那里发帖问一些感情方面的问题。

    不过现在是暑假期间,情感板块里有些冷清,花重锦匿名发完帖子就关了论坛,准备等明晚睡前再来看一眼有没有回复。

    *

    作为知名旅游城市,暑假的江城遍地都是游客。

    花重锦在特产店买礼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昨天看中的东西,今天竟然已经卖断货了。店主说,最早明天下午才能补货。

    “可以再换一家看看。”

    “好吧。”就这家便宜,花重锦想,给花盛昌花钱,花一分浪费一分,能省则省。

    可惜现在这笔钱注定省不下来。

    换了三家店,终于找到了同款,只不过价格也比自己之前看的高了两成。不过比起其他商品来说,倒也还是最便宜的。

    花重锦买了一份给花盛昌的本地知名却不值钱的特产,又买了支造型古朴端庄的檀木簪,准备送给司茹云。

    在从店里出来后,花重锦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傅琢祈:“祈哥哥,麻烦你先帮我拿一下,我有东西忘了买!”

    说完转头又小跑回了店里。

    傅琢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两个袋子,哂笑一声。

    没几分钟,花重锦微微喘着气,手里提着一个包装更精美的袋子。

    双手拎着袋子的红绳提手,花重锦身子微微前倾,把礼物递了过去。

    “给我的?”

    “恩。”花重锦点点头,努力平复着呼吸,“给祈哥哥……你的。不过,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祈哥哥你不要嫌弃。”

    “礼物的价值不在价格,”傅琢祈接过礼物,盯着他头顶的发旋,悠悠道,“在于送的人的心意。”

    所以,永生花的心意,是贵重还是不贵重呢?

    花重锦低着头,接回自己给花家人买的礼物,安静走在他身边。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信号灯刚一变绿,傅琢祈留下这句话,便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周围车声人声一片嘈杂,花重锦只听到傅琢祈好像说了什么,却没能听清。

    赶紧拔腿追上去,花重锦道:“祈哥哥,你刚刚说的,我没听清。”

    “恩?我刚刚没说什么。”傅琢祈脸上总是挂着笑意,看起来真诚又温柔,“是不是你听错了?”

    “啊……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花重锦确信,傅琢祈肯定是说了什么。

    但自己问起,他却又否认。

    既然不想让自己知道,为什么还要在自己身边说呢?

    傅琢祈是故意的。

    只不过一开始,他是打算让花重锦听到那句话的。这样,多疑的小狐狸,就会忍不住时时思虑自己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小狐狸并没有听清,所以他改了想法。

    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比自己这句话背后到底有什么含义,留给小狐狸的疑虑要更深,吊着小狐狸的时间也会更久。

    ——他就是要小狐狸每天都去想自己的事,无论正向反向,总之,先在他的心里留下无可取代的痕迹。

    一如那晚之后,他又做回自己的端方君子,不再有一丝一毫的逾矩。这样,小狐狸心里的疑问立刻就会翻倍。

    而一切,都如他所愿。

    小狐狸这些天总是时不时的发呆出神,在与自己视线相交后,便装作没看到似的,不着痕迹移开。看来,自己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

    临睡前,花重锦打开了学校论坛的情感板块,找到自己昨晚发的匿名咨询贴。

    本以为没有几条回复的,结果标题后面竟然已经飘起了显眼的红色hot——这大好的假期时间不去玩,怎么还有这么多人逛论坛?!

    花重锦有些诧异地点开了帖子。

    他在主楼描述的内容,跟找情感咨询师的时候差不多,只不过结婚理由改了改,只说两人结婚很复杂,并不是因为相爱。

    底下的回复竟然也跟情感咨询师的回答大差不差,甚至有的发言更加离谱。

    [很简单,爱都是做出来的!楼主可以考虑买点qqny,保证你老公一下就上钩!我这里有品牌qqny渠道,楼主可以加我V购买,V号看我名字!]

    [都结婚了,还要他喜欢你干嘛,先爽了再说啊!你们女的就是想太多,说不定你老公现在就想着该怎么提出来跟你做呢。]

    [生个孩子呗,前期既能爽,后面他就算不爱你,也是你孩子的爹。]

    诸如此类的发言虽然不多,但在一所高等院校来说,也有些离谱了,看得花重锦差点以为,这些人是花盛昌遗落“民间”的亲生孩子。

    往后只是大体翻了翻,花重锦突然看到一条,眼前一亮。

    [我觉得楼主还是先不要妄自菲薄,觉得你配不上他。虽然你说你们结婚不是因为相爱,但我觉得,他会跟你结婚一定是有所图的。

    既然你说你没什么钱,也没有什么可图的,那说不定你老公就是喜欢你呢?

    倒不如先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你老公对你的态度。是反感,还是本来就有一点喜欢。如果是前者,那楼主你得先找到对方反感你的原因;如果是后者,那你可以再参考一些有价值的追人意见。]

    对啊,不管如何,他确实应该先试探一下傅琢祈的态度!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花重锦觉得,傅琢祈主动的时候,态度总是含糊不清,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礼貌,还是别有所图。

    所以,就像这个层主说的一样,他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试探一下傅琢祈。

    第22章

    “爸爸,这是给你带的礼物。”花重锦站在花盛昌的书房里,把包装袋递了过去。

    花盛昌连接都懒得接,一歪头,示意他放到旁边。

    等花重锦放下之后,花盛昌才开口:“怎么这么晚回来?琢祈临走前不是说,六七号就能回来的吗?”

    “出了一点事。”

    看花盛昌装都不装,直接把焦虑写在了脸上,花重锦心情大好。

    竞标失败跟事故被爆加在一起,股价似乎都跌了一些,也不怪花盛昌装不下去。

    “什么事?不是琢祈出事了吧?”

    急切的样子,好像傅琢祈才是他亲儿子——哦不,花盛昌这嘴脸看起来,倒更像孝子一些。

    “没有,不是祈哥哥。”

    “那是出了什么事?”花盛昌一脸嫌弃。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连说个话都说不清楚,跟个牙膏一样,挤一挤才出一点!

    “是我……是我不小心溺水,所以耽误了几天。”

    本以为傅琢祈什么表示都没有,就代表这个蠢货没惹事,没想到竟然还是惹了事!花盛昌一口气闷在胸口,手都气抖了。

    “好好的你怎么会溺水!不过就是去拍个结婚照,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养你这么多年,给你创造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你都学了些什么!跟你那个早死的妈一个样,天生贱||种!”

    花盛昌洋洋洒洒骂了一通,才觉得胸口闷的那口气舒畅了。

    原本只是前面那些话,花重锦可以当做没听见,但花盛昌这次是真急眼了,偏偏挑了花重锦最听不得的话。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修剪得圆润且短的指甲狠狠扣着掌心,花重锦以吃痛的方式克制着自己。

    后面花盛昌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去听,直到离开书房回了自己卧室,花重锦才一拳打在了墙壁上——这一拳,本该出现在花盛昌脸上的。

    可惜,现在时机还不到。

    打开电脑,花重锦翻出一个加密文件,发了邮件:[整理好证据,8月15日送交上去。]

    “本来还想给你留个喘气的功夫,看来,你并不需要。”花重锦看着文件里的内容,冷笑了一声。

    等司茹云回家,花重锦把簪子给她送了过去。

    司茹云依旧是一脸的冷漠,却还是接了礼物过去,点了点头。

    在花重锦准备离开时,司茹云却突然叫住了他。

    “明天婚礼结束,回家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花重锦回头,一脸茫然。

    然而司茹云却已经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少爷,姑爷过来了。”

    花重锦刚从司茹云那里离开,家里的阿姨就迎了过来。

    傅琢祈来了?他来干什么?花重锦不解。他们才刚分开两个小时吧?

    而且分开之前,傅琢祈还特意说了,今天不会登门拜访。

    “哦,知道了。”花重锦点点头,又问,“你跟爸爸说了吗?祈哥哥过来的事。”

    “没有。”阿姨看起来有些犹豫,“姑爷说他是来找你的,就不惊动先生了。”

    恩?傅琢祈什么意思?

    花重锦略加犹豫后道:“你还是去跟爸爸说一声吧。虽然祈哥哥一片好心,不过爸爸好像有事要找祈哥哥,别耽误了事。”

    “知道了。”阿姨点点头上了楼,准备去找花盛昌。

    花重锦快步去了会客厅,就见傅琢祈坐在沙发上,正优雅地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祈哥哥,你来啦!”花重锦故作惊喜的模样,走到他面前,却不好意思坐下,“祈哥哥,你来找我的?”

    傅琢祈索性站起来,跟他面对面:“说两句话,说完就回去了。”

    赌对了。花重锦内心有些窃喜。

    既然傅琢祈说了不想惊动花盛昌,就说明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毕竟待久了必然会知道。

    “祈哥哥要说什么?”

    “这两天收拾下行李,婚礼之后,跟我一起搬去锦绣湖吧。”

    锦绣湖是位于瑾大旁边的一个高档小区,花重锦愣了一下,随后才有些羞臊地点了点头。

    “好的,祈哥哥。”说完,花重锦又犹豫了一下说,“那个,母亲说明天婚礼结束后,希望我能回来一趟。还有,爸爸想跟你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明晚吗?可以。”傅琢祈点了点头,又柔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花重锦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早在酒店等你。”

    “好,好的。”

    把傅琢祈送到门口,花重锦折返回来,刚好迎上聪明下楼的花盛昌。

    “傅琢祈呢?”看到只有花重锦一人,花盛昌眉头拧做一团。

    “祈哥哥他……刚刚回去了。”花重锦瑟缩一下,小声说。

    “你怎么不留住他!”

    “可是,祈哥哥说他回家还有事。”

    花盛昌又觉得自己胸口闷了一口气:“他就那么忙?!你多留他三分钟都不行?”

    花重锦保持沉默,一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纠结模样。

    “他来找你什么事?”花盛昌阴阳怪气道,“既然他这么忙,还抽空来找你,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了。”

    “祈哥哥让我收拾行李,婚礼结束后搬去他那里住。”

    花盛昌狐疑:“就这?”

    花重锦点了点头。

    “那你说了明晚一起吃饭了吗?!”

    穸迂

    花重锦又点了点头。

    花盛昌这才舒服了一点:“行了!既然琢祈都特意来让你收拾行李了,你就赶紧去收拾吧。”

    一副迫不及待要把人送出去的架势。

    “恩,那我回房间了。”

    在花盛昌点头之后,花重锦上了楼。

    傅琢祈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就这么两句话,在微信上说也是一样的吧?为什么?

    花重锦觉得,自己果然得尽快试探傅琢祈才行。

    *

    婚礼前夜,花重锦试穿了花盛昌叫人给自己准备的礼服,版型意外合身,用料意外上等。

    直到婚礼当天上午,花重锦在酒店休息室再次看到那套礼服的时候,衣服已经被人剪得破破烂烂,几乎快要看不出跟昨晚那是同一套。

    还真是,毫无新意啊。花重锦查看了破损情况,勾了勾嘴角。

    他就知道,花盛昌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就算花盛昌老实,也会有人不老实的。尤其是花盛昌昨晚说出了“提前把衣服送过去,免得明天忘了”这种话之后。

    当当当。

    “花少爷,您在吗?”门口传来陌生的男人声音,“我是傅总的助理。”

    哦?

    花重锦上前开了门,就看到一个手里提着东西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门口。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门只开到一半,遮掩住门内的情况,花重锦小心翼翼问。

    助理礼貌微笑,解释道:“是这样的,傅总突然想起来,花少爷您的礼服是花总准备的,或许跟傅总的不是很搭配,所以让我送这套衣服过来。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花少爷今天穿这一身出席婚礼。”

    “啊……”花重锦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拉开门,“谢谢。也替我谢谢祈哥哥。”

    助理顺势递过衣服,再次礼貌微笑:“好的。我一定会把花少爷的话带到。”

    目送傅琢祈的助理离开后,花重锦才打量起刚刚送来的这套礼服。

    ——傅琢祈该不会是预料到了什么吧?

    毕竟有之前订婚宴的前科在,傅琢祈有这么一个后手,也不算意外。

    不过,这个借口找的倒是不错,就算花盛昌此刻也在休息室,听到了也不会觉得是傅琢祈猜到了他们的骚操作。

    这么看来,傅琢祈要比花盛昌精明多了。所以,傅琢祈到底是为了什么答应联姻的谜团,又滚大了几圈。

    白色的衬衣,白色的外套,配上黑色的领带,看起来有些庄重,好似今天真的是他人生中无比重要的一刻。

    花重锦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一边整理着领带,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比起花盛昌这个便宜爹来说,他长得更像他母亲。

    他的母亲,是标准的南方女子,个子娇小,性子也温吞,不敢反抗父兄的无理要求,不敢逃离那个只剩下折磨的地方,却时时刻刻将自己护在身后,直到她人生的最后一刻。

    镜子里的人红了眼眶。

    花重锦低下头,拿起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给那个账号又转了一笔钱。

    这次,对方没有再多话,只是回复说待会儿就去更换祭品。

    “你还在磨蹭什么?!”花盛昌推门进来,“还没换好衣服吗?”

    走过拐角,在看到花重锦身上的礼服时,花盛昌愣了一下,冷声问:“这不是我给你准备那套!哪儿来的?”

    花重锦红着眼眶,怯懦地转述了傅琢祈助理的话。

    花盛昌脸色更黑了几分,但嘴上还是说:“琢祈想的是确实周到。既然衣服已经换好了,还不赶紧出来?!”

    “来了。”花重锦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

    休息室在二楼,而今天举办婚礼仪式的大厅在一楼。

    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花盛昌突然停下脚步:“今天来人多,走楼梯更快,你走楼梯下去,琢祈已经在门口等你了。”

    “哦。”花重锦看着他进了上行的电梯,在电梯门关上后,讥嘲地笑出声。

    真是装都不屑装了啊。

    走楼梯下了楼,花重锦一眼便看到了带着助理在门口招待宾客的傅琢祈。

    傅琢祈身上穿着跟自己同款的黑色西装,花重锦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有些好笑地想,他俩往这一站,不像结婚的,倒像是来索这些进门之人命的。

    “很合身,”见他过来,傅琢祈快速打量了一眼,随后笑着说,“白色很衬你。”

    他这么一说,花重锦才注意到,这套礼服简直合身得像量身定做——傅琢祈从哪儿得到的自己的身材数据?!

    但他不能问,只能低着头小声说:“谢谢祈哥哥。”

    远处走来一个女人,站在傅琢祈身后的助理立刻迎了上去,把人带到傅琢祈面前。

    “傅总,我女朋友。”

    “你好。”傅琢祈微笑着伸出右手,左手同时伸到了身边人身后,落在了他的腰上。

    花重锦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他搂进了怀中,甚至整个人被朝前带了一下。

    “介绍一下,我爱人,”握手结束,傅琢祈指着自己身侧人,微笑道,“阿锦。”

    对于傅琢祈的用词,花重锦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傅琢祈会用“夫人”、“太太”或者是“伴侣”、“对象”这种称呼,然而他却偏偏用了“爱人”这个词。

    听起来,好像他们是因为相爱才结婚一样。

    “你,你好。”花重锦垂下眼眸,伸出手去,跟女人轻轻握了一下。

    “您好,初次见面。”女人跟助理交换了个眼神,笑着说,“祝二位新婚快乐。”

    “谢谢。”傅琢祈微笑点头,转而对助理说,“你不用在这里了,去陪你女朋友吧。”

    助理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快步溜走,找自己女友去了。

    门口迎宾的,只剩下两位“新郎”。

    “祈哥哥,谢谢。”

    “恩?”闻言,傅琢祈微微歪头看向他。

    “其实,如果不是祈哥哥叫人送来这套礼服,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花重锦决定试探一下,傅琢祈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重锦声情并茂地讲了自己进休息室后,发现礼服被破坏,有多么着急、多么难过、多么担忧。

    “怎么会这样?”傅琢祈故作诧异地回应。

    花重锦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还好,有祈哥哥你在。”

    “哼!”云婷抢在父母前面过来,本想着跟花重锦说两句话,好结束他们之间的冷战,结果刚一过来,就听到花重锦这不怎么贵重的发言。

    “云小姐来了。”傅琢祈微微一笑,幽幽道,“我还以为,云小姐今天会不来。”

    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啊!云婷顿时瞪了过去。

    然而傅琢祈仿佛没看到一样:“云叔跟曲姨呢?”

    “在后面呢!”云婷没好气道。

    说话间,云婷的父母也走了过来。

    不同于云婷带刺的模样,云家夫妻俩倒是笑意盈盈:“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云叔、曲姨。”

    见云婷还是赌气,曲姨碰了碰她:“礼貌呢?今天小锦结婚,你该说什么?”

    大概是出于父母都在,云婷含糊着说了一句什么。

    “好好说。”曲姨有些无奈。

    “祝你们新婚快乐!”云婷赌气地说完,转头就快步会场里走去。

    “让你们见笑了,婷婷这脾气,实在是被我们给宠坏了。”

    “没有,也就是云小姐这样的真性情,才能跟阿锦成为好朋友。”

    又客套了几句,云家夫妻才进去。

    等人进去,花重锦拉了拉傅琢祈的衣袖。

    “怎么了?”

    “祈哥哥,我想去跟婷婷说两句话,可以吗?”

    “去吧。”傅琢祈点点头,“不过要早点回来,还有很多人没到。”

    使劲儿点了点头,花重锦保证:“马上就回来。”

    在会场角落找到了一个人坐着玩手机的云婷,花重锦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你来干嘛?不陪你的祈哥哥了啊?”

    听她阴阳怪气,花重锦只觉得有些好笑:“对不起,之前我不该惹你生气。”

    “哼!我才没有生气!”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很开心,像我这样的人,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但喜欢这种事情如果可以自控,那世界上也就没有痴男怨女了。”花重锦小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但是我跟你保证。”

    “保证什么?”听到这话,云婷终于从手机上抬起头,转过来看他。

    “我保证,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成真!”

    云婷狐疑地看着他,很想问问,就他这样的性格跟恋爱脑,要怎么做到不让自己的担忧成真。

    然而花重锦此刻的表情太过认真,认真到云婷一时间觉得,他好像真的可以。

    “随便你啦!”云婷摆摆手,有些赌气的模样。

    花重锦哂笑:“那……我们的冷战,到此结束好不好?”

    “本来早就想找你玩了。”云婷小声嘀咕,“谁知道你跑出去跟他待那么久才回来。”

    “对不起,原本没打算这么晚回来的,可惜出了点小意外。”

    “怎么了?!”云婷立刻担忧地问。

    摆摆手,花重锦说:“这个晚点我再跟你聊,我现在得先出去,继续迎客。”

    “知道了。”听到这话,云婷又撇了撇嘴,“你去吧。”

    “那我走了,晚点微信联系。”

    “哦!”

    等花重锦站起身走出去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云婷别扭的声音:“就……还是祝你可以早日心想事成吧!”

    闻言,花重锦勾起了嘴角,没有转头,只是说了句:“谢谢。”

    回到门口,花重锦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周鹤瑄带着两张陌生面孔,正跟傅琢祈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转头跟身边人说话的时候,又眉飞色舞,带着几分得意。

    花重锦调整了下表情,走了过去,站在傅琢祈身边:“周少爷来了啊。这两位是?”

    “这位是周小少爷的女朋友,刘纯静,也是你们瑾大的。”傅琢祈再次环上他的腰,给他介绍,“这位是刘小姐的表哥,叶奕辰。”

    见花重锦过来,原本只是站在周鹤瑄身边的刘纯静,突然挽住了周鹤瑄的胳膊,而后炫耀一般地看向花重锦。

    莫名其妙。花重锦心道,就算是信了论坛上有关周鹤瑄的那些言论,敌意也该是冲着傅琢祈去的吧?冲自己来是干什么?

    难道……周鹤瑄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花重锦无声嗤笑:还真是蠢货一个。

    这对表哥表妹互相看时候的眼神,分明不清白,也就周鹤瑄信了是“表哥表妹”吧。

    “对了,周伯母呢?”傅琢祈问。

    周鹤瑄表情一僵,随后赶紧解释:“她……我妈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来不了。”

    很明显,他也知道他妈现在在哪。花重锦好笑地想,司茹云现在作为自己的“母亲”,正在里面招待客人。

    而作为自己父亲的花盛昌,竟然在跟一个“抱恙来不了现场”的人,在同一家酒店的楼上厮混。花重锦不知道,司茹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伯母身体没事吧?”

    “没,没事。多谢傅哥关心。”周鹤瑄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赶紧说,“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路过花重锦身边的时候,周鹤瑄跟他的新女友,一起狠狠瞪了他一样。而那个叶表哥看向自己的时候,却是暧||昧地笑了笑。

    姓周的跟姓刘的倒是般配。花重锦好笑地想,倒是这个叶奕辰,明明看起来跟刘纯静关系不清白,却又冲着自己抛媚眼……啧,双插头啊?

    这三人,倒是乱到一起去了。

    *

    花重锦站在傅琢祈身边,一直迎客到婚庆公司的人来喊他们,才回了会场。

    会场里到处装点着两人“恩爱”的合影,照片上,英俊文雅的男人深情地望着怀里的人,容貌艳丽的男人仰慕地看向对方,看起来无比相配。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所有人又不得不装出相信的模样,夸赞着、祝福着。

    花盛昌终于卡在婚礼开始前十分钟,出现在了会场里。司茹云也只是远远瞥了他一眼,压根没有搭理。

    “两位过来这边,准备上台了。”司仪的助理过来,小声喊两人。

    花重锦跟在傅琢祈身后,走到了台侧。

    司仪已经在台上调试着设备,指挥着灯光音响,把现场的氛围调整到最佳。

    “各位尊敬的来宾,亲爱的朋友们,吉时将近,让我们大家都安静下来,迎接我们两位新人登台……”

    半中半洋最后搞得四不像的仪式,就这么开始了。

    由于傅琢祈父母双亡,所以花盛昌贴心地叫婚庆公司取消了双方父母登台环节,缺失的时长,司仪只能在两位主角身上找补。

    “在交换戒指之前,先让我们恩爱的新人做个默契小游戏。”

    司仪这话一出,整个大厅里一片死寂。

    默契小游戏?怕是出丑小游戏吧。

    不过他们倒是很期待,期待花重锦在自己的婚礼上,再给大家创造一个新的笑柄。

    “默契最好的检验方法,还是快问快答啦!这里是针对新人的十个快问快答,只要六道题两个人的回答一致,就可以进入我们的交换戒指环节了。”

    六道题啊……花重锦有些犯愁。

    他跟傅琢祈必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默契,不过如果题目比较常见的话,倒是有可以投机取巧的办法。

    “第一个问题!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司仪的第一问很快问出了口。

    花重锦倒是记得答案,但这个提问不在于谁的答案正确,而是两个人要回答一致,所以,他有些担心傅琢祈不记得。

    “3、2、1!两位新人请作答!”

    花重锦决定赌一把,说出了十四年前,两人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日期。

    一旁傅琢祈也同时作答。

    听着同样的回答,花重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诧异——傅琢祈,竟然也记得他们初见那天的具体日期?!

    为什么?!

    司仪并不打算给花重锦过多的思考时间,已经开始了第二题。

    “请问,他最喜欢什么?”司仪指着傅琢祈问。

    傅琢祈最喜欢什么?这他哪儿知道啊!花重锦在心里怪司仪这问题太刁钻,脑海里却突然闪过那个永生花小狐狸。

    赌吧。花重锦想,反正除了赌一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请两位一起作答!”

    “白玫瑰!”异口同声的回答,在寂静的宴会大厅里,显得格外清脆。

    “两位果然默契!”司仪感慨夸奖。

    台下四处却都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是提前准备好答案了吧?”

    “肯定是啊!就算是联姻,也不能搞没有把握的东西,肯定是提前准备好的。”

    “啧,真没意思。”

    “第三题!”司仪指着花重锦,问道,“他平时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花重锦的兴趣爱好?那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废物的爱好?他有兴趣爱好吗?

    这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内心想法。

    “我现在开始觉得,这些问题没有提前沟通过了。”

    “我也觉得,这要是沟通过,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吗?”

    就在所有人默认这一题会失败的时候,台上的两人竟然异口同声道:“看剧。”

    这也行?!准备过,肯定提前沟通准备了!

    不管台下看客们想了什么、说了什么,台上的司仪情绪倒是越发高涨起来。

    “哇!轻轻松松已经拿下三题,只要再顺利拿下三题,咱们新人就是有目共睹的默契啦!”

    然而接下来三题,两人倒是一个都没答到一起去。

    司仪也有点慌了。毕竟这些题目之前并没有沟通过,所以他也不确定后面四道题里,这俩人能不能确保有三道一致。

    看着手卡上的题目,司仪决定放水。

    “下一题,他的生日是?”

    两个人的生日,算两题。

    最后两题,司仪继续放水,指着傅琢祈问:“他的鞋码是?”

    这谁知道啊!花重锦低头瞥了一眼傅琢祈的脚,心道:猜一个?

    然而最后还是猜错了。

    司仪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在察觉台下各种看好戏的目光后。

    “最……最后一个问题,”司仪指着花重锦说,“他的腰围是?”

    花盛昌故意的?花重锦已然认定,这是花盛昌支使的了。

    最后一道题,偏偏选了最不可能回答一致的问题。这倒真是花盛昌的一贯作风。花重锦已经把这笔账又加到了花盛昌头上。

    就在花重锦准备乱编一个数,赌一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傅琢祈那边应该是有自己数据的!毕竟送了这套完全合身的礼服过来。

    现在要赌的,是傅琢祈有没有记住自己的腰围数据。不过,这总比随便编一个数对上的概率要大。

    花重锦心一横,报出了自己的腰围。

    而傅琢祈也异口同声地报出了同一个数值。

    赌对了。

    但,傅琢祈为什么会记自己的数据?他也记得他们初见的那天!难道,傅琢祈是过目不忘的天才?

    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一个从二十五岁就能接手庞大家业,五年来都没有出过纰漏的人,是天才也不意外。

    总算对了六道题,司仪也狠狠松了口气:“接下来,新人交换戒指!”

    花童也是婚庆公司自己找的。两个花童,一人提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沿着T型台子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傅琢祈先弯腰,从篮子里取出装着戒指的小盒子,打开后,又取出了那枚在灯光下,折射着光辉的银色指环。

    花重锦看着指环被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一点点被推了下去,最后不大不小、恰好圈在指根上,明白过来,这戒指也是傅琢祈准备的。

    所以,傅琢祈连自己指围也知道。他的信息覆盖范围,还真广。

    学着傅琢祈刚刚的动作,花重锦也把自己拿到的那枚戒指,带到了傅琢祈的左手无名指上。

    看着两只戒指在灯光下交叠在一起的瞬间,花重锦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无法言说。

    “戒指交换完毕,意味着两人自今日起,正式结为伴侣,无论富贵贫穷、无论生老病死,爱他、护他、伴他……”

    听着这套换汤不换药的说辞,花重锦在心里讥笑。当初花盛昌跟司茹云结婚的时候,大概也是差不多的说辞吧?

    可后来呢?

    把任何东西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都是一种很蠢的行为。花重锦想,可好像总有那么多的人,依旧在前仆后继,去做这种蠢事。

    “现在,新人可以亲吻彼此了!”

    依旧是和海边拍的两次亲吻照一样,傅琢祈的拇指轻轻按在唇上,规规矩矩地借位。

    可傅琢祈的行事越是规矩,花重锦的心便越乱。

    不过好在仪式总算结束,花重锦逃一样地从台上溜下去,站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下意识看着自己左手上那枚素戒。

    “在这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跟琢祈一起去敬酒!”看到他下台之后就没见影儿的花盛昌找了过来,不悦道。

    “来了。”

    即便如今的傅家不用仰任何人鼻息,可在瑾城这样一个论资排辈的地方,作为小辈,傅琢祈还是少不了要去给各位长辈敬酒。

    花重锦最讨厌的,就是瑾城这些无用的礼节门道。看似有礼有节,背后透露出来的,还是那些拜高踩低的封建陋习。

    “未来,我们两人还要仰仗各位叔伯阿姨多多照顾。”傅琢祈在这里面,倒是如鱼得水。

    花重锦有些感谢自己这个废物人设,他只用站在旁边,等傅琢祈跟那些人客套完,一起跟着举举酒杯,最后意思意思喝两口。

    长辈那边敬完,同辈的也要去敬。花重锦甚至怀疑,这个敬酒的习俗,是以前那些喝不起酒的酒鬼,为了多喝两口酒,才搞出来的。

    周鹤瑄带着他的女友还有表哥,跟瑾城那几个纨绔坐在同一桌。

    “恭喜傅哥抱得美人归啊!”

    “这杯我敬傅哥,恭喜傅哥新婚!”

    “你们都俗,我就不一样了,我祝傅哥事业更上一层楼!”有人阴阳怪气地看着花重锦道。

    周鹤瑄最后一个端起酒杯:“傅哥,祝傅氏跟花氏的合作更上一层楼!”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纨绔面面相觑,不过也没人敢当场问出来。

    花重锦看着周鹤瑄也毫不遮掩的模样,大概猜到了花盛昌的盘算。

    “感谢各位拨冗前来,”傅琢祈举杯,跟他们虚空碰杯,“同喜。”

    对于那些祝福,傅琢祈反倒是没有半个字的回应。

    花重锦跟之前一样,举杯后意思着喝了一口。

    那个叶奕辰却突然坏笑起来:“花少爷自己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只喝这么一点?是不是成了傅夫人之后,瞧不上我们这些朋友了?”

    “怎……怎么可能!”

    “既然没有,那就跟大家喝了这杯呗。”刘纯静用撒娇的语气说,“不然我也要以为,傅夫人现在瞧不上我们鹤瑄了呢。”

    “他不太能喝,我替他。”

    傅琢祈这话一出,一桌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花重锦拦住傅琢祈想要接过酒杯的动作:“祈哥哥,不用的,我可以。”

    说完,花重锦仰头,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结果却被酒辣到止不住咳嗽。

    “这个玩笑过分了。”傅琢祈轻轻拍着他的背,对着面前一群人道。

    看傅琢祈似乎是不高兴,几个人面面相觑后,赶紧道歉。

    “对不起,傅哥,是我们开玩笑太没个度了。”

    “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乱开玩笑了!”

    等到傅琢祈带着花重锦离开后,一群人才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卧槽,你们说傅哥这是几个意思?”

    “给那个废物花瓶出头?傅哥没事儿吧!”

    “他还给那废物拍背!你们说,傅哥该不会真被美色迷了眼吧?”

    “不能吧?!这要是真的,那我们以后岂不是不能再从花重锦那个废物身上找乐子了?”

    叶奕辰靠在椅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你们想太多了。傅总刚刚不高兴,是因为你们当着他的面搞那小美人儿,本质上那是驳了他的面子。不管他怎么看那小美人儿,明面上,那都是他老婆,懂不懂?你们以后要是想继续搞那小美人儿,背地里搞就是了。”

    周鹤瑄原本想说,花重锦那废物全是装出来的,你们背地里搞他,小心被他反过来搞。

    可转念一想,凭什么只有自己在花重锦那里吃过亏!而且就算自己说了,这群人也不见得信。于是,周鹤瑄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表哥,你一口一个小美人儿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电视里那些人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假。”叶奕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摸了摸下巴。

    花重锦走出去半天,还在时不时咳嗽两下。

    “要不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傅琢祈道。

    摆摆手,花重锦用微哑的声音说:“没关系的,祈哥哥。我喝点水就行,还有几桌,敬完结束再休息吧。”

    即便知道小狐狸的隐忍都是装出来的,背后还说不定要怎么从那些人身上讨回来,可傅琢祈看了还是有些心疼。

    “待会儿,把杯子里的酒换成水吧。”傅琢祈叫来助理,叮嘱。

    对于傅琢祈的贴心,花重锦有些诧异,随即又很快找到了解释——他是怕自己喝醉了出丑吧。

    毕竟现在他们两个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傅琢祈的照顾,只是不想丢自己的面子罢了。

    就好像刚刚在周鹤瑄那群人面前,傅琢祈出言维护自己一样。

    等助理准备结束,傅琢祈这才又带着花重锦把最后几桌的酒也敬完,最后去跟花盛昌、司茹云汇合。

    花盛昌看起来也喝了不少酒。在瑾城的婚礼文化中,新人敬酒的同时,新人父母那边也要去敬酒,属于是各敬各的。

    司茹云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冷面,倒是看不出什么。

    见两人过来,司茹云只是点点头示意。

    花盛昌倒是分外热情:“琢祈啊!忙完啦?”

    “忙完了,伯父。”

    闻言,花盛昌皱了下眉:“怎么还叫伯父呢?婚礼这都快办完了,还这么见外!”

    “我爸过世这些年,‘爸爸’这个称呼我就没再喊过,现在一时间改口,也觉得别扭。伯父应该不会怪我吧?”

    傅琢祈的语气有商有量,可这话怎么听,似乎都带着点儿威胁的意味。

    花盛昌有些不高兴,可也不敢强求对方改口,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

    “当然不会怪你!是伯父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情况。你……慢慢来,什么时候愿意改口了,再改也行。”

    看着这样的花盛昌,花重锦心里不住冷笑。这卑微的样子,哪儿还有半分在自己面前威风的模样?

    “多谢伯父体谅。”

    花盛昌不想体谅也没办法,只能含糊着点头:“对了,今晚记得来家里吃饭啊!一定要来啊!”

    “阿锦已经跟我说过了,会来的,伯父放心。”傅琢祈笑眯眯道,“正好,今晚可以先给阿锦带一部分行李走,这样明天搬的时候,也更方便一点。”

    听到这话,花盛昌脸色舒缓了几分:“还是你想得周到。”

    第23章

    傅琢祈并没有跟花家人一起前往花家,花重锦倒是先跟着花盛昌和司茹云回去了。

    一进门,司茹云就把花重锦叫到了自己的书房——她跟花盛昌各有各的书房。

    “过来坐。”司茹云坐到自己桌前,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放到了桌上。

    花重锦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副拘谨的模样。

    “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那作为母亲,我也该送你一份新婚礼物。”说着,司茹云把文件袋推了过来,“打开看看?”

    小心翼翼打开文件袋,花重锦看着里面的股权赠与协议,有些震惊。

    司茹云要把股权转增给自己?而且,她竟然得到了半数股东的同意?

    “这……我不能收。”花重锦把文件放回去,把文件袋又推向了司茹云那边,“这太贵重了!”

    司茹云再次推过来道:“就当是答谢。”

    “什么答谢?”

    “当年那份调查书的答谢。”

    花重锦心脏猛地紧了一下。她知道是自己做的?!

    不过司茹云大概率只是猜测,自己只要咬死不认,她应该也不会有证据。

    于是,花重锦装傻道:“什么调查书?”

    “既然你不想认,那我也就不再提了。只不过这份股权转赠协议,我还是希望你能签字。”司茹云拿出另一个文件,放在桌上。

    花重锦一眼看到了最上面的四个大字:离婚协议。

    “如果你不签,我也没法彻底脱离这个地方。”

    “为什么不直接卖给其他股东?”

    司茹云瞥了他一眼:“你跟那些人都不一样。你来到这里,是带着恨意来的。你恨他,恨不得他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只有把这些股份给你,我才甘心。”

    “您……不讨厌我?”花重锦不觉得自己当初的感觉有错。

    她应该是很讨厌自己的。

    “我讨厌你,跟我现在选择你,不冲突。”司茹云道,“他所有的私生子,我都讨厌,但你是这些人里面,我唯一愿意选择的。”

    花重锦倒是不担心司茹云耍什么诈。

    这十四年的相处时间虽然并不算多,但也足够他了解司茹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骄傲也很倔强的女人,只可惜,有些时候她的骄傲跟倔强,用错了地方。不过正因为她的骄傲,花重锦才相信,她不会耍诈。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我只想从这个地方离开,得到我早该得到的解脱。”司茹云转着手上从未摘下来过的结婚戒指,“不过,我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沉默了片刻,花重锦还是签下了这份协议。

    把签好的协议递给她,花重锦问:“那在这之后,您有什么打算?”

    “出国吧。我有个朋友在国外,一直邀请我过去,这么多年,可我一直没能迈出那一步。”司茹云摘掉了手上的戒指,“或许,在出国之前,我想去祭拜一下你的母亲,可以吗?”

    不用问,花重锦也知道,刺激她迈出这一步的是什么。

    “可以。”花重锦拿过桌上的一张便签,写了个联系方式给她,“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因为你。你跟他一点都不像,所以我想,或许你更像你的母亲。可以跟我聊聊她吗?你的母亲。”

    “她其实是一个很胆小,却又很胆大的人。”花重锦慢吞吞地讲起了过去,“其实,我是一个不被她期待出生的孩子。那时候,是花盛昌给了我生物学上的外公和舅舅三万块钱,要他们盯着我妈,不许堕胎。对我妈而言,我的存在,是一种痛苦。”

    “但是花盛昌后面没有再给过钱。”司茹云笃定地说。

    花重锦点点头:“他们以为只要保住我,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可惜,花盛昌从那之后就消失了,可我已经出生了。于是,我成了他们眼里的累赘、孽种。而原本憎恶我的存在的母亲,却成了唯一接受我的人。”

    认真地听完花重锦的讲述,司茹云道:“她是个很伟大的母亲。”

    “对我而言,是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她是一个傻到家的女人。”

    “那你会做同样的傻事吗?”

    司茹云突如其来的提问,让花重锦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他没明白,司茹云直接道:“你不喜欢傅琢祈,但是你却表现得好像喜欢他一样。虽然我能猜到,你是想利用他做些什么,可是作为过来人,我想给你一个忠告。或许这么说,显得我好像一个很烦人的中年人,不过,本来也是。”

    这是花重锦第一次看到如此鲜活的司茹云。在这之前,司茹云总是死气沉沉,每天板着张脸,说话也好像不带任何感情。

    “人的感情,是最不受控的东西。心动,也是无法被计算预估的。”

    这话,他上午才刚刚说给云婷听过。

    “曾经我也以为,花盛昌油嘴滑舌,心思又花,我绝对不会看上他这种烂男人。可是等回过神的时候,我早已深陷泥潭、不可自拔。时至今日,我依旧不忍心自己动手去报复他,所以才选择了与我有着相同想法,行事却更果决的你。如果你不是他的孩子,我想我应该会很欣赏你,所以,我不希望你去赌自己一定能管得住自己的心。感情的事,你真的输得起吗?”

    从司茹云的书房离开,花重锦有些心不在焉。

    他其实完全理解司茹云最后对自己的劝告,但他觉得,自己不是司茹云,傅琢祈也不是花盛昌。动心,哪儿有那么容易?

    而且,动心这种事情,又怎么会毫无察觉,等回过神才发现呢?花重锦觉得,司茹云是一番好心,但还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聊完了?”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花重锦转过身去:“祈哥哥,你已经来了?”

    “恩。来了有一会儿了。”傅琢祈回家似乎还换了套衣服。

    黑色的休闲款衬衫,配着金色的镜框,看起来十分斯文败类。

    “你去跟爸爸谈过了吗?”

    “还没有,”傅琢祈跟他一起朝客厅走去,“在等你。中午喝的酒,没关系吗?”

    花重锦摇摇头:“没有。当时其实只是喝得太急,呛了一下,其实没什么的。”

    “恩,那就好。”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迎面遇到了从外面进来的花盛昌。

    “哎呀,琢祈来了!”

    “恩,伯父有什么事?我们现在先聊聊?”

    “都这个点儿了,先吃饭吧!吃完再说。”花盛昌一摆手,招呼家里的阿姨过来,“去准备开饭了。对了,开两瓶好酒,我跟姑爷喝两杯。”

    餐桌旁,花盛昌跟司茹云坐在一边,花重锦坐在司茹云对面,傅琢祈坐在花盛昌对面。

    “还不给琢祈倒酒?”花盛昌等着斜对面的花重锦,“这么大个人,还这么没眼力界儿。”

    “哦。”花重锦垂着眼,给傅琢祈杯里添上酒。

    花盛昌边吃边喝,边喝边劝酒,正事倒是一句不聊,似乎是在提防谁一样。

    看着傅琢祈脸上泛起了醉酒的红晕,花重锦拦住了他端酒的手:“爸爸,祈哥哥醉了,你别再让他喝了。”

    “哪儿醉了,我看琢祈酒量好着呢!再说了,男人哪儿有不喝酒的,这才刚结婚,就管上了?!”

    “爸爸,如果你觉着喝得不尽兴,我来陪你喝。祈哥哥白天已经喝过很多了。”

    花重锦话音刚落,就收到了对面司茹云不认可的眼神。

    “你喝?你喝也行。”花盛昌想了想,大概是怕傅琢祈真醉了,待会儿没法聊正事,也就答应了。

    把傅琢祈杯子里的酒倒进了自己杯子里,花重锦上来就一口闷了半杯。

    司茹云看得直接皱起了眉。

    陪花盛昌喝到最后,花重锦多少有些醉了。不过他的意识倒是无比清醒,只是感觉四肢反应有些迟钝。

    傅琢祈跟花盛昌去书房聊事情,花重锦一个人回了卧室。

    卧室空地上放着两个行李箱,是之前收拾好,准备一起带走的行李。司茹云在书房里说过的话,突然又浮现在脑海里。

    花重锦嗤笑一声,嘟囔道:“我是谁?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傅琢祈。呵。”

    半躺在卧室的沙发上,花重锦等着傅琢祈聊完事,带着自己一起搬走。

    然而左等右等,等到时针指向10,也没等到有人来敲门,通知自己可以走了。又等了半小时,敲门声终于响起。

    花重锦去开了门,门外并不是他以为的阿姨,而是傅琢祈。

    “祈哥哥?你跟爸爸聊完了?”

    “聊完了。”傅琢祈看他脸色依旧泛红,似乎是酒劲儿还没消散,“伯父说时间不早了,要我们留下住一晚,明天休息好了再搬。”

    再住一晚?也行吧。反正花家宽敞得很。

    原本在沙发上躺着不动,花重锦还没什么感觉,此时站起来一走动,倒是有些天旋地转,要是硬撑着走,或许会晕车也说不定。

    直到看到傅琢祈径直走进自己卧室,花重锦才意识到,刚刚那句“再住一晚”指的是什么——他俩在一间卧室,同住一晚!

    之前也不是没有同住一间房过,但是,那时候是一人一张床!现在,他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啊!

    可是看傅琢祈坦然的样子,像是丝毫没有为这件事担心。

    “借用下浴室可以吗?”甚至,他还毫无芥蒂地如此问道。

    花重锦想说“不可以”,但他没法说。

    他只能点头:“可以的。”

    傅琢祈走到浴室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有睡衣或者浴袍,可以借用一下吗?”

    “……有的。”花重锦依旧只能拉开衣柜,翻出新的浴袍,给得寸进尺的傅琢祈送过去。

    “谢谢。”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花重锦看着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床,清醒的意识飞快盘算着该如何处理今夜这个情况。

    然而,盘算来盘算去,想要保持人设不崩,就只有一个选择——静观傅琢祈选择,然后犹豫一番,最终接受。

    就在花重锦还没个决断的时候,云婷的消息发了过来。

    【歪?你睡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花重锦手指慢吞吞打字。

    云婷看着回复的消息,松了口气。还好,这个点能及时回自己消息,那就无事发生。

    【没事,早点睡。晚安!】

    奇奇怪怪。不过刚吵完架,花重锦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也回了个晚安,结束了对话。

    在花重锦回消息的时候,没有留意到,浴室里的水声早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吹风机的响声。

    此时,吹风机的响声也戛然而止,浴室门打开,一股沐浴乳的香气混杂着温热的水气,一同朝外扑来。

    “浴室我用完了。你要去洗漱一下吗?”

    “啊,好。”花重锦起身就准备朝浴室走去。

    然而傅琢祈已经走到了床边:“可以借用一下手机充电器吗?”

    “……可以。”花重锦弯下腰去,正准备伸手去拔插头,却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前栽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花重锦眼前视线渐渐恢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帅脸。

    ——自己被人拦腰抱住,手也恰好撑在了床边。

    然而这个姿势之下,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花重锦的目光,只能落到眼前那优越的鼻尖上,而对方的呼吸,也一下一下,扑在自己唇齿之间。

    越过鼻尖,花重锦的目光不自觉下移到那微张的唇上。

    哦对!他是打算找机会试探一下傅琢祈的,现在不就是极佳的机会吗?!

    又将自己的身子往前送了送,花重锦鼻尖蹭着他的鼻尖而过,就在唇快要蹭到他的唇时,一股酒气突然上涌,也连带涌上来一阵干呕的冲动。

    糟糕!

    花重锦猛地直起身子,抬手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当场吐出来,转身朝洗手间跑去。

    看着小狐狸捂着嘴落荒而逃的背影,听着洗手间里传来干呕的声音,傅琢祈沉默了。他没想到,小狐狸对自己的抗拒,竟然有这么严重。

    等到胃里的酒气全都吐干净,花重锦漱了几次口,把酒味儿都漱干净,这才从洗手间出来。

    “祈哥哥,你还没睡啊?”看着靠在床头似乎在用手机发消息的人,花重锦小声问。

    “恩。”傅琢祈关了手机放到一边,“吐得还难受吗?先喝点儿水吧。”

    花重锦这才看到,床头柜上已经放了一杯温水。

    “谢谢祈哥哥。”端过来小口小口喝着,花重锦不确定自己这次试探的结果,算不算准确。

    从目前来看,傅琢祈非但没有反感自己的靠近,甚至还去主动给自己倒了温水,保底是不讨厌自己的。

    至于其他的情愫有没有,花重锦不确定,毕竟自己试探到紧要关头,自己倒是先掉链子了。不过,在自己掉链子之前,傅琢祈的反应平淡得好像自己刚刚那并不是要亲他一样。

    叫人看不透,摸不清。

    慢吞吞喝完一杯水,花重锦准备下楼把杯子放回去。

    “明天再一起放下去吧。时间不早了,你今天也辛苦了,早点休息。”

    “祈哥哥你也辛苦了。”花重锦绕到床的另一侧,慢吞吞上床。

    即便吐过一次,花重锦觉得自己的四肢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往床上躺的时候,生怕自己控制不好,再一个不小心蹭到旁边人身上。

    一米五宽的床其实并不窄,即便是睡着两个成年男人而言,也算是宽裕。

    可花重锦却觉得,这张床窄得自己快要躺不住。

    傅琢祈看着小狐狸几乎是贴着床边侧躺,生怕碰到自己的模样,跟刚刚落荒而逃的反应如出一辙,想了想,还是拿过手机,给助理发去了消息。

    【锦绣湖那边的房子,明天在次卧加张床。】

    *

    和傅琢祈在同一张床上醒来的感觉,简直怪到出奇。

    花重锦看着自己半个身子都快掉下床去,心道,司茹云的担忧果然是杞人忧天。别说是会喜欢上傅琢祈,他甚至连不抵触傅琢祈都做不到呢。

    看着身侧还在睡的人,花重锦蹑手蹑脚起了床,简单洗漱过后,带着杯子下了楼。

    楼下很热闹,家里的帮佣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忙前忙后的,不知道在准备什么。

    花重锦去厨房放下杯子,正准备上楼,却被角落里的司茹云叫住了。

    “你知道他们在准备什么吗?”

    摇摇头,花重锦小声说:“总不会是为了庆祝你那张离婚协议吧?”

    “当然不是。”司茹云嗤笑一声,“今晚,花家有个宴会。你应该知道了吧?”

    花重锦知道花盛昌肯定要把周鹤瑄光明正大认回来,却没想过会这么迫不及待——在他跟傅琢祈婚礼的第二天。

    现在怕是全瑾城都要知道,花家在他结婚后第二天,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但,主角不是他。

    “你今天跟傅琢祈一起走?”

    花重锦点了点头。

    “你还是要这么选?”

    花重锦又点了点头。

    司茹云沉默片刻:“祝你幸运。”

    “谢谢。”花重锦又小声问,“什么时候走?”

    “下周吧。”司茹云看着屋里来来去去,却都无视着她们这个角落的人,冷笑说,“毕竟真爱就要搬进来了,我这个绊脚石再赖着不走,可就不礼貌了。”

    “要我去送吗?”

    “你不是已经给我安排好接机的了吗?那就不必送了。”

    “一路顺风。”

    在无人的角落里,花重锦跟司茹云最后一次交谈结束,上了楼,刚好迎上从自己卧室出来的傅琢祈。

    他突然很好奇,好奇傅琢祈在这场给周鹤瑄的迎接宴会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祈哥哥,爸爸昨晚找你,是说今天宴会的事吗?”

    “不是。”傅琢祈只是否认,却没有问是什么宴会。

    很显然,他也是知情者。

    “哦。”花重锦点点头,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搬?还是……等晚宴结束?”

    “你想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看起来,他对今晚这场宴会,似乎也不是很上心。

    不知道是不是司茹云要离开的缘故,花重锦莫名有些伤感,今天也没有兴致去陪那一家三口演。

    “那,我们现在就走,可以吗?”

    “好。”

    傅琢祈打电话叫来司机,带着花重锦打包好的行李,一起下了楼。

    这是花重锦第一次坐花家的电梯。

    推着行李箱出了大门,看着傅家司机把行李箱一个一个搬上了车,花重锦猛然抬头,看到了二楼司茹云的书房落地窗旁,似乎有个人影。

    对方察觉他的视线后,躲到了一旁。

    花重锦无声地笑了一笑,冲她挥了挥手。

    “在跟谁告别?”

    “母亲。”花重锦说。

    来到这个家里十四年,他喊司茹云“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其实司茹云昨天给他股权,也并非是出于“母亲”这个身份,更多的,也不过是一种利用。

    傅琢祈好似完全不做他想:“怎么不当面跟伯母告别?”

    “不用了,她也不喜欢我。”

    这句话,直到现在,也不算撒谎。花重锦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身上还流着花盛昌的血,司茹云就永远不可能喜欢自己。

    即便他们曾推心置腹,即便他们互相将自己最难堪的过往说给对方。

    *

    花盛昌跟司茹云离婚的消息刚传出去没多久,花盛昌高调认回另一个私生子的消息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尤其是那场盛大到令人瞠目的认亲晚宴,简直一雪花盛昌最近一段时间的耻辱。

    花重锦叫人在13号停止坠亡事件的曝光,本来想的是,让花盛昌误会是傅琢祈背后帮忙,没想到,却刚好撞上周鹤瑄正式改名花鹤瑄。

    现在传来传去,倒是成了周鹤瑄旺父,刚一回家,就给亲爹解决了大||麻烦。

    “要我说,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东西!”在得知周鹤瑄其实是花鹤瑄后,云婷气得堪比那天跟花重锦吵架,“我说你那个便宜爹,这些年怎么那么偏心他们母子俩!之前我单纯以为,你那个便宜爹就是见色起意,图人家妈长得好看,搞了半天,早就暗度陈仓了啊!”

    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旁,花重锦一边完善着论文,一边回应:“谁能想到呢?不过说起来,虽然是一个父亲,我跟他长得真的一点都不像。”

    “现在知道了,越看越觉得,他跟你们那个便宜爹真挺像的!”云婷愤愤,“真是绝了,选在你们婚礼第二天认祖归宗,这就是为了不让他这个宝贝儿子去联姻当棋子吧?!”

    “应该没有那么复杂吧?或许只是因为,司阿姨终于跟他离婚了?”

    “呵,没有那么复杂?你还是太单纯了!”云婷开始给他分析,“你看啊,周鹤瑄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瑾城的?在你被认回来没多久之后!也就是说,你那个渣爹一早就知道这是他的儿子,而且很稀罕这个儿子,直接连儿带娘一起放到身边养着!”

    “恩……然后呢?”

    “为了不让人欺负他们娘俩,他还给周鹤瑄他妈注册了公司,买了别墅!”云婷越说越气,尤其是一想起花重锦这些年过得悲惨日子,“而且,为了他们不被司阿姨针对,把这个秘密藏得这么深,足足藏了十四年!没有一个人知道。”

    那倒也不是。花重锦心道,其实司茹云早知道了,我告的密。

    “而你,就是那被立出来给人挡枪的靶子!”云婷感慨,“我可算懂了,那些古装剧里,皇帝明明爱贵妃,却还跑去偏宠另一个妃子,让善妒的皇后去针对那个妃子,也不管不问。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自古男人心都一样。花重锦当然知道这一点。

    不过他不在意,反正,不管花盛昌当初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拿他给花鹤瑄挡枪,都不妨碍,他会让他们一家三口,都从云端跌落地狱。

    “喂?你还在听吗?!”

    “在的。”花重锦小声回答。

    云婷又问:“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恩,挺好的?”花重锦说,“祈哥哥从搬过来之后,就没在这边住过,不知道是加班,还是回去老宅住了。”

    听到这个,云婷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满:“啧!这才刚结婚就夜不归宿。要我说,你们这个婚,赶紧离了算了!反正你那个渣爹现在也不需要你了,人家有真正的好大儿了,你干嘛还给他在那儿卖||身啊!”

    “祈哥哥也不是夜不归宿吧,毕竟……”花重锦小声辩解了一句,还想说什么,开了个头又咽了回去。

    “不是夜不归宿?”云婷似乎是刚收到什么消息,顿时炸了,“你知道吗?!你那个便宜弟弟,现在就跟你老公在一块儿呢!”

    “啊?”

    “啊什么啊!周鹤瑄……哦不,人家现在是高贵的花家正牌少爷了!花鹤瑄他入职傅氏集团总部了!而且直接领了个副总的职呢!你这正牌傅太太连个挂名职位都没有,他凭什么啊!”

    即便隔着电话,花重锦也能听出云婷的气氛与崩坏。

    “恩,毕竟他学的金融,专业对口。我的专业,就算去祈哥哥那里,也做不了什么。”

    “你……”云婷气得倒吸一口气,“管他专业对不对口,你是傅家正牌老板娘哎!我说阿锦啊,你有点危机意识吧!虽然我看不上傅琢祈做你对象,但是我更看不得花鹤瑄这狗东西抢你东西,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但是……”

    “没有但是!从今天开始,你的论文,我帮你修,你就安心去盯傅琢祈!”

    无声失笑,花重锦心道,这论文给你修,我怕是要挂科了。

    “不用了,谢谢你。今晚,我约祈哥哥回家吃饭好了。”

    “对,可以!最好是明天可以让他带你一起去公司!”云婷见他努力上进了,心满意足,“行了,先不聊了,我得跟我妈去我姥姥那一趟。”

    挂了电话,花重锦终于不用再憋着,直接笑出声来。

    前段时间还在说着不会支持自己去追傅琢祈,现在一个花鹤瑄,直接给她立场都炸歪了,现在竟然主动让自己去黏傅琢祈。看来,她对花鹤瑄的恨,远比对傅琢祈的讨厌来得深多了。

    不过,花鹤瑄会去傅氏集团任职的事,他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花鹤瑄那个学了三年也没学出门道的草包,就是直接给他正职,怕是也没什么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捅了娄子,操心的也是花盛昌跟傅琢祈,跟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花瓶”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傅琢祈答应让着草包去他公司,这背后的交易,倒是值得注意。

    看了眼时间,花重锦打开微信,找到傅琢祈的聊天框:【祈哥哥,今晚回家吃饭吗?】

    好像不够有吸引力啊。

    想起之前帖子里说的,男人更喜欢亲手做的,花重锦又发了一条过去:【今晚我准备煲个老鸭汤,祈哥哥要是回来的话,我给你留出来。】

    发完消息,花重锦打开知名外卖软件,搜索附近能做老鸭汤的店,选了个评价最好的,订了单。

    就算傅琢祈不回来,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吃完。

    就在外卖软件提示骑手已经抵达商家的时候,傅琢祈的消息也回复了过来:【回。】

    简短,直白,明了,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因为傅琢祈在开会。

    听着已经改名的花鹤瑄做着离谱的报告,傅琢祈实在听不下去,摸鱼看了眼手机,就看到小狐狸在主动向自己示好。

    因为之前有着小狐狸恶心到吐的情况,傅琢祈最近一段时间,都有意避开了跟小狐狸的接触。

    即便小狐狸已经按着他所想的,搬到锦绣湖的房子去住,他也找了各种理由,最近一直住在公司。连助理都忍不住关心他,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他是有点想不开。

    他本来以为,只要把人放在身边,徐徐图之,总有一天,可以把这野性难驯的凶狐狸,变成自己的家养狐。可他万万没想到,小狐狸他……竟然会被自己恶心到吐。

    为了这件事,傅琢祈头疼了好多天。

    头疼到助理来告花鹤瑄的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果是小狐狸,一定不会出这种纰漏。

    “傅总,您还是回家好好休息一天吧。”看他状态不好,助理曾提议说。

    可傅琢祈知道,自己回家后,这种状态大概会变得更糟糕。

    所以,他本来是决定,在花重锦学校开课之前,能不回去就不回去的——本来。

    在看到小狐狸发来的主动讨好的短信时,傅琢祈还是很不争气地,答应了。

    会开完,傅琢祈把助理跟花鹤瑄都叫了进来。

    先点评了花鹤瑄所有的问题,傅琢祈又道:“我答应你在我这边做事,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我希望,你不要给你爸爸丢人。”

    嘴上说的是花盛昌,傅琢祈心里想的却是花重锦。

    明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人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智商,都相差甚远。

    自己在公司住了这么多天,小狐狸一直都没有主动给自己发过消息,今天怎么突然主动了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琢祈觉得,自己现在患得患失,简直像个无头苍蝇。

    等花鹤瑄离开后,傅琢祈叫住了助理:“你觉得,恋爱难吗?”

    “啊?”助理愣住了。

    助理慌了。

    什么意思?!他们万年工作狂的傅总,春心萌动了?!对象是谁?不会是……他们那个名义上的老板娘吧?

    “不,没什么。”问完之后,傅琢祈就有些后悔,“今晚我回家一趟,明天早上七点开会,通知下去。”

    回家住,但早上七点开会。助理算了一下时间,松了口气。

    看来,老板回家并不会跟老板娘有什么。所以,老板想要恋爱的对象,可能并不是老板娘——那岂不是出轨?!

    助理又慌了。

    他们老板的春心,不萌动还好,一萌动,也太刺激了点吧?!

    不过想起有过几面之缘的花重锦,助理觉得,就算傅琢祈真的婚内出轨,那位老板娘大概也不会说什么。或许还会跟在后面,帮着捡用过的TT也不一定……

    哦,老板的私事真是太复杂了。助理觉得,自己宁可加班处理公事,也不想掺和老板的私事。

    *

    在助理心里“会跟在傅琢祈屁股后面捡用过的TT”的花重锦,此时正等着老鸭汤送货上门。

    外卖软件上提醒距离50m的时候,门铃就响了。

    “安先生是吧?您的外卖。”

    “谢谢。”花重锦接过外卖,直接进了厨房。

    搬来这边有四五天了,花重锦还是第一次进厨房——傅琢祈不回来,花重锦更是肆无忌惮地点外卖。

    找了个汤锅出来,花重锦把锅放到炉灶上,拆开外卖的塑料盒,把老鸭汤连汤带肉一股脑倒进锅里,然后飞快地打包好外卖的所有外包装,下楼丢了垃圾。

    回来后,花重锦先是订了个闹钟,又回到自己住的次卧继续改论文。等到闹钟响起,才保存了论文起身,伸了个懒腰,慢吞吞朝厨房走去。

    开了炉灶上的小火,又在锅里添了些水,花重锦围着厨房里找出来的白色碎花围裙,假模假式地用勺子在锅里慢慢转着圈搅拌。

    没几分钟,门锁就开了。

    “祈哥哥,你……你回来了。”花重锦透过半开放式的厨房,朝门口的方向探出脑袋。

    傅琢祈刚换完鞋,一离开玄关,就看到厨房那边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脑袋猛地抬起,带着笑意的睡凤眼里少了几分哀怜,多了些带着试探意味的期待。

    花重锦最近头发有些长了,不过他觉得最近反正也不出门,干脆开学前直接剪一次就好。

    抬头时,过长的额发微微挡住了眼睛,花重锦抬起手背撩了一下:“汤煲好了,祈哥哥你坐一下,我马上盛出来。”

    “恩。”

    傅琢祈去洗手间洗完手,便直接进了厨房。看着干净的水池跟料理台,再看看锅里已经炖得肉烂汤浓的老鸭,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祈哥哥,”花重锦小声说,“工作一天很累了吧?还是去外面坐着等吧。”

    怕露馅吗?傅琢祈勾了勾嘴角,从厨房离开。

    不过,看起来小狐狸把“犯罪证据”处理得倒是很好,一点痕迹都没有。

    等到汤盛出来,花重锦把碗端到傅琢祈面前,语气有些忐忑道:“祈哥哥尝一下,看看味道怎么样。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闻着汤里的胡椒味儿,傅琢祈差点没憋住笑——他现在无比确信,这是小狐狸点了外卖,然后倒进锅里二次“加工”的。

    毕竟,他这套房子里虽然备了厨房用品,但备的调味料里只有最基础的盐跟汤,没有胡椒粉,连鸡精、味精都没有。如果是小狐狸自己做的,哪儿来的胡椒呢?

    更不用说,用来处理原材料的水池里干干净净,案板上也没有丝毫动过刀的痕迹。

    傅琢祈舀了一勺,低头尝了一口,抬头便迎上小狐狸期待的眼神。

    这戏演得还真是足套。

    “怎么样?”

    “恩……很好。”傅琢祈也不拆穿,点点头,夸赞说,“第一次就能炖得这么好,看来你很有做饭的天赋。”

    “祈哥哥喜欢喝就好。”花重锦微微低着头,看不太清表情,只能看到略微上扬的嘴角,“祈哥哥最近工作一直很忙,多喝点。”

    “好。”傅琢祈抬头,看着还站在餐桌边带着围裙的人,“你也别光站着,煲汤这么麻烦,你也辛苦一下午了吧?也坐下一起吃吧。”

    “恩。”花重锦转身进了厨房,“对了,还有汤饼。不过汤饼是买的。”

    哦?这戏还是半真半假的?傅琢祈觉得有些好笑。半真半假可比全假要难演,毕竟全假只要记自己编出来的故事就够了,半真半假可还是得自己区分好真假部分,免得一时不察说漏了嘴。

    不过小狐狸的话,到不担心他自己说漏嘴,只是对方大概低估了自己,有关水池、案板的细节,处理得瑕疵过于明显。

    “恩,买的也没关系。”傅琢祈莞尔,“毕竟光煲汤已经很麻烦了,汤饼买现成的刚好也不耽误时间。”

    并不知道自己已然露馅的花重锦,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傅琢祈对面,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这家外卖确实不错!一边吃,花重锦一边想,下次还点他家好了。

    第24章

    吃完晚饭,傅琢祈说了一声,就回了自己书房。

    花重锦把用完的碗筷,还有只是用来盛了盛汤的锅,一起扔进了洗碗机,自己则坐在厨房外的餐桌旁,一边处理邮件,一边等着结束。

    【情况如何?这个时间,你们应该吃完晚饭了吧!】云婷的消息突然弹出来。

    【恩,刚吃完。】花重锦从邮箱切出来,随手回了消息。

    【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瞥了一眼旁边紧闭的书房房门,花重锦慢吞吞打字:【祈哥哥吃完饭就去书房工作了,我在洗碗。】

    【哦,那就好。】

    【等一下?你在洗碗?!你为什么要洗碗!晚饭不是你做的吗?那应该他去洗碗吧?】

    看着连续发来的消息,花重锦失笑:【祈哥哥要工作,而且不是我洗碗,有洗碗机。】

    云婷不太信。

    毕竟傅琢祈跟花重锦一结婚,就从傅家老宅搬了出去这件事,瑾城这群人也讨论了几波。

    最后得出结论——傅琢祈不想让花重锦过安稳的“傅太太”生活。不然的话,干嘛要突然从豪宅里搬出去,还一个阿姨也不带。

    正好碗也洗碗了,花重锦起身进了厨房,给她拍了张照片:【没骗人,是真的。】

    云婷这才信了,又问:【那你明天什么安排?】

    【没安排。怎么了?要出去玩吗?】

    云婷名字下面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半天,也没有消息发过来,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花重锦正好先把洗好的餐具放回原位,又打开邮箱处理了两封邮件,消息这才发过来。

    【没什么,就是你那个便宜弟弟,明晚准备开个生日趴。】

    【他的?】花鹤瑄的生日应该还有十几天才对。

    【对,是提前开。咱们学校不是马上就要开学了吗?他打算趁开学前办,还直接把邀请函在校内论坛群发了,估计明天会有很多同学到场。所以我想问问你去不去。】

    云婷的心态也很好理解。

    怕他去了会被花鹤瑄借机欺负,又怕他不去会被人瞧不起,等开学后更变本加厉。所以云婷现在也没想好,到底是让他去好,还是让他不去的好。

    花重锦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打开短信系统拦截的垃圾箱,果不其然,一小时前,花盛昌就发了条短信过来。

    [明天你弟弟生日聚会,你带琢祈一起来参加。地址:瑾城市山阳路187号……]

    带傅琢祈去才是目的吧?花重锦冷笑。

    【去不去不是我决定的。爸爸刚刚给我发短信,让我跟祈哥哥一起出席。】

    【猜也是……那你明天到了给我消息,我来找你!你全程跟着我,我带你去找我们学院的人玩儿!】

    怕是到时候也由不得云婷。

    不过花重锦还是没有反驳她的好意:【好的。】

    给云婷回完消息,花重锦又给傅琢祈从微信上发了条消息:【祈哥哥,你现在在忙吗?】

    【有事吗?以后找我,可以直接进来书房说。】

    对于这种客套话,他当然不会当真。提前发消息确认后,花重锦才去敲了书房的门。

    “不用这么见外。”傅琢祈坐在自己的桌前,戴着那副金色框架的眼镜。

    下班回来后并没有换衣服,只是脱去了外套,只剩着里面一尘不染的白衬衫。衬衫袖子挽起,露出小臂,手腕上银色的表看起来很低调,但花重锦知道,那块表至少要两百万。

    “怕打扰祈哥哥工作。”花重锦站在离他桌子一米远的地方,就没有再朝前走。

    傅琢祈笑着:“没关系的。既然带回家里来的工作,都不是多么重要。对了,有事?”

    “祈哥哥明晚有安排吗?”

    翻了翻手边的纸质日常表,傅琢祈抬头看过来:“目前没有。明晚你有想做的事?”

    “不,不是我。”花重锦就是觉得,他这种问话时总把对方放在主体的句式很虚伪,“是周……不是,是花鹤瑄,他明天晚上要办生日聚会,爸爸说,希望祈哥哥你能跟我一起去一趟。”

    “哦——”傅琢祈依旧笑眯眯的,“这样啊。”

    这样是怎样?答应还是不答应?商场这些人就是烦。花重锦心里吐槽着,表面却是一副忐忑不安,期待着对方答案的模样。

    “既然是你弟弟的生日聚会,那我肯定要去。”

    傅琢祈发现,自己说到“你弟弟”三个字的时候,小狐狸的表情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不爽。

    “那我去回复爸爸!”

    “恩。”傅琢祈点点头,依旧看着他,“还有其他事吗?”

    原本花重锦想说“没有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似乎没法讨好对方,反倒是有一种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的感觉。

    思绪飞快转了一番,花重锦试探着问:“祈哥哥,明天的早饭,我来准备可以吗?”

    “那就麻烦你了。”傅琢祈又冲他礼貌一笑,“我明天早上七点的会议,大概六点半要从家里走,辛苦你陪我一起早起。”

    “不辛苦,应该的。”客套完从书房离开,花重锦抬手摸了摸耳后的痣。

    这么早开会,是公司出什么岔子了吗?

    不过真没想到,傅琢祈如今已经在他家企业里站稳了脚跟,竟然还要这么早起,跟电视剧里那些每天只会闲着恋爱的霸总,倒是一点都不一样。

    等门被小狐狸从外面带上,傅琢祈才抬手捂住了自己藏不住笑意的嘴角。

    ——好可爱。

    即便是跟自己耍小心眼的样子,也可爱到让人想要把人抱进怀里,胡乱挼那颗看起来毛茸茸的脑袋。

    或许,小狐狸会不高兴地冲着自己露出尖牙威慑。可即便是那样的小狐狸,也可爱到让人向往。

    明天的早饭,他会怎么处理呢?自己六点半要从家里离开,至少六点就要起床,小狐狸如果要点外卖,可是要更早解决。

    从来没给自己点过外卖的傅总并不知道,现在的外卖软件,都是可以提前预约下单的。

    花重锦找到一家离这边比较远的早餐店——以后早餐说不定要天天点,离这边太近的话,傅琢祈可能哪天路过店铺就发现了。

    下单预订了明早五点送达,又在备注里写了“不要打电话,安静放门口”,最后给自己订了个4点55的闹钟,解决了明早的早餐。

    *

    4点55的闹钟准时响起。

    花重锦在铃声响起的第三秒,就果断关掉了闹钟,避免吵到隔壁第一次回来睡觉的傅琢祈。

    蹑手蹑脚起床,连手电筒都没开,客厅没有拉窗帘,屋里已经多少有了些光亮。借着微弱的天光,花重锦小心翼翼走到门口,等到听到电梯响过两次之后,才轻轻开了门。

    门口果然已经摆着一份外卖,花重锦轻手轻脚拎进来,麻利地进了厨房,拆掉所有外包装,藏进视角盲区的角落。

    一番折腾之后,已经到了五点半。

    花重锦看着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心想:这只是倒腾一下都要这么久,要真自己做的话,也太麻烦了吧?真的会有人喜欢做这些吗?

    看着自己摆盘好的早餐,花重锦打了个呵欠。

    呵欠打到一半,主卧那扇门“咔哒”一声开了。

    花重锦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已经西装革履给自己打扮好的傅琢祈,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只穿着一身简单睡衣的人。

    傅琢祈看起来似乎刚睡醒,头发还有些蓬松杂乱,睡衣也有些皱皱巴巴,看样子睡相不是很好。

    ——他在外面住酒店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花重锦好奇地偷瞄着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同样名为“傅琢祈”的新鲜生物。

    “早。”傅琢祈路过半开放式厨房,冲着里面的人打了招呼。

    “祈哥哥,早安。”

    额发垂下来后,傅琢祈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几岁。花重锦想,或许三十岁跟二十几岁,本身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好香的味道。”傅琢祈深吸了几口气,向着厨房灶台看去,“你已经做好了?”

    “恩。祈哥哥去洗漱回来,就可以吃了。”

    看起来丝毫没有怀疑的傅琢祈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洗手间。

    听着洗手间传来的水声,花重锦正往外端着餐盘,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傅琢祈主卧不是有独立卫浴吗?怎么还要跑出来洗漱?

    癖好吗?

    花重锦觉得,似乎也有可能。毕竟越是看着优秀的人,背后越容易有些不为人知的奇怪习惯。反正这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没必要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多费心。

    洗手间里,傅琢祈回想着刚刚花重锦的模样,嘴角就不断上扬。

    一边忍着困意,一边还要坚持来“讨好”自己的小狐狸,连打呵欠的样子都很可爱。原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小狐狸不仅会演,还会写新的剧情。

    看来,这个家还是要常回,才能看到他更多的一面。

    然而当冷水扑在脸上,傅琢祈又冷静下来——可他会因为自己的触碰,恶心到吐。这是目前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等傅琢祈从洗手间出来,花重锦明显察觉到,对方的态度好像比这进去的时候,冷了几分。

    该不会是因为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被自己看到了不修边幅的一面,所以恼羞成怒了?

    也很有可能啊。花重锦背对着厨房开放的一面,撇了撇嘴:这人,还真难搞。

    也难怪三十岁的人,都没传过恋爱绯闻,怕是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变脸吧。

    “还没忙完?需要帮忙吗?”

    身后突然传来人声,近得好似就在身边,花重锦回头,发现人竟然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甚至准备进来。

    生怕外卖包装会被发现,花重锦立刻整个人转过身来:“没有,已经都做好了。祈哥哥去吃饭就好,别耽误了开会。”

    “恩。”看他慌张,傅琢祈知道他应该是还没处理好那些“罪证”,也没有再往里进,转身回到餐厅。

    花重锦松了口气。

    “你要一起来吃点吗?我看你做了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恩,我把粥盛出来就来。”花重锦端着粥碗出来,放到他面前,“不知道祈哥哥能不能喝得惯咸粥。”

    “我都可以。让你费心了。”傅琢祈一边用勺子慢慢搅拌着粥,一边笑意盈盈道,“为了做这顿早饭,很早就起了吧?”

    “也没有很早。”花重锦腼腆一笑,低下头去,“只有祈哥哥能吃得习惯就好。我不太会做饭,比不上傅家那些阿姨的手艺。”

    对于小狐狸演戏都不忘“谦虚”的行为,傅琢祈一笑应之,不置可否。

    第25章

    学着偶像剧里送丈夫出门上班的小妻子,站在门口目送傅琢祈出门后,花重锦立刻收了笑脸,回自己卧室,拉上厚重的窗帘,好好睡了个回笼觉。

    花重锦没有订闹钟,最后还是被云婷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

    “你再不接电话,我都要以为你被傅琢祈杀人分尸了!”

    ……她最近这是又开始看了刑侦剧吗?花重锦揉揉睡太多而变得有些沉重的脑袋。

    “没,我只是睡过头了。”一开口,嗓子有些哑。花重锦清了清嗓,发现嗓子又干又疼。

    糟糕,好像有点发炎。

    “你声音怎么这么哑!”云婷反应比他还要激动。

    ——这老男人,不会真对阿锦出手了吧?!

    “没什么……”

    花重锦的解释刚开了个头,云婷已经听不下去了:“你等着,我去找你!”

    “……啊,好。我把地址发你。”花重锦觉得自己这会儿不仅嗓子干疼,连眼皮也有些沉重起来。

    别是感冒了吧?

    不过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很少有感冒发烧的时候,就连之前海边装溺水,也没怎么样,现在不冷不热的天气,怎么会感冒呢?

    意识又有些昏昏沉沉,花重锦干脆倒回枕头上,放任自己又睡了过去。

    这次,他是被混杂在一起的门铃跟敲门声叫醒的。

    “来了。”花重锦趿拉着拖鞋,慢吞吞走到门口开了门。

    这边刚开了条缝,门外的人就大力拉开了门:“你还好吧?!”

    云婷满脸焦急,在看到花重锦时,更是眉头紧拧:“脸怎么这么红,你别是发烧了吧?!”

    反手带上门,云婷推着人进了客厅,直接把人按在了沙发上,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这么烫!你快回卧室躺下!这里有药吗?”

    “大概?”

    听着花重锦有气无力的声音,云婷一边在心里骂着傅琢祈这老男人太过分,一边在客厅翻箱倒柜,最后总算找出了医药箱。

    确认药的效果,又确认药的期限,云婷又去厨房倒了水,这才端水带药进了次卧。

    看到两人分房睡,云婷又撇了撇嘴,心道,傅琢祈这老男人,真是又当又立!

    “先把药吃了,吃了再睡。”

    “唔……好。”

    云婷看他吃了药,终于忍不住吐槽:“傅琢祈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他倒是爽完了就跑,你都烧成这样了,还不管不顾!你……你能不能争点气啊!”

    即便发烧烧得意识有些模糊,花重锦还是谨记自己的人设:“跟祈哥哥……没关系。”

    “你还给他找借口?!”

    但凡那老男人温柔一点,花重锦也不至于烧到额头滚烫!

    花重锦慢吞吞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什么,想要解释,可是意识却渐渐陷入了黑暗。

    *

    “傅总,有位云小姐想要见您。”电话内线里,秘书的声音有些犹疑,“这位云小姐,看起来好像有些……来者不善。要不要叫保安?”

    云婷?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傅琢祈看了眼日程表:“让她上来吧。去第二会客室。”

    秘书小心翼翼地把人领进了会客室,试探着问:“云小姐,请问您要咖啡还是茶?”

    “什么都不用,傅琢……你们傅总什么时候过来?”对于无关人员,云婷还是保持着礼貌的态度。

    “傅总马上就过来,请您稍等。”

    “好的,你去忙就行,我在这等他。”

    秘书有些犹豫,毕竟以前的来客都是客客气气,像眼前这人这样怒气冲冲的还是头一次见,她也拿不准自己此时该不该出去。

    不过还好傅琢祈推门进来,示意她出去,秘书这才如释重负,疾步离开。

    “云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傅琢祈在她对面坐下,推了推眼睛。

    一身西装穿在他身上,斯文儒雅。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云婷在心里默默骂了几句,怒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事?!”

    面对来势汹汹的莫名敌意,傅琢祈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我确实不清楚,不过,云小姐要是真有急事,还是不要绕弯子比较好。”

    “你个不要脸的老男人,把阿锦折腾到发烧又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别以为花家不重视阿锦,你就能随便欺负他了,我告……”

    “他发烧了?”傅琢祈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急切的问。

    “是啊!都是你的杰作,你满意了?!”云婷打心底里认准了自己的猜测,对着傅琢祈便满身是刺。

    “那他现在呢?”

    “医院呢!吃了药一点儿好转没有,我都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只能赶紧叫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没听傅琢祈反驳是他害花重锦发烧,云婷眉头简直拧成麻绳,“不然在你那个鸟笼子里等死吗?!”

    听到花重锦在医院,傅琢祈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他身边还有人陪着。

    “烧退了吗?”对于云婷的误解,傅琢祈本来是想解释一下的,然而出于某种私心,最后反倒默认下来。

    “装得这么关心给谁看?不如自己去看看他!”云婷说完,又自己否了,“算了,你还是别去了,我怕他再想起什么不好的经历!哼!”

    “谢谢。”无视对方幼稚的脾气,傅琢祈认真道。

    要不是云婷发现,还不知道小狐狸会烧成什么样。

    “你……你谢我干什么?”一句话倒是给云婷搞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阴阳怪气我?那你还是省省吧!我跟你这种□□熏心的家伙不一样,我对阿锦只有母子……呸呸,兄妹之情!对了,我爸妈说了,他们想认阿锦做干儿子,以后阿锦也是我们云家的孩子了,所以你以后别想再欺……”

    手机铃声打断了云婷的宣言。

    “喂?醒了?那我马上回去!”云婷挂了电话,“以后别想再欺负阿锦,他以后也是有人撑腰的人了!”

    丢下这句话,云婷急匆匆走了,只留下傅琢祈依旧坐在那里。

    秘书见云婷离开,敲了敲门提醒:“傅总,会议十五分钟后开始。”

    “知道了,马上到。”捏了捏眉心,傅琢祈掏出手机,想要发消息,犹豫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发。

    他担心,病中的小狐狸看到自己的消息会更反感。倒不如装作不知道,毕竟云婷来找自己发难这件事,云婷也绝对不会去跟花重锦讲的。

    不过,对于云婷说云家夫妇要认花重锦做干儿子这件事,傅琢祈有些意外。

    云家虽说在瑾城发展了这些年,但一向清高自持,不喜欢跟他们这些老牌豪门有过多的交集,为的就是不被人说什么“抱大腿”之类的话。

    但这样的一家人,却选在花重锦跟自己结婚之后有了这样的打算。

    傅琢祈并不觉得云家是为了跟自己攀亲带故——毕竟如果想攀亲,那第一件要做的事,应该是拦住云婷少来接触自己。

    或许,是因为花盛昌认回花鹤瑄这件事吧。

    *

    花重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背上竟扎着输液针——他什么时候来的医院?!竟然毫无知觉。

    见他醒了,护士赶紧过来问:“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有些头晕,嗓子也疼,其他没什么。”花重锦环顾一圈,确认这是瑾城最大的那家私立医院,“对了,我是怎么来的这里?”

    “是你女朋友叫救护车送你来的。”护士笑眯眯道,“哦对了,她还叮嘱我,等你醒了要给她打电话呢,我先去告诉她一声!”

    花重锦本来想解释一句“不是女朋友”,然而护士已经跑去护士站打电话去了。

    算了,待会儿再说吧。

    摸了摸睡衣口袋,花重锦发现手机倒是也带过来了,单手掏出来解了锁。

    除了云婷打的十几通未接来电之外,倒是还有四条未读信息,来自陌生号码。

    【[图片]】

    照片是在墓园。一座已经有些年岁却依旧干净的墓碑前,摆放着新鲜的花束跟祭品。墓碑上贴着一张年轻女人的黑白照片,笑得眉眼弯弯。

    【果然,你很像她。】

    她竟然真去了。花重锦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看到下一条消息,花重锦笑容僵在了脸上,渐渐消失。

    【既然明知是九输一赢的赌局,何必非要上那张赌桌?别做让她难过的选择。】

    啧。即便真是九输一赢,他也终归会是那“一赢”的。果然,中年人就是喜欢瞎操心。

    而最后一条消息是道别:【登机了,勿念。】

    四条消息全都看完,即便知道对方可能不会再看这个手机号的消息,花重锦还是单手打字,发过去一条回复。

    【祝一路顺遂。】

    自此,花家只剩下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了。

    花重锦搜着最近几天花家的相关新闻,果不其然,有关花鹤瑄被高调认回、以及自己是棋子的言论甚嚣尘上。

    [看着吧,用不了几天,这婚就该离了。]

    [还用几天吗?今晚说不定就官宣咯。]

    [傅琢祈婚礼之后一个周没回家住吧?啧啧,早就说了,这废物花瓶白长这么一张好脸。]

    [今晚二少的生日趴,小废物会来吗?会不会因为丢人现眼就不来了啊?]

    [别呀!我还指望小废物给我提供乐子呢。订婚那天的礼服,我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笑呢。怎么会有人那么像小丑呢?]

    [别担心,会来的。而且今晚还有乐子看哦!]

    这个语气,花鹤瑄?不对,他现在应该不敢招惹自己吧?最近一段时间,总能听到花鹤瑄到处宣扬自己的真面目。

    可惜,没人信。花重锦轻蔑地勾了勾嘴角。

    第26章

    “可算退烧了!”云婷往床边一坐,顿时一副老母亲感慨脸,“你都不知道,我差点要被你吓死。”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捋了捋头发,云婷恨铁不成钢道,“该说对不起的另有其人!真是太过分了!老色鬼!臭流氓!衣冠禽兽!我呸!”

    “那个……你好像是误会了。”花重锦想起自己之前错过的解释,决定补救一下,“我感冒发烧这件事,跟祈哥哥没有关系。可能只是昨晚写论文的时候空调开太低,冻着了。”

    云婷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原本没打算讲这么细,但看她这样,花重锦只能补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祈哥哥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

    “我可以信你吗?”

    在云婷那边听起来,“空调开太低”这个理由,简直就像“作业真做了,只是忘了带”一样拙劣。

    拼命点头,花重锦说:“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跟祈哥哥是分房住的。”

    “就算这次没有,以后要是他有什么过分的想法,你也得学会说不,懂吗?”

    生怕对方会给自己来一句“可是”开头的升血压发言,云婷赶紧道:“我爸妈想认你作干儿子,以后云家就是你的底气,所以你以后可以对任何人说不,知道吗?阿锦。”

    “啊?”

    “本来是打算明天叫你来家里一起吃个饭,再说这件事的。但是看起来你这几天还是多休息比较好,所以现在先跟你说一声,估计晚上见面他们就跟你提这事儿了。”说到这个,云婷情绪高涨了一些。

    这个时间点上认自己作干儿子吗?

    花重锦很快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今晚曲姨跟云叔也会去吗?”

    “恩。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不过我跟他们说你发烧了,他们正好也想看看你。”

    “你跟他们说这个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害他们跟着担心……”花重锦正客套着,护士推门进来拔针。

    “血常规结果出来了,没什么事,回家好好休息。年轻人,多喝水,明天只要不再发热,就不用来了。”拔完针,护士看了一眼云婷,暧||昧一笑,“你小子,好福气,有个长这么漂亮还这么心疼你的女朋友。”

    云婷笑了笑:“不,这是我哥。”

    “啊,抱歉。”护士愣了一下,“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是呢。”对于对方的夸奖,云婷十分开心,“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叫辆车,等车来了你再出来,别吹到风。”

    “不要紧的,我们一起出去吧。”

    云婷按着他的肩膀重新坐回病床上:“你可别逞强了,温度好不容易退下去,消停点吧。晚上还得去见恶心的人,可不得攒好体力嘛?”

    “那好吧,又得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

    *

    回到家后,云婷又帮着花重锦搭配好了今晚的衣服,这才准备离开。

    临走前,云婷有些阴阳怪气地问:“你那祈哥哥,一直没给你发消息吗?”

    “恩?”

    “我跟他说了,你发烧进医院的事。”

    什么时候?在自己睡过去那段时间吗?

    花重锦垂下眼皮,小声道:“恩……可能祈哥哥工作太忙,没有看到消息吧。”

    “呵。”云婷嗤笑一声,“我确信他看见了。”

    “那……那可能只是抽不出时间发消息吧。”

    “他只是不关心你而已。”云婷叹了口气,“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以后有爸妈在,就算你跟傅琢祈离婚,也有可以去的地方了。阿锦,你不用那么委屈自己的。”

    “……对不起。”

    一听他道歉,云婷赶紧摆摆手:“走了走了!你先休息着,晚点我叫家里司机来接你。”

    “好。”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云婷进了电梯,花重锦才关门回来。

    ——他不打算答应认干爸妈这件事。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云婷自己的决定,只是准备见到云叔跟曲姨的时候,再单独跟他们谈。

    至于傅琢祈知不知道自己生病这件事,花重锦并不关心。

    倒不如说,他巴不得傅琢祈不要发消息来,不然他还要绞尽脑汁去编回复。

    叮咚。

    消息提示音却从睡衣口袋里的手机上响起。

    【fox: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啧。真是不想应付什么,偏来什么。

    花重锦正准备回复,新消息又发了过来。

    【如果舒服些了,就稍微收拾一下,半小时后,我回去接你。可以吗?】

    为了面子吗?

    嗤笑一声,花重锦回复:【好的,祈哥哥,麻烦你了。】

    对方没有再回复,大概是确认他看到了消息就OK了。

    还真是敷衍啊。看着对面那个白色的狐狸头像,花重锦摸了摸耳后的痣,开始思考今晚要怎么避开傅琢祈,去跟云家夫妻见面。

    或许倒是可以看着利用一下花鹤瑄或者花盛昌,这天生一对的蠢货父子。

    *

    “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好了,”花重锦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听着可不像没问题的样子。”驾驶座的傅琢祈微微侧脸看过来,“吃过药了吗?”

    花重锦低头看着自己平放在腿上的双手,小声道:“吃过了。又让祈哥哥跟着担心了。”

    傅琢祈转回去,专心看着前路:“抱歉,公司事情多,没能陪你去医院。”

    “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花重锦心想,所以下午不发消息问,是留在现在当面做这个好人吗?

    “你不介意就好。”

    还真是周到的虚伪。

    花重锦也跟他有来有往,讲着那些违心的话。

    “对了,祈哥哥今天怎么自己开车了?司机呢?”花重锦话赶话,顺势问。

    所以,他今晚不打算喝酒?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

    “公司的司机下班了,家里的司机今天有事请假,就自己开一下吧。再不摸摸方向盘,驾照都要生锈了。”傅琢祈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看起来十分温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花重锦怎么看这张笑脸,怎么觉得不舒服。

    “这样啊……”移开视线,花重锦看向窗外,“可惜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然我来开车好了。祈哥哥工作一天,还是该多休息。”

    “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来体验当你的乘客的感觉。”

    不过不得不说,傅琢祈车技不错,即便花重锦身体不舒服,也没有丝毫晕车的感觉。车子行驶平稳得好像他此刻只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今天衣服很好看。”

    “婷婷帮忙搭配的。我对这些不太了解,自己选的话,怕出错。”

    又是云婷啊。

    傅琢祈想起下午云婷跑去找自己时说过的事情,有些好奇,小狐狸会怎么选呢?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面对这种天降好事,大概没有第二种答案,但那个人是花重锦,是那只狡猾奸诈、向来不安常理出牌的小狐狸。

    所以,他是会趁机答应做云家的干儿子?还是……拒绝?

    其实傅琢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狐狸精于算计,可他却也是最恩怨分明的那种人。面对这种“雪中送炭”,他肯定会选择不损害对方的利益。

    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花重锦分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利用云婷,利用云婷背后的云家,可他从未出手过。在这个利益纵横的圈子里,他跟云婷之间的友情,大概是最纯粹的。

    “糟了!”

    副驾上的小声惊呼,让傅琢祈收回了思绪:“怎么了?”

    “今天是鹤瑄的生日宴,但是我忘了准备礼物。”花重锦看向自己的左侧,脸上写满了焦虑担忧,“爸爸一定会觉得我太不懂事的。”

    “没关系,我已经准备好了。”

    猜也知道。花重锦越发确信,傅琢祈是个非常在乎面子的人。

    或许,自己也可以多利用这一点。

    “那太好了!”花重锦用崇拜的语气小声欢呼,“果然,有祈哥哥在就不会有问题。能和祈哥哥结婚,我真的太幸运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却刚好够安静的车内,驾驶座上的人听清。

    傅琢祈余光看向他,眼神晦涩不明。

    ——明明抵触自己的触碰,却又故意讲讨好自己的话、做讨好自己的事。

    有些时候,面对这样的小狐狸,傅琢祈觉得,哪怕是对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自己,也难免会感到一丝的茫然无措。

    比如现在。

    话说出去却只换来一车的沉寂,花重锦有些拿不准傅琢祈到底听到那句话没有。

    毕竟开车的人有时候专心注意路况,确实容易忽略一些不大的声音。自己刚刚那句话的音量确实能让安静环境里的人听到,但前提是对方没有在做什么事。

    然而让他再说一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讲了——万一傅琢祈听到了,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急切?

    无论是本性还是人设,花重锦都不想在傅琢祈面前,表现得太急切。有些东西,说出来的感觉跟付诸行动,差得还是有点多的。

    “到了。”

    直到车子顺滑驶入停车位,安静的车内总算有了第一声人声。

    花重锦如梦初醒般地看了过来,随即又有些腼腆地低下头,慢慢解开安全带,自己下了车。

    看着傅琢祈从后座取了礼物,花重锦跟着他一起朝里走去。然而走在台阶上的时候,花重锦脚下却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前扑去。

    “小心。”傅琢祈眼疾手快,单手搂住了他。

    “谢,谢谢祈哥哥。”花重锦耳根涨红。

    是羞愤的。

    第二次了!不是他刻意设计,却被傅琢祈“救”了的第二次。

    这些年来难得的真出糗,为什么偏偏全是在傅琢祈面前?!一次醉酒,一次生病!他向来酒量不错,身体素质也好,怎么偏偏都在傅琢祈面前失效?

    花重锦愤愤不平,表面上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羞臊的模样。

    “没关系。”傅琢祈扶着他站稳后,这才收回自己的胳膊,“你刚退烧没多久,身体乏力也是正常的。扶着我会不会好一点?”

    说着,傅琢祈动了动胳膊,弯出一个可以供人挽着的臂弯。

    花重锦正犹豫,身后突然传来了谄媚的声音。

    “傅总!您这么早就到了。”

    --堣L晞O

    是花鹤瑄的狐朋狗友,也是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几个人。

    花重锦回头看到结伴而来的人,低下头,让刘海遮住了表情,伸出手去,自热地挽住了傅琢祈的胳膊。

    看到这一幕,几个人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傅琢祈的脸上。

    然而傅琢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依旧是温润的微笑着:“你们来得也很早。”

    “兄弟生日嘛,早过来一起多玩会儿!”

    “真巧,一起进去吧。”傅琢祈轻笑一声。

    说是一起,几个人还是下意识选择跟在傅琢祈身后。

    然而跟在身后,也就意味着要一直看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背影。

    其中一个用胳膊悄悄碰了碰身边的人,耳语道:“这是演的哪儿出啊?”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还少见多怪?傅哥肯定是为了面子啊!”

    “看不懂,装恩爱能有什么面子?”

    “啧,你想想,要是你结婚了,到处都说你是为了不知道什么联姻,甚至还有人说你是被人骗了娶了个废物,丢不丢人?”

    “不丢人就怪了。啊——我懂了,傅哥不想让人说这些话,所以装着跟那个小废物恩爱,就等于是否认这是联姻,或者自己被骗着娶了废物啊!”

    “嘘——”眼见着声音超出耳语,解释的人赶紧瞪着身边人。

    “知道了知道了。”发问的人总算明白过来,了然点头。

    花重锦听着身后那群人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心里决定给他们几个,每人加一笔账——反正不管怎么加,总不会冤枉了这群混账就是。

    “哎!琢祈来了啊!芝慧,鹤瑄,快过来!”花盛昌一看到来人,立刻招呼周母跟花鹤瑄。

    “伯父。”傅琢祈先是点头跟花盛昌打了招呼,又把手里的礼袋递给花鹤瑄,“二少,生日快乐。”

    “谢谢傅哥!”收下礼物,花鹤瑄挑衅地冲花重锦挑了挑眉。

    花盛昌立刻客气道:“琢祈你太客气了!这孩子胡闹,非要提前办生日聚会,你倒是也配合,还给他买礼物。”

    周芝慧也附和说:“是啊,都多大人了,还要你破费给他买礼物。”

    “应该的,”傅琢祈看了依旧还挽着自己胳膊的花重锦,笑意终于抵至眼底,“怎么说也是阿锦的弟弟,不管是不是提前办,礼物还是要送的。”

    看着这一幕,花盛昌满意地冲花重锦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这还是花重锦第一次见到花盛昌对着自己不是横眉竖目,而是认可。不过他不需要,也不在意。

    花鹤瑄却是不满眼前这一幕,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后,对花盛昌说:“爸爸,我跟大哥变成兄弟身份后,还没怎么碰过面呢。今天大哥难得过来,我想跟他聊聊天。正好朋友们也都过来了。”

    “行,那你们去玩吧。”花盛昌立刻点头同意,“正好,我也问问你傅哥,你最近在公司表现怎么样!琢祈啊,你不用帮他隐瞒,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二少最近……”傅琢祈一边跟花盛昌说着花鹤瑄的表现,目光却黏在了越走越远的花重锦身上。

    小狐狸才刚退烧,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刚刚甚至还因为乏力差点摔倒。这样的小狐狸,能应付那群人吗?

    要不还是应付几句,早点去找他吧。

    *

    一离开大厅,花鹤瑄便一胳膊搂了上来,紧紧勒住花重锦的脖子:“我的好、哥、哥!我知道你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你再厉害,双拳能敌得过四手吗?”

    “咳咳……”花重锦本就干痒的嗓子更加不适,咳嗽了起来。

    “哟,今天怎么这么柔弱?我不坐轮椅之后,你那点小动作,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吧!”话刚一说完,花鹤瑄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突然腾空了!

    花重锦一个过肩摔后,低头看着他,又咳嗽两声:“是啊,我好柔弱,咳咳……”

    这里是这家酒店宴会厅外的后花园,今天大概是没有人租用,此时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在。

    这样的局面,花重锦这些年面对了太多次,已经习惯到,用脚趾想也能猜到这群蠢货是什么打算。

    “你叫了其他人?快来了吧。”脚步声与交谈声渐渐靠近,花重锦勾着嘴角,弯下腰去,“你说,他们信我,还是信你呢?”

    以翟彬为首的狐朋狗友们说笑着走了过来,就见花重锦正躺在地上,而花鹤瑄几乎坐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

    花重锦看起来十分痛苦,两手紧紧抓着花鹤瑄的手腕:“放……放开我!”

    然而花鹤瑄脸上并没有欺负人的愉悦,反而一脸惊恐。

    “哟,花少这是什么表情?行了行了,放开吧!你再不放,你的好、哥、哥就要被你掐死了。”

    “你爸现在不是还要用他吗?别真给掐死咯。”

    “再怎么说,人家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傅太太呢,你也不怕落了傅总面子。”

    一群人嘻嘻哈哈,完全没在意花鹤瑄怪异的表情。

    不过几人打趣几句后,花鹤瑄倒是放开了花重锦,猛地站了起来。

    看着地上捂着脖子咳嗽的花重锦,再看看那些凑过来跟自己打趣的狐朋狗友,花鹤瑄已经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在他们眼里,就是自己差点掐死花重锦。

    磨着后槽牙,花鹤瑄决定什么都不说。

    “哟,傅夫人!这可怜的小模样,给我们这些外男看,不太合适吧?”翟彬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冲着他的脸咔咔拍了几张。

    花重锦咳得双眼含泪,眼尾通红,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涩意。

    有人贼笑两声,抬手捏上花重锦的下巴:“听说你嗓子都叫哑了?跟哥几个说说,傅哥床上是不是很猛啊?”

    “肯定猛啊,都把咱们傅太太给做到医院去了呢!”

    “哈哈哈哈哈!”

    很显然,花重锦今天发烧去医院的事,已经不知道怎么传开了。

    “说句话来听听,看看哑成什么样了。”

    “你们……你们适可而止吧!”沙哑的嗓音配上外强中干的语气,并没有一点威胁的意味,反倒多了几分勾人。

    花重锦双手依旧捂着自己的脖子,手腕下压,挡在领口上,似乎生怕别人看到点什么。

    “哦哟哟!看这小模样,也不怪傅哥没个节制,我看了都有点心动。”

    “谁说不是呢!啧啧,这小声音哑的,是深||喉了吧?”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yin笑着。

    翟彬走过来,扯住花重锦的领带,朝泳池边带去:“这要是全身湿透的话,更招人疼吧?”

    “你还真别说,自从听完那个节目里说的之后,我这越看越觉得,只要脸蛋好看、有个洞,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呢?”

    花重锦在污言秽语中,努力拉着自己的领带,试图往后退。

    “傅太太,就你这点小鸡力气,还是别挣扎了。”翟彬嗤笑地把他拖到泳池边,“你以为哥几个是在欺负你吗?错啦!哥几个这是在帮你讨傅总欢心呢!”

    话音一落,水声伴随着笑声,在这个空荡的后花园里回荡。

    “等着啊,哥几个这就去给你叫傅总过来,你就好好表演你的shi身诱||惑吧!”

    “哈哈哈!”

    几个人大笑着扬长而去。

    花鹤瑄看了一眼泳池里挣扎着下沉的花重锦,终于笑了:“原来,你不会游泳啊。那可真是——太不幸了!哈哈哈!”

    等到花鹤瑄也离开,花重锦停止了装溺水,自己游上了岸。

    这群人这么多年过去,怎么手段还是老一套呢?有泳池就是推下水,没泳池就是将自己放在女人的位置展开性||骚扰。

    拧着衣摆上的水,花重锦冷笑:你们的手段没有更新,但这次,我可不会再陪你们过家家了。

    *

    听着花盛昌的长篇大论,傅琢祈无心地敷衍:“伯父教育得好。”

    然而花盛昌并没有想要结束的意思:“对了,鹤瑄他们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应该没法天天去你公司。不过我问了,他们课程好像不多,琢祈啊,你看这个能不能让他有课的时候回去上课,没课的时候继续在你公司实习啊?”

    “还是学业为重吧。”

    “这不是担心他光在学校上课,最后‘纸上谈兵’嘛。”花盛昌喋喋不休,一副担心儿子的好父亲模样。

    傅琢祈一边不齿他的这副嘴脸,一边记挂着病气未退的小狐狸,语气也一句比一句不耐烦起来。

    可花盛昌不觉,依旧拉着人说个没完。

    “或许,伯父可以考虑把二少放进花家的公司呢?”

    终于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不高兴了,花盛昌赶紧结束了话题:“瞧我,聊起孩子的话题就没完没了。琢祈你也忙了一天,应该很累了,先去吃点喝点,待会儿咱们再继续。”

    “恩。那我就先告辞了,伯父您继续忙。”终于得以脱身,傅琢祈四下环顾,找寻着花重锦的身影。

    然而室内看了一圈,却完全看不到小狐狸的背影,连花鹤瑄的影子也没看到。

    “你怎么自己在这?”云婷一来,就只看到傅琢祈一个人在大厅里,“阿锦呢?他是不是又发烧了,干脆没来?”

    “他来了。跟花鹤瑄聊天去了,我也在找他。”

    “你竟然放他一个人去跟花鹤瑄那狗东西待着?!”云婷倒吸一口凉气,当即转身就要去找人。

    走出去没几步,大厅里的手机提示音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云婷跟傅琢祈的也毫不意外。

    原本两人都没心思去看是什么消息的,可看着周围人脸色变得五彩缤纷,云婷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一眼,云婷觉得自己眼睛快要瞎了:“这什么脏东西!”

    消息是一条图片短信,即便某些部位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出来,图片上的人全身□□,而脸部连yin笑的表情都一清二楚,正是花鹤瑄的其中一个狐朋狗友翟彬。

    在场的翟彬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对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各种眼神,当即涨红了脸。

    “是假的!都是P图!”翟彬扯着嗓子吼道,“有人用我的脸跟网上的照片AI合成的!”

    新的提示音再次此起彼伏地响起。

    这次,是一段视频。

    “怎么样,哥哥大不大?哥哥不仅大,还有钱!你跟哥约一次,哥给你一万。不信?瑾城翟家的实力别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是谁开了外放,翟彬的声音顿时在整个大厅回绕。甚至因为有不止一个人开了外放,声音重重叠叠,久久不息。

    翟彬的脸已经从红色涨成了猪肝色,眼睛充血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云婷听到外放声音后,机智地没有再打开第二条信息。看着那些商场上的精英人士,此刻也完全控制不住的表情,云婷偷偷庆幸自己的选择。

    而一旁的傅琢祈,已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但比起这些信息的真假、比起翟彬日后会如何来说,他更关心小狐狸现在在哪儿,以及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把他气成这样。

    在嘈杂又“寂静”的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都在翟彬身上。

    傅琢祈的离开,除了云婷,没有人发现。

    看着傅琢祈的背影,云婷也赶紧跟了上去。他肯定是去找花重锦,自己也得赶紧把阿锦找回来!不然待会儿她爸妈到了,阿锦不见了,还怎么谈认干亲的事啊!

    花盛昌今天只包下了大厅,但这边是有前后花园的。傅琢祈直奔后花园而去——这些人想要做坏事,必然不会选可能有人路过的前花园。

    从大厅侧门一出来,一阵凉风吹来。

    入秋的白天虽然依旧燥热,夜晚倒是已经凉爽下来。傅琢祈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后花园今天没人租用,只留了场边几盏昏黄的氛围灯,风过,灯光跟着枝叶一起摇晃,晃得人心也跟着有些慌。

    太安静了,安静得好像没有人一样。

    整个后花园里只剩下风声,以及走路的脚步声。

    傅琢祈忍不住想,如果在这里也找不到人该怎么办?

    或许,他一开始就该在花盛昌同意下来的时候出声反对。即便可能会被小狐狸嫌弃“碍事”,也总好过现在的自己,只能止不住地担心。

    如果是平时,傅琢祈倒是一点儿也不会担心,只会想,他不要做得太过、没法收场就好。但现在不一样。

    ——花重锦还在生病!

    当傅琢祈在漆黑一片的泳池边,终于看到那个靠在沙滩椅上一动不动背影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阿锦!”

    *

    从泳池爬上来,花重锦就近找了个沙滩椅坐下。

    入夜的泳池,真凉啊!

    大体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掏出防水袋里的手机,远程登录后,花重锦找到了那个命名为“翟彬”的文件夹。

    文件夹打开,下面还有分别以数字命名的分文件夹,花重锦点开“三”,复制了两个文件,一番操作后,这才关了机,将湿掉的头发全部捋到脑后,躺在了沙滩椅上。

    会是谁,第一个发现自己呢?

    大概是云婷吧。毕竟全场人里,只有她会在意自己的存在。

    “阿嚏——”

    打了个喷嚏,花重锦揉揉鼻子,缩了缩身子。

    秋夜的风,好像比泳池的水还要凉啊。

    明明才刚入秋,气温变化就如此分明,瑾城不愧是被宣传为“最有温度”的城市。如果在江城,现在应该也还很闷热吧……

    意识渐渐有些混沌起来,花重锦又缩了缩身子,努力试图将自己团成一团,来减少温度的流失,可惜湿掉的衣服还穿在身上,这点弥补完全是无用功。

    还没人找过来吗?好冷。要不主动回去吧?在睡过去之前。花重锦想。

    “阿锦!”

    咦?有人在喊自己。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有点耳熟。

    啊……是傅琢祈啊。

    竟然是傅琢祈啊!

    听着越来越近的喘xi声,花重锦终于还是撑不住,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傅琢祈在看到人后,几乎是小跑过去。

    沙滩椅上的人脸上还挂着一丝水痕,湿漉的头发因为侧躺的关系垂下来落在额上,微微颤抖着的嘴唇毫无血色……

    这次,是真的!

    心跳骤停一拍。

    傅琢祈立刻脱下外套,给他披在身上,又在他身边蹲下,抬手探上他的额头。

    好凉!

    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有这么低的体温吗?!

    “阿锦,阿锦……花重锦!”傅琢祈把掌心贴在他的脸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和过来。

    然而小狐狸的身体依旧冰凉。

    傅琢祈想了想,又准备去脱衬衣。

    跟过来的云婷在看到傅琢祈脱外套给花重锦盖上时,脚步便顿住,愣愣地看着傅琢祈蹲下去,用手给花重锦取暖。

    ——他这是,在着急吗?

    黑暗中,云婷看不清傅琢祈的表情,却依旧为对方的行为感到震惊与不解。

    直到看到傅琢祈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云婷才马上回过神:“你傻了吗?!一件衬衣能有什么用!先把阿锦抱进里面暖和着,我去叫救护车!”

    傅琢祈这才停住了解扣子的动作,敞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站起身弯腰,直接把缩成一团的花重锦抱了起来。

    等到傅琢祈走近,正在打电话的云婷这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向来被认为是泰山崩于面也能不改色的傅琢祈,向来以完美面貌示人的傅琢祈,竟然也会摆出这样一幅茫然中又透出几分急切的表情吗?

    “是,瑾城市山阳路187号,病人下午有过发热的情况,刚刚大概是落水了,室外水温,现在昏迷不醒……”

    有过一次叫救护车经历的云婷,一边有条不紊地转述着这边的情况,一边跟着傅琢祈回了大厅。

    大厅里依旧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寂静的热闹”,翟彬一个人在空旷的地方发着疯——或者说,大家默契地避开了翟彬所在的位置,给他让出了一片空地。

    作为东道主之一的花鹤瑄显然已经傻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先带你朋友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花盛昌指挥完花鹤瑄的行动,又赶紧带着周芝慧出来控场,“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喝多了,有点闹腾,大家别在意。”

    翟彬的父母没有来,所以没人站出来替他说点什么。

    而这种程度上的内容,对在场的这些油滑的中年商人而言,并不算什么。他们起初感到震惊,也不过是震惊于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神秘幕后人,竟然能有如此手段,把这些信息发到他们的手上。

    但主人都出来打了圆场,他们也就顺势心照不宣地无视了信息。

    直到傅琢祈抱着浑身湿透的花重锦进来。

    “琢祈,这是怎么了?”花盛昌迎上来,看到紧闭双眼的花重锦时,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不等傅琢祈开口,后边的云婷先怒斥:“那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好儿子!”

    花盛昌看向花重锦。

    云婷登时更气了:“我说花鹤瑄!阿锦要是有什么事,云家……云家不会就此罢休的!”

    油滑的中年商人们看着云家这个向来脾气不好的大小姐,心里转过几个想法,却没有人出声。

    花盛昌眉头一皱:“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云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说了算。”

    云婷还想说什么,傅琢祈倒是终于开口了。

    “有什么都等阿锦醒来再说。”语气冷冽得仿佛花重锦身上的寒气。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渐渐响起。

    花重锦慢慢醒了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却感受到一股热源正贴着自己身侧——他现在,好像是被人……抱在怀里啊?

    想起自己睡过去之前仿佛听到了傅琢祈的声音,花重锦心里咯噔一下。

    他现在,该不会是在……傅琢祈怀里吧?!

    当傅琢祈那张依旧挂着茫然表情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花重锦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第三次了!

    傅琢祈又又又一次“救”了自己。

    一时间,花重锦不知道该说是傅琢祈跟自己有孽缘,还是该怪傅琢祈这人太晦气,自己接近他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已经出了三次问题!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婷明显松了口气。

    “就是咳咳……有点冷。”

    花重锦刚一说完,就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不仅能感受到傅琢祈单薄衬衣下传来的体温,甚至,他似乎还听到了傅琢祈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有点心跳过速,哟,还有点不规律。怎么,傅琢祈这才三十岁,就早搏了吗?

    “救护车这就到了,咱们去医院看看。”

    “不……”看着已经抬着担架进来的医护人员,花重锦挣扎着想要从傅琢祈怀里跳下来。

    他才不要去医院!短短一天就进两次医院,这会成为他的黑历史的!

    然而挣扎无效,花重锦依旧被傅琢祈稳稳抱在怀里。

    傅琢祈稳得让花重锦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的挣扎是不是臆想出来的,不然傅琢祈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动呢?!

    “我咳咳……我不去医院,我没事,就是有点冷而已,暖和过来就好了。”即便没能下来,花重锦还是赶紧说。

    这次反对的不是云婷,而是傅琢祈。

    “去不去医院,先让医生看看再说。”

    救护车上,花重锦裹着毛毯躺在那里,让医护人员给自己测量了几项生命体征。

    “体温、血压、心电图都挺正常的,”医生说,“如果不想去医院,也可以不用去。不过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要及时就医。”

    “好的。”得到医生许可的花重锦点点头,努力躲避着云婷逼迫的视线。

    “一共三百五十元。”

    云婷摸出手机就准备帮着付款,然而傅琢祈抢先一步,悄无声息地扫码支付完毕。

    救护车呜哇呜哇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屋子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人。

    翟彬不知道被花鹤瑄带去了哪儿,此时折返回来,看起来比离开的时候更疯了。

    “花重锦——!”一进来,翟彬就直接冲着裹着薄毯,瑟缩坐在一旁的花重锦冲了过去。

    却被傅琢祈一手拦下:“有话就好好说,没什么说的就离开。”

    毛毯一直裹到脖子上,花重锦只从里面露出一个依旧有些湿漉的脑袋,以及一张写满了惊魂未定的、美艳到不可方物的脸。

    即便在场所有人都瞧不起这个废物,可谁也无法否认,这样的花重锦看起来,简直我见犹怜。

    “是你!花重锦!是你发的那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那些!你……”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花重锦被他吼了几句,整个人又缩了几分,表情也从惊魂未定多加了几分惶恐不安。

    “你别装了!”花鹤瑄看着翟彬说着说着就要自爆,赶紧把话拦截过来道,“今天翟少不就是不小心把你撞下泳池了吗?你凭什么P这种图来抹黑他?他不是也跟你道歉了吗?”

    “我……我没有怪翟少爷。”花重锦垂下眼皮,已经开始慢慢干爽起来的额发也顺着重力垂在额前,“什么P图,我不知道。发咳咳,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翟彬本来是没有怀疑花重锦的,可花鹤瑄把他叫到外面,讲了很多。

    虽然他不知道花重锦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但自己刚刚把人推下泳池,自己跟人luo聊的视频竟然就被群发给了所有在场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跟花重锦无关。

    “装什么装!”翟彬再次冲过来想要打人。

    傅琢祈依旧单手拦住了对方:“翟家的家教,就是不问青红皂白动手吗?”

    对上傅琢祈罕见的冷面表情,翟彬登时后背一凉,浑身一紧,僵住了。

    “比起翟少爷的兴师问罪来说,我倒是想先问问,我太太,真的只是不小心被撞下泳池的吗?”

    当然不是。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傅琢祈竟然把这件事突然挑明。

    为什么?!为什么傅琢祈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在为那个废物花瓶出头?因为花重锦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太丢他的脸面了吗?

    “真,真的是不小心!”翟彬硬着头皮道。

    他决定赌一赌,赌花重锦不会拆穿自己。虽然他也不明白,花重锦既然能曝光自己的信息,为什么还会不拆穿自己。

    可他没别的选择。他不能直接承认——翟家得罪不起傅琢祈,他也承受不了因为自己得罪傅琢祈,而被父母惩罚。

    “祈咳咳,祈哥哥,真的不怪翟少爷,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熟悉的说辞,让在场一部分人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顿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可细究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傅琢祈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翟彬一眼:“既然我太太说是不小心,那就是不小心吧。”

    比起花重锦带来的怪异而言,他们更在意傅琢祈这句话。

    什么意思?他不觉得是不小心?只是因为废物花瓶不想追究,所以他不追究?

    粗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意思,但一群老油条们却总觉得,傅琢祈这番话应该不单单只有这一层意思。

    今晚明明是花鹤瑄的生日宴会,闹到现在,一群人心里的疑问却已经全然不跟花鹤瑄沾边了。

    ——翟彬为什么莫名其妙冲过来指责是花鹤瑄发他的信息?那个废物花瓶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他要真有这个本事,还会被这群少爷们欺负成这样?

    这个疑问,在看到可怜到仿佛被风雨摧残过的野花般的花重锦后,变得更加不解了。

    这两位小少爷,就算要陷害这花瓶,也得找点他真能做出来的事来陷害吧?这种黑客一样用虚拟号码群发这种消息的事,就算让这花瓶重新投胎三十次,也做不出来吧!

    当然,最让他们想不透的,还是傅琢祈的表现。

    “祈哥哥,我想去楼上休息一下。”在一片寂静中,花重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暧||昧,尤其是配上那句似乎充满情意的称呼。

    一瞬间,有人似乎明白了,傅琢祈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废物又怎么样?花瓶着实美丽!说起话来带着几分江城独有的糯意,勾人得很!一时间,《瑾言》节目男主持人那番带着亵渎意味的评价,在不少看过节目的人耳边响起。

    草!

    花盛昌竟然有个这么祸水的儿子,真是给他赚大了!尤其是,这个儿子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傅太太,是入了傅琢祈眼的——傅太太。

    “好。”傅琢祈点点头,在花重锦起身前,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别,别这样。”花重锦把头裹进毛毯里,一副娇羞的模样,“大家都在看。祈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我怕你再晕过去。”

    留下这句话,傅琢祈不顾在场的各种视线,径直抱着人离开大厅。

    云婷看着这样陌生的傅琢祈,更不放心,立刻紧跟其后,追了上去。

    看着这三位在瑾城最近的热门传言里面,关系无比错综复杂的人,前后脚一同离开,会场在继续沉寂数十秒之后,终于像是班主任离开后的中学教室一样,顿时炸开了锅。

    第27章

    酒店房间里,花重锦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整个人团成一团,像只淋了雨的流浪小狗,看起来好不可怜。

    傅琢祈把人放下后,一直冷着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气压低得有些吓人。

    “那个……”花重锦刚想说点什么,傅琢祈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但傅琢祈看起来并没有打算接。

    “祈哥哥,电话……不接吗?”

    傅琢祈这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挂断的手顿住:“我出去接下电话。”

    等傅琢祈一出门,云婷立刻问:“现在没有外人了,你跟我说实话,阿锦,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没有,真的是不小阿嚏——”

    “快把被子裹好!哎,要不你干脆直接躺下吧。”

    “可是云叔跟曲姨他们不是要来吗?”

    “来了再说。”云婷摆摆手,“反正都不是什么外人。”

    叮咚。

    “应该是来了!”云婷跑去开了门,门外果然是云家夫妻。

    花重锦起身想要下床迎接,就被进门的曲青书直接按了回去:“你这孩子,都这样了就别跟我们见外了!”

    “对不起咳咳,曲阿姨,又让你们操心了。”

    “哎呀,哪儿的话。你这孩子就是太心软。”曲青书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关心了一下花重锦的身体状况就直入正题。

    “婷婷应该也跟你说了吧,我跟你叔叔的打算。”

    花重锦点点头:“恩,说了。”

    “婷婷,大家在说话呢,别老玩手机。”云修小声喊旁边低头一直看手机的云婷。

    然而云婷手机一收,直接站起来:“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出去一趟。”

    “哎,你去哪儿?”曲青书问。

    回答的却只有关门声。

    “这孩子,还是这么急躁。”曲青书感慨了一句,“那就先不管她了。我跟你叔叔过来,就是想当面问问你的意见。只要你同意,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干儿子。”

    “谢谢您跟叔叔的好意。”花重锦双手抓着被子,“但是,我不能接受。”

    “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

    “你竟然还在这?”云婷出来房间,就看到走廊里站着的傅琢祈,“既然你没走,怎么不进去?”

    “他们应该想单独谈谈。”傅琢祈只穿着那件单薄的衬衣,袖子微微挽起一截。

    只不过,原本熨烫到一丝不苟的衬衣,此时看起来有些乱糟糟,大概是抱花重锦的时候折腾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倒是有几分狼藉。

    平时可看不到这样的傅琢祈。云婷目光来回打量着他。

    “啧。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应该跟你没有关系吧。云小姐。”傅琢祈微微一笑,表情坦然,丝毫没有对自己此时的狼狈感到尴尬。

    “怎么会没有关系,以后阿锦就是我哥哥。”

    往墙上一靠,傅琢祈悠然道:“是嘛。可我觉得,他不会答应。”

    一听这话,云婷立刻急了:“你跟阿锦说什么了?是不是你威胁他了?!你凭什么……”

    “没有。这件事,我不会掺和。”傅琢祈说,“是他自己不想答应。”

    “不可能!”

    看着云婷笃定的模样,傅琢祈勾勾嘴角:“或许,你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了解他。”

    这人在挑衅!

    云婷不甘示弱:“说得就好像你有多了解他一样!”

    “或许呢?”一想到连云婷也不知道小狐狸的另一面,傅琢祈心里生出一股窃喜。

    “少给自己贴金,你要是真了解他,今晚还会让他跟花鹤瑄单独离开?”

    提起今晚的事,傅琢祈笑容渐渐消失。

    “没话说了?刚刚不是还挺能说?”见他不说话,云婷准备离开。

    等她走到电梯门口,就听着身后那人幽幽开口。

    “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我不信!”留下这三个字,云婷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冲着傅琢祈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也不需要别的什么人来相信。傅琢祈看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心想。

    云婷杀到楼下,气势汹汹准备去找花鹤瑄掰扯一下群里的那些消息,结果还没进门,就被同学拉住了。

    “你这么急,是去哪儿啊?”

    “你们来了啊。”看到是学院的同学,云婷松开了皱着的眉,“你们刚到吗?”

    “也不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本来我们进去了,但是感觉氛围有点怪,周……花鹤瑄他们好像也不在,我们觉得别扭,就先出来了。”

    “花鹤瑄不在?”

    几个同学点点头:“不在。本来就是因为他在论坛发邀请函,我们才打算过来凑个热闹的,结果他自己倒是没来。对了,阿锦呢?你竟然没跟他一起,真是少见。”

    “他在楼上。”既然花鹤瑄不知道去了哪儿,云婷干脆带着同学们去了旁边的店里,把今晚的事说了。

    “卧槽,真的是真的啊!”

    “什么真的是真的?”云婷纳闷。

    同学拿出手机,打开论坛,点开飘在最上面的热帖:“就这个啊!说是翟家少爷luo聊被人录屏发出来了,就在周鹤瑄生日会上。我还以为是假的呢,毕竟周鹤瑄那种人怎么能忍得了别人在他主场抢风头。”

    “不光学校论坛,热搜也有了!”另一个同学打开热搜给她看,“估计明天瑾城的八卦节目也会说这个事了哦。”

    “这个翟少爷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吧?这下好了,以后说起瑾大,人家要问‘是不是有校友luo聊到上热搜的那个’了。”

    看着论坛跟热搜里的讨论,云婷哼了一声:“活该!作恶多端,早该遭报应。”

    “不过按你说的,是你们在场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那应该是在场的人做的这事吧?会是谁啊?”

    云婷第一反应是傅琢祈。

    可仔细想想,收到消息的时候,傅琢祈跟自己在一起。

    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云婷说:“不过花鹤瑄竟然跟翟彬说,是阿锦做的。”

    “阿锦?他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觉得你猜的可能是对的,是阿锦那个老公做的吧?就算当时他在你旁边,他一个老总,还用自己亲自出手吗?”

    “是啊,这种事交代手下人去做就好了。”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云婷问。

    “这还用想嘛,老婆被人欺负,给老婆出头咯。”

    “本来还以为阿锦结婚这事挺那啥的,不过现在看来,他对象还挺好的哦,也不完全像你担心的那样嘛。说不定,这俩人哪天来一出先婚后爱呢?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阿锦老公的照片,长得好帅,跟阿锦配一脸!”

    “好什么好!配什么配!”云婷撇撇嘴,显然不认可同学们的说法,“他喜欢阿锦?不可能的,我看他就是个贪图美色还死要面子的老……”

    话说到嘴边,云婷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黑暗泳池边,那个模样怪异的傅琢祈,以及自己下来之前,走廊里那个被折腾到有几分狼狈却依旧淡然的傅琢祈。

    “色鬼”两个字突然变得有些说不出口,云婷干脆沉默了。

    同学们以为她又想说“老男人”,于是打趣道:“三十岁也还好啦,只要他对阿锦好不就行了吗。”

    “是啊是啊,我说你这‘丈母娘’,经过今天的事,也该放心了吧?”

    “‘儿子’婚姻顺利,你这老母亲也可以考虑自己的事了。马上开学了,你真不去表白吗?”

    无心自己的话题,云婷摆摆手:“回聊,有事,先走一步。”

    她得回去问问清楚,傅琢祈,他到底在想什么!

    *

    “我知道您和叔叔是因为我爸突然把花鹤瑄认回来,很担心我的处境,所以才提议的。我很感激,也很想拥有您和叔叔这样的家人。但是,现在时间不合适。”

    听到这个回答,曲青书跟云修对视一眼,显然是有些诧异。

    “如果,如果一年后,您二位不嫌弃的话,我想以干儿子的身份,跟婷婷一起孝敬你们。”

    “为什么是一年后?”云修问。

    花重锦摇了摇头:“抱歉。”

    “既然孩子不想说,就别问了。”曲青书笑了笑,“这件事你也别有压力,一年后如果你愿意,我跟你叔叔自然很开心;如果你依旧不想,那也不用勉强自己,就算做不了干亲,你也还是婷婷的好朋友,不是吗?”

    “曲阿姨,谢谢您。”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行了,你身体还不舒服,早点休息,我跟你叔叔就先回去了。”看他又要起身准备送人,曲青书笑了一声,“你快安心歇着吧,等你身体好了,再来家里玩。”

    “好,好的。”

    出来关上门,曲青书刚想跟云修说点什么,就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到底是怎么看阿锦的?”

    傅琢祈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知道我的看法?”

    “那你跟阿锦离婚,我就不会再问了。”

    “不会离婚。”

    不会离婚?他到底什么意思!就算不喜欢,也要拴着阿锦不放手吗?老男人变态一样的独占欲?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云婷觉得自己现在急得就像山上的猴子,抓耳挠腮也得不出个结论。

    “算了,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么,总之你记住,阿锦他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人!你要尊重他,尊重他的想法!”

    “我当然知道。”傅琢祈微微低头看向他,“倒是云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他不仅是一个独立的人,还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所以,你的过度保护,对他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还是没忍住说了啊。傅琢祈在心里为自己的冲动叹了口气。

    或许,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在羡慕着云婷的“光明正大”跟“名正言顺”吧。

    “你……”云婷也知道自己的过度保护有问题,可她就是放心不下那个总是逆来顺受的家伙。

    思忖良久,云婷总算找到了回怼的话:“但是我永远不会利用阿锦、伤害阿锦!”

    “我也不会。”

    傅琢祈语气万分笃定,笃定到云婷差点就要信了他的鬼话。

    “你最好是说真的!别让我逮到你伤害阿锦,虽然我……”

    曲青书从拐角处走出来,瞪了云婷一眼:“婷婷,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妈,爸,你们跟阿锦聊完了?”看到自己爸妈出来,云婷立刻兴奋地问,“阿锦是不是答应了?”

    “曲姨、云叔。”傅琢祈冲两人点点头打了招呼,“阿锦现在身体还不舒服,我就先不跟您二位多客套,我进去陪他。”

    “恩,你快进去吧。婷婷这孩子说话向来由着性子,你别见怪。”

    笑了笑,傅琢祈微微摇了摇头:“没关系,她也是关心阿锦。今天劳您二位操心了,等改天阿锦身体痊愈了,我们再登门拜访。”

    “好,等小锦好了,你们一起来家里玩。”

    傅琢祈再次点头示意后,这才转身朝着房间走去。即便说着“不多客套”,却依旧保持着周到的礼节。

    刷卡进门,傅琢祈直奔床而去。

    花重锦依旧保持着靠坐在床头的姿势,身上裹着酒店的白色被子,脸色已经恢复了些,但精神头看起来还是有些萎靡。

    “怎么不躺下?”

    “我怕躺下就睡着了。”花重锦微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祈哥哥,事情解决了吗?……我是说,电话的事。”

    “恩。”想起助理打电话来说的事,傅琢祈知道,那又是眼前人做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也会被连带添一些小麻烦而已。

    “那就好。”花重锦笑了笑,随即又换上一副有些怯的表情,“那个……祈哥哥你不去参加宴会了吗?”

    “不去了,下面也快散了。”

    看了一眼旁边挂着的已经被自己弄湿的西装外套,花重锦低下头:“对不起,祈哥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必道歉。”傅琢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更进一步关心的话给收了回去。

    即便他羡慕云婷的名正言顺,却也不敢一次迈出太大的步子。毕竟他太贪心,他想要的,跟云婷截然不同。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他也只能小心翼翼,一点点试探,一旦察觉对方的反感,便要立刻停下,做个缓冲。

    这都没有生气啊?!花重锦忍不住想,难道他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一样霁月光风?

    今天自己出的丑算是挺严重的了,看花盛昌,嘴巴都快气歪了。按照瑾城的风俗来说,自己今天出的丑,也算是掉了傅琢祈一个大面子,这都不生气,果然不简单。

    花重锦透过自己过长的刘海,偷看着傅琢祈。

    傅琢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表情已经不像接电话之前那么冷,气压也恢复了。

    所以,那个电话是报喜的?花重锦想,那看来是他公司的事了。

    还以为花盛昌多少也会打电话来关心一下呢。倒不是关心自己,而是关心一下傅琢祈还会不会下去给他“长脸”。

    看来,今晚自己闹得事,对花盛昌来说,还挺棘手?

    挺好。花重锦勾了勾嘴角,心道:更棘手的,还在后面呢。

    “祈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房间里实在太安静,安静得花重锦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你别回去了。外面风大,今晚在这住一晚,明天白天趁太阳好的时候再回去。”

    住在这倒是也好。今晚他确实冻得不轻,现在即便裹着被子吹着暖风,还是一点儿汗都不出。

    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傅琢祈起身前去开门。

    即便没有看到来人,花重锦也先听出了门外的声音。

    “琢祈,你……们没事了吧?”

    这是差点都忘了装吗?那个“们”补充得太明显,花重锦在心里讥笑,果然“二儿子”领进门,自己这个没用的“大儿子”也就无所谓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傅琢祈意有所指地道,“既然伯父上来了,生日会这是结束了吗?”

    “刚刚把客人们都送走了,这不是就赶紧过来看看你们嘛。”

    花盛昌走了进来,只有他一个人。看来周芝慧跟花鹤瑄是不想来看到自己,毕竟,自己彻底搅黄了花鹤瑄认祖归宗后,第一个风光的生日宴。

    花重锦立刻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爸爸,你来了。”

    “恩,你还好吧?”花盛昌语气无比敷衍地问。

    花重锦知道,这还是因为有傅琢祈在场。要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花盛昌怕是连这么敷衍的关心都没有,只有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与辱骂。

    “我没事了,鹤瑄……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了?都是我不好。明明是弟弟生日这么开心的事,我却出了这样的事,败了大家的兴,搞得大家都不开心。都怪我。”

    瞥了一眼傅琢祈,花盛昌一肚子火,也只能是继续装做慈父:“这事儿,也不是你想的,怎么能怪你呢?你弟弟他,他也没生你的气,倒是还担心你的身体呢。”

    是担心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事吧?呵。

    不过花鹤瑄现在知道了自己的手段远超他的想象,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夹紧尾巴,在自己面前好好做人。花重锦有些期待,以后再见到花鹤瑄,会是什么样了。

    “爸爸帮我谢谢弟弟吧。”花重锦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等开学见到弟弟,我再当面亲自谢谢他。”

    听着小狐狸声音越来越哑,傅琢祈打断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对话:“时间不早了,伯母跟二少应该还在等伯父一起回家吧?”

    听出了对方委婉的逐客令,花盛昌立刻道:“是啊!时间一下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你们今晚也早点回去吧。”

    “我们今晚在这住一晚。”

    我们?!花重锦闻言登时瞪大了双眼。

    不是说他自己留下住一晚吗?傅琢祈怎么也要住下?这可是间大床房啊!傅琢祈要是留下的话,那岂不是代表着……?!

    不行,绝对不行!

    等傅琢祈把花盛昌送走回来,花重锦立刻装作懂事的样子说:“祈哥哥,趁时间还不算太晚,你再去开间房吧。”

    “恩?”

    “我还病着,祈哥哥要是也住在这里,我怕传染给你。毕竟祈哥哥明天还要上班,要是生病了,身体难受还耽误工作。”

    当然是不想你住在这里啊!不然呢?还能是真担心你被传染吗?花重锦腹诽完,又觉得自己这几句话有点过。

    毕竟今晚傅琢祈对自己的态度,确实没得说。不仅被自己弄湿了外套,连衬衣也搞了个半湿,而傅琢祈穿着这样的衬衫一直陪在这都没有生气,换做是自己,大概都忍不了这么久。

    要不,今晚还是别腹诽他了。花重锦想。

    “正是因为你还病着,我得留在这里。”傅琢祈道,“万一你半夜发烧,我在旁边,还能有个照料。对了,药吃了吗?”

    “吃过了。”花重锦点点头。

    药是酒店提供的,很常见的感冒药,也准备了退热的药,以防不时之需。

    很周到,但花重锦觉得,这似乎多少有点咒自己发烧的意味。

    “那就躺下睡吧。”

    看着花重锦在双人床一侧躺下,傅琢祈给他把被角掖好后,拿了酒店的浴袍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花重锦心里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不是他跟傅琢祈第一次同睡一张床,但上次他喝醉了,大吐一通后精神高度紧绷,最后迷迷糊糊在床边睡了一宿。

    这次不一样,他虽然依旧有些晕晕乎乎,但意识却比上次要更清醒。加之今晚发生的几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的事,花重锦觉得,这一觉,有点难睡。

    不过,他还是想多了。

    在傅琢祈洗完澡出来后,床上的人已经呼呼大睡。

    在确认擦掉身上全部水气之后,傅琢祈这才轻手轻脚,从另一侧上了床。

    大床房只有一床被子,傅琢祈原本只是掀开被子一角轻轻盖上,然而自己刚躺下没多久,床另一侧的人便下意识贴了过来。

    即便知道花重锦这只是循着自己的体温贴过来,是生病人的本能,但傅琢祈发现,自己的心跳还是不争气地乱了。

    他现在睡着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傅琢祈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像想象中的那样,把人搂紧怀里,好好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傅琢祈便已经得出了答案。

    ——侧过身,傅琢祈伸出胳膊,轻轻把人搂入怀中。察觉小狐狸下意识往自己怀里拱了拱,傅琢祈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在那柔软的头发上,轻轻印下一吻。

    第28章

    花重锦醒来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为什么会从傅琢祈的怀里醒来?!而且,还是以一种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身体像个胎儿一样缩成一团,面朝着傅琢祈的怀中,双手还以虚握的姿势,自然地放在了自己跟傅琢祈的身体之间,尺侧甚至还搭在了傅琢祈的身上,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胸膛的体温。

    而傅琢祈的一条胳膊,此时也自然地搭在自己身上,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自己圈在了怀中。花重锦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眼前那赤衤果的胸膛上。

    傅琢祈昨晚是穿着浴袍睡的,大概应该说不定……睡前还是整齐的。

    是他睡觉不老实折腾的?还是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做了什么不得了的行为?!不不不,肯定不是自己。

    花重锦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忘掉刚刚眼前的一切。然而有些东西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反倒是越想忘记,那些画面就越发清晰。

    放弃了!

    再次睁开眼,花重锦确认傅琢祈还在睡,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的臂弯里离开,然而刚有一点动作,傅琢祈的胳膊便搂紧了几分,甚至还下意识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傅琢祈刚刚给他拉被子的时候,花重锦还以为他已经醒了,连忙看向他的脸确认,然而傅琢祈依旧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对花重锦“不老实”的乱动有些不满。

    所以……傅琢祈是在睡梦中还在替自己盖被子?

    花重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就有点吓人了哦!

    即便事情已经发生了,花重锦觉得自己还是想象不出,傅琢祈像个担心生病孩子受凉的母亲一样,做这样的事。

    “醒了?”

    头顶突然传来略带干哑的声音,吓得花重锦打了个哆嗦。

    “冷?”

    随着傅琢祈的声音一起来的,还有被拉过来的棉被,以及……对方的体温。

    为什么他能这么自然啊?!花重锦被他拉进怀里,整个人僵到不敢有一点动作。

    傅琢祈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没再烧了。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只要你放开我,我立刻给你表演一个当场痊愈!

    花重锦腹诽完,还是只能乖乖说:“好多了。”

    “鼻音还是有点重啊。再睡会儿吧,多休息。现在还早,”傅琢祈转过半个身子,摸过手机看了一眼,“睡到七点半再起来吃饭吃药。”

    花重锦:……

    现在这个样子,能睡得着就怪了!

    然而没过几分钟,花重锦就听到头顶传来了男人平稳的呼吸声。???

    他竟然真睡着了?!花重锦依旧保持着被人搂在怀里的姿势,瞪大了双眼,他怎么睡得着的啊!他怎么能睡着的啊!

    被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被子角还被傅琢祈用手给按住,掀不开一点,花重锦已经热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自己不热吗?!

    其实是热的。花重锦也感受到了傅琢祈身上浅浅的汗意。

    可傅琢祈是怎么做到不动如山的呢?花重锦想不明白,他现在热得好想把被子狠狠踹开,然后打开空调,好好去去身上那股令人不爽的湿热感。

    花重锦热得在被子里左扭右扭,每次试图掀被的举动,却都夭折于傅琢祈下意识里的按压之下。

    这人怎么睡着了,还有这么大力气啊?花重锦搞不清楚,但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肯定要热出一身大汗来。

    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得想办法逃离这个“火焰山”一样的被窝。

    尝试尽了各种办法却依旧未能逃离的花重锦,身体突然僵住——他刚刚在挣扎之间,是不是碰到了什么?

    “别闹。”僵硬的身后,下一秒便传来了男人略有些不自在的声音,“睡不着的话,也安静地多躺一会儿。”

    一瞬间,花重锦觉得,盖在自己身上的不是棉被,而是“尴尬”两个字所化的实体。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经过这一尴尬的触碰,傅琢祈倒是起身离开了。花重锦终于得以脱身,一下就把被子掀开一大半,深深吸了一口气。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花重锦刚松的一口气又哽到了喉头。

    同样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但正是因为知道,才更不自在——傅琢祈那是早晨的常见现象?还是因为自己……

    毕竟自己确实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啪。

    清脆的一声,花重锦抬手拍在自己额头上:算了算了,好歹退烧了,不想这些费脑子的东西。

    反正不管是哪个可能,也不会影响他计划的持续进行。如果是后者的话,倒是应该开心才对,毕竟那说明傅琢祈至少还是喜欢美色的。

    可花重锦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依旧浑身写满了尴尬。

    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尺侧明明已经没有再触碰着那人,可似乎依旧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花重锦脸一下黑了下去。

    要命!

    发了一次烧,难道要烧成真恋爱脑了吗?他现在明明还有更多事要做。

    趁傅琢祈还在浴室洗澡,花重锦拿过手机,登录邮箱发了邮件,更新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安排。

    酒店大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面看大电视,看了眼时间,花重锦用遥控器打开,找到了瑾城的早间新闻。

    “……繁盛地产此次活动圆满成功,身为花家二公子,花鹤瑄先生的企划……”

    只一打眼,花重锦就知道,这是花盛昌自己做出来的业绩,拿去给花鹤瑄铺路。

    还真是哥用心良苦的好父亲呢!

    只可惜,烂泥永远扶不上墙,就算能,自己也会把这堵墙彻底砸掉。勾勾嘴角,花重锦换了个频道,找到了瑾城的娱乐台。

    早上的娱乐台有个收视率次于《瑾言》的八卦节目,一些上不了《瑾言》的八卦消息,便会放在这上边播。像昨晚翟彬的事,《瑾言》上是没法谈论的,所以,花重锦笃定,这个节目会谈。

    果不其然,频道一切过来,就听到节目主播用憋不住笑意的语调念着稿子。

    “翟家少爷果然不一般,连风流韵事都这么别出心裁。不过,对于自家的家底,翟少爷也是颇有自信,即便在……咳,对着别人‘坦诚相见’的时候,也不忘表达对自己父母家业的夸赞与自豪,真是……”

    在这个富家少爷们一天换几个女友都称不上八卦的圈子里,靠着跟人luo聊成为八卦的,翟彬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原本花重锦以为,这种luo聊的套路,对付这种总在换女友的少爷是行不太通的。

    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入侵了一个诈||骗团伙的后台,把软件的病毒发到了翟彬手机上,没两天就拿到了相关的视频跟照片。

    啧。还真是没有脑子的下||半身生物。

    “翟少爷这还是第一次上全国热搜,真是出了名哦!咱们瑾城以后也有网络大红人啦!也不知道这次事情之后,翟少爷会不会顺便成为自家企业代言人,利用这一波人气带货呢?”

    这事儿还上了热搜吗?花重锦听着主播的话,有些意外。

    他只群发了信息,毕竟瑾城豪门这些人好面子,看过也不会外传,事情总归只限定在一个安全范围里。可上了热搜……

    谁做的?还是说,只是巧合?

    花重锦打开了热搜,话题里已经有蓝V账号在科普此类诈骗的模式。剩下的,基本都在讨论这个翟姓男子到底是什么人,被luo聊诈骗的人这么多,怎么偏偏他上了热搜。

    不过还好,他早有所准备。群发信息的账号也是借了那个诈||骗团伙的基站,就算被查起来,也不过是诈||骗团伙多起做案里,不起眼的其中一起而已。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花重锦按遥控器的手抖了一下,这才关了电视。

    竟然跟平时用的时间差不多啊。把遥控器放回旁边原位,花重锦垂下眼皮想,果然是老手了吗?

    “怎么不多躺一会儿?”傅琢祈擦着头发出来,看他已经坐了起来,问道。

    “躺太久,有点累了,”花重锦依旧垂着眼,小声说,“换换姿势,放松一下。”

    “那也把被子盖好。早上气温低,别受凉。”带着一身水气走过来的傅琢祈,熟练地把被子朝上拉了拉,“早饭想吃点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花重锦觉得自己现在一点都不饿。

    “没胃口吗?”傅琢祈倒像是看穿了一样,“那吃点清淡的吧。”

    傅琢祈坐在床边拿起手机,给助理打去了电话:“一份山药百合粥,两个白煮蛋,一个苹果,送到……”

    “祈哥哥,你不吃吗?”

    挂断电话,傅琢祈说:“我待会儿再说。先等你吃完饭,送你回家。”

    点点头,花重锦又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喜欢那个粥?”

    “不,不是。我想……去洗个澡。”

    想也不想,傅琢祈直接拒绝:“不行。”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太强硬,傅琢祈又在他做出反应前补充道:“现在还不行。等今晚,我早点回家再洗吧。”

    恩???

    这话说得,好像晚上他要来帮自己洗澡一样!

    不过傅琢祈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的前科也已经不止一次两次,花重锦也只是在心里浅浅吐槽了一下就算了。

    果不其然,傅琢祈又解释说:“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再休息一天吧。而且,你现在病才刚刚有好转,洗澡还是挑家里有人的时候比较好。”

    “好的。”花重锦乖巧点头答应。

    助理很快送了早餐过来。

    傅琢祈开了门接过来:“辛苦。”

    门外的助理余光瞥见大床上坐着的衣冠不整的花重锦,又看看眼前穿着浴袍头发尚未全干的老板,立刻收回视线。

    “傅总今天还去公司吗?”

    “晚点。”傅琢祈说,“晨会你代我开一下,我会赶在人到之前回公司的。”

    助理点点头又问:“好的。那傅总大概几点呢?我看看给您安排司机。”

    “不用了,我今天自己开车去。”

    垂着眼的助理在离开前,没忍住又朝房间内瞥了一眼,花重锦已经从床上下来,身上穿着跟傅琢祈同款的酒店浴袍。

    只不过浴袍穿在花重锦身上似乎有些松垮,跟门口的傅琢祈一笔,更衬得病中的花重锦有种易碎般的脆弱感。

    “起来了?小心着凉。衣服送去洗了,还没送过来……”

    原来,老板好这口啊!助理听着身后关门之前,自家老板说的话,心想:单论外貌,不论其他的来说,老板娘在整个瑾城还真是无人能敌。

    “屋里空调开得温度挺高的,不冷。”花重锦走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跟傅琢祈保持着距离坐下,“祈哥哥今天晚去公司,是……为了我吗?”

    “等暖和一点,先把你送回家,我再去公司。也没什么事。”

    哦?一向以公司事优先的傅琢祈傅总,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花重锦在自己厚重刘海的掩护之下,偷偷打量着他。

    傅琢祈表情温柔,好似真的在担心自己一样。

    一时间,花重锦也搞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收回视线跟思绪,花重锦小声说:“不用麻烦祈哥哥送我,你该去公司就去吧,我今天真的好了很多,待会儿自己打车回家就好。”

    “司机来都来了,还自己打车做什么?”傅琢祈说话间,已经把早餐都拆开,在花重锦面前摆好,“先来吃饭吧。”

    “恩,谢谢祈哥哥。”

    等花重锦端起碗慢慢喝粥的时候,傅琢祈又自然地拿出鸡蛋敲了几下,开始剥壳。

    好怪……

    看着这样的傅琢祈,花重锦又忍不住想起今早傅琢祈给自己盖被子的事——真的好怪啊!

    就算是装,有必要装到这种程度吗?还是说,傅琢祈平日英年才俊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男妈妈的心?

    傅琢祈刚剥完一个鸡蛋,就发现小狐狸正一脸微妙的表情盯着自己。准确来说,是盯着自己的手。

    对于自己的手,傅琢祈还是很自信的,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从上学那会儿,就一直被班里的女生夸“真好看的手”。

    或许,小狐狸也喜欢好看的手?

    雪白光滑的鸡蛋被放在了一旁粥碗的盖子上,花重锦看着鸡蛋,表情变得更微妙了几分。

    “谢谢祈哥哥,我,我自己来剥就好。”

    “没关系,你慢慢吃。”傅琢祈剥完这一个,又去剥了另一个。

    花重锦终于没忍住,躲在粥碗后面的嘴角抽了抽。

    白水煮蛋没什么味道,花重锦机械地吃完,就见傅琢祈拿过酒店提供的水果刀,开始削起了苹果皮。

    这下,花重锦躲在刘海下的眼皮也跳了起来。

    世界末日?外星人入侵?总不能是傅琢祈真想成为一个男妈妈吧?

    终于察觉到小狐狸表情的怪异,傅琢祈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做的好像有点过了。

    面对喜欢的人,傅琢祈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控制住那些举动。

    放下削好的苹果,傅琢祈起身:“我出去一下。”

    就穿浴袍出去?花重锦刚在心里问完,就听到门铃响了起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来送洗好的衣服。

    傅琢祈去床边换上他的衣服,脚步有些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花重锦看着被带上的房门,摸了摸下巴:有点像落荒而逃啊!

    本以为自己没什么胃口,但当两个鸡蛋跟一碗粥下肚后,花重锦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吃,干脆把削好的苹果一起啃了。

    就算傅琢祈很怪,但苹果削都削了,他为什么不吃呢?反正,傅琢祈也不可能借苹果下毒。花重锦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想。

    啃完的苹果核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精准地落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花重锦起身进了浴室,看着淋浴设备,又觉得自己身上跟着黏腻了起来——好想洗澡啊!

    “你在做什么?”门口突然传来问话,“想要偷偷冲澡吗?”

    花重锦转过头去,竟然是傅琢祈回来了。

    他还真会掐时间啊。

    “没,只是洗下脸。”

    傅琢祈点点头,没有说话,看起来有些矜持,跟刚刚那个男妈妈判若两人。

    略带凉意的水扑在脸上,花重锦总算有种舒爽的感觉,思绪也渐渐沉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

    从浴室出来,花重锦看看床边挂着的衣服:“祈哥哥,要不我换完衣服,就回家吧。这样你也不用耽误去公司的时间。”

    想着自己不能再表现得太过,傅琢祈沉默了片刻才问:“不再多休息会儿?”

    摇摇头,花重锦说:“比起酒店来说,我想回家休息更好一点。”

    “那好。”傅琢祈这次没有再反对,只是点了点头,拿起手机给什么人发了消息。

    换完衣服,花重锦走到他身边:“我好了,我们走吧?”

    傅琢祈只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恩。”

    对于这前后的温度差,花重锦挑了下眉,心道: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男人才是真海底针,真难琢磨,啧。

    *

    上了车,花重锦发现助理正坐在副驾上。

    “你好。”坐在后面,花重锦冲着转过头来的助理点头示意,“今早谢谢你。”

    知道他是说送早饭的事,助理笑了笑:“夫人客气了,都是应该做的事。”

    “这应该不是你正常的工作内容吧?说到底,还是麻烦你做了额外的事。”花重锦冲着他腼腆一笑,“给你添麻烦了。”

    助理微微愣怔一下,赶紧摆手:“不麻烦,不是什么额外的事,都是分内的。”

    本以为这个老板娘就像自己之前以为的那样,胆小怯懦到连句话都说不好,没想到客套起来还挺会说话的,就是……太客套了一点。

    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卑微。

    不过想起最近一段时间花家发生的事,助理也能理解。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待这么多年,现在又冒出一个备受宠爱的弟弟,换成是谁,心里都会出现问题的吧。

    想到这,再看向花重锦时,助理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

    这样的眼神,花重锦在来到瑾城的十四年里见过太多,只不过这座城市、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之后,眼里便是厌恶嫌弃以及……不屑。

    眼前这位助理在这个眼神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情绪,花重锦并不关心,他的余光全程只放在了身边的人身上。

    傅琢祈从上车后一言不发,就安静地坐在一旁,时不时用手机跟人发着什么消息,没有消息的时候,就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也看不出睡没睡着。

    直到车子驶入小区,停在他们那栋楼下。

    “到家后好好休息。”傅琢祈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花重锦点点头,下车后又冲车上的人挥了挥手,这才用指纹刷了门禁进去。

    等到花重锦进去,傅琢祈才示意司机离开。

    “说说繁盛地产还有平升制药的事吧。”傅琢祈说,“昨晚电话里说的,还是有些不清楚的地方。”

    助理赶忙打开自己的备忘录,开始讲:“这次税务局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冲着花家旗下这两家公司去的。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说是举报人准备的证据十分详实,所以这次查起来应该很快就会立案。因为我们跟平升制药有业务往来,所以税务局也会过来询问我们的一些情况。”

    “恩。”傅琢祈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这次是什么人举报的,”助理继续说,“不过能有这么详尽的证据,应该是花家内部的财务人员吧?傅总,可能是我多话,平升制药从商业价值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合作前景,我们真的还要继续……”

    傅琢祈打断他的话,又应了一声:“恩。”

    “我明白了。”助理心想,果然联姻的姻亲关系,不是那么容易断的啊。

    要是换做平时,一个合作商既没有发展前景,还把自家公司牵涉进案子里,傅琢祈肯定及时切割,寻找更好的合作伙伴,或许还会就被牵涉的问题进行索赔。

    但现在,非但没有切割,甚至傅琢祈还选择了继续。

    助理忍不住又想起了已经下车的花重锦,脑海里突然冒出四个字:美色误人。

    *

    花重锦回家后就立刻冲了澡,把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扔进洗衣机,也不管那些衬衣西裤什么的能不能机洗。

    终于冲去了全身的黏腻感,花重锦换上新的睡衣,往自己卧室一躺,准备睡个回笼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傅琢祈一直用胳膊压着自己的缘故,洗完澡的花重锦总觉得自己全身又酸又痛,好像被人揍了一顿一样。

    都怪傅琢祈!

    洗衣机的声音隐隐绰绰透过房门传进来,像催眠的白噪音。花重锦在心里埋怨了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没有拉窗帘的屋里也已经黑了下来,门外静悄悄的,洗衣机也早已自己停止了工作。

    透过门缝,花重锦看到外面客厅似乎有亮光——有人在外面?

    摸过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是晚上七点。他竟然睡了一整天?!

    慢慢坐起身,花重锦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昏沉,抬起手背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倒是不烫,就是肚子有点饿了,嘴巴也很干,像是刚刚从沙漠里徒步走出来一样。

    下床走到门边,拧开习惯性反锁上的门锁,花重锦拉开门,果然客厅亮着灯,而傅琢祈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倒是有几分严肃。

    “醒了?”听到开门声,傅琢祈第一时间合上电脑屏幕看了过来。

    “啊……恩。”一开口说话,花重锦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现在干得犹如刀割。

    好疼。

    察觉他的嗓音不对劲,傅琢祈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抬起来,最后却顿在了脸前。

    花重锦:?这是要打我吗?

    最后,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轻轻落在了额头上。

    “又有点发热。”傅琢祈回家后就发现了洗衣机里洗过还没晾的衣服,此时又看到他干爽的头发,也猜到了,“你回来之后洗澡了?”

    糟糕,被发现了。花重锦拖着干疼的嗓子说:“对不起,我以为没事了。想着身上都是汗,直接上床休息不太好。”

    本以为傅琢祈会说两句什么话,责备也好、安慰也好,总之应该是符合他温柔的成熟男人风格的话。

    然而傅琢祈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又把药拿了过来,放到了餐桌上,自己回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脑继续看着。

    花重锦:……

    晚上的傅琢祈,好像比早上的时候更怪了。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吃药。

    水一入口,花重锦发现,傅琢祈给他倒的,竟然是温水!

    药片被水送着经过喉头滑过食道,一整杯温水下了肚,嗓子里的干痛感终于缓解了一些,但胃里依旧空空如也,花重锦端着空杯子进了厨房。

    傅琢祈在家啊,那总不好点外卖了。花重锦记得厨房之前好像还有面条,不行就给自己煮个面吧。

    然而刚一进厨房,花重锦就看到料理台上最明显的地方,放着两个保温桶。

    “对了,厨房里又给你带的饭,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外面的声音及时地传来,花重锦看着那两个一看就是出自傅家那三位活宝阿姨手臂的保温桶,心绪更复杂了。

    傅琢祈这是特意回家让阿姨给自己做了饭?

    “祈哥哥,你吃过饭了吗?”花重锦走到料理台边问。

    “在老宅那边吃过了。”

    啊,那看来是傅琢祈回家吃饭,顺便给自己带回来的吧。花重锦想。毕竟今天他也不好再要自己“做饭”,干脆回家吃了,也合情合理。

    觉得傅琢祈不是特意回傅家老宅给自己带饭之后,花重锦倒心安理得了几分,打开保温盒,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餐桌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沙发那边的傅琢祈,花重锦不想出去吃,干脆去外面轻手轻脚搬了个餐桌椅进来,就坐在料理台旁吃了起来。

    傅琢祈余光看到小狐狸宁可出来搬椅子进去,也不出来吃,眉头微微皱起:果然今天早上做得有点过了,小狐狸在躲自己。

    或许,今晚也不该回老宅让阿姨做好饭带回来?买外面做的现成的会更好一点吗?傅琢祈笔尾轻轻抵住下巴,沉思。

    花重锦真的就像一只狐狸一样,狡猾又警惕,稍微有不安,就会有所行动。

    自己果然是让他感到不安了啊。傅琢祈目光看向半开放式厨房,却只能看到比椅背高出一点点的黑色后脑勺。

    想要把一只已经长成的狐狸变成自己家养的,果然很难。但傅琢祈一点儿也不打算退缩。

    傅琢祈看着那个脑袋低低抬抬,最后停下,整个人站起身,这才收回思绪。

    饱餐一顿的花重锦看着两个空掉的保温桶,脑海里冒出一个疑问:保温桶,能用洗碗机刷吗?

    不确定。手机也没带过来,不能上网搜。花重锦干脆决定手洗一下好了,反正也不是很多。

    “你放在那不用管,”傅琢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天我带回去,让阿姨们收拾就好。”

    咦?明天他还要回老宅?

    花重锦转过半个身子看向他:“祈哥哥明天还要回去吃饭吗?我……我已经好了,明天可以继续做饭了。”

    “我有点事,要回去一趟。”傅琢祈说,“你明天还是再多休息一天吧。不是快要开学了吗?趁开学前,把身体养好吧。”

    “哦……好吧。”花重锦垂下脑袋,一副因为不能给他做饭而失落的样子。

    傅琢祈无声地轻笑了一下:“你明天也别自己做饭了,想吃什么,我从家里给你带回来。”

    “我,我什么都可以,不挑食的。”花重锦又露出小欣喜的模样。

    “阿姨们知道你喜欢什么,那我就叫阿姨们看着做了。”

    “麻烦祈哥哥了。”

    傅琢祈温润地笑着:“不麻烦。对了,今晚别改论文了,还是早点歇着吧。”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歇着了。”跟他打完招呼,花重锦关了厨房里的灯,又赶紧溜回了自己的卧室。

    ——傅琢祈明天有事要回老宅一趟,什么事?该不会是花盛昌又找他吧?

    想起自己今天睡了一天,消息都没有处理,花重锦赶紧打开电脑,也启动了手机的副卡,开始查看自己睡觉的这一天里,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云婷:阿锦,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云婷:看来是还没睡醒。】

    【云婷:阿锦!你还好吗?歪歪歪?】

    【云婷:算了,生病还是多睡会儿的好,等你醒了给我回消息啊。】

    【云婷:哈哈哈哈翟彬那个傻缺东西,被热搜上那群人给开盒了!听说他爸气死了,直接在家里给他揍了个半死!活该!】

    【云婷:最新消息!翟彬他爸决定送翟彬‘出国留学’。听说不给钱的那种哈哈哈哈哈!这要是真的,那可太好了。就翟彬那个连‘hello’都能拼成‘hollo’的外语水平,真出国了怕不是要饿死哦。】

    翟彬要出国了?不管云婷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想必翟彬现在应该恨死自己了,而且以他那个小心眼的性格来说,顺带也埋怨上花鹤瑄了吧。

    就是不知道花鹤瑄现在怎么样了。

    【云婷:报!你那个渣爹被人举报税务问题了哎!听说好几笔款项出问题的业务,都是花鹤瑄经办的。】

    那倒不是,是他刻意挑了最有可能被花盛昌拿去,给花鹤瑄铺路的几个项目。花重锦看着刚刚发过来的消息,满意地笑了。

    【啊,我刚睡醒,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啊?】回完消息,花重锦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崩人设,又赶紧补充一条,【爸爸被人举报税务问题了?怎么会!】

    【嗨呀,这不是很正常嘛。就你那个渣爹,没有税务问题才比较意外。】

    【我不信!爸爸他,不会做这种事的。】消息发过去,花重锦自己都被恶心得打了个寒颤。

    原来偶像剧,真不是谁都能演得来的。

    看着他的回复,云婷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对了,你今天感觉好点没有啊?】

    【睡了一天,好多了。】

    就着日常的话题,花重锦一边跟她闲聊,一边入侵了某个邮箱,向几个又想群发了几封邀请函。

    有些灰色地带的东西,花重锦还是亲力亲为的。越少人知道内情,就越安全。

    自己的秘密邮箱里也接到了有关花家公司税务问题的回馈:【税务局已经介入,花盛昌现在正在到处打点,准备把这件事压下去。我们也已经打点过了,只要税务局一旦立案处理,新闻媒体会立刻跟上追踪报道,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沉寂下去。】

    【辛苦。】简短回复了两个字,花重锦继续看下一封未读邮件。

    是姜姐发来的有关之前自己甩过去地皮的打算:【那块地,我想盖福利院。】

    邮件内容简单,但邮件的附件却是满满当当的企划书。

    里面不仅详细地介绍了福利院的发展计划,还解释了为什么她想做这个项目——瑾城政府最近搞了一个专项财政拨款,就是针对各种慈善福利项目的。

    毕竟他们的公司目前还是属于“外地企业”,想要在瑾城彻底扎根,搅动整个瑾城的豪门圈,那还是需要有个凭借。如果能申请到这比财政拨款,跟政府达成合作,他们也就算有了政府背书。

    姜月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当然,花重锦知道,姜月做这个项目,或许跟她过去的经历也有一定的关系。一个人过去的经历无论经过多少年,留下的影响都无法磨灭。

    对姜月而言是这样,对他而言亦是如此。

    【好的,那就麻烦姜姐全权负责这个项目了。】

    【?】邮件很快回复过来,跟短信一样,简单到外人看了一定摸不着头脑。

    但花重锦明白她的意思,回复:【我最近还有别的事,真的接不了这个项目。等忙完手头这些事之后,大概也就明年六月,一定会接手公司大部分事务的!拜托了姜姐,这剩下十个月里,您就辛苦辛苦吧!今年生日送你最喜欢的!我立字据![附件]】

    附件里是花重锦手写的电子版字据。

    这次,对面的回复慢了一点:【你要是敢鸽我,立刻辞职。[附件]】

    附件里是一封签名为位置暂且空着的辞职信,言辞简洁,对花重锦来说,却是最有力的威胁。

    【不敢不敢,一定不鸽。】

    对花重锦而言,姜月是最得力的伙伴——不是助手。虽然姜月在公司是副总,但在这些年里,姜月的贡献一点儿也不亚于花重锦。

    甚至可以说,花重锦有些时候还是在仰仗姜月的助力。

    所以,如果姜月辞职,花重锦觉得,自己应该会非常头疼,大概会比今早发现傅琢祈晨||勃的时候还要头疼。

    脑海里闪过这个诡异对比的花重锦:……草!

    果然是烧糊涂了!

    双手啪啪轻拍了自己的脸几下,花重锦烦躁地拉开抽屉,翻出里面唯一一包烟,却没有抽出来一根。

    毕竟如今寄人篱下,也不是在花家那种相对独立的别墅内,没法抽啊!重重地把烟盒扔进抽屉,花重锦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越发不爽。

    赶紧开学吧!开学了就有合理的理由少回这个从整体到细节上,都充满着傅琢祈审美的房子。

    ——倒不是说花重锦觉得这房子装修不好看,只是这种突然来到陌生环境的感觉,总让他忍不住想起刚到花家的日子。

    尤其是生病这两天里,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花重锦甚至在今天白天睡觉的时候,做起了这些年已经很少梦到过的,有关十四年前的梦。

    梦里,冰冷的墓碑前,三个冷血的男人面带狰狞的笑容,达成了一笔高达七位数的“买卖”,而买卖的对象,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少年。

    在这个人口买卖犯法的国度,三个与自己有着窒息血缘的“亲人”,协力完成了了一次合法、合理的“人口买卖”。

    没有人会像个英雄一样跳出来,把这人贩子跟买家抓走,所有人都在说“没想到这野种有个那么富贵的爹,好命哟”……

    指甲在掌心狠狠掐出月牙形的深红色痕,花重锦摊开掌心,咬了咬牙:就快结束了,最后十个月。

    第29章

    花重锦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到之前跟云婷一起追还没追完的电视剧。

    这么长一段时间没看,竟然还没结局?花重锦有些意外。

    “我离婚了。”恋爱脑女配坐在咖啡厅里,低着头,不敢去看对面的人。

    对面的女主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为什么?!”

    看着电视右侧花体字的剧名下面写着的“尾声”,花重锦撇了撇嘴,心道,快结局了才离啊?早该离了好嘛!

    “你知道的,我们家现在……已经破产了。”

    所以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被渣男甩了?

    对于这种狗血剧情,花重锦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毕竟他没想到,翟父的动作会那么快。

    昨天云婷才刚跟自己说了翟彬可能要被扔到国外,今天就收到云婷的最新消息——翟彬已经登上了去国外的航班。

    据说在走之前,还把所有社交账号连带手机号一并注销了,彻底跟瑾城豪门这群少爷们断了滇西。原本花重锦还打算多看几天这群塑料朋友的乐子呢。

    毕竟这群人最喜欢打着“兄弟开个玩笑”的名号,专挑别人痛处来取乐。如果不走的话,自己就能看到翟彬明明愤怒却只能对着一群人赔笑的小丑模样。

    “啊——无聊。”没了乐子的花重锦长长叹了口气。

    电视剧里,女主点了点头,一脸疑惑。

    女配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所以,我就跟他说,我已经帮不上他了,我不想拖累他,就提了离婚。”

    “你!”女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想要发火,看到对方的眼泪又顿住。

    花重锦正喝水,听到女配这个理由,顿时被呛了一下,赶紧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把呛进气管的水都给咳了上来。

    女配还在继续:“我本来以为,他会挽留我,然后我们一起渡过难关。毕竟一开始我跟家里断绝关系的时候,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以为他在乎的是我,不是我的家庭。可是!可是……他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我问了他为什么,他说……呜呜呜,他说,虽然我当初跟家里断绝关系,但我爸妈他们心疼我,不可能真忍心让我过苦日子,一定会给我钱的。”

    虽然狗血,但还挺真实的。花重锦止住了咳,心想,至少没有营造渣男真喜欢女配的假象来宣扬“爱情”。

    电视上,女主已经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去安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配。

    看到女配这个离婚的剧情,花重锦顿时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想法,就算只是为了自己取材,他也受不了这种真恋爱脑。

    正巧云婷的消息也发了过来:【还有三天就开学了,要不要出去逛逛街?】

    【好。】正好花重锦正无聊地想,要不要再去给花盛昌添点麻烦。

    不过他也就只是想想。现在花盛昌正在为好大儿花鹤瑄被牵涉进税务问题而头疼,自己要是再干点什么,花盛昌或许都理不着。

    不致死的麻烦,当然还是要一个接一个才好玩。在一个麻烦解决,刚要松口气的时候,新的麻烦出现,那口气不上不下憋在胸口,一定很不舒服。

    *

    暑假尾巴的商场里几乎全是年轻人。

    “怎么这么多人啊。”咬着吸管,云婷看着有点后悔了,“还不如在家里玩呢。”

    “那现在要回去吗?”

    “算了。听你声音囔囔唧唧的,还是出来多透透气吧,老待在家里,病气都排出不来。”云婷抬手拍拍他的脑袋,“对了,开学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毕竟已经大四了。”

    “什么打算?”

    “升学或者就业。”

    “恩,就业吧。毕竟我都这个岁数了,又结了婚,还是早点经济独立好一点。”

    听到这个,云婷就忍不住心梗:“你为什么拒绝爸爸妈妈的提议啊?你要是答应了,现在经济就可以独立了。”

    花重锦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婷婷,我要是靠叔叔阿姨的帮助,又怎么能叫经济独立呢?”

    “重点不是这个吧?”云婷斜睨过来,“到底为什么啊?”

    “抱歉婷婷,我有我的理由。”

    “是不是你爸不同意!”

    花重锦含糊回答:“这个……也不能这么说。”

    “我就知道!”看他这个态度,云婷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小声愤愤嘀咕,“自己不好好对孩子,还不许别人对孩子好吗?真不懂。”

    商场里音乐声嘈杂,花重锦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午饭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现在已经有胃口了,什么都行。”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云婷并不信,还是选了家口味略微清淡的南方菜系饭店。

    “对了阿锦,你老家是在江城吗?”

    花重锦停下筷子,看向对面:“对。怎么了?”

    “你结婚照也是去那边拍的吧?”

    花重锦点了点头,一脸疑惑。

    “那,毕业旅行,我们一起去江城玩吧!”云婷说,“这两天我在看毕业旅行的攻略,好多人都推荐江城哎。而且我看了她们拍的vlog,风景真好!正好你也是江城人,我们也不用担心去景区被宰客。”

    “这个……我要问下祈哥哥。”花重锦小声说。

    其实只是在他的计划里,并没有毕业旅行这个安排。在云婷毕业旅行的时间里,他应该正在瑾城围观花家破产清算。

    所以,还是拉傅琢祈当个借口吧。

    “……你!”

    花重锦觉得,云婷此时的表情,像极了今天剧里女主的模样。

    “这种事你要自己做主啊!”云婷倒吸一口气,“他不会连这种小事都要管吧?!”

    “不是的,是我觉得,这种事总归还是要跟祈哥哥商量一下比较好。”

    看他这样,云婷一点儿也不信他的话,甚至还有些怀疑,花重锦会不会因为胆小而不敢去跟傅琢祈提旅行的事。

    “那行,你现在跟他商量吧。”

    花重锦:……

    云婷是不是有点崩人设了?慈母变严母?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一想到还有一年就要毕业,毕业之后她跟花重锦待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变少,就忍不住担心他会被傅琢祈欺负。

    即便那晚傅琢祈紧张的表现让她有些看不懂,也不代表她会就此放心。

    “一定要现在吗?”

    云婷点头。

    “可是,现在祈哥哥应该还在公司。”

    “没有人会在中午十二点半还工作的,就算是在公司,也该吃饭了。”云婷一脸“不管你找什么借口都得做”的架势。

    花重锦有点后悔找傅琢祈当借口了,还不如用花盛昌呢。先不说云婷会不会让自己找花盛昌商量,就算和现在一样的局面,至少花盛昌现在应该会直接无视自己的短信、挂断自己的电话。

    失算了。

    看他犹犹豫豫,云婷直接拿起自己的手机,找到傅琢祈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提示音只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云小姐,有什么事吗?”

    “那个,祈哥哥,是我。”在云婷目光的注视下,花重锦只能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用试探的语气问:“阿锦?”

    “恩。”

    “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用云小姐的手机打过来了。”

    “没出事,就是……婷婷想约我一起去毕业旅行,我想,这事应该先跟你商量一下。”花重锦说得很小声,店里的音乐声都快要盖过他的声音去了。

    不过电话那边竟然听清了,还很快有了回复:“这种事情不用跟我商量的,你怎么想就怎么回答云小姐。”

    云婷直接开了免提,所以傅琢祈的话,她也听到了。

    猜就知道傅琢祈会这么说。花重锦是不指望他能给自己当借口了。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恩,已经没有不舒服了。”花重锦说。

    电话那边又问:“你们现在在外面?吃饭了吗?”

    “正在吃。”

    “恩,那就好。”傅琢祈道,“对了,你们是自己开车,还是叫司机送过去的?”

    花重锦以为他只是在和平时一样寒暄,回答说:“婷婷自己开的车。”

    “那待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麻烦她直接送你回你爸爸那里,可以吗?”

    不等花重锦回答,云婷先问上了:“怎么又突然回去?”

    听到云婷突然的插话,傅琢祈好似一点都不诧异:“伯父说让我们今晚一起回去吃个饭。”

    花盛昌大概是只叫了傅琢祈。花重锦想,毕竟他没给自己发短信。如果需要自己也回去的话,以花盛昌那个性格,肯定是要通过自己来约傅琢祈的。

    “你几点到?”云婷反问他。

    “大概五点半左右吧。”

    云婷一口应下:“行,我会把他送回去的。”

    只不过是在傅琢祈到了之后。

    虽然不确定傅琢祈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但那晚傅琢祈对花重锦的维护总归是目前这群人里,唯一还能有指望的一个。

    太早送花重锦回去,就怕花鹤瑄跟花盛昌那父子俩又欺负他。

    最后,电话是由云婷挂断的。

    “既然他都说你自己决定了,那这事儿就说定了。”云婷立刻给毕业旅行敲定下来,“你应该没有约别的人吧?”

    “别的人?肯定没有的。”花重锦略显慌乱地摆了摆手,“我能跟谁有约呢。”

    他知道,云婷喊自己出去毕业旅行,一来是想让自己陪她去玩儿,二来也是想让自己离开瑾城、离开花家跟傅琢祈一段时间。

    以前的时候,云婷偶尔去外地旅游,也会叫上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短暂逃离花家。

    正是因为知道对方的好心,花重锦这下才彻底找不到不去的借口。

    “谁知道你这个小恋爱脑会不会提前约了什么傅哥哥、祈哥哥的呢。”想着刚刚电话里傅琢祈那温柔又关切的提问,云婷就有种自家鲜花被猪拱了的不爽感。

    意识到被调侃,花重锦脸上红了起来:“怎……怎么会。就算,就算我想约祈哥哥,他也没有时间吧。”

    听到他语气里的失落,云婷咋舌:“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咱们矜贵点儿吧!哥哥!”

    “矜贵……矜贵的话,更追不到祈哥哥了。”

    让你多嘴!云婷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调侃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说这个了,你赶紧吃,不然菜都要凉了。”

    吃完饭,云婷拉着花重锦去购物。只不过几乎都是她买,花重锦像个尾巴一样,安静地跟在旁边。

    “阿锦,这个好看还是这个好看?”

    “感觉粉色那个更适合你。”花重锦时不时给出一点自己的建议。

    “那这两个比起来呢?”

    “这个。”

    一旁的SA看看云婷,又看看花重锦,笑着问:“这是云小姐的男朋友吗?第一次见呢。长得可真帅,脾气也好。跟云小姐你站在一起真般配。”

    花重锦赶紧一脸惶恐地解释:“不是的。我,我已经结婚了。”

    SA脸上的笑容有一瞬裂开,随即又恢复了原样:“啊……这样啊,是我误会了。”

    即便花重锦因为跟傅琢祈结婚的事,在瑾城各大八卦节目拥有了热度,但照片倒是没流出来,所以现在很多人依旧不知道这位废物花瓶“傅太太”到底长什么样。

    不过SA终归是经常接触瑾城豪门这圈人,想起刚刚云婷喊的那声“阿锦”,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花少爷眼光真好,给云小姐选的都很合适呢。”

    “谢谢夸奖。”知道SA这句话是在试探自己的身份,花重锦也只是受宠若惊地笑了笑。

    云婷还在那边挑的不亦乐乎,直到本季新品全都看了一圈,才大手一挥:“刚刚阿锦帮我决定的几款都拿上。”

    “好的,云小姐。还是直接送到您家吗?”

    “对。”递过卡去,云婷点了点头,递过卡去,又看看坐在沙发上的花重锦,“男款也都拿来看一下吧。”

    “哎?”

    “你今晚不是要回家吃饭吗?”云婷在他身边坐下,压低声音说,“你穿这身回去,你爸跟你那个便宜弟弟肯定又要阴阳怪气了。正好来都来了,买套新的。”

    今天的花重锦穿着一件最为普通的白色长袖T恤,配了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跟一双并不是什么品牌却依旧刷得干干净净的帆布鞋。

    看起来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漂亮男大学生。

    一开始,花重锦在学校里还是挺有桃花的,可惜他的性格实在是太软弱,喜欢他的女生要么失望放弃了,要么都转了“老母亲”。

    “不不不……不用。”

    “用!就当是毕业旅行的导游费了。”

    SA已经把男款都拿了过来,开始介绍每款的风格。

    云婷拉着花重锦站起来,每件都比划了一下:“你自己喜欢哪个?”

    花重锦指着一套略带学院风的说:“这个吧。”

    然而云婷看看他身上的衣服,摇了摇头:“你也别总是只穿一个风格。不如这次尝试一下新风格?”

    “不……我,应该不适合。还是这套吧。”

    云婷本来想让他试试那件休闲风的衬衣的,墨蓝色的衬衣应该很适合花重锦这种冷白皮。但他明显又是一副往后退缩的模样,云婷也只能收回想法。

    “那就这套吧。”付完款,云婷就直接让花重锦去试衣间换上。

    在门外等待的时候,云婷说:“阿锦,你应该多尝试尝试不同的。衣服风格也好,跟人的交往也是。”

    她刚刚想了一下,恋爱脑的成因大多数都是精神世界太贫瘠。花重锦除了自己,没有其他能称得上朋友的人,看到一个对他稍微好点的傅琢祈就情根深种,变成恋爱脑也不意外了。

    “恩?”试衣间里传来花重锦鼻音浓重的疑惑。

    “你要不要,再多交几个朋友?”

    试衣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数秒后,花重锦委屈的声音响起:“你……是嫌弃我了吗?”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应该多几个朋友,当然,我不是说那群垃圾啊。就学校里,或者以后工作了,也多跟人交流来往一下吧。”云婷解释说,“你看,除了你,我也还有范幼宜、向萤、冯婉这几个闺蜜的嘛。”

    “恩……好。”

    听花重锦答应的声音很勉强,云婷突然有种负罪感,又赶紧说:“我也不是逼你一定要找其他朋友。只是,我跟她们一起玩的时候,你不就很寂寞了吗?我只是担心你总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没关系的,我还有书。”

    听着花重锦的回答,云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都不敢说“我还有祈哥哥”这样的话。一时间,云婷竟然觉得,真让花重锦去追到傅琢祈,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至少在自己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寂寞的时候,还有个傅琢祈可以陪着他。

    只是傅琢祈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花重锦去喜欢的人呢?

    就在云婷看着试衣间外的镜子发呆的时候,花重锦也换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

    “看起来会不会有点怪?”

    “不会,很适合你。”

    二十四岁的花重锦跟二十岁的时候,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云婷想,所以自己才总会忘了,眼前这人其实比自己还要大四岁。

    学院风的衣服穿在花重锦身上,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书卷气,那张漂亮脸蛋的攻击性也削弱了几分,倒是衬得那双睡凤眼更我见犹怜了。

    “那就好。”一脸忐忑的花重锦终于放下心来,冲她笑了笑,“谢谢你,婷婷。”

    *

    两个人一直逛到五点半,确定傅琢祈已经离开公司,云婷这才开车往回赶。

    一路上,云婷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叮嘱:“今晚不管你那个爸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啊?怎么了吗?”

    “你那个便宜弟弟……”在离开前,云婷收到了其他朋友发来的消息,“现在到处说,你爸公司出问题,是被你克的。”

    哦?这是见没人信自己有手段,所以改用迷信招数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一套呢!也就你爸那种老古董老封建才信!要是真有这么一回事的的话,那也是花鹤瑄克的才对。”云婷愤愤道,“在他改姓之前,也没听说你家有这么多事,你看从他被认回来之后,都出了多少事了?”

    云婷这番吐槽,倒是给花重锦提了个醒。

    既然花盛昌对迷信这一套这么在意,或许自己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不过,自己倒是没有认识的这方面的人才啊。

    “婷婷,你认识算命的大师吗?”

    ——蓣E牺E筝E荔·

    “你想干嘛?”

    “我想算算,是不是我真克了爸爸。”

    “你……”等红灯的间隙里,云婷转过头看了一眼,就见花重锦脸上已经挂上了浓浓的愧疚。

    早知道就不给他打这个预防针了!这傻子竟然也真信?云婷心梗。不过,就算她不打这预防针,今晚花盛昌要是提起这个,这傻子大概率也会跑来问自己一样的问题。

    想了想,云婷说:“我不认识,但,我妈好像有个很信的师父,我给你问问吧。”

    “好的。”

    “大师要是说了不是你克的,你可就别把这事儿挂心上了啊!”

    花重锦点头:“大师都那么说了,我肯定信大师的。”

    “行。”云婷决定,让她妈提前叮嘱大师,不论如何,都得跟花重锦说不是他克的。

    *

    “大少爷回来了?老爷夫人跟二少爷和姑爷一起在餐厅等你呢。”

    改口真快啊!这就已经是“夫人”跟“二少爷了”。花重锦在心里讥笑。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说司茹云呢。

    “恩,我这就过去。”

    餐厅里,花盛昌坐在长型餐桌的最上面,左手边坐着周芝慧,右手边坐着傅琢祈,花鹤瑄又坐在了周芝慧下首的位置。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花盛昌看他进来,黑着脸问,“病好了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就知道出去乱跑!看看你弟弟,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有点儿哥哥的样!”

    “对不起爸爸。”花重锦走到傅琢祈下首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是婷婷担心我一个人在家里不好好吃饭……”

    “你都是结婚的人了,一个外人,就别叫得那么亲密了!”花盛昌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观察着傅琢祈的脸色。

    前天晚上的傅琢祈对花重锦的维护,让花盛昌喜出望外,所以此刻他生怕花重锦哪里做得不好,再惹傅琢祈不高兴。

    傅琢祈微微一笑:“没关系,他们是好朋友。我不介意的,伯父何必为这点小事儿生气?”

    确认他是真的不介意,花盛昌顺坡下驴:“啊,琢祈说得也是。”

    “阿锦应该也饿了吧?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再说。”明明傅琢祈才是这个家里的“外人”,此刻倒像是个主人一样,代替花盛昌招呼了起来。

    花盛昌也丝毫没有介意主客关系的颠倒,即便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还是没有再说花重锦什么。

    安静地吃了两分钟,花盛昌就憋不住了:“琢祈啊,今天我叫你过来,是向你赔罪的。”

    “伯父怎么这么说?”

    “你也听说了吧,有人陷害我们税务有问题,现在税务局已经来查了,作为合作商,他们也会去跟你们谈话。”花盛昌一句话里叹了三次气,“给你们也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伯父不必自责。”傅琢祈道,“做生意的,被查税务很常见,不是什么大事。”

    “虽说是常事,但对你来说,也是无妄之灾。”花盛昌端起酒杯,“这杯我敬你,就当是……”

    “酒就不必了。”傅琢祈拦住了劝酒,“伯父你也说了,是有人陷害你们,那就没什么问题了,税务局的人肯定会查清楚原委,还伯父跟二少清白的。”

    “就怕陷害得太真,我跟爸的清白还不回来。”花鹤瑄哼了一声说,“真是流年不利!”

    最后半句话,花鹤瑄是盯着花重锦的脸说的。

    一旁的周芝慧胳膊肘顶了花鹤瑄一下:“别乱说,都是些迷信。”

    “迷信?我看也不一定是迷信。哼!”花鹤瑄撇撇嘴,“之前爸不是找人给他跟傅哥合八字吗?那时候人家不就说了,某人的八字太硬,上克父母、下克兄弟,婚后克妻……”

    花鹤瑄那句“婚后克妻”一出,花盛昌跟周芝慧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花盛昌赶紧冲着傅琢祈解释:“那个婚后克妻是说他跟女人结婚的情况,我问过大师了,他那个命格只是克妻,不克夫的!对了,大师还说,他这个命挺旺夫的。”

    “是吗?”对于这番补救的发言,傅琢祈依旧温柔地笑着,“不过我不信这些。”

    “我以前也不信。可现在我跟爸爸都被克了……”

    “好了鹤瑄!”周芝慧打断他的话,“安静吃饭,听你爸跟你傅哥讲话,别乱插||嘴。”

    花鹤瑄筷子一放:“那得换个位置吃。坐在这里跟他面对面,我怕他冲得我再噎死。”

    “那你跟妈妈换。”周芝慧一脸宠溺地看着他说。

    “不行,我怕他也冲你。”

    啧。还真是母慈子孝。但是你们配吗?

    花重锦看着周芝慧的表情,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曾用这样的表情跟自己说话,给自己擦掉伤口上的血。

    “恩……大师说我是克父母,阿姨应该,应该没关系的吧。”怯懦的语气跟不大的音调,说出来的话,却是足够气死个人。

    除了傅琢祈,桌上剩下三个人都瞪大了眼,似乎完全没想到花重锦会这么说。

    “就不能是你换个位置吗?!”花鹤瑄怒道。

    花重锦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身边人,小声道:“可是我……我想挨着祈哥哥。”

    “我可以跟你一起换。”

    听到傅琢祈这么说,花盛昌眼睛一亮,转向花鹤瑄,假意怒斥:“行了鹤瑄!别小孩子家家胡闹了,安静吃饭!”

    “哦……”花鹤瑄不情不愿应了。

    花重锦看着那一家三口演戏,有些反胃,放下筷子,猛地站起身。

    “你又想干什么?”花鹤瑄眉头拧成一团,抬头看着他。

    “对不起,有点不舒服,去下洗手间。”留下这句话,花重锦转身离开了餐厅。

    一楼的洗手间里,花重锦双手撑在洗手台台面上,弯下腰去,对着洗手池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

    在花重锦离开后,傅琢祈也找了个理由跟了出来。

    站在洗手间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干呕声,傅琢祈想要推门进去,却又怕自己再惊扰了小狐狸。

    可不断的干呕声一直传来,听得傅琢祈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

    犹豫再三,傅琢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推门的声音,花重锦直起身子,从镜子里看到了来人:“祈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上下洗手间。”傅琢祈编了个蹩脚的借口,“我刚刚在门口听到你好像吐了,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今晚饭菜辣到了。”花重锦胡乱找了个理由,“我待会儿去厨房热杯牛奶喝了就好。”

    “恩。”傅琢祈点点头,进了里面的卫生间。

    听着花重锦从洗手间出去,傅琢祈这才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人人都道傅家少爷傅琢祈光风霁月,自小便是天之骄子,长相英俊、成绩优越,就连运动也充满了天赋,简直就像是哪家神仙投胎下凡,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只有傅琢祈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

    刚刚进来,从镜子里看到花重锦干呕到眼框都红了时,傅琢祈心里只冒出一个想法——把他按在镜子上,狠狠亲过去,亲到他不仅只是红着眼眶,等到人哭了,再把他紧紧搂入怀里,细细安慰。

    还好在对方开口的那一瞬间,自己忍了下来。傅琢祈捏了捏眉心,心想,喜欢的人天天在眼前晃,却什么都还不能做的感觉,真是令人焦躁不安。

    今晚花鹤瑄跟花盛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戏演得太过拙劣。傅琢祈掏出手机,给助理发去了消息:[神农生物A线停工维修一个月。]

    神农生物A线生产的就是跟花家平升制药合作的商品。

    看到短信的助理愣了一下:“啊?”

    女友凑过来:“怎么了?”

    “老板突然要停跟老板娘家合作的那条生产线,说是要维修一个月。”助理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昨天去酒店送饭的时候,看着他俩还挺……恩爱的啊?”

    “哇,这还是你们老板第一次这么反复无常吧?”女友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是因为你们那个漂亮老板娘吗?”

    “搞不好是。说不定是跟老板娘吵架了。”助理一边说着,一边回复了消息:[好的,傅总。]

    “可我觉得他们吵不起来哎?你们那个老板娘,一看就很好脾气,软软的,像个雪媚娘,感觉很好捏。”

    雪媚娘?助理回想了一下花重锦的样子,感慨:“你这形容,倒是挺形象的。”

    只不过是黑巧克力馅的雪媚娘的花重锦并没有去厨房给自己热牛奶,而是回了楼上房间,坐在窗台,和往常一样点了根烟。

    没有开灯的黑暗室内,只有烟尾那一点猩红的光。

    一年,或许还是太久了。如果姜月那个福利院的企划能顺利开展的话,或许,年后就可以直接提前收网了。花重锦想,自己最近的忍耐力真是越来越低了。

    以前的他可是最讨厌计划变动,可现在,他竟然宁可修改计划,也想要早点结束这一切。

    果然,傅琢祈的存在,还是给自己带来了强烈的不安。花重锦抽完最后一口,碾灭烟头,顺手扔到花园里。

    半年啊……半年自己能搞定傅琢祈吗?从窗台上跳下来,花重锦整理了下衣服,散了散身上的烟味儿,这才从房间出来下楼。

    餐厅里已经没了人,连桌上的饭菜也叫家里的帮佣给收走了。

    花重锦冷笑一声,转身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周芝慧跟花鹤瑄坐在那儿母子谈心,花盛昌跟傅琢祈倒是不在。

    “哟,找你老公呢?这才多久不见,就这么想?”花鹤瑄故意挑衅,“没想到,大哥你竟然喜欢男的啊!被男的上的感觉怎么样?很爽吧?”

    他就是想让花重锦生气,最好气到憋不下去,在他妈面前也露出那天那副真面目。

    现在所有人都不信他的话,信他的只有翟彬一个,可惜那家伙太不争气,被他爹给扔出去了!现在他又成了没有盟友的状态。

    花重锦仿佛没有听到,在离两人最远的位置上坐下。

    看他还在忍,花鹤瑄继续:“现在大家都在说你床上功夫了得,连傅哥这种人都能拿下。啧啧,看看前两天晚上他对你那态度,你心里是不是特爽?觉得自己有人护着了?笑话!我告诉你,傅哥那只是纯粹不想丢自己的面子罢了。你猜,如果我跟你打起来,他是会心疼你,还是会因为跟爸爸的合作,先来关心我?”

    听到这话,花重锦嘴角一勾,抬起头时,脸上却是一副认真的表情:“弟弟,之前学校论坛传你喜欢祈哥哥,我是不信的,可是……你真的不喜欢祈哥哥吗?”

    花鹤瑄顿时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一旁的周芝慧表情也绷不住了。

    “少几把瞎说!”

    花重锦依旧一脸纯良:“可是,如果你不喜欢祈哥哥的话,怎么会想着要跟我这个‘妻子’比,在祈哥哥心里的重要程度呢?”

    “鹤瑄!”身后突然传来花盛昌的呵斥声。

    花重锦闻声转过头去,就见傅琢祈跟花盛昌一起站在了门口。

    草!他不会听到了吧?!

    第四次了!花重锦觉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相生相克的话,傅琢祈大概就是天生克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说这句话的时候进来的?

    “阿锦,胃里还难受吗?”傅琢祈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一脸坦然地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

    “不难受了。”花重锦赶紧转回脑袋,站起身,“祈哥哥你忙完啦?”

    还好这次不算什么大事,而且也不算节外生枝,毕竟他还是要拿下傅琢祈的。只是在毫无计划的时候让傅琢祈听到自己这种“小鸟依人”的发言,内心更多的还是一种不愿意落下风的羞耻感罢了。

    “恩。”傅琢祈点点头,“不难受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

    “好的。”

    “等一下,”花盛昌叫住两人,“琢祈,我想跟小锦单独说两句话。不多,就两句,不耽误你们回去。”

    傅琢祈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看向花重锦。

    花重锦点头后,傅琢祈才说:“好的,不过还请伯父快一点,阿锦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很快。”花盛昌招招手,叫着花重锦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花重锦瑟缩着身子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爸爸找我想说什么?”

    啪。

    一个巴掌就这么落在了花重锦脸上。

    他本来是可以躲的,但他没有躲。

    “谁教你这么跟你周阿姨说话的!”花盛昌一副家主做派,“还有,傅琢祈这两天都是回来老宅吃饭的,什么情况?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

    “没……没有。”花重锦垂着头,小声道,“是祈哥哥觉得我病了,不方便做饭,所以才回老宅吃饭的。”

    “生个小病就不方便做饭了?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呵。”花盛昌冷笑,“你最好清楚一点,傅琢祈可是瑾城最吃香的男人,你呢?你就是一个除了脸什么都不行的废物!拎清自己的轻重,别恃宠生娇,好好伺候好琢祈,把他的心收住!还有,这次公司的事,你回去之后再多跟他说说,让他千万不能停了跟咱们的合作,明白了吗?”

    脾气这么差?看来跟傅琢祈谈得不太顺利。

    “明……明白了。”花重锦声音微微颤抖。

    “行了,走吧。”

    花重锦垂着脑袋跟在花盛昌身后又走了出去。

    花盛昌带着妻儿,一直送傅琢祈到门口,目送两人上了车。

    车上开着灯,傅琢祈一眼就看到了花重锦脸上的红色指印:“怎么弄的?”

    “恩?”花重锦装出一副茫然,却又带着几分惊慌的模样,“什么怎么弄的?”

    “你爸爸打的?”傅琢祈脸色好像阴沉了几分。

    是的,花重锦没有躲开那一巴掌,就是想试探一下,傅琢祈会有什么反应。

    第30章

    面对傅琢祈的提问,花重锦逃避着他的视线,撇过脸去:“不……不是的。是那个房间里有蚊子,大概只是我打蚊子的时候打到的吧。”

    傅琢祈挂脸这件事,有点超出花重锦的预想。

    不过,花鹤瑄这人虽然蠢,但有些事上的发言倒是还有点道理。比如,傅琢祈确实很讨厌别人驳他的面子。

    所以现在,傅琢祈是真把自己也划入“面子”的一部分了。只是花重锦不知道,他能为了自己这个面子的一部分,做到什么程度。

    傅琢祈没有拆穿对方刻意的拙劣借口,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疼吗?”

    “不疼。”

    不疼才怪。红色的巴掌印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即便傅琢祈并没有看到那一幕,也能从指印上猜到,花盛昌那一巴掌有多使劲。

    停产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点。

    傅琢祈又给助理发去消息:[一个月维检还是不能彻底排查隐患,加到两个月吧。]

    “完蛋,老板这次是真生气了。”助理看完短信,跟女友说,“竟然又追加一个月,这可是整整两个月啊!”

    “嘶——”女友倒吸一口凉气,“说起来,瑾城现在可是都在猜呢。”

    “猜什么?”

    “猜你老板什么时候跟老板娘离婚。”女友啃着苹果,开始跟助理八卦,“不是都说你们老板娘配不上你们老板吗?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俩挺配的,当然,只是说脸。你们老板娘可真好看啊,做个明星绰绰有余。”

    “他那个性格,也做不了明星吧?”助理回想了一下,又说,“不过那天傅总让我去酒店给他们送早饭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傅总跟老板娘要先婚后爱了。”

    “什么酒店?什么早饭?这你不跟我展开说说?”

    助理把那天的情况大概描述了一下,又道:“但是这才过去两天,老板竟然生这么大气,甚至不惜搭上两个月的业绩,也要跟老板娘赌这个气,我又觉得他俩或许真有一天会离。”

    “好……复杂。”女友摸着下巴,咂了咂嘴,“不过不管他俩怎么闹,不连累你这个助理降薪、离职什么的就好。可别像那些偶像剧里,霸总谈个恋爱分分合合到头来跟老婆幸福美满,最后受伤的全是助理。”

    “……那倒不至于。”助理说,“傅总还是挺公私分明的。”

    女友摇摇头,并不认可:“公私分明的人,会因为跟老婆吵架就直接停一条生产线吗?”

    助理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最后只憋出一句:“傅总有傅总的道理。”

    “公私分明”的傅琢祈率先下了车,在门禁处等着花重锦慢吞吞走过来,才刷指纹解锁。

    两个人一起沉默着进了电梯,花重锦想了想,率先开了口:“祈哥哥,你明天想几点吃早饭?”

    “你身体好了?”

    “恩,今天一天都没什么不舒服,今晚再睡一觉,明天就应该完全没问题了。”花重锦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向他,“所以明天的饭我都可以做。”

    “那就六点半吧。”

    “好的。”下了电梯,花重锦跟在傅琢祈身后进了门,“今晚时间也不早了,祈哥哥早点休息吧。”

    然而傅琢祈进门后,倒是先转身进了厨房。

    花重锦立刻跟了过去:“祈哥哥是要喝点什么吗?我来泡吧。”

    “不是,”傅琢祈已经拉开了冰箱,“给你弄点冰块敷下脸。”

    车上的灯有些昏暗,电梯里的视线也并不算好,傅琢祈回家后才发现,花重锦脸上的掌印那里,竟然微微有些肿。

    “我,我自己来就好!”花重锦受宠若惊地准备去抢傅琢祈手里的冰铲。

    傅琢祈胳膊一动就躲掉了他的争抢,很快弄了一个小冰袋出来,递给他。

    “……谢谢祈哥哥。”

    “不用客气。你冷敷一会儿,我先去洗漱。”傅琢祈转身离开厨房。

    他怕他再在小狐狸身边待下去,就要忍不下去了。

    花重锦拿着冰袋在脸上轻轻敷着,看着傅琢祈离开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其实花盛昌人打的那一巴掌,还是挺疼的,但一点也没有他妈妈第一次住院时,他跟村里那群比自己大的男孩子打的那场架疼。

    那次打架,是他最后一次打架,也是他打得最狠的一次架。

    村头老何家的大孙子被自己用石头开了瓢,村尾老王家的小儿子被自己砸伤了腿,山上老张家的三孙子被自己按在村边河里呛个半死……

    当然,被围殴的自己虽然身体上是最狼狈的一个,可打到最后看起来,自己却是唯一一个胜利者。

    洗手间传来缓缓的水流声,想起白天云婷的邀约,花重锦思绪有些飘远。

    江城的毕业旅行啊——说起来,明年年初江城好像有一个什么峰会来着?还邀请了他。花重锦掏出手机搜了下相关新闻,看了眼时间,刚好跟云婷安排的毕业旅行撞在了一起。

    虽然他本来也没想好要不要去。

    毕竟就连姜月,也不知道“安辞”的身份下,其实是瑾城那个出了名的废物花瓶。如果自己作为安辞去参加,难保消息会不会传回到瑾城。

    “好点了吗?我看下。”洗漱完的傅琢祈出来,就见花重锦还坐在餐桌旁,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重锦有些呆呆地拿掉了靠在脸上的冰袋。

    掌印的痕迹已经开始消退了一些,肿的情况倒是还没有缓解。

    “还是上点药吧。”傅琢祈又径直去了客厅,在电视机柜里翻出药箱,找到了外用消炎药。

    花重锦伸过手去想要从他手里接过药膏跟棉签。

    然而傅琢祈往他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自己动手抽出一根棉签,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在花重锦脸上涂抹起来。

    药的味道很熟悉。花重锦垂下眼皮。自己八岁以前每次打架回家,母亲都是用这个味道的药膏,温柔地在自己身上的伤口上涂抹。

    即便气味闻起来再怎么像,也终究不是同一款。傅琢祈家里备的药,都是些不论价格只论疗效的顶尖药。而母亲给他涂的药,不过是村里卫生室里的半吊子医生开的几块钱的,最便宜的药。

    就算药是同一款,人也终归不一样。

    失去的人,是永远不会回来的。十四岁的花重锦站在母亲的墓碑前,第一次明白了生死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很疼吗?”认真涂药的傅琢祈手突然顿住,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因为,花重锦的眼泪,正无声地顺着脸颊向下淌。

    回过神的花重锦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恍神间哭了出来,当即从椅子上弹起来:“不疼的,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趁傅琢祈似乎还没回过神的功夫,花重锦快步朝着自己卧室走去:“祈哥哥,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晚安!”

    说完这句话,花重锦反手上了锁,背靠着房门任由身体渐渐跌坐在地。

    对花重锦来说,无意识地哭出来并不算什么事,但问题是,他竟然会在傅琢祈面前,就这么恍恍惚惚地想着母亲哭了出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失态的问题。

    自己竟然会在傅琢祈面前放松警惕,这可是大问题!花重锦想不明白,在面对傅琢祈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要的那样警醒。

    是因为傅琢祈刚刚给自己上药的动作太过温柔吗?

    脸颊上还残留着冰凉的药膏,鼻间还萦绕着药膏熟悉的味道,花重锦屈膝靠门坐着,双手抱住头,心绪乱成一团乱麻。

    其实事情依旧在照着自己的计划走,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有了出入,整体并没有超出花重锦的预期。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几天开始,却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对事态要失控的不安。

    不可能!事情绝对不会失控的。自己就是因为生病才胡思乱想。

    狠狠抓了几下头发,花重锦从地上起来,走到桌边,开了电脑。

    【8月25日,晴。

    傅琢祈是我要利用的。

    今晚他的态度,也是我要试探的。

    试探的结果也是我预期中的,只是程度比预期要强烈一点。

    所以,事情依旧在我掌控之中。

    p.s.要再盯盯看傅琢祈的后续动作。毕竟今晚看起来,他跟花盛昌谈的也不怎么愉快。】

    咚咚。

    厚重的实木房门被敲响。

    傅琢祈的声音隔着房门,显得有些虚幻:“要不要喝杯牛奶?牛奶能帮助稳定情绪。”

    “不用了,祈哥哥……我已经躺下了。”回复完门外的人,花重锦看着屏幕上的日记,想了想,又重新开了个文档。

    文档命名名为:傅琢祈观察日记。

    既然自己要“拿下”傅琢祈,最好还是像攻略类游戏一样,直观地统计出对方的情绪变化,以及对一些事物的态度。

    这样,日后想要精准拿捏他,也会方便不少。

    建好文档,花重锦直接拉了个表格,在禁忌一栏写上了“面子”,在情绪一栏写了个“稳定但奇怪”。

    在写推测好感度一栏的时候,花重锦犯起了难。

    他觉得,他有点看不懂傅琢祈对人和事物的喜怒情况。傅琢祈表现出来的情绪虽然有时候很奇怪,但真的太稳定了。

    稳定到很少会见到傅琢祈黑脸的状态,就算今晚傅琢祈看到自己脸上的伤挂了一下脸,也只不过是比着平时阴沉了一些,还远远不到黑脸的程度。

    花鹤瑄生日晚会那天,大概是他见过傅琢祈最严肃的一次。

    最后,花重锦只敲下一个“有待继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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