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问陆野这个另外的人是谁。
晏钦怔怔地看着屏幕,他忽然有些紧张。
陆野会和别人说起他们的事吗？在他口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镜头里的陆野没什么反应。
他以前在TK的时候也会直播，但开摄像头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开了,也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屏幕闪烁的光偶尔能将他一张脸完整地照出轮廓。
休赛期的时候,晏钦就只能翻出那些保存下来的视频片段一遍一遍地回看。
训练室里很明亮,屏幕上陆野的脸看起来也不像以前一般冷冷的。虽然和以往一样也没什么表情,晏钦却觉得不再那么遥远。
陆野本来打算视而不见，但在经过中路草丛时，突然开口道：“以后介绍给你们认识。”
【以后？】
【为什么不是现在！】
【能教陆神玩游戏的,一定也是大神吧！】
【是电竞圈的吗？】
【男的女的？】
【很好奇陆神的过去】
【快说是谁，我等不及】
【急死了急死了】
【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陆野不再回复，而是放了先锋帮中路拆掉一塔,又护着先锋撞了二塔一半血。
在撤退途中，对面的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波无可避免的交锋,陆野的队友来得有些晚,他只能选择卖掉自己让男刀独自逃跑。
“不好意思啊陆神，只能把你卖了。”红茶退到自家塔下回城,“我没秒掉对面AD,这波我的。”
“没事,也不算太亏。”陆野平静道。
他刚刚送给对面AD一个大人头。
红茶笑了笑：“不过我还以为刚刚陆神会再用一招那个呢。”
“哪个？”
“就是那个E闪E再接金身呀,总决赛上那个名场面,我还以为你会复刻呢。”
陆野这把还是选的青钢影，其实他不想玩这个英雄的，现版本本来就很弱,而且又因为他世界赛的表现又被砍了一刀，实在拿不出手。
可那个所谓的名场面总是出现在各种精彩剪辑视频里面,所以平台才建议他最好是能用这个直播，效果会更好一些。
他趁着复活的时间换好装备，再次上线时才回复：“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把表浪费了。”
“行。”红茶熟练地接话，“那陆神等会儿要复刻的时候能提前预警一下吗？我想学学操作，哎你那个是怎么打出来的，为什么我闪现接E老是停在原地啊？”
陆野顿了顿，才说：“我也是跟别人学的。”
“哦？谁还能教陆神？好好奇啊。”
弹幕齐刷刷地重复着红茶的话。
【哦？谁还能教陆神？】
【哦？谁还能教陆神？】
【哦？谁还能教陆神？】
…
晏钦突然将手机按成静音。
他连呼吸的节奏也缓了下来，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后。
过了会儿，晏钦听见身后的人淡淡开口，好像是在回弹幕。
“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切！】
【跟我们都不好说还能跟谁说】
【故意吊胃口是吧？】
【不要这样！】
【刚刚还在说你今天话比平时多了些怎么转眼又变得这么冷酷了哼】
【是不是刚刚说的那个教你玩游戏的人？】
【老公看看镜头呗老公看看镜头呗】
陆野的心情似乎有了些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主动和红茶找话题，仅仅在需要配合的时候才提醒一两句。
红茶也察觉他兴致不高，便不再主动互动，而是断断续续地回复着弹幕。
游戏结束后，陆野不是很想再开第二把。
正好红茶也有此意，两人愉快地说了几句话便切断了连麦。
陆野的直播间人气并没有减少。
他只是单纯地坐在镜头前，就能轻易地抢走别的主播的人气。
晏钦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而镜头里的陆野也在发呆。
他闭着眼睛，像睡着了。
他昨晚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今天又一大早出门到下午才回来，回来后又接连着开直播。
晏钦想，他应该很累吧。
过了好几分钟后，屏幕里的人才睁开眼睛。
陆野扫了一眼弹幕，直言不讳道：“活动约定的时长是一个小时，得想办法混过去。”
【直播睡觉是吧直播睡觉是吧！】
【？？？】
【老公你怎么睡着了！】
【陆神这是什么新的直播方式吗？】
【啊啊啊啊可是老公闭着眼睛的样子也好帅啊】
【我都不敢想象Luy在我面前睡着得有多幸福】
【胆小鬼，我都敢想】
【拜托！直播是能拿来睡觉的吗？下次要睡麻烦把镜头拉到全屏再睡】
陆野懒懒地坐在电竞椅上选择性地回着弹幕…
“就是困。”
“昨晚？没干嘛。”
“还有点时间，你们想问什么，我不一定会回答。”
“不问算了，那我继续睡？”
“奖杯，我怎么可能把奖杯拿走，在KT基地呢。”
“MVP的倒是有，不过我放楼上了。”
“下回吧，不想动。”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有弹幕问起他身后的队友们。
“队友？不是都官宣了吗？”
“问我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有各自地直播间，好奇谁自己去他们直播间问。”
【那你再介绍介绍呗】
【对啊，反正你也没事干】
【就是就是，你起来转两圈，想看看老公的大长腿】
“介绍？”陆野抱着胳膊，觉得好像有点意思，“我考虑考虑。”
【别的可以不用介绍，主要想让你介绍一下你身后的那个】
【那个你一直回头看的人，他是谁啊？】
【？？？】
【那个你一直回头看的人，他是谁啊？】
【那个你一直回头看的人，他是谁啊？】
【那个你一直回头看的人，他是谁啊？】
【谁啊，你们都在说谁？】
【那个你一直回头看的人，他是谁啊？】
【刚刚Luy游戏的时候老是往后面看，我就很好奇后面那位到底是谁】
【那个你一直回头看的人，他是谁啊？】
【那个你一直回头看的人，他是谁啊？】
【那个你一直回头看的人，他是谁啊？】
弹幕突然整齐地复制了起来。
陆野少有地感到有些拘束，开始反省自己刚刚无意识间到底回了几次头。
但印象中那人好像并没有在看他的直播。
他想再回头确认，又生生忍住。
只是目光移到保温杯上，看见晏钦点开了排位按钮。
陆野思忖了番，才说：“他是我们上单啊，我直播间不是挂了友链吗，直接去呗，不过他没开播。”
【你看他干嘛？】
【你看他干嘛？】
【你看他干嘛？】
【你看他干嘛？】
【你看他干嘛？】
已经匹配到对局，晏钦手有些抖，不小心点了拒绝。
陆野刚刚有看他吗？
陆野这次停顿更久才回，“他…很厉害。”
【哦？很厉害？】
【怎么厉害？】
【哪里厉害？
【有多厉害？】
【细说，我流量够】
陆野冷笑一声，“当然是技术啊。”
【技术？】
【什么技术？】
【你这么清楚？】
【你试过？】
【笑死，你们全都有病吧】
【哈哈哈哈哈哈】
【SRDS，他有多厉害？】
弹幕风气一不留神就歪了。
陆野啧了声，“我不说了啊。”
【别别别！】
【那你介绍一下他呗】
【看背影好像不错哎】
【嘻嘻，你们战队是看脸签人的吗？】
【靠，看什么背影，去看看他定妆照好吧】
【挖去！又是一个小帅哥】
【嘤嘤嘤，是我喜欢的类型】
【目测是我未来老婆】
【叫他转过来给我们看看】
【叫他转过来给我们看看】
【叫他转过来给我们看看】
【叫他转过来给我们看看】
【叫他转过来给我们看看】
刚刚点了重新排位的晏钦看着整齐的弹幕背都绷直了。
怎么好好的，扯到他身上来了？
还有，陆野不会真叫他转过去吧…
“哎。”
江南行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弹幕叫你去老板面前。”
晏钦将他的手拉开：“你今晚要连跪。”
江南行咬牙切齿道：“你好恶毒！”
晏钦无所谓地歪了歪脑袋。
并且打算如果陆野真叫他的话，就当做没听到。
庆幸的是，陆野并没有按弹幕说的叫他，而是说到下播的时间，不顾粉丝挽留很快就结束了直播。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光明正大地看着坐在他后面的人。
而被盯着的那个人俨然一副未察觉的模样，笔挺挺地坐着，认真地看着排位计时，势要用目光将屏幕洞穿。
最终是手机铃声将晏钦拯救。
陆野接了电话便下楼了。
晏钦长舒一口气，将手机收起来插上电。视线却一路跟着陆野的背影下楼，直到消失不见。
“你游戏开了。”
江南行提醒他。
晏钦手忙脚乱地去抓鼠标，还是慢了一步。他段位很高，排到一局往往要等很久，没办法只能重排。
【由于你最近拒绝太多次对局，系统已将您屏蔽，倒计时：4分59秒】
“…”
晏钦只好放弃，无聊地坐着等。
陆野很快就回来。
但并未进屋，只抱了个箱子停在训练室门口，声音抬高几度跟训练室的人说：“今天德杯TAP打GOV，你们可以看看。这两个战队还挺有意思的，你们看完了一人写一份观后感给我。”
“观后感？”晏钦低声喃喃道，他从来没听说过，看比赛还要写这个东西的。
江南行显然也没听过这种东西，“这怎么写啊？”
“你要是不懂可以问花哥。”陆野看向正在rank的花砚秋，“他在青训营的时候应该很熟。”
然而花砚秋皱起了眉毛，“这东西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陆野回他，“辛苦你了。”
晏钦好奇地看向陆野，门口却早已没了陆野的身影。
他有些悻悻地关了排位，打开比赛直播，双方已经在选人了。
德杯的赛程短，不到两周就能打完，以前看的人要多一些，现在因为取消升降级的关系，人气已经大不如前，不过大概因为休赛期，也有零星的观众在线。
TAP的中单换了个二队的新人，对线玩得很吃力，中路没有节奏，连带着整个对局都很被动，靠着打野勉强才拿下胜利。
看着那个陌生的ID，晏钦突然想起了沈从钰。
在此之前，沈从钰一直是TAP的中单，并且在这个战队一呆就是6年。晏钦接触英雄联盟很早，但真正的关注比赛，就是沈从钰在赛场上大杀四方的精彩操作开始的，那时候的沈从钰也是和他现在差不多的年纪，却早已经在世界的赛场上展露锋芒，称得上一句意气风发。
可是从上个赛季结束后，一直到现在转会期都结束了，沈从钰都没有和TAP续约，也没有去别的战队。
晏钦打开微信界面，上次两人关于这件事的聊天记录还在手机里。
沈从钰说自己很累，要休息一段时间。
职业选手的花期很短，若是长期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几乎很难再重返赛场了。
晏钦有些难过。
虽然以他的条件可能进不了TAP这样的豪门战队，但如今好不容易终于成了职业选手，却没有和沈从钰同台竞技的机会。
按理说能让TAP买下的选手，实力应该不容小觑，可TAP的新中单打得很烂。
或许是初登赛场的原因，镜头里能看到他很明显的紧张，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水。
晏钦忍不住想到时候轮到他自己上场的时候，会不会和这位选手一样…
·
比赛结束后，马上就是饭点，晏钦决定先休息会儿，吃完饭再接着训练。
回到房间，猫咪就凑了上来，在脚边打转。
“怎么了？”晏钦低头，没抱它。
笨蛋叫了两声，小跑到喂食机边站着。
“你又饿了？”晏钦走过去，揭开喂食器的盖子，“不是还有吗，还没到点呢，等会吧。”
圆滚滚的小猫发出几声黏人的猫叫，接着换到另一侧低着头喝水。
晏钦轻轻摸了摸它，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他记得这个饮水机是坏的，此刻却运行正常，透过透明的塑料外壳能看到里面的水在不断的循环。
难道突然就好了？
晏钦有些奇怪，凑近了再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截坏掉的水管竟完全没有掉落的痕迹。
就好像新的一样。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将饮水机仔细检查了一遍，在终于在电源线上发现了还没拆掉的标签。
饮水机就是新的，只是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
晏钦觉得心跳突然快了些。
他有些不确定看向陆野的卧室。
房门正好打开，陆野拿着杯子正向外走。
晏钦站了起来。
陆野才发现他，略微停顿了下，才和他打招呼，“观后感写好了？”
“…”
晏钦根本没想起来这事，有些尴尬道：“这个饮水机…”
“哦，我看好像坏了，就买了个新的过来。”陆野走到桌边接了杯热水，“你的猫昨天好像都没怎么喝水。”
“其实不用管它…它被我惯坏了。”晏钦看见他身上穿的长袖，领口也敞开着，目光有些闪烁，转过脸问，“你…你不冷吗？”
陆野喝了口热水，“还好，刚睡醒。”
“哦…”晏钦点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猫咪喝完水，在他脚下坐着舔自己的毛。
晏钦终于找到话题，“那这个饮水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了。”陆野端着杯子走到沙发上坐着，“又不贵。”
“我还是转给你吧。”
晏钦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人。
陆野似乎笑了一下，他放松下来，抬眸看着站在窗边的人，“不是说当朋友吗？连朋友这点小心意都不肯收？”
他故意将朋友两个字咬得有点重，听得晏钦浑身都不自在，只好收下，“那…谢谢陆神，让你破费了。”
破费…
这两个字让陆野想起他上次在晏钦直播间砸的那32万。
那才叫破费呢。
“对了，突然想起件事。”水有点烫，陆野把杯子放到一边的茶几上，“你的直播间是怎么回事？”
晏钦心底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出什么问题了吗？”
陆野跷着一只腿，“你以前是主播？”
“嗯….是。”
陆野神情有些惊讶，“还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你对直播没兴趣呢…”
“是这样的，因为你签过来后，直播合约也要重新签。由于你之前也是在银河直播，所以只要把合约转过来就行。但问题是你的直播间被封了，平台才给你弄的现在这个新的…”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站着的人，“你直播间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封啊？”
“我…”
一瞬间，有些不太妙的记忆突然窜了出来，瞬间占领晏钦的脑海。
陆野掏出手机，一副要的开直播软件的样子。
“你原来直播间叫什么名字啊，我去看看，也是播LOL？”
“别、别搜！”
晏钦急忙出声试图制止。
陆野果真停下动作，“怎么了吗？”
“我…”
晏钦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陆陆野饶有兴趣地挑眉，“怎么？播什么违规的东西了？”
“…………”
陆野看着他肉眼可见的红起来的脸，绷着嘴角道：“真播了？虽然职业选手不像明星要求那么高，但如果黑料太多的话，也会影响选手生涯。”
晏钦连脖子根都红透了，犹豫着要不要从三楼跳下去。
陆野很有耐心地继续引导：“你如果有什么…奇怪的过去的话，最好现在坦白，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应对措施，不然到时候被扒出来不仅是对你个人，对俱乐部也会有影响。”
晏钦杵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才艰难开口，“就是…我之前直播有次跟人PK输了，对面惩罚我让我…”他停了下，干脆直接跳过那一段，“就是我正要惩罚的时候，突然就被人举报了。”
陆野垂着眸子，不紧不慢地把杯子端过来，旋开盖子，浅浅地抿了口水，再轻轻盖上。
“是什么惩罚？”
“……”晏钦感觉自己脑袋都要沸腾了，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板，小声问他：“可以不说吗？”
说罢又近似请求般补充，“不是什么会违规的行为，应该…也不会对俱乐部有影响。”
陆野脸上却是难得的正经。
他直直地盯着晏钦那张红透的脸，正色道：“你自认为的不会影响也许和公司的考量角度不一样，我还是劝你最好能坦白。即便是作为‘朋友’，我也不想看你以后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小事而让职业生涯蒙羞…”
晏钦不情不愿地将那天的事说了。
陆野了然地点头，“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也算不上黑料。”
“嗯…”
“有当时的直播录屏吗？”陆野眼珠动了动，“我想确认到底有没有其他有问题的地方。”
“没有。”
晏钦迅速摇头。
“这样啊…”
陆野有些遗憾。
晏钦连头都抬不起来，小声道：“我、我能走了么。”
陆野却跟没听到一般，又问他：“那你叫了吗？”
“怎么可能！”
晏钦矢口否认。
“哦…”陆野捧着杯子，靠在沙发背上，将面前的人羞赧的样子看在眼里，“然后你就把自己举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举报的？”
晏钦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他举报自己的事。
陆野坦然：“当然是平台告诉我的。”
“哦…”
晏钦更尴尬了。
不过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哪里不对劲，又想不明白。
陆野再度开口岔开他的思绪。
“所以你宁愿举报自己？”
也不想叫他一声老公。
晏钦死也不可能开口，只好说：“我那个榜一，他明明是男人，却一直装女生…还开变声器，跟变态一样。”
陆野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他叫自己变态，尴尬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莫名的新鲜。
他打开杯子又喝了口水才说：“开变声器就是变态？你不是说你自己也开吗？”
“不一样，我不管开变声还是女装都会在标题上注明。”晏钦想起璐璐那个变态就气上心头，“那个变态从来不说，而且他还跟踪我，知道我住哪，在什么地方。”
他宁愿去死，也不要对这种人喊一声老公。
陆野却对什么变态行径好像没什么兴趣，注意力反被另外的事吸引。
他指尖轻轻敲着杯身，唇角轻轻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轻飘飘道：“你还女装呢？”
第32章
晏钦差点被自己噎死。
他怎么一不留神越说越多！
脸上刚褪去没多久的红潮再度折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浸泡在热水里的某种虾类。饱满的热气将他一颗颤动不已的心脏也一并蒸腾着，连呼吸也不太顺畅。
陆野仍旧坐着没动，又问他,“女装什么样？”
晏钦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几乎要将下唇咬破,也回答不了陆野的问题。
陆野并不急,像等待着迷途羔羊一步步踏入陷阱的猎人，沉醉于晏钦因为自己而产生的娇羞。
他放下杯子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羔羊身边,目光明晃晃地将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
“你…你在做什么…？”
晏钦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儿，他能明显感受到陆野恣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离。
陆野坦诚，“我在想你女装是什么样子的。”
接着绕到他身后站着,“你穿的是什么类型的女装？裙子？有没有长头发？”
晏钦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自背后传来,萦绕在鼻间,再一点点将他全身都包裏起来。
他浑身发软，找不到支点,只能将所有力气都寄托在虚浮的双脚上,勉强支撑着自己不会瘫倒在地。
他觉得陆野有些变了。
以前的陆野总是发着光和热的,用他的热情一点一点温暖着自己。
而那个闪耀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蜕变成了如今高大的男人。如同一只捍卫领地的猎豹，浑身散发出让侵入者不寒而栗的荷尔蒙。
陆野停在晏钦侧后方，垂眸窥探着身下的小兽因为紧张而不断吞咽的喉结,仿佛只要他略有动作，就会被自己张开的尖利獠牙一口咬住。
他略微倾身,几乎就要碰到晏钦的耳垂，轻轻开口，吐出的气息将那只小小的耳朵瞬间烫红。
“能不能给我看看？”
晏钦难以自持地战栗了下。
他艰难地移动足尖，让自己脱离身后男人压迫感十足的气场范围，睫毛抖个不停，近乎哆嗦般颤声道：“不、不好看…”
不好看。
而不是不能看。
陆野眉间舒展，停在原地没有再次靠近，说：“不是朋友吗？连这点请求也不能满足？”
晏钦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跟他提起做朋友这件事。
但陆野绝不是那种会记仇的人，所以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不安地绞着袖口，指节用力到发白。
就在陆野以为等不到回复的时候，才小声道：“那、那等以后…如果我还穿的话…”
雪下了一整天，窗外白茫茫一片。
夜暮悄然降临，陆野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更明媚了许多。他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说：“那到时候你能不能提前通知我，我拭目以待。”
晏钦羞愤地点点头。
他只觉得脸烫得就要烧起来，闷闷道：“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说完也顾不得陆野反应就逃似地回了自己卧室。
晏钦将自己丢进被子里面，一张滚烫的脸贴在墙壁上，凉凉的，很舒服。
他有些懊恼，刚刚是不是答应得太轻易了。
一想到要在陆野面前穿女装什么的…
他拉过被子，将滚烫的脑袋裏起来，打算将自己闷死算了。
但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晏钦摸了半天，才在被子里找到。
是沈从钰打过来的。
“喂？哥，什么事儿啊？”
沈从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你给我微信发的那是什么意思？”
“嗯？我给你发微信了吗？”
晏钦有些疑惑地切到微信界面，点开沈从钰的聊天窗口，果然有自己发出去的一串乱码。
“……估计是下午那会儿不小心按到了。”
沈从钰嗯了声，“那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晏钦坐了起来，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今天德杯不是有TAP嘛…”
“你还是不能理解我为什么没续签？”
“嗯。”晏钦悻悻地噘了噘嘴，“好不容易我现在能打职业了。”
沈从钰失笑，“就这么想打我？”
晏钦顺着他说下去。“可惜你不给我机会。”
沈从钰沉吟了下，说：“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感觉太累了，而且年纪也越来越大，都没战队要我了，干脆休息一下吧。”
晏钦根本不信他说的，但也没拆穿，“那你要休息到什么时候，夏季赛能打吗？”
“到时候再说吧。”
“又是到时候再说，你之前也是这么忽悠我的。”
“这我哪说得准。”沈从钰轻轻笑了下，“对了，你怎么样？战队呆得习惯吗？”
“还行。挺好的。”
“那个陆野呢？”
“陆野？”晏钦顿了下，“他怎么了吗？”
“就是随便问问，你们两个…”
晏钦语气慢了下来，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感觉脸上热度又有些回暖，不由得往被子里缩了缩。
“怎么了？”沈从钰听出他明显乱掉的呼吸节奏，“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晏钦连忙否认，“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是吗？”
晏钦极不擅长撒谎，也藏不住事，情绪全都写在眼睛里。他自己也深谙这点，下意识地低头拿手背挡在额头上。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别的，也不催促他，只是耐心地等着。
过了会儿，晏钦才开口嗫嚅道：“他…他问我额头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沈从钰打趣道：“你们进度这么快？”
晏钦的刘海一直都是自然垂在额前的，要想看到下面隐藏的疤，势必要把头发撩起来。
“你别误会！”晏钦涨红着脸，急忙解释，“是我拍定妆照的时候弄头发，他看到了。”
沈从钰轻笑的声音被听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晏钦再度把自己裏进被子里当驼鸟。
没多久，就听见对面说：“我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签约的时候陆野突然对我态度反转了。”
“嗯？”
晏钦不懂。
“总决赛庆功宴那天，我不是刚好蹭了顿饭吗。刚好有朋友介绍我和陆野认识，陆野那天对我可是相当热情，问了不少关于国内的事…”
“他…”晏钦又想起那天陆野醉得不省人事的身影“他都问你什么？”
“就一些职业现状啊，还有战队情况什么的，寒暄到最后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天赋不错的朋友想找战队的…”
晏钦喃喃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对啊。”沈从钰明知故问，“他要做什么呢？”
晏钦沉默。
他一直举着手机，手有点酸，干脆放在床单上，打开免提。然后默默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沈从钰又问他：“我记得你之前说他和你们中单好像…？”
晏钦之前一直以为陆野和季向泽应该在一起了。
可是今天陆野直播的时候，却说两人只是朋友…
他不敢确定，却也没瞒着电话那头的人。
沈从钰听了，回道：“既然他们两个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了吧。”
“你怎么就能确信他说的是真的。”万一是对外的说辞呢，“毕竟他有那么多粉丝…”
电竞圈有很多超人气选手都会刻意营造一种单身的氛围，一是为了不被人诟病谈恋爱会影响游戏状态，二是单身人设也能吸到在电竞圈里为数不多的女粉丝。
“我觉得陆野不是那种人，毕竟他…”
沈从钰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他怎么？”
晏钦捂着胸口，想压下那颗不安跳动的心脏。
沈从钰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笑意，说：“毕竟你都在他的战队里了，不是吗？”
晏钦呼吸一窒，觉得心跳更快了。
沈从钰接着道：“如果他跟你们中单真有什么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前男友放在身边呢？”
目的不言而喻。
晏钦久久没有说话。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壳而出，按在胸口的手不由得更用力了些，直到憋得快喘不上气才猛地探出被窝，大口呼吸着。
兹拉一声，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
因为笨蛋时不时要进来黏在他身边的关系，晏钦在家的时候从不关卧室的门，到这边也只是虚掩着。
他目光转到门边，果然是小猫窜了进来。
身后还站着陆野。
站在门外的男人一本正经道，“出来拿东西刚好看到它一直在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干脆来问问你。还有…要吃饭了，可以下楼了。”
房间没有开灯，晏钦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陆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好…马上。”
他有些尴尬地坐起来准备下床。
猫咪跳到床上，在主人怀里亲昵地拱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晏钦松开捂住话筒的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背。
“是小夹子吗？”
电话里的沈从钰听到猫叫。
“嗯…”晏钦愣愣点头，“它跑到床上来了。”
说罢才想起陆野还在外面，立即抱着猫站起来。
又想起床上的手机还开着免提，慌乱地去关。
门外的人已经离开了。
沈从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是找你吗？有事就先去忙吧。”
“哦，是陆…”
“陆野？”
“嗯…”晏钦把声音压低，“他来叫我吃饭。”
透过半开的门看向客厅，没看到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陆野好像有点不高兴。
“那你去吧，我也要出门了。”
“好…拜拜。”
“拜。”
挂了电话，晏钦才抱着猫从房间里出来。
隔壁的房间门关着，不知道陆野是在房间里还是下楼了。
笨蛋缩在他怀里不肯下地，晏钦只好把它拎下来，去厕所洗完手准备下楼吃饭。
沈从钰发了微信过来-
陆野挺好的，
晏钦不太懂他的意思。
沈从钰又接着发了一条-
谈恋爱的话，不要影响比赛。
晏钦脸一下就红了。
他停在原地，指尖飞快地打字解释。
却没注意到陆野已经到了面前。
陆野瞥见他的手机屏幕，出声提醒道：“吃饭了。”
晏钦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藏在身后。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愣愣地点头，说：“…好”
陆野看着面前的人背着手躲躲藏藏的模样，绕过去自己走了。
他果然在不高兴。
晏钦这么想着，也顾不上回消息，忙不跌地跟在男人身后出门。
陆野腿长，走路也快，几步就将晏钦甩在后面。
但察觉到身后的人有意追上来，还是忍不住慢下脚步。
距离一点一点拉近，直到隔着一两步的时候，晏钦也慢下了步子，并没有和他并排走。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晏钦觉得，还是不要冒然打搅的好。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晏钦立即跟着刹住脚，怔怔地望着转过身来的陆野。
陆野垂眸看着面前的人，没什么表情地说：“训练期间不要一直聊天说一些和比赛无关的事…”他停了下，又补充道，“就算休息的时候，也好好休息，不要总和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晏钦有意避开他落下来的目光，低着头轻声问道：“俱乐部还有…这种规定吗？”
他虽然是头回当职业选手，却也觉得这个规定好像有点不太合理。
两人有短暂的沉默。
头顶的目光一直没移开，晏钦也不敢轻易抬头，只好无助地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
过了会儿，陆野才说：“我刚定的。”
“啊…”晏钦呆呆地点头，“哦…”
原来当老板还有这么多好处。
“嗯。”陆野盯着他头顶新长出的黑发，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递到他面前，“加我微信。”
第33章
“啊？”
晏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陆野一字一顿道：“扫、码。”
“哦…好。”
晏钦点亮手机,解锁。
刚刚给沈从钰编辑的大段文字还在屏幕上。
他心底一惊，手忙脚乱地将APP强制结束，再重启。
等候重新进入微信界面时,他偷偷看了眼男人。
陆野仍旧没什么表情，目光冷冷的。
怎么好像更不高兴了啊…
他来不及思索陆野不高兴的原因,只是默默地拿手机扫码。
陆野的微信没有变,还是原来那个。
晏钦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ID,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不止是微信，其实他一开始连陆野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还是在出事后找共同的朋友问来的。
只是后来他的手机丢了,换了新号码后也没勇气再加回来。
他指尖轻颤，点下添加按钮。
然后在男人赤裸裸的注视下把备注改成【陆野】两个字。
弄好后，浅浅抬眸观察男人的反应。
陆野已经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
晏钦有点想知道他是怎么给自己备注的，便轻轻踮了踮脚。
陆野却突然将手抬高。
晏钦只能看到三个圆圆的摄像头,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悻悻地站回原地,无意识地噘了噘嘴，连带着脸颊也鼓一个小包。
陆野将他的小表情收进眼底,指尖迅速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后就收起了手机,说：“好了,下楼吃饭吧。”
说完还浅浅地笑了下。
“…哦。”
晏钦被他笑得有点懵。
怎么变这么快,他是妮蔻吗？-
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摆了两桌，工作人员一桌，他们选手坐一桌。
晏钦端着碗筷硬生生地将自己挤进下路双人组中间。
江南行往旁边让出一点位置,很小声地嫌弃道：“男同不要硬凑过来。”
晏钦笑了笑：“怎么，怕传染啊？”
“切。”江南行不屑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晏钦靠过去和他附耳，“我可以给你介绍。”
江南行作势就要推他，却看见陆野来了，瞬间收了动作。
晏钦也回头看了一眼，立即乖乖坐好。
罗经理跟在陆野身后进了餐厅，看见三个小孩儿都只是坐着没动筷子，不禁笑着招呼：“你们干坐着干嘛，没那么多规矩，吃啊，吃吃吃…”
三人这才开始动筷。
“泽哥呢？”
陆野坐在晏钦对面，看了眼菜色道。
罗经理回他：“我叫过他了，在打电话呢。”
“嗯。”
一桌人默默地吃着饭。
没过多久，季向泽也过来了，神色有些复杂地坐在陆野旁边。
陆野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季向泽轻叹一声道：“没什么，就是家里让有空了就回去一趟。”
陆野喝了口汤，“你回国后没回去过吗？”
季向泽反问他：“你回去过？”
陆野不说话了。
晏钦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也不知道陆野是怎么说服家里人让他去打职业的，明明那个时候…
罗经理坐在陆野另一边，见气氛有些冷，便开口闲聊起来：“泽哥好像是本地人哦？”
“不是。”季向泽回他，“只是很小的时候家里就移居过来了。”
“哦哦，我看你方言讲得很好，还以为你是本地的。”
“一般吧，可能你听的少，其实和本地人口音还是有点区别的。”季向泽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阿钦才是本地人。”
“哦对。”罗经理想起晏钦的履历，“不过说起来还没听小晏说过方言呢。”
晏钦尴尬地笑了下：“我其实也不太会，只是听没问题…”
罗经理有些遗憾：“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都不会讲方言了呢？这可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呀。”
他说着便一个一个开始问起来，“花哥，你会说吗？”
花砚秋正在按手机，听到后回了他一句听不懂的话。
罗经理笑了，“你说的什么？”
“他骂你。”
一旁的江南行道。
花砚秋隔着晏钦看过来，“我哪里骂他了？”
江南行用同样的方言回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几句，听得桌上几人纷纷侧目。
“你俩说什么呢？一句都听不懂。”季向泽失笑，“你们是一个地方的？”
“不是。”江南行摇头，“只是隔壁省，刚好方言一样罢了。”
“那还挺巧。”罗经理打量着两人，“听说你们省的人专吃他们省的人对吧？”
“啊，对！”江南行用力点头。
花砚秋不知回了句什么，江南行转过脸去朝他做了个鬼脸。
“看来大家关系都挺好的嘛！”罗经理很欣慰的笑着，“我还说一群年轻人在一块儿怎么连话都不说的。”
气氛稍微放松下来，没过一会儿，江南行又开口道：“老板是哪里人啊？”
晏钦默默抬眸看向对面。
陆野好像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
他放下喝汤的勺子，还没开口罗经理就替他答了：“老板也是本地人，跟小晏一样。”
陆野接话道：“不过我也不会说方言，而且我也听不太懂。”
罗经理附和道：“听说老板小时候是在国外长大的。”
“难怪…”江南行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晏钦，“我还以为你们三个本地人都互相认识呢。”
陆野点头：“你想的没错，我们真认识。”
“啊？”
江南行和花砚秋同时抬头。
季向泽笑了笑，说：“我和阿野是邻居，阿野和阿钦是…”他停了下，才说完，“是校友。”
江南行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晏钦，“你怎么不早说？”
晏钦有些尴尬道：“你也没问啊。”
罗经理虽然知道两人认识，但也是头回听说是这种关系，忍不住惊叹：“怪不得之前老板…”
“咳！”
陆野不轻不重地咳了声。
“英语说得那么好！”罗经理生硬地改口，“原来从小就在国外啊？”
江南行捋了捋三个人的关系，“那你们又是怎么邻居，怎么同学的？”
花砚秋歪过头来提醒他：“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哦…”江南行才反应过来，“那当我没问。”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季向泽解释道，““阿野高中时回国正好住我们家隔壁，我和他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只有他和阿钦嘛…”他说着看了看斜对面，挑了挑眉，“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江南行压制不住八卦的心，又立即看着晏钦，“我现在问了。”
晏钦头也没抬，“无可奉告。”
他根本不敢和陆野谈论过去的事，更遑论在别人面前。
“切。”
江南行不敢问陆野，只好作罢。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安静地吃着饭。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罗经理再度开口：“一会儿约了训练赛，大家吃完饭可以休整一下，调整好状态。”
一直低着头默默扒饭的晏钦终于能把筷子放下来听罗经理说话。
罗经理已经吃完饭，正拿着手机边打字打边说：“这是咱们第一次训练赛，对面都是久经战场的选手了，所以结果可能不会太好，但不用太在意，先打打看，完了再下来好好复盘。”
“是哪个战队啊？”
花砚秋问。
“哦，是MMO。”
“MMO？”
下路双人组同时震惊道。
晏钦也暗暗咋舌，MMO一直是LPL实力很强的队伍，还获得了今年MSI的冠军。
战队之间约训练往往都是自己找实力差不多的对手，YQ是一支才刚组建的战队，照理说这种实力不明的战队应该不会约到很强的训练赛对手。
竟然一上来就是MMO，难道说是因为…
“没办法，咱们两位冠军的面子实在太大，对面听到是我们的时候都没怎么纠结就答应了。”罗经理笑着打趣，“怎么样？各位要是怂了我就跟他们经理求求情，请他们让让你们几个新人。”
江南行擦了擦嘴角，“我只是个辅助，压力不在我这。”
花砚秋看起来有些期待地说：“无所谓啊。”
罗经理又把目光转向晏钦。
晏钦也点了点头道：“我没问题。”
“那行，你们先吃着，我去准备了。”
罗经理说罢就起身离开。
晏钦不自觉地又看向对面。
陆野正灼灼地盯着自己。
“…”
晏钦立即收回视线，舔了舔发干的唇，起身说了句吃好了便立即开溜。
·
训练赛对于晏钦来说是一种很新的体验。
青训营时大家都很怕被淘汰，所以训练赛时都使尽浑身懈数只为了打出更好的操作，拿到更好看的KDA。
而眼下的情况和之前在青训营的训练赛不同，对面是大赛经验很丰富的队伍，反倒更注重运营和战术，从对线到gank设计都十分成熟。
晏钦能感觉得到他对线的上单其实个人操作算不上顶尖，甚至自信一点的说，若是在平时的rank里，还会被自己小压。
他这把玩的是武器大师，前期对位奥恩完全是来自英雄本身的小优，仅仅是小优并不能取得胜利，他需要打出更大的优势，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产生击杀。
但对方的纪律性特别强，兵线从不过河道，即使补刀被小压，也总是让自己保持在最极限的安全距离内，能吃到经验的同时也不会被对手消耗。而且因为奥恩的坦克属性，就算不小心被武器消耗掉血，也能一点点回复上来。
晏钦的耐心有些被消磨殆尽。
如果一直保持着这种平稳发育的状态的话，他后期的作用要远远小于奥恩。毕竟武器也是一个C位，非常需要人头来补充经济。
正在他感到焦灼时，下路突然打起来了。
自家辅助走到河道草丛做眼时，被对面盲僧一脚踢了上来。
花砚秋想上去救他，却被及时赶到的陆野叫住，“我给大了，自己交双招跑，AD可以给治疗奶一口血量。”
MMO打了下路三个召唤师技能加打野的大招，见好就收，也没有强行追，放掉了残血的辅助。
陆野玩的猪妹，他的大招是一个很关键的团控，眼下没了大招，就不好再控地图的公共资源。“小龙先放了。”陆野买了颗真眼，准备往上抓，“峡谷先锋那边——”
他说到一半顿住，镜头移到正在上路河道打河蟹的武器身上。
“我猜他们会控小龙，就来帮你做一下先锋视野。”正在打河外蟹的晏钦解释着，将打到一半的河蟹放掉，“我没打死，你来吃。”
陆野姗姗来迟，惩戒掉河蟹，说：“谢了。我们一起打了吧，前期先锋很重要。”
“好…”
武器停下回线上的步伐，转回大龙坑。
前期先锋很重要。
晏钦脑海中重复着这句话。
这句话还是他教陆野玩打野的时候跟说过的。
“前期先锋很重要。有时候可能第一条龙拿不了或者属性不太好的时候，可以放了，转头拿先锋吃镀层更划算。”
那时陆野还在为怎么控地图资源而头疼，听他说完后别有深意地说：“你不会是想说让我来帮你抓吧？直接说呀，我随时都有空。”
晏钦轻飘飘地瞪回去，“你得搞清楚你拿的英雄的定位是什么，是功能型打野，还是后期能打伤害的，功能型就发挥作用多抓人，后期要C的就更要抓人拿人头，光刷是没有前途的。”
他还清楚地记得说完这话后，当时陆野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随后便打完先锋上路给信号：“来了，先锋给你吃。”
“来了。”回忆渐渐消退，猪妹的信号落到上路一塔，陆野的嗓音响在耳机里，“先锋给你吃。”
一瞬间，晏钦觉得眼前好像起了雾。
明明说好了不提过去，他却总是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以前。
“为什么不放中路啊。”季向泽打了个问号，“明明我的经济更好啊。”
陆野放掉先锋后就调头转去对面野区，“下一个。”
“我不服！”季向泽把线清掉回城，“下一个就没镀层了。”
“那你去下路把对面都杀了就有钱了。”
“对面那么猛，我可不敢。”
正闲聊着，对面就发了公屏消息。
【所有人】卡牌大师：先锋不放中？
【所有人】山隐之焰：养武器是吧
晏钦觉得脸有点红。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也不知道自己够不够格回复，毕竟对面发言的两位都是征战多年的前辈，而他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新人。
【所有人】凛冬之爪：养武器有什么问题吗？
陆野替他回了。
【所有人】山隐之焰：行。MVP都发话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所有人】复仇之矛：哇哦O.o，这就是MVP吗，尊嘟假嘟，竟然打的是中文哎
【所有人】复仇之矛：本来赛前我还专门找了个翻译软件来着
季向泽看着公屏消息问：“他是在开玩笑还是阴阳怪气啊？”
因为之前在北美赛区的原因，不少网友跑到TK的推特下面故意用汉字黑陆野看不懂中文，并且指责他是反贼、专杀自己人等等。
“不知道。”
陆野情绪没什么起伏。
这时，和复仇之矛对线的卡莎突然找着机会冲了上去，在双方辅助都不在的情况下将对面单杀了。
“好杀！”
刚游走完的江南行夸道。
花砚秋不屑道：“菜狗一个。”
他状态也残了大半，迅速回到塔下回城。
陆野轻轻笑了下。
【所有人】凛冬之爪：失策了，该养卡莎的。
对面的打野很快就回了消息。
【所有人】盲僧：不好意思陆神，新人不会说话，已经教训过了。
晏钦看了眼复仇之矛的ID，默默又吃了层塔皮才回城。
奥恩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塔皮又掉得只剩一层，眼看着岌岌可危的一塔，只好弃塔退到后面。
一塔很快就掉了，晏钦自然回城补给装备。
对面上单也能趁此机会好好补一波兵线，但他显然没想到推掉一塔的武器并没有和别的路换线，而是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后方。
事实上晏钦本来也没打算绕后的，但刚刚陆野去反对面野区时在红BU的地方放了颗眼，他没多想，手已经自动按下了传送。
“等我。”猪妹率先走到前头，“我来抗。”
前期一直平稳发育奥恩被对面上野突然的gank打得措手不及，很快倒在了自家二塔前方。
大招还未结束的武器踢了下不远处的石甲虫并引其走向猪妹，“有惩吗？”
抗塔到只剩个血皮的猪妹落下惩戒，立即回了一口关键血量，得以死里逃生。
陆野将剩下的小怪也都清掉，说：“很好。”
晏钦也对刚刚的默契很满意。
他心跳有些快，点了点头，又想起陆野野看不见，才开口道：“还可以。”
“要换线吗？”
刚复活的江南行问道。
下路在经过刚刚的单杀后，对面很快就调动了中野集火越塔，没有打野的帮忙，中路也不敢冒然支援，双人组双双阵亡。
“不。”晏钦拒绝，“我继续带上路。”
“好吧。”
“来中吧。”季向泽主动让出资源，“我去下，我有位移他们不好抓单。”
花砚秋立即转向中路，“行。”
进入转线期，卡莎在中路也没有吃到什么经济，对面也跟着将双人组转到中路，双方拉扯得有来有回。
但因为上路的优势，陆野很快就控下第二条先锋，先锋倒地的时候，武器大师从上方跳了下来。
晏钦给他打了撤退个信号，“这个给我吧。”
陆野手指顿了顿，笑了。“行。”
对面看到武器拿了先锋，不得不让双人组转到上路去。晏钦早已料到，回城后转头却了中路。
先锋落地，中一塔自然也告破。
对面损失惨重，想留人。
“不要打。”陆野指挥道，“给武器继续带，狐狸可以去上。”
队员们纷纷照做。
晏钦身上有很多钱，在刷掉对面下半野区后，回城全款提了把破舰者，势要将单带进行到底。
对线期被迫提前结束，MMO的人显然不太满意，再次集结了大批人马去抓武器。
武器却没有慌，因为辅助提前做好了防守眼位，在对方火力到来前跑了。
视线一转，队友已经在大龙坑打龙了。
晏钦及时赶到，和队友一同拿下首条大龙。
陆野继续指挥：“41分推。”
“好。”
晏钦回城更新装备后，再次往上路走。
武器大师一个人在上路拆二塔，其余4位队友则带着强化后的兵线集火中路，这就是很简单的41分推。
面对大龙BU，对面必须做出取舍，自然只能放掉上路转守中线。
晏钦一路都推得很顺，直到到了对面高地塔前，才看到匆匆赶来的仇之矛。
复仇之矛也很畏惧这个发育成型的武器大师，只敢在塔后方清兵线。
可被强化后的炮车在隔着很远的距离一点点磨着高地塔的血量，他根本够不到，也不敢靠近。只要塔一倒，这个BOSS就能跳上来将他击杀。
他不得不选择回到队伍里，换更肉的奥恩过来。
晏钦早想到会如此，在下波兵线赶到前就跳眼上了高地，再闪现到复仇之矛面前，趁着E技能最后一秒将这个脆弱的ADC眩晕。
复仇之矛秒交净化解控，再接闪现想往后拉，但被武器大师黏得很紧，还没等到辅助过来相助就倒了。
上路高地塔也正好被兵线打掉。
晏钦一边点水晶一边躲技能，想了想说：“AD没双招。”
“看到了。”
陆野赶了过来，闪现帮他挡掉对面奥恩的羊。
剩余的队友也很快将中路高地塔拆掉，再顺势拆掉剩下的水晶。
眼看着滑板鞋就要复活，对面也很快补满了状态，陆野只好叫队友撤离。
晏钦突然道：“要不一波吧，反正大龙BU还在。”
他点了点自己已经转好的传送，“我还能打。”
陆野有些犹豫，AD的状态不是很好。
花砚秋却表示自己没问题：“我去吃个红就来。”
陆野点头，“那行，一波。”
刚准备撤离的YQ队员又调头折返。
而武器大师也在快速回城后立即传送到了对面高地和队友集合。
面对两路被强化后的超级兵，MMO根本无力迎敌，很快就不断减员，只剩下一个ADC退到了泉水。
这时公屏又有人打了字。
【所有人】盲僧：武器很强，我们输了。
晏钦瞥了眼那排字，开着E冲进了对面泉水将复仇之矛击杀，随后自己也被泉水激光射死。
他忽然想起花砚秋的话，动了动鼠标，点了一下泉水里和自己并排躺着的复仇之矛的尸体，说：“确实菜狗一个。”
陆野眼底盛满笑意，轻快地打了一行字。
【所有人】凛冬之爪：我养的好。
第34章
训练赛结束后,MMO的人并未及时退出自定义房间，而是在公屏聊起天来。
对面的队长在和陆野商量约定下一次的训练赛，今天他们临时要开会,只能打一局。
陆野没什么意见，只是说得看教练的安排。
没说几句,有个人突然插话进来。
MMO-SOR：陆神,刚刚对不起啊,打字没语气，我没别的意思就开个玩笑
是刚刚那个复仇之矛。
晏钦忍不住想，什么样的傻逼会开这种玩笑。
对于陆野在欧美赛区的比赛表现,一直都是黑粉们拿来黑他的利器，几乎所有黑粉们提到这件事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嘴脸。
晏钦忍不住转头，只能看到陆野的背影。
再回头时,那个人又发了一串话-
MMO-SOR：不过我相信陆神这么厉害，肯定不会和我这种新人一般计较吧！
季向泽笑了：“这人不会是你的黑粉吧,MMO哪儿找来这么个阴阳怪气的新人。”
陆野倒是没什么反应,更难听的他又不是没听过。
他动了动手指，敲字回道：小朋友玩的不错,只是还有进步的空间,回头让你们队长多教教你
对面那人并没有看到。
陆野刚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就被MMO的队长踢出了房间-
MMO-TEMP：对不起陆神,我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训练赛前完全看不出迹象-
YQ-LUY：真没事儿，反正我们上单也帮我“报仇”了-
MMO-TEMP：哈哈，说起来,武器真猛啊，我还以为抓状元就完事了,没想到你们上单也这么厉害，真是藏龙卧虎啊
YQ-LUY：我的人，当然厉害了
晏钦目光落在那句【我的人】上。
他感觉心情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罗经理拿着笔记本经过，提醒道：“快带上你的人到教练室复盘吧，教练已经等着了。”
陆野在公屏回复了一句便站了起来，转身。
他的人正举着手机拍电脑屏幕，是刚刚的游戏截图。
陆野像是想到什么，唇角微微上扬，忽然走过去，一只手搭在晏钦的电竞椅上。
晏钦正低着头看图片，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
他惊恐地把手机藏着身后，抬头望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的陆野。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下来，轻飘飘地说：“走吧，我的人…”他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下，才接着加上一个“们。”
晏钦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看着陆野已经走开的背影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又才发现屏幕上还打开着刚刚截的图片。
“……”
晏钦羞愤欲死地关掉电脑。
江南行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晏钦眼神里毫无生气。“我觉得自己有点活不下去了。”
“啊？”江南行看起来像在担忧，“你要死啦？”
“还不如死了呢。”
一想到陆野刚刚可能看到他在做什么，他就头大。
江南行看不懂他，只丢下句发什么神经就跟着走了。
·
一行人坐在教练室里听教练复盘。
晏钦认真听着教练指出他刚刚的不足的地方，时不时还在本子上做笔记。
教练看起来很年轻，是个生面孔，至少晏钦没在联赛中看到登场过。但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却很强，对他表现的不足也能一针见血地指出。
很多细节是他自己也没发现过但仅凭刚刚一场训练赛就被挖掘。
晏钦无话可说，甚至还有些佩服，果然是专业的。
复盘到最后，教练还提到了刚刚对面ADC的事情。
“选手在比赛中，虽然允许在游戏内发一些亮标的嘲讽表情，但不能对对手言语攻击，刚刚对面的复仇之矛这种行为如果是在正赛中发生的话，将面临罚款严重者甚至会禁赛，你们一定要注意规避这样的行为。”
“刚刚AD和上单也有问题，你们在击杀复仇之矛后也骂了他，如果是在比赛中的话，也会面临罚款，尤其是上单！”他说完停顿了下，又转身看向晏钦，“最后那波虐泉完全没必要，完全是冲动之举，这个赛场上最不能意气用事，尤其是在大后期的时候。越是一个微笑的失误，往往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一群人都转过来盯着晏钦。
晏钦手里紧紧握着笔杆，掌心快沁出汗，局促地点头说：“对不起。”
花砚秋却有些不满，“可是那个人确实傻逼啊，而且玩得那么菜还先嘲讽别人。滑板鞋对线打不过卡莎那不是纯废物嘛…”
滑板鞋是复仇之矛的外号。
教练严肃地看真他说：“你对对手的每一次轻视，都会变成他以后刺向你的利剑。”
花砚秋撇了撇嘴：“知道了，对不起。”
教练神色缓和了些，又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看不得队友被人欺负，但比赛是比赛，到了赛场上，就要遵守规则。想要对面服气，只能靠实力，靠一张嘴和打几个字是没有用的。你们看阿野，他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呢。”
当事人立即接话：“我只是打字慢了，后面看有人帮我出头就好了所以才不跟他计较。”
有人轻轻笑了出来。
被拆台的教练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算了，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到时候被处罚的不是我。”
气氛放松了下来。
过了会儿，教练又说：“对了，你们有队长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陆野。
陆野没什么意见，“行，那我来吧。”
教练点头：“我也觉得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刚刚指挥得也挺不错，一块儿兼了吧。”
“也行。”
“那没什么事儿就散会吧。”
晏钦长吁一声，抱着本子跑上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也许是因为被发现偷偷截图的事，他现在只想把自己关起来，害怕出去就会面临陆野那双仿佛能将他洞穿的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机相册，找到刚刚拍下的截图。
YQ-LUY、YQ-DIE
顶着同样前缀的ID，出现在同一个队伍里。
曾经遥不可及的梦，转眼竟成了真。
晏钦耳边仿佛回响起陆野从容的指挥声音。
他心跳很快，呼吸也没来由的愈发急促，他感到眼眶发热，连浑身血液也不禁为此沸腾。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黑掉才再次解锁。
忽然想到什么，切到微信界面，点开晚上刚加的陆野的微信。
晏钦还记得陆野以前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夜空，点开大图才能看到里面闪亮的星星。
陆野说是他在一座山顶拍下的。
现在他的头像变成了一个小丑，同样的黑色背景，只是小丑的笑容格外显眼。
陆野的朋友圈很干净，什么都没有，连那种什么只展示三天或最近一年的字眼都没有，就好像他从来都没发过一样。
晏钦有些失落地返回到聊天窗口。
界面上只有加好友时系统自动发送的通知。
他双手紧握着手机，半晌也没有勇气发出第一条消息。
还是算了吧，陆野能不跟他计较往事做回朋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能再厚着脸皮去烦他。
不对，最好还是不要提朋友的好。
他好像不喜欢。
·
不知道是不是训练赛打赢了MMO的消息被传出去了，YQ的训练赛邀约突然多了起来，一连好几天，都在和不同的队伍打，连rank的时间都没有。
训练赛的体验和之前的排位还是青训营的小考都不同，这些都是确定能参加联赛的队伍，他们的打法以后也会出现赛场上。
晏钦现阶段连人也认不太全，却要强迫自己熟悉每个队伍的风格以及对手的打法细节，神经每天高度紧张，连梦里都在对线。
今天好不容易能少一场训练赛，吃过晚饭晏钦就回房里躺下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到青训营那会儿，早上睁开眼就训练，晚上回去就躺下，手机都不带玩儿的。
然而喂养的猫咪却不让他休息。
主人难得回来这么早，笨蛋好像也很开心，在晏钦身上踩来踩去，兴奋地用鼻子蹭他。
“干嘛啊。”晏钦说话也很慢，将小猫抓到脖颈间抱着，猫咪柔软的毛轻轻抚在脸颊，很舒服。
笨蛋不太安分，探着脑袋舔他。
舌头表面的倒刺钩得晏钦难耐地转过脸，“别闹，让我睡会儿。”
许久没和主人玩耍的小猫十分不满，喉咙里发出黏人的呜咽，像在控诉他的冷漠。
晏钦眼下只想睡觉。
他腾地起身，把猫拎起来，打算给它再喂一顿猫粮，等它吃饱了就不会来吵了。
才打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
陆野正低着头专注地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随后又把注意力收回到手机里。
“……”
晏钦忍不住在心底责怪起猫咪来。
喂食盒里面还剩下一大半的猫粮。
“你怎么越来越挑食了！”晏钦忍不住有些小恼，“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怕吵到正在看视频的人，晏钦连呵责的声音都很小。
笨蛋还以为他在关心自己，跟着叫了两声。
“你还委屈上了…”晏钦揪了揪它的脸，随后拿起夹子准备将猫粮换成新鲜的。
可刚一上手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食盒好像重了很多。再仔细看，猫粮竟然是湿的。
难怪…
笨蛋终于沉冤得雪，委屈地咬上主人的手，不满地叫了两声。
“对不起…”
晏钦只好给它重新换了新的，“吃吧吃吧，吃完就去睡。”
他等了会儿，见猫咪吃得津津有味，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可是现在已经十点了，阿姨早就下班，点外卖的话，送过来不知道要多久。
不如去看看江南行吧，他那里有很多吃的。
晏钦这么想着，便站起身准备洗个手就去隔壁。
一直看手机的陆野却突然出声道：“去哪里？”
屋子里就两人一猫，陆野不可能问笨蛋，晏钦只好停下脚步，转过来回他：“我去
找江南…有点事要跟他说，很快就回来。”
说完又对自己有些无语，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
陆野抬起头，静静地将门口的人打量一番。“你就这么去？”
晏钦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袖T恤。“…有什么问题吗？”
陆野视线落到他干净的脖子上，说：“外面暖气没屋里足。”
“没关系。”晏钦毫不在意，“就几步路。”
他带的衣服不多，连睡衣也忘了，只找到这么件宽松的短袖拿来将就。
陆野没说话了，视线却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
晏钦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想快点逃开，又不敢真的就这么跑了，只得乖乖回房里拿了件外套披上。
陆野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晏钦觉得有点怪怪的，眼珠转了转，还是答道：“一会儿就回来。”
“嗯。”陆野点头，没再有其他意见。
晏钦却没急着走，不经意间又瞥了眼男人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上面的画面怎么有点眼熟。
他有些不确定，舔了舔干燥的唇，说：“你…你在看什么？”
陆野突然笑了下，拾起手机看了看屏幕，又翻过来亮给晏钦看，“你以前直播剪辑。”
晏钦两眼一黑，堪堪站稳没倒下。
他吞了吞口水，艰涩开口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直播号的…”
“我问的啊。”
陆野理直气壮，“刚好认识几个超管。”
啪——
手机里发出动静，穿着女装的主播用力地拍着桌子，边大喊着：“怎么又是点火怪！”
和别的主播没什么不同，晏钦以前为了吸引粉丝，也会经常有一些很夸张言行，可现在这些东西简直是割在他身上的钝刀，一点一点将他折磨。
他一张脸暴红，连话都说得不利索，支支吾吾道：“你能不能…别、别看了…”
“挺好看的啊。”男人把手机拿了起来，甚至故意地调大音量。
“啊啊啊气死我了！”
手机里的主播大声骂着，“这个东西肯定在窥我的屏！我要改延迟！”
陆野看了眼屏幕里面可爱的‘女生’，再看看面前的真人，评价道：“不过你变化倒是挺大，我都很难将你和这位重合在一起。”
以前这人虽说不算内向，却也没放得开到这种程度。
“那就不要重合…”
晏钦盯着自己的脚尖。
“什么？”
声音太小，陆野没听清。
“没…”晏钦满脸羞赧，“你能不能别看了…以后也不要看了。”
“确实。”陆野表示赞同，“手机里美颜滤镜都拉满了，一点都不真实。”
“嗯嗯嗯。”
晏钦连连点头。
陆野按掉手机，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欣赏着不远处那张红扑扑的脸，问：“那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真的？”
第35章
自从被发现以前的直播视频后,晏钦就不太敢和陆野单独相处。
即便陆野什么都没做，可只是在人群中偶尔对上视线，他就像是个被抓住把柄的小偷,只顾着抱头遁逃。
他有些害怕，更多的是难以面对,并且无比后悔当初女装的决定。
以前的他在陆野面前虽然不是完美的形象,但至少是个漂亮自信的人。
并非晏钦自恋,很早的时候，他就能清楚感受到很多来自周围人爱慕的目光。
虽然一开始他毫不在乎，甚至还会为外貌带来的麻烦而烦恼。但当陆野也被这幅皮囊吸引时,晏钦又忍不住窃喜起来，并为此洋洋得意。
那时的他沉浸在陆野目光里漫溢的那些热烈与幸福，且深深的为此沉醉。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可以永远是陆野以前认识的那个样子。
而不是一个戴着假发穿着裙子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小丑。
又检查了一遍外设，晏钦坐在休息室里抱着杯子不安地等待。
今天是YQ战队春季赛的第一场比赛,也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场。
休息室外有些嘈杂,许多不认识的工作人员在走廊上来回走动，有甚者小跑起来,都在为接下来的换场准备而忙碌。
罗经理从外面进来,扫了眼室内情形后拿起遥控器把正在播放刚刚结束的比赛回放的电视关掉。
休息室里一下安静许多,能隐隐听到教练和陆野小声讨论的声音。
“是不是很紧张？”
罗经理在旁边坐下来。
晏钦回神,看着他点了点头,“有一点，但还好。”
罗经理安慰他，“其实不用太担心,就当训练赛打就行。”
道理晏钦都懂，但还是忍不住紧张。
一紧张就想上厕所,他不由得把杯子放下来再次出门。
走廊两侧的墙上能看到很多led屏幕，上面的海报已经从刚刚结束的两支队伍变成了即将开赛的另外两支。
晏钦忍不住驻足。
YQ除了中野外，其他队员都是没上过场的新人，陆野理所应当的占据了C位。
海报很快就结束，换上了陆野的单人照片。
上面的标语写着：归来第一战！
晏钦几乎能想到这场比赛的关注度有多高。
若是输了……
他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随后低着头朝着洗手间走去。
刚洗完手，才出洗手间的门，就被人拦住去路。
是陆野。
晏钦脚下先大脑一步就往旁边绕开。
一只大手突然就攥住手腕。
来不及反应，晏钦就被人拉到了一个没人用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漆黑一片，晏钦只能看到面前有些模糊的人影。
陆野打开了灯。
明亮的光线倾洒在他的头顶，留下淡淡的光晕，照得晏钦忍不住眯眼。
他适应了一会儿，才找了个角度将自己隐在男人投下来的阴影里。
“你在躲什么？”
陆野直截了当地问他。
他虽然一直不说，但并不是完全没感觉。
这人一直在躲他，吃饭训练就不说了，回了房间后就一直不出来，甚至上厕所也是偷偷摸摸，还要先确认他不在客厅里才敢出房门。
晏钦僵硬的靠在墙上。
太近了…
实在太近了。
两人之间几乎快贴到一起，只要他一动，好像就能碰到陆野的下巴。
手腕被握过的地方像是被烫过，阵阵灼热迅速弥散，将他整个人都蒸的沸腾。
他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颤声道：“我、我没躲…”
“没躲？”陆野嗤笑一声，“那你倒是抬头看我啊？”
“…”
由于靠的太近，晏钦能闻到来自陆野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淡淡的，像是洗发水的香味。裹挟着空气窜进鼻腔，在身体里弥漫扩大，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志。
晏钦感觉大脑有些眩晕，昏昏沉沉地抬头。
像只受惊的小兽，睁着湿漉漉的双眼惊慌抬眸，还没来得及看清蛰伏的狩猎者，又再次慌忙躲开。
陆野被那双眼睛看得没了脾气。
他有些无奈地问被堵在自己和墙壁之间的人：“就因为我让你换女装？”
晏钦很想说是，但又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他只是觉得和陆野之间好像变得怪怪的，像有股无形的力量总是黏在两人中间，让他无时无刻都想要靠近陆野。
他像一株干涸得濒将枯死的植物，无时无刻都在渴求从陆野身上汲取养分。
这种感觉两年前也一度萦绕在两人之间，让他倍感熟悉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他们早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
晏钦无法解释自己，干脆沉默不语。
“算了。”
陆野也泄了气，不再逼问他。
晏钦因为男人的失落有些难过。
他很想变回以前那个自信开朗有话就说的自己，而不是现在这个别扭又麻烦的人。
他眼睛有些发胀，忍不住抬起手去擦。
陆野及时将他捉住，“还擦，你不知道自己眼睛成什么样了吗？”
“那不擦了。”
晏钦难耐地低头，看见陆野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什么。
没多久，就掏出一支小药膏。
晏钦不确定地抬起脸。
陆野松开他的手，轻轻旋开盖子，挤了一点白色药膏在指尖。
“不…不用了吧…”晏钦有些抗拒。
陆野淡淡开口：“站着别动。”
“！”
晏钦立即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面前阴影扩大。
有些冰凉的膏体触到他眼周的皮肤上，温热的手指轻轻推开，一点点在上面温柔涂抹。
过敏导致的灼烧感登时好了许多，可因为碰触而产生的热度铺天盖地而来，顷刻间便席卷了他整张脸。
他手足无措，能清晰地感觉到脸上的滚烫，只好逃避般闭上眼睛，睫毛却抖得厉害。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陆野终于收回手。
距离被拉开，眼前重现光明。
晏钦试探着睁开眼。
他浑身使不出一分多余的力气，瘫软地靠在墙上，看着男人正拧紧药膏，转身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拭手指。
“你眼睛周围是怎么回事？”
陆野把药膏放回口袋。
晏钦下意识地想用手去碰，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说：“就是有些过敏。”
“怎么会过敏？过敏源是什么，以前怎么没见过？”
“…”
面对一连串的反问，晏钦根本答不出来，他不是个擅长撒谎的，尤其是在陆野面前，更说不出来欺骗的话。半晌才嗫嚅道：“就…有点湿疹，过两天就好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罗经理发了消息过来通知要上场了。
陆野简短地回复了句，垂眸看着面前的人红红的耳朵，冷冷道：“总有一天让你好好说。”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晏钦正庆幸逃过一劫，一只手却突然覆了上来，轻轻地贴在他头顶上。
陆野的手很大，手掌也很宽，手指修长，指尖轻轻动了动，柔软的发丝便从指缝划过。
他略微弯腰，低头平视着晏钦的眼睛，语气里是晏钦没听过的极尽的温柔。
“我第一次上场时也很紧张，这是很正常的事，没有可以跳过的办法，多经历几次就好了。但是你不要害怕，我就坐在你旁边，和你共进退。你要是感到不安，就回头看看我…不是说好了吗，我陪着你，我们一起。”
他的眼睛像温柔又深沉的漩涡，把晏钦牢牢吸住。
晏钦想起两年前，陆野送他回家的那个夜晚，突然说想陪他一起打职业。
他当时觉得有些好笑，也没当真，只说让陆野先把英雄都认完了再谈。
陆野翻了个白眼，扬了扬手上的盲盒道：“少看不起人，我要是认真起来，拿冠军的就是我。”
晏钦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那你就加油啊，我等你拿冠军。”
“不是等我。”陆野站在路灯下，身上沐浴着橘黄的光，强调道，“是我陪着你，我们一起。”
年少时的承诺不断撞击着晏钦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激起层层水花，和陆野掌心传来的温暖交汇。
晏钦心底仿佛升起了一股力量，被按在头上的那只手渐渐牵引而出。
陆野诱哄道：“深呼吸。”
晏钦乖乖照做。
好像真的有用，他感觉恢复了些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手掌往下滑了一段距离，陆野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只是一场BO1，即便输了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慢慢来。”
说罢有些眷恋地收回手，“走吧，要上场了。”
“嗯。”
晏钦抬手放到他刚刚摸过的位置上，发丝还有些温热。
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回头。
晏钦立即缩回手。
陆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回去别喝水了，中途暂停得罚2000呢。”
“……”
刚回到休息室，助教就把晏钦的外设包拿了过来，“阿钦你看看东西齐了没，在通知可以准备上场了。”
晏钦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那我先给你拿过去了。”
“好的，谢谢。”
教练也走了过来，安慰道：“紧张在所难免，只要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比赛里就好。”
晏钦点了点头。
教练又接着说：“我们这边优先考虑下路，对面的战术核心也是向下路倾斜，所以一会儿可能在上单位给你的选择不会太多，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我可以做好抗压。”
每个战队都会有一定的资源倾斜，养一个能接管局面的C位，这是很正常的事。而下路的ADC显然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必须得有其他人做出牺牲，晏钦当然没什么意见。
“好孩子。”教练有些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平时训练就很稳，所以今天也照常稳住就行，就当一次训练赛。”
“没问题。”
教练看他状态还行，便不再多说，转而去和其他人交流。
陆野站在一侧和季向泽谈话，两人神情都很严肃，估计也是和对局相关。
晏钦不是很想听，也不想了解他们磨合了两年的默契，干脆愣着发呆。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很需要适当的放空。
没过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可以到舞台后面准备登场。
一行人跟着后面往前走。
江南行突然摔了一跤。
花砚秋走在他前面，一把将他捞起来：“你没事吧。”
江南行脸色有些苍白，摇摇头说：“没事。”
花砚秋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这么慌，一会儿别在台上尿出来。”
江南行不客气道：“尿出来接你杯子里。”
“无所谓，别脏我兵就行。”
“傻逼…”
晏钦本来想着安慰两句，却听见两人无聊地互怼，便没动作，只是担忧地隔着人群看向江南行。
江南行接收到他的视线，苦涩地笑了下。
队伍来到舞台后方停下。
耳边能听到台上主持人的声音，甜美又不失激情地在介绍着今天的比赛。
视线被限制了大半，晏钦只能看到远处的观众席上粉丝们举着的手幅和广告牌，五彩斑斓的，全是陆野的名字。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就给了信号，说可以上场了。
与此同时，他们今天的对手——EO战队成员们在主持人激昂的声音中从对面缓缓走上舞台。
心跳不可控地再次加快。
忽然有人拍了拍肩膀。
不用回头，晏钦也知道是谁。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传到耳边：“接下来要登场的是YQ战队，有请上单DIE、打野Luy、中单Ze、射手Sword、辅助North！”
因为是上单位，所以晏钦站在最前面。
他握紧拳头，闭上眼睛深深地深呼吸，正要抬脚，手背却一暖。
“我先走。”
陆野沉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来不及感受那个短暂的算不上牵手的触碰，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已经到了他前方，缓缓走出黑暗，踏进闪耀的舞台。
有那么一瞬，晏钦觉得胸腔里那颗不安的心也被陆野的手抚平。他终于鼓起勇气，迈开脚步跟上那个自信从容的背影。
第36章
灯光如昼,晃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台下黑压压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通过震耳欲聋的台下粉丝们的呐喊得知的确来了很多人。
粉丝们高举着五颜六色的手牌,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大声呼喊着站在最中间的陆野。
陆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等着队员们到齐后,才和队友们一起朝着台下鞠躬。
等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晏钦才缓缓回过神来整理自己的外设。
他以为自己会在台上出丑。
但其实还好，只是仍避免不了一些紧张，除此之外便是像尊木头雕塑一般立在台上。
陆野坐在他旁边,因为人气超高，又是在lpl的第一场比赛，摄影师在他面前停留了很久。
晏钦转过脸,看见演播厅中央的大屏幕上陆野的特写镜头，而后伴随的又是一波粉丝激动的尖叫欢呼。
他真的很红啊。
晏钦忍不住这样想。
“好热闹啊。”
季向泽在队伍语音里说话。
他的声音和平时在基地里听到的不太一样,通过麦克风传到听筒里,带着别样的陌生感。
晏钦忍不住有点期待的捂紧耳机，不知道陆野的声音又是什么样的。
陆野很快就满足他,开口道：“好像在北美的时候都很难有坐满的情况。”
好像和平时的声音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轻轻将耳机拉开一条缝隙,陆野的说话声瞬间被现场的嘈杂音效淹没。
晏钦无奈的又把耳机戴好。
“不舒服吗？”
陆野突然转过头来,“看你一直在弄耳机。”
晏钦摇头,“没有。”
陆野看着他,点了点自己耳后的位置。
晏钦不太懂，只是模仿着他的动作去摸自己同样的地方。
原来戴反了，麦克风跑到后面去了。
他有些尴尬的将耳机翻转过来。
陆野又提醒着其他人：“都说两句话,试试看耳机有没有问题的。”
“喂喂…”
江南行小声开口。
“能听到。”花砚秋点头，“能听到我吗？”
晏钦回他,“没问题，我说话呢？”
“OK。”陆野把自己的耳机也调试好，又说，“今天要是赢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不好吧，”坐在他旁边的季向泽笑了笑，“你这lag立得也太早了。”
“不是有新手保护期吗？”陆野低头玩着鼠标线，“咱们这三个新人呢。”
“也是哦…不过对面也有新人啊。”
“对面两个，我们三个，我们更新，连战队都是新的。”
“你分析的好像有点道理啊。”季向泽看向旁边的下路双人组，“你们还不快先谢谢队长？”
花砚秋没什么表情道：“打完再说吧。”
江南行倒是很有兴趣：“吃什么呀？”
陆野认真地考虑起来，“米其林自助？”
“好啊好啊！”江南行眼睛都亮了，“我还没吃过呢。”
花砚秋回他：“队长说的应该是小区门口那家自助火锅，他们店名就叫米奇邻。”
“…哦。”
晏钦偷偷笑了下。
陆野余光扫到他微弯的嘴角，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对着镜头大方的挥了挥手。
台下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尖叫声，即使戴着隔音耳机，也能隐约听到。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裁判就通知可以进入bp环节了。
EO战队前三手连ban了三个打野英雄，都是目前的版本热门。
教练看着界面微微一笑，“看来尊重给到位了。”
陆野一只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放在鼠标上，看着ban位席上的三个英雄说：“还行，看他们怎么出吧。”
“这是要逼我们也先出打野？”
晏钦突然想起教练说的重心会偏向下路的话，如果前三手不抢打野，后面第二轮对面再ban的话，就没英雄了。
“出，我们先出。”教练思考了一下，“目前只有猪妹还在外面，阿野你觉得呢？”
晏钦是第一个选人的，闻言便将鼠标移到了英雄列表上，用眼神寻找刚刚提到的凛冬之爪。
“对面先选，肯定会出猪妹。”
教练补充道。
陆野摇头：“不一定，他们拿猪妹我们就能拿霞洛，后期霞可比猪妹重要。”
晏钦想起EO的下路，“他们AD霞玩得很好，如果拿了的话，我们就得把洛和猪妹一起出了吗？还是说他们会让我们同时拿到霞洛？”
霞洛是一对情侣英雄，能在下路搭配出很惊人的效果。
“这得看他们是想要按死阿野还是优先下路…”
不等教练说完，对面上单就先行抢了猪妹，并且没有犹豫就直接确定下来。
“这么果断。”
晏钦忍不住小声嘀咕。
教练也有些惊讶，“看来还是比较尊重阿野，你们下路霞洛有没有问题？”
江南行点点头“没问题，我都行。”
花砚秋则很简洁，“有就拿。”
陆野轻轻笑了下，“相信花哥。”
也只能这样了。
晏钦把鼠标移到了霞上面。
陆野同时也锁下洛。
接着对面又陆续锁定了中单狐狸和AD女警。
轮到季向泽选人的时候，他有些犹豫，“要不还是把打野出了吧，等下再把挖掘机ban了就真没英雄了。”
“不急。”教练算了下还剩下的打野英雄，“反正已经没什么打野的了，先出中单吧，中单还有很多选择，不然等下他们又针对中路英雄池就不好办了。”
季向泽看了眼陆野。
陆野也觉得没问题，“泽哥你自己选吧。”
“行。”
季向泽亮了塞拉斯。
“这个好。”/“塞拉斯不错。”
晏钦和陆野同时开口道。
陆野挑了挑眉，说：“塞拉斯也可以中野摇摆，到时候我拿去打野也不错。”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季向泽锁定塞拉斯，“不过很久没看你玩了，你还OK吗？”
“没问题。”
双方都选好前三手英雄，第二阶段又ban掉了挖掘机和卡牌，选下上单剑魔和辅助泰坦。
反观YQ战队这边，能用的打野英雄彻底没了。
陆野无奈只能拿塞拉斯打野。
最后剩下的就是上单位置的英雄没选。
“要不奥恩？”
晏钦记着教练说的话，想着要不要出个肉点的英雄。“有坦度还能开团，后期还能打装备。”
教练觉得可行。
陆野却有些不满意：“前期也太弱了吧。”
“没关系，我只要平稳发育就行。”
“可是我不想看你白挨打。”陆野把英雄列表从上到下翻了一圈，“反正上单位的英雄全都在，你就选你拿手就行，很多时候选自己拿手的往往比看似合理的英雄更能打出效果。”
晏钦挪动鼠标，放在奎桑提头像上。“那我选黑哥？”
教练想了想他奎桑提的表现，又考量了一番双方阵容，认为可行。
双方阵容终于落定。
EO战队：上单剑魔、打野猪妹、中单狐狸、下路女警加泰坦。
YQ战队：上单奎桑提、打野塞拉斯、中单永恩、下路霞和洛。
从进入对局后，晏钦就非常小心地帮陆野做了防入侵的眼位。
刚插上眼，陆野就pin了下信号，“其实不用的，眼位的话可以泽哥帮忙做也一样，你自己一个人在上半区还是把眼留着自己用吧。”
“没关系。”晏钦回头往上路走，“和防御塔双排是我最擅长的。”
陆野脸上露出个笑，“别说得那么可怜，我偶尔还是会去上半区刷野的。”
晏钦心底又默默重复一遍没关系。
回到线上时，突然遇到了剑魔躲在草丛里埋伏。
奎桑提凭借灵活的走位躲开了剑魔的三段Q技能。
晏钦不禁有些感慨，果然是能上赛场的职业选手，竟然能在那种看似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蹲伏。
他不由得更小心起来。
前期的对线很难，晏钦几乎每一波都在补塔刀，而防御塔的镀层也因为天然的英雄劣势而被兵线一直消磨。
眼看着第一层镀层就要掉落，晏钦只能以肉身将兵线卡在塔前方。
剑魔却不能让他如愿，兵线被卡，对他自身也不利。虽说YQ对上单一直是放养的态度，但难保陆野不会出其不意地来一波gank。
晏钦只觉得有些莫名地熟悉感。
他不爱记排位里对手的ID和名字，但这个剑魔，他能确定自己以前打韩服时经常遇到。
他试探性地往前探出半个身位。
果然，剑魔也向他侧后方卡了进来，试图将他逼到角落。
晏钦很快就回头，并且用W技能挡住了剑魔强制他位移的锁链。
就是他猜的那个人。
回到塔下的同时，他忽然觉得有自信了。
现在他只需要一个时机。
剑魔又推完一波线，并且第一层的镀层还差几下普攻就会脱落，脱落时会分给拆塔者125金币。
晏钦很清楚这位叫Ber的选手，他一定不会将这125块钱扔到水里。
现在就是机会。
眼下血量不佳，晏钦把这波兵线补完后就回城再TP（传送）上线，兵线也刚好到了塔下。
剑魔从远处大摇大摆地进了塔范围，他笃定这个大黑个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晏钦佯装清着兵线，一段Q、二段Q…
突然，晏钦调转方向，先W到正在拆塔的剑魔身上，再立即落下第三段Q技能，正在拆塔的剑魔瞬间被击飞并拉到了奎桑提身后。
剑魔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却也不慌，并未选择动手吸引防御塔的仇恨，而是缓缓往三角草丛走，点掉爆炸果实跳下河道布视野。
晏钦不许他走。
最后一个小兵阵亡，其提供的经验让奎桑提瞬间升到6级，闪现到河道里对着剑魔前面按下大招，带着人穿过又长又厚的墙体回到了防御塔下。
剑魔一直在吃线，还没有回过城，装备还是出门时买的多兰剑，而晏钦刚刚回城的时候已经买了一件小装备…
不到8分钟，晏钦配合着防御塔的伤害，将这个贪财的剑魔击杀。
【irstBlood！】
系统传来击杀公告。
“牛哇牛哇！”
“Nice！”
队友们纷纷发来贺电。
“这么厉害！”
陆野还在下路帮忙反蹲，女警的射程比霞要长很多，下路对线也有些逆风。
他点开装备栏看了一眼，“补刀也没被压，父亲背心都出了。”
晏钦正在塔下回城，因为陆野简短的夸赞而有些窃喜。
他绷着嘴角，说：“我说了，我最擅长和防御塔双排。”
陆野失笑，“知道你是托塔里天王，不过你要再小心一点，剑魔这波肯定生气了。”
“没事，他也没闪，不敢乱来，除非是喊人…而且刚刚我已经告诉了他，我不是只会挨打的肉，我…”
晏钦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你怎么？”
陆野接着问下去。
“没…”
晏钦噤了声。
也许是沉浸在比赛里的原因，他突然发觉自己渐渐地话多了起来，不再像平时面对陆野时那样扭扭捏捏，能对答如流的和他说话，而且不卑不亢。就好像…
好像回到两年前。
陆野没多问，迅速投入到比赛中。
晏钦也不再多想，回城后补了装备和血量再次往线上赶。
剑魔又上线了，这次见面，他突然亮了个表情——提莫的点赞。
晏钦被他逗笑，回了个拉克丝的双手点赞表情。
对面回复他一个问号。
“？”
晏钦不太懂，不自觉就问，“他这是什么表情。”
“嘲讽啊。”江南行回他，“提莫点赞本来就是用来嘲讽的，你不会以为他真的在夸你吧？”
“…”
“啊不会吧？你真这么以为？”
晏钦笑容僵在唇角，不再互动。
没过多久，线上又再次传来单杀通报。
剑魔第二次倒在了奎桑提脚下。
“好强啊！”
陆野立即送上彩虹屁，“花哥，指望你看来是不行了。”
花砚秋还在和女警在下路solo，听到陆野打趣的话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个点赞表情。
晏钦清着线，再次亮起了表情。
刚刚对面发的一模一样的问号。
“噗…”
季向泽笑出声，“你们谁教他的？是不是阿野你，这才第一场呢，就亮起表情来了，不知道会被人截图出警吗？”
很多职业选手在比赛里出于友好的互动，往往会被粉丝们曲解，等到双方吵架的时候，再放出截图来阴阳对方，久而久之甚至会成为一名选手的黑料。
晏钦经常冲浪，当然也知道不少。
但他刚刚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听见江南行说剑魔在嘲讽自己就…
“我可没教，他自学成才。”陆野走到大龙坑里，“过来帮一下忙。”
晏钦把先锋打到残血才往线上走，他想了想，觉得该解释一下，却又不知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半晌才生硬道：“是他先亮的。”
“没人怪你。”
陆野说着也亮了个表情，是一个魄罗比心。
前期上路的劣势逆转，以致于转线期提前。下路和上路交换，陆野还是选择养霞，将先锋放到上路让花砚秋一个人吃镀层。
晏钦换到了下路。
两次单杀，让剑魔不得不正视起他来。可两颗人头的奎桑提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小BOSS，又肉又有输出。
正在晏钦带着一波线进塔时，对面突然来人了。
打野和辅助从上下两个方向同时包了过来。
晏钦心里一紧，看了下自己还一点点才能转好的闪现。
“能撑住吗？”陆野打了信号，“我马上到，有泰坦大。”
“有点难，但我尽量。”
对面辅助先钩了上来，晏钦侧身扭掉，但猪妹的大招正好落在他的落脚点。
奎桑提开启W技能躲开，但随即而来的是辅助的锁头大招和开大的剑魔。
短暂的减速后，就要面临击飞，晏钦破釜沉舟，往前冲向泰坦开启大招以达到控制取消，接着带上辅助一起冲到对面上路三角草丛。
陆野闪现到墙边，再用E技能勾到泰坦身上过墙，二人合力对着这个辅助一顿输出。
可伤害不是很够，并且对面的猪妹和剑魔已经到了眼前。
“我来了。”
正在这时，洛开大冲了过来，将沿途的剑魔和猪妹一起魅惑。
“头给我。”
花砚秋也赶到现场，几根羽毛落地收下泰坦的人头。
晏钦最终没逃过被终结人头，但队伍却大获全胜。
双方在河道上方激战，短短十几秒后，EO只剩下姗姗来迟的女警落荒而逃。
自此一战，双方经济彻底拉开，优势越来越大难以逆转，26分钟后，YQ推平了EO战队的基地。
看着水晶爆炸的那刻，晏钦才恍惚转醒，他职业生涯的第一局比赛赢了。
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是陆野。
他嘴唇动了动，正说着什么。
晏钦摘掉耳机，在全场沸腾的喝彩声里听见他说：“很棒。”
晏钦觉得自己脸有点热，额头好像沁出了汗，他习惯性地抬手撩起刘海，的确有点黏。
陆野经过他面前，“走了，过去握手。”
“好。”
晏钦跟在男人身后，朝着对面队伍走去。
EO的中野和AD他都在电视上见过，都是很有名的老将，晏钦很有礼貌地和他们弯腰点头。
上单站在最后面，晏钦和他握完手后略微停了下。
他看着那人一头的黑发，轻声问：“你怎么染头发了，我觉得红色更好看。”
K5冷笑了声，道：“这个帅啊。”
陆野听到声音回头，“说什么呢？”
“没什么。”晏钦已经跟了上来，“就是打个招呼。”
陆野看了眼坐回位置上的K5，“你们认识？”
“呃…嗯。青训营的时候见过…他蜘蛛玩得挺好的。”
·
回到休息室后，罗经理和教练组就围了上来。
“今天打得不错。”教练尤其欣赏地夸了晏钦，“勇气可嘉！敢打也能打，我之前小看你了。”
晏钦很开心，却也不敢妄自尊大，谦虚道：“是对面轻敌了。”
“能抓住对手的弱点也是取胜的关键。”
“谢谢教练…”
罗经理插话进来，“对了，采访你们谁去？”
众人齐齐看向陆野。
“哎，他就不用看了，肯定得去，我说剩下的。”
江南行缩在花砚秋后面，“我就不去了。”
晏钦也摇头，“我也不去了吧…”
季向泽看向花砚秋，“MVP去吧，刚好也让大家看看状元。”
花砚秋面无表情，“都行。”
“泽哥也一起吧。”
罗经理鼓动着，“官方也说了叫三个人。”
“啊？”季向泽有些犹豫，“我去干嘛，我刚刚全程隐身，上去丢人啊？”
“没事儿没事。”罗经理拉着他，“正好你和阿野一起出现有话题性，快去快去，还有你俩…”
罗经理连拉带扯地将三个人带走了。
教练也和其他人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晏钦脸上笑容渐渐消散，抱着键盘失落地坐在沙发上。
早知道刚刚就不推脱了…
“你怎么了？”
江南行坐在他对面，递了包薯片过来。
晏钦没接，“没什么。”
“随便你…”
江南行自己拆了包装，边吃边盯着他看。
“看什么？”
晏钦被盯得毛毛的。
“你和队长…”
“怎么？”
江南行吮了吮手指，神秘地质问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提起陆野，晏钦瞬间就提起精神，谨慎道：“什么什么关系。”
江南行拿起矿泉水喝了口水，说：“我那天…看到你和队长站在楼梯口，贴到一起做什么小动作。”
“说这个干嘛，我们就聊聊天不行吗？”
晏钦在记忆里搜刮着，猜他可能说的是和陆野加微信的事。
“聊天？”江南行哼了声拧好水，凑近了将他盯着，“聊什么天你脸那么红？”
“我…”
晏钦一时语塞。他那天脸很红吗？
“还有今天！赛前你和他跑到小房间里去干嘛？”
晏钦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人。
竟然真的被人看到了！
江南行又补上输出：“你俩在里面做了什么？出来的时候你脸也很红，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我…”晏钦心跳得扑通扑通的，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话来，“你偷偷跟踪我？”
“谁有空跟踪你，我刚好从厕所出来，还吓了我一跳。”
晏钦脸迅速红了起来。
江南行指着他说：“对，就现在这样，你自己转过去照照，看是不是很红。”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晏钦无法解释，干脆转了话题，眯着眼睛问他，“你还说不是gay，这么关注我…别不是喜欢我了吧？”
“噫！”江南行满脸嫌弃，“别恶心我了好吧。”
“那你这么关注我做什么？”
“我才没关注你，我是关注队长。”
“队…你关注他干嘛？你喜欢陆野？”
晏钦不确定地抬眸。
“我说了我不是男同！算了，懒得跟你说。”
江南行翻了个白眼，跑到远处的沙发上坐着自己吃东西。
成功把人唬弄走，晏钦终于能安静地呆会儿。
他一颗心还在不安地悸动，只能找些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休息室的电视正好在播YQ战队的赛后采访。
三位队员刚好和观众打完招呼。
屏幕切到场下的粉丝画面。
晏钦在台上时看不清，这会儿才能看到满场座无虚席，那些灯牌上五颜六色的标语也清晰地映在屏幕上。
其中一个手幅的镜头停得有点长，现场观众看到这一幕也爆出一串哄笑。
镜头一切，屏幕分成两半。
陆野和季向泽一同出现在画面右侧。
左边是那个特写的手幅，上面写着：陆季SZD。
晏钦心情瞬间跌到谷底，找到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第37章
YQ战队出征的第一战拿到了胜利。
晚上陆野兑现承诺,带着队员们去了小区门口的自助火锅。
他们人多，找了个最大的包厢才勉强坐下。
晏钦根本没心思吃东西，脑子里面全是赛后采访的那些弹幕——电视虽然被他关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用手机悄悄看。
他有些气恼自己，本来就是观众一厢情愿的磕CP,他没法管也管不着,而且陆野在直播时也说过和季向泽不是那种关系。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难过。
更何况就算两人没有在一起，陆野和自己也只是普通的队友，他根本没有资格资格去生气。
江南行坐在他旁边大快朵颐,见他兴致缺缺，便拿手肘碰了碰，“你怎么不吃啊？”
“刚刚没熟。”晏钦随便捞了个菜放到碗里,放凉了就往嘴里送。
咬了一口，不对劲。
辣味瞬间占据了口腔。
江南行递了瓶水过来,“那个是姜。”
晏钦猛灌了好几口,才将那股味道冲散了一点儿。
江南行看着他被辣得通红的脸说：“你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晏钦捡起筷子缓缓把碗里的姜片捡出来,闷闷道：“没什么…这锅怎么这么辣,你们那儿不是不吃辣吗。”
“你这是刻板印象,谁告诉你我们那儿就不能有吃辣的人了。”江南行看了看隔壁桌,突然笑了下,怪声怪气道：“要不给你换个位置，你去隔壁桌坐？正好队长旁边空着，他们那桌不辣。”
“吃你的。”晏钦瞪了他一眼,抱着水一口一口地灌。
可怎么也冲不淡心头那股酸涩，反倒被呛着,猛烈地咳了起来。
陆野正在和教练说话，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晏钦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呛了出来，看起来甚是可怜。
他正要起身，季向泽却轻轻拍了拍他，“刚刚Isaac给我发消息，说恭喜我们拿了胜利。”
陆野坐了回来，有些意外道：“他怎么不给我发？”
“他说给你发过了，你没回他。”季向泽一副将他看透的模样，“你不会手机又没电了吧？”
陆野摸出手机，“还真是。”
余光看了眼隔壁桌，江南行递了纸巾给晏钦，又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帮缓解不适。
“我这有充电器，给你。”
“谢了。”
陆野接过来给手机插上。
“Isaac跟我说，他没有留住你感到很难过，并且很不安，害怕以后都不会和你再见面了。”季向泽微笑着谈论起以前在TK的队友，“那时候他最黏你，还记得老板总叫他树獭。”
陆野想起那个可爱的小男生，目光里也噙着笑意，“你让他努力点，世界赛的时候就能和我见面了。”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是他对此很不乐观。TK的新打野好像和他们磨合得不太好，春季赛可能会很难。”
北美的时间点会比国内晚一周左右，现在仍在休赛期。
陆野回忆了下最近看到的新闻，“我前两天看了，新打野不是从LB挖过来的那位吗，之前看他表现还不错啊。”
“那也没你好呀。”季向泽撑着脸侧眸看着他，“但凡感受过你的好，谁还能再习惯别人啊。”
陆野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没什么情绪地说：“总会习惯的。”
季向泽目光跟着他的手移动，最后定格在他放在一旁充电的手机上。充电速度很快，之前还漆黑的屏幕上已经有了一个电量图标。
他盯着那个绿色图案若有所思道：“是吗？”
陆野没再回复他，而是被旁边教练和分析师的对话吸引注意，并且积极地加入其中。
·
吃完饭就回了基地。
时间尚早，晏钦整理好心情打算打几把rank。现在赛程才刚开始，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一些虚无飘渺的事。
罗经理却建议他开直播。
“今天刚好是第一场比赛，还拿了胜利，现在不开，难道等后面输了再开被喷吗？”
晏钦有些犹豫，“直播会影响我训练吧…”
“你不说话就行了呗，自己玩自己的，也不用管弹幕这些。”
“那…不是很不好。”
他以前直播的重点就是讨弹幕开心，不理弹幕什么的，根本没想过。
“这有什么不好的。”罗经理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摄像头安在他屏幕上面，“你想想阿野，他之前还直播睡觉呢。”
晏钦朝陆野的位置看了眼。
空的，没人。
罗经理又劝道：“200个小时呢，宝子，今天都5号了。”
晏钦还是有点犹豫，却也不得不为那200个小时发愁，“我不说话会不会被骂啊？”
“不会。”罗经理也知道他以前是主播的事，“你现在是职业选手了，和以前的娱乐主播不一样，现在你是有合约在身，只要混满时长就行，就算你一个礼物都没有也没事的。”
“…好吧。”
晏钦无奈只好点头。
“好勒。”罗经理帮他调好设备，“那你加油，我去忙了！”
晏钦看了眼那个廉价的摄像头，估计也不能指望什么美颜滤镜之类的。
他轻轻叹了声，然后点开了直播按钮。
人气并不是很高，毕竟是新的账号，而且是作为一名刚上赛场的新人。
但很快还是有弹幕飘出来。
【嗨！小哥哥你好！】
【从官博的推送过来的，这就是YQ的上单吗？】
【挖靠，好乖啊】
【可爱捏】
【哈哈，Luy在哪？他怎么不开播】
【来看看上单，今天黑哥玩得不错哦】
【哇哦，你们YQ都是看脸找队员的吗】
【DIE选手今天玩什么呢】
【黑哥猛得一匹！】
晏钦打开游戏客户端，点开排位、选位置、开始排队、进入游戏、禁英雄、选英雄…然后再等待游戏开始…
整整五分钟过去了，都没说过一句话。
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和之前的娱乐直播不一样，那时候他能在镜头面前絮絮叨叨说一晚上，也能不顾形象地面对着几千个人若无其事地做一些夸张的动作，甚至是故意开着变声器撩一些不知道他身份的队友。
可是现在，他连出声都有困难。
其实他一开始直播也是主打技术流方向，可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话，不会讨好水友，也不会互动整活，能吸引的观众很少，每个月的礼物钱低得可怜，吃饭都成问题。
如今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连说话都需要勇气，只是无力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主播怎么不说话呀？】
【是我耳机有问题吗？我怎么看见小帅哥张嘴但是没声音呀？】
【？？？？】
【主播说话呀】
【呜呜不会是太紧张了吧】
【别害怕，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晏钦撩起刘海，这是他紧张时下意识地动作。
【哇哦，额头是什么？】
【是刺青还是没洗头？】
【笑，没洗头也太夸张了吧】
【我以为是我屏幕花了，还擦了下。】
晏钦看见弹幕急忙把手放了下来，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又清了清嗓子才鼓起勇气道：“今天…播一会儿…我不太懂直播，回得比较少…”
【声音好小啊啊啊啊】
【说啥了，能大点儿声吗】
【哇好好听啊】
【背景音乐太大啦，能小声点吗，都听不清你说话】
【长这么可爱，连声音也这么好听】
【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等等，我把音量开大点儿】
晏钦弄好乱掉的刘海，把音乐调小了些才再次开口，“就随便播一会儿。”
【这回听清了】
【好乖哦】
【我宣布这是我的新老婆啦】
【啊啊啊啊三分钟，我要主播的全部信息】
【哈哈，主播声音让我想起之前粉的另一个女装大佬，不过他号被封了】
【天呐！比赛里黑哥捶人那么猛，本人这么可爱】
【这反差！】
【纸巾呢，朕流鼻血了！】
【我不行了！他好可爱】
晏钦脸有点热，他不太敢看弹幕，干脆关掉，认真地投入到游戏中会让拘谨感没那么强。
因为不能在直播中泄露战术之类的东西，所以他登的是平时段位不算高的小号，玩起来压力也没那么大。
一把游戏结束后，晏钦轻松的拿下胜利。
心里那些不适感好像消退了些，让他有勇气点开弹幕助手粗略地看一看。
没想到收到了礼物，而且数量还不少，礼物列表已经能翻页了。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镜头，说：“不好意思哦，我刚刚在对局没办法分心，谢谢各位给我送礼物的…”
【没关系的老婆！】
【呜呜呜好可爱啊】
【他怎么这么乖了靠！】
【陆野上哪儿给我找的这么乖的老婆！】
【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呃…那个…”晏钦吞了吞口水，他不想让大家误会，“其实我…我私底下还挺凶的…一点都不温柔…我经常骂人，而且脾气也不好…”
【我才不信】
【还有什么私底下，现在不就是私底下？】
【再凶能凶到哪去？】
【怎么骂的，骂骂我，快】
【宝宝怎么凶的？】
【是骂一句就哭一下再打个嗝那种吗】
【我敲，声音越听越像我以前粉的那个女装大佬】
【别害羞，放开胆，像隔壁Trin那样】
【那你现在凶一个试试？】
【hhhhh说像Trin的我要笑死，别提那个神经病行吗】
【千万别学Trin，就乖乖的】
晏钦有些难以解释。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换回女装可能放得开一点。
但如今又不是在家里，基地这么多人看着，那也太…
正想着，屏幕上方一道特殊的闪着橙光的弹幕亮了起来。
【职业选手YU降临本直播间，欢迎~】
是沈从钰。
弹幕马上热闹了起来。
【哇!!!!!】
【钰神！这是真的吗？】
【别是被盗号了吧，这是钰神本尊？】
【是的家人们！我刚刚点了三遍进去，确实是本人没错！】
【钰神钰神钰神钰神钰神】
【老公老公！】
【不过话说钰神怎么来这了？】
【好久没见钰神直播了】
【话说钰神这赛季怎么休息了啊】
沈从钰很快就发了一条弹幕。
【带我双排？】
晏钦有些发愣，拿起手机找到沈从钰的微信给他发消息-
哥？你这是…
沈从钰很快回复他-
看你很紧张，要不跟我连个麦？
“…”
最开始直播的时候，他也不好意思说话，那时候也是沈从钰主动带着他，靠着蹭他的热度一点一点起来的。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要走这条路…
晏钦觉得有些丢脸。
正要回绝，直播连麦的声音就响了。
他不好拒绝，只得接了起来。
“喂？”
沈从钰的声音传了出来，通过信号也传递到了直播里。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钰神！】
【原来新老婆和钰神认识！】
【快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我的老公和我的老婆居然是能连麦的关系吗】
【好久没听钰神说话了，还这么好听！！！！】
沈从钰似乎也在看晏钦的直播间，大方地通过话筒和水友们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沈从钰。阿钦是我弟弟，他刚踏上职业选手这条路，作为选手直播这块儿可能也没什么经验，我正好有空就来蹭蹭热闹，以后就麻烦你们多关照咯。”
【嗷嗷嗷嗷嗷钰神说话好温柔】
【呀撒西~】
【钰神竟然有弟弟？】
【什么蹭蹭热闹，明明是钰神用自己的流量给主播蹭】
【他叫主播阿亲哎，有多亲哦】
【哈哈哈哈是钦啦】
【什么弟弟？】
【是哪种意义上的弟弟？】
沈从钰也不多聊，又问晏钦：“还排吗？我现在已经上号了。”
晏钦脸上已经臊得通红，欠沈从钰的实在太多，他觉得眼眶有点湿润，头半垂着不肯抬起来，闷闷地说了声好。
两人组了队便开始排位。
沈从钰话不多，却总是有意带着晏钦回一些无关紧要的弹幕，一些刷得比较频繁重复的敏感话题却避而不谈。和他做娱乐主播时的互动方向也不同，既不会刻意营造尴尬的氛围，也不显得过于冷清。
一场对局结束，沈从钰隔空问他“怎么不谢粉丝的礼物啊？”
晏钦这才看向礼物榜，已经收到了很恐怖的数量了。
而且热度也往上升了好多名，直接来到了第一页。
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感谢着观众，末了又不忘谢沈从钰。“感谢哥今天带我，让我蹭了一波大主播的热度。”
沈从钰很轻地笑了下，“反正我现在是自由人，你想怎么蹭都行。还排吗？”
“p…”晏钦刚开口，就看见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电脑屏幕后方。
陆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眼前，手里拎着个什么东西。
他将那东西提着翻了个面，是一块小白板。
晏钦看着他将那块小白板立起来，随后用黑色的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很快，男人就起身让开。
“喂？阿钦？”
沈从钰在耳机里轻轻喊了声。
晏钦脸一下爆红。
摄像头将他的反应清晰地映在了屏幕上。
【宝宝脸怎么这么红？】
【发生什么事了？搞这么大动静】
【刚刚谁过去了？】
【没看清，就一个黑影】
【老婆脸好红啊真好看】
【可爱可爱可爱】
沈从钰似乎猜到什么，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那个谁？”
晏钦慌张地收回视线，低头嗯了声，小声道：“我…我先不播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好吧，那我也下了，拜拜。”
“拜…”
连麦被挂断，晏钦仍怔在位置上，根本没看见屏幕上齐刷刷的问他怎么了的弹幕。目光越过显示器向后落到那块小白板，随后又被站在白板旁边的陆野捕捉。
短暂的对视后，晏钦顶着张大红脸慌慌张张地把直播关了。
男人看见手机里的直播间黑了屏才开口，“这是什么，念出来。”
晏钦大脑嗡的一声。
“啊？”
训练室里其他成员纷纷侧目看过来。
江南行因为坐在远处的沙发上视线被挡住，甚至专门站起来，看着白板就要念：“直播时…”
“没让你念。”
花砚秋一把将他拉走。
“我…”
晏钦脸红得快要滴血。他不明白陆野这是什么意思，却问不出口。
而且直觉告诉他，陆野好像有点不高兴……
陆野仍直直地盯着自己。
晏钦紧紧地咬着唇，几乎快将薄薄的皮肤咬破。
半晌才细若蚊蚋般嗫嚅道：“直播时不准和战队无关的人连麦，违者罚款…”
声音很小，几乎只有面前的人能听见。
训练室里鸦雀无声，一屋人好几双眼睛齐齐地盯着他，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陆野将白板拉得更近了点，一只手随意搭在上面，手中的笔杆轻轻在上面敲了敲，“记住了？”
晏钦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他恨不得地上立即裂开道口子，好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陆野看起来倒是很满意。
他拉过椅子坐下，打开自己的电脑说：“你继续的播吧。”
“……”
晏钦哪里还播得下去，他都快被众人好奇的目光凌迟而死，只能低头换号自己单排。
陆野也没在多说别的，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晏钦脸上的热度很久都没消下去，他情绪波动太大，连带着排位也无法认真，很快就二连败。
第三局等待期间，坐在他旁边的江南行终于没忍住喊了他一声：“哎…”
晏钦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那个…”江南行用下巴示意小白板，“那个是什么意思？”
晏钦脸上还是红红的，生硬道：“不知道。”
“不知道？”江南行一副‘你骗鬼呢’的表情，“不知道你键盘敲这么响干嘛？”
“我…”晏钦后知后觉，“我敲键盘很响吗？”
“对啊，不信你问状元。”江南行说着用手碰了下花砚秋，“是吧状元。”
花砚秋毫无反应道，“别影响我。”
江南行切了声，撇了撇嘴又说：“你直播时跟谁连麦呢？是钰神吧？我应该没认错吧，你们俩居然认识。”
“我没说过吗？”
晏钦记得自己有印象说过才是。
“没有。”江南行确信，“不过之前在青训营的时候你好像是说过有什么人指点过你，就是钰神？”
晏钦点头：“嗯。”
江南行不禁重新打量起他来，：“你什么背景啊，认识这么多职业哥，老板你也认识，还有钰神。”
“我没背景。”
“干嘛，聊一下嘛。”
“有什么好聊的，我真没背景。”
他要是有背景，也不至于现在才走上赛场。
“切…”江南行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只是谨慎地看了眼坐在后面的陆野，随后才小声问，“那个规定…我们不用遵守吧？”
一提起这个，晏钦觉得脸上热度又升高了，正好游戏开了，他羞恼地把江南行推了推道，“不知道，我游戏开了不说了。”
江南行悻悻地说了句小气鬼才回了自己位置。
晏钦买好装备就往线上走，视线却忍不住又落到桌子旁边的小板子上。
陆野这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直播合同上有写什么相关的条款吗，签的时候也没注意，要不一会儿上楼找出来看看好了。
正想着，屏幕左下角的聊天窗口闪了，有队友发了消息-
CHAED（皮城女警）：标记了椒盐大闸蟹（山隐之焰）-
CHAED（皮城女警）：又是你个坑货，真倒霉。
晏钦有些疑惑，猜测可能是上一把的队友。
果然，那个人又接着发了消息-
CHAED（皮城女警）：这人是个演员，上把梦游一整局，大家出去举报一下
晏钦：“……”
他上把的确不在状态，但也不至于被当成演员吧-
ROPUS（炼金男爵）：不会吧，大闸蟹大哥我记得操作挺秀的啊
晏钦现在登的这个号在峡谷之巅还算小有名气，辅助估计是排到过，所以有些不相信-
CHAED（皮城女警）：老子能冤枉了他？你去看我游戏记录，上把他纯战犯
晏钦有些尴尬，决定打字解释一下-
椒盐大闸蟹（山隐之焰）：上把确实我的，这把不坑了-
CHAED（皮城女警）：呵呵-
ROPUS（炼金男爵）：才刚开始呢，别自己先吵起来，好好对线。这把对面两职业哥，是不是强度有点大啊
辅助顺利地打了圆场，中单也开始聊起来-
闭眼感受（解脱者）：我就认识中单是钰神，还有谁啊-
CHAED（皮城女警）：锤子的钰神，还神呢，都被打退役了
晏钦的游戏一直都是设置不显示召唤师姓名的，看到聊天窗口才注意到对面的中单果然就是才双排不久的沈从钰。
而已方的打野，是陆野…
他用的是个才建了没多久的小号，连粉丝都不知道，晏钦还是某天无意识间看见的。
晏钦呼吸一紧，无声地扭过头望向身后。
果然，陆野的屏幕上正在进行的是和他同场对局。
他僵硬地回头，正碰上对面上单一连串的普攻，血量急剧下降。
晏钦急忙交出闪现回到塔下。
ADC一连点了他好几下-
CHAED（皮城女警）：看吧，这个逼又开始了
晏钦有些沮丧，只好原地回城再TP上线。
辅助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ROPUS（炼金男爵）：哥们儿真演啊？
兵线已经到了塔前，晏钦没空回复，只好先补塔刀。
一直沉默的陆野却突然连续点了女警好几下-
Guardian（破败之王）：闭嘴
ADC一下就炸了，在公屏打了一连串的小作文。
陆野却没回复他，只是把自己的聊天禁用了。
【Guardian已禁用了聊天功能】
这表示不管场上谁再发消息，他都无法收到。
晏钦本想回复几句的，但看到这条通知后，莫名地也跟着把自己的聊天也禁用了。
由于他一开始就没了双招（两个召唤师技能），对线只能格外小心，只要稍微探出头，就有可能面临对方打野的gank。
因为他一开始的劣势，打野也几乎不太可能会来帮，最多只能在炮车线进塔时来帮忙守一下。
但看了下陆野的刷野路线，应该是没有这个打算。
纳尔打得很凶，本就是长手英雄，在欺负他这个大个子时十分得心应手。除非是对面失误，晏钦会一直打得很难受。
好在晏钦早已熟悉怎么打劣势，只要自己不犯错，宁愿不吃经验也不再给对面机会，而且因为血条够厚，对面也不敢冒然越塔。
就在他还在上路坐牢时，中路突然产生了人头。
破败王配合中单击杀了了对面的沙皇。
晏钦看了下时间，正好七分钟。
他的闪现也转好了。
有了闪，纳尔更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欺负他，自己也能尝试出塔去吃兵线。
刚升到6级，中路的沙皇又被击杀，人头再次被破败王收下。
捡到沙皇的魂后，又追着对面赶来支援的豹女跑了很远才放弃。
陆野的杀心好像很重。
晏钦觉得有些奇怪。
沈从钰的对线能力很强，而且沙皇这英雄相对来说也比较灵活，怎么会连续被杀两次。
他不由得关注起中路的情况。
沙皇被抓两次，再也不敢露头，只能退到塔下吃塔刀。
可一波线才补掉两个小兵，来自敌方打野的迷雾又弥漫在地形上。
破败王又来了。
这次陆野为了击杀他交出了闪现，而自己也被防御塔点死。
两个英雄的尸体躺在一起，沙皇的头上出现了一个问号表情。
破败王则回了他一个弱爆。
晏钦再次转身，看见后面的陆野正打开商城纠结买什么装备。
海妖的话伤害更高，星蚀更能打持续伤害。
陆野一番抉择，选了海妖。
“……”
晏钦有些犹豫，要不要发个消息告诉沈从钰叫他小心点儿。
陆野却转而往下去了。
没多久，下路两人就双双倒地，连带着反蹲的豹女也被击杀。
女警在破败王的脸上打了一串问号，似乎是在问他怎么不给自己头，明明刚刚他已经开大锁住了残血的豹女，这个头不被抢必能收下。
陆野没理他，继续把对面的野区都反光。
中下频频发生激战，反观上路仍在和平的对着线。
纳尔依旧凭借自己手长的优势不断消耗着奥恩，晏钦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猥琐发育，已经可以冲上去和他互换一波血量。
两人拉扯了一会儿，纳尔突然往后撤了。
随即听到了峡谷先锋落地的声音。
晏钦一直在认真对线，竟没发觉陆野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上路，不禁开始反省自己对局又在分心。
破败王在对面防御塔上打了个请求支援的信号，示意奥恩过去吃镀层。
晏钦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好推拒，匆匆地赶了过去。
纳尔不太好杀，破败王也不纠结，在先锋被击杀后转头又调转去了中路继续欺负沙皇。
这局到最后沙皇被陆野杀得都超鬼了，对面也没多挣扎就投了。
晏钦看了眼陆野的段位，已经是大师了。
他记得陆野这个号排位的时间不多，怎么点数加得这么快。
因为段位很高不能双排，结束后陆野自然没有拉他进队，而是迅速开了下一把。
晏钦则是想先歇一会儿。
正好沈从钰发了消息过来-
这打野真猛，给我都抓懵了，像个绝活哥。
晏钦握着手机，半晌才给他回复-
是陆野…-
…难怪，我说怎么这么针对我-
啊？-
没什么，只是感慨，这就是世一野吗？还好我休息了，不然上了赛场得让他真给我打退役了
自从沈从钰宣布这赛季休息后，网上就有很多人嘲讽他是被Luy打退役了，毕竟世界赛的时候TAP是被TK亲手送走的。
沈从钰乐观的自嘲让晏钦不自觉又想到他的暂退，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遗憾-
你打算休息多久？
这个问题晏钦问过很多次了。
对面隔了会儿才回-
先把这个赛季过了吧。
又是这个回复。
晏钦不知道该不该信，只好敷衍地回了几句就上楼。
他有点困了，想先洗个澡清醒一下再接着训练。
洗完澡感觉有些饿了。
晚上的火锅他没吃几口，现在心情平静下来才感觉到饥肠辘辘。
今天阿姨没做饭，厨房连剩饭也没有，在厨房找了一圈，除了零食外就只剩下泡面了。
晏钦打算烧点水泡面吃。
包装还没拆开，陆野就进来了。
晏钦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有些尴尬地和他打招呼：“你要找什么东西吗？”
怎么跑到厨房来了，不是在排位吗。
陆野看了眼他怀里抱着的泡面桶和不知道哪找来的火腿肠，皱着眉道：“你就吃这个？”
“呃…嗯，随便吃点儿…”
厨房是开放式的，和餐厅中间摆了个吧台用来隔开，晏钦把泡面桶放到吧台上，又问他：“你要吃吗？”
陆野没回，只是转身把一边烧着水的水壶关了。
晏钦心底一酸，正在拆包装的手也停了下来，小声道：“这是什么新的规定吗？连泡面也不能吃…”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陆野看着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愧疚感油然而生，一把抽走他手里的面，边拆边说：“这样吃没营养。”
晏钦不明白，默默看着被抢走的泡面被男人轻松拆开，随后放到一边，接着转身打开了灶台上的火。
这是要…
他有些不确定。
只是怔怔地看着陆野打开了冰箱。
陆野找到一些腌制好的牛肉，两棵青菜，还有两个鸡蛋。关好门后看见他还站着，才说：“去外面等。”
晏钦还杵在原地没动。
陆野看着他呆呆样子笑了下，又从冰箱里取出两颗小番茄塞到他手里，说：“小傻子，去餐厅坐着，一会儿就好。”
直到坐下来晏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野这是要给他做宵夜。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感觉有些陌生。
陆野就站在厨房里，袖子随意地挽着，有条不紊地往锅里放油、煎蛋，一边烧水的同时一边洗着小青菜，还趁机准备好了调料，好几个步骤同时进行着，看不出丝毫慌乱。
认识这么久，他还没吃过陆野做的东西，也从未想过陆野竟然会做饭，还这么熟练。
他看得入神，直到男人仿佛有所察觉的回头时才收回目光。
手里还抓着两颗小番茄，被灯光照得红红的，晶莹剔透。
晏钦低头轻轻咬了一口，酸得半张脸都皱起来。而且因为一直放在冰箱里，还很冰，冻得牙直哆嗦。
他抽了张纸巾出来，将剩下的番茄包起来扔了。
陆野的面做好了，碗有些烫，就用包布着端了过来。
煎得金黄的鸡蛋，绿油油的青菜，配上一点肉丝，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陆野坐在另一侧，把筷子递过去：“吃吧。”
“谢谢。”晏钦接过筷子，满是期待地夹起一片青菜，吹了吹才吃进嘴里。
陆野看着他脸颊鼓起来的小包问：“味道怎么样？”
晏钦抬了抬眸，看见男人眼底流转的光芒，眨了眨眼睛，道：“很好吃。”
陆野笑了。
又想起什么，起身去了外面。
晏钦的视线一直跟在他身上，却被休息区的磨砂玻璃隔绝，只好收回。
他看了会儿面前的夜宵，忍不住也偷偷笑了笑，又害怕被发现，便低头小口小口地吃面。
真好吃！
陆野没多久就回来了，手上还拿了个杯子，里面装的牛奶。
他将杯子放在晏钦手边，说：“吃完再喝点牛奶就去睡吧。”
晏钦看着杯子里冒着的热气说：“现在还早吧…”
“马上十二点了，不早了，明天还有比赛。”
“没关系的，我平时也睡很晚。”
他还想再训练一会儿。
陆野拆穿他，“你排位的时候都快睡着了。”
“…”
晏钦语塞，这人不是坐自己后面吗。
他也不好追问，舔了舔唇又说：“你怎么不吃？”
“吃。”
陆野勾了勾唇，拿起筷子，又想到什么，说：“今天晚上那个板子上写的，你会生气吗？”
一提起那块板子，晏钦就浑身不对劲，心底还有些隐隐发酸，道：“我就是和钰哥正常的双排，没有泄露什么战术和基地的秘密，而且钰哥他也不是那种会打探…”
“我不是担心这个。”陆野打断他，“我只是不想你和他走得很近。”
晏钦吃面的动作顿住，快速眨动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眼珠不安地乱转，想了想才说：“我和钰哥只是…”他斟酌了会儿，才接着道，“钰哥对我很好，是特别特别好的那种，他拿我当亲弟弟的，我也特别喜欢他。”
陆野抓住重点，“你很喜欢他？”
“…”晏钦差点咬到舌头，停了下才解释，“我也拿他当亲哥…”
陆野不置可否，继续道：“可是我不想你和他走得这么近。”
“为…”晏钦有些急，又压下声音，“为什么啊…”
陆野眉毛很轻地挑了下，“你说呢？”
晏钦呼吸一窒，心跳都快到嗓子眼了。
陆野这话是什么意思，他…
“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原来你们竟然躲在这儿吃宵夜呢！”
疑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突然插入的声音中断。
晏钦扭过头，看见季向泽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桌上的面条，惊讶道：“还吃这么好？我也好饿，有多的吗？”
陆野将筷子递给他，“我还没动，你想吃就给你。”
“真的？”季向泽接了过来，坐在晏钦对面，“那我不客气了。”
晏钦盯着他接过本该是陆野的那碗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你不吃吗？”
“我本来就不饿。”
陆野站了起来，走进厨房拿了瓶水。
“哦…”
晏钦悻悻地低头吃面，却不小心被烫了下。
季向泽看见，关心道：“没事吧？”
晏钦不想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季向泽夹起一片牛肉，感慨道：“好久没吃过阿野做的饭了。”
手指一紧，晏钦刚挑的面条瞬间被夹断，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问：“他经常做饭…给你吃？”
“还好啦。”季向泽笑了笑，“国外那些饭菜哪有国内的好吃，阿野有时候就会下厨嘛，我也就跟着混吃几顿罢了。”
“这样…”
晏钦手上松了力道，筷子跌回碗里。
原来季向泽早就吃过他做的饭。
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晏钦想到刚刚吃过的小番茄。
剩下的另一颗还摆在旁边。
他被酸得说不出话，低头无声地吃东西。
“哎呀，忘拍照了！”季向泽放下筷子，掏出手机朝着厨房道，“我可以发微博吗，陆大厨？”
“随便。”
陆野将用过的厨具放进水池里。
“好耶~”
季向泽对着碗拍了一通，接着按了半天手机，估计是在编辑微博。
陆野已经坐了回来，喝了口水，看着吃面动作明显慢下来的人解释道：“以前在国外确实偶尔会做点简单的吃的，其他队员也都吃过。”
身边的人却没什么反应，吃东西的动作也很呆滞。
晏钦脑海里忍不住幻想出一些画面，每一幕都让他酸楚不已。
那股酸涩越来越浓烈，让他几乎连筷子也握不稳，吃到嘴里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他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干脆放下筷子站起来，说：“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陆野看了一眼桌上的碗，“就吃这么点儿？”
“嗯…”晏钦低着头，看了眼旁边的小番茄，说：“谢谢陆神的面条，我去训练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头也没回。
陆野来不及再说什么，就看见晏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季向泽已经编辑好微博，看见对面人已经不在，失笑道：“他这么快就吃完了？”
陆野没说话，只是盯着桌上放着的牛奶。
季向泽又问：“对了，我刚刚看到训练室里好像多了块板子，上面还写着什么不让连麦的规定，那是什么啊，什么时候放的？”
陆野转过脸，视线在他笑得十分的刻意脸上停了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起身拿着牛奶跟了出去。
第38章
晏钦上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力地趴在桌上发呆，脑子里乱成一团。
刚刚在楼下，他能明显感到季向泽的故意。
故意提起那段没有他的过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一起在国外呆了两年,陆野又发生过怎样的改变。
那些都是他没有参与的全然陌生的经历,在他空白的时光里,切切实实地发生着。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接着就响起陆野的声音：“你睡了吗？”
晏钦有些迟钝地抬头，等了会儿才去把门打开一条缝。
陆野还站在门外没离开，神情有一瞬的愕然,似乎有些惊讶他会开门，又很快恢复平常，道：“准备睡了？”
晏钦站在门后,隔着不到一人宽的缝隙点了点头：“歇会儿就睡了。”
“你的牛奶。”陆野举起杯子，“刚刚忘了。”
晏钦盯着他手中握着的玻璃杯,神情有些失落,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
他等了一小会儿，见陆野没再说别的,心中那股失落感更强烈了些,眼角也可怜的垂着,淡淡地说：“那我先睡了。”
说着便往里退了半步作势就要关门,
“等等。”
陆野抬手挡住门。
晏钦呼吸放缓,有些期待地抬眸。
“刚刚泽哥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陆野看着他扑扇的睫毛，改口道,“我在国外时有一段时间吃不下任何当地的食物，餐馆点的味道也不太行,没办法只能自己做些简单的东西吃，都是在基地弄的，其他队友也都有份，没有单独给他做过。”
晏钦不明白，男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可他也不清楚希望陆野说什么能让他得到更满意的答复。
他只是没什么精神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陆野眉心微微拧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晏钦看出来，也不催他，在门后默默地等着。
过了会儿，陆野才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你对我可能没有别的想法，也觉得这不重要…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泽哥他…以前喜欢过我。”
晏钦用力地握紧杯子，温热的液体隔着杯壁浅浅灼烫着手心。
他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低下头盯着脚下的地板，闷闷地嗯了声。
“但是我对他完全没有那种感情，我那时候心里只有…”陆野说到一半停下，眸底浮出一层不堪，顿了顿才继续说，“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晏钦仍低着头，看不出有什么反应。
“我之前就跟他说清楚了，我们只能做朋友，他也同意了，所以我才让他继续做我们中单，毕竟我和他练了两年，配合上也算默契。”
陆野少见的表现出几分笨拙，小心地窥探着面前的人说：“…我不想让你误会。”
晏钦很想反问陆野，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吗，毕竟季向泽的言行怎么看都不像两人仅仅是朋友的关系。
他终究什么都没有问，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手指轻轻抠着玻璃杯身。
先不说两人关系如何，就算有什么也和他没有关系，何况三人现在又队友，若是什么都拿出来说，见面得多尴尬。
陆野眼底的火苗也渐渐熄灭，有些失望地退了两步，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晏钦无声地点点头，随后把关门上。
他尝试地喝了两口牛奶，却难以下咽，只好把杯子放到桌上，自己跑到被窝里面躲起来。
心里很乱，各种想法纷纷窜出来，让他呼吸也有些艰难，只能打开手机试图分散注意力。
主页有很多关于今天比赛的帖子，主题都是在夸陆野节奏很好，带着队友轻松的拿下胜利，其中也有不少提到ADC最后高地的精彩操作，赞叹一声YQ未来可期。
晏钦找了很久，才发现一两条他塔下单杀对面上单的剪辑。
也是，奎桑提本来就有防御塔之子的称号，那波操作确实算不上有多亮眼。
YQ战队的粉丝越来越多，下面有很多粉丝的留言，几乎都是在吹捧下野，顺便也带着其他队友夸一夸，晏钦看了一圈，没什么兴趣。
正要切出去时，官博主页刚好刷新了战队刚刚点赞季向泽微博的动态。
晏钦盯着那条动态看了会，才轻轻点进季向泽的微博。
@YQ-Ze：谢谢陆大厨的宵夜[图片]
配图正是陆野让给他的那碗面。
评论区很热闹。
【哇，看起来好好吃。】
【啊啊啊啊啊这是深夜发糖吗】
【基地伙食真好】
【谁做的谁做的？】
【都陆大厨了，还能有谁】
【快叫Luy开通微博，我要看你俩亲自撒糖】
【好甜好甜】
【是做给你一个人吃的？】
【陆神好贤惠啊】
【妈耶，最嗑会做饭的攻了】
季向泽挑了那条叫陆野开微博的评论回复：我跟他说说，不过他好像不喜欢玩这个。
【不喜欢玩哪个？微博还是亲自撒糖？】
【啊啊啊啊啊快叫他开微博，快快快】
季向泽没再回复了。
晏钦又看了会儿评论，直到胸口被酸楚涨满，憋得快喘不上气才把手机关掉。
他忍不住想，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不如继续回去当个小主播比较好。
反正陆野也回国了，只要有空去现场看看他的比赛就好，就坐在台下远远看着他闪耀发光的样子。
在强烈地自我怀疑中，晏钦疲惫地睡着了。
兴许是睡前看过季向泽的微博，晏钦也难得梦到了他…
被晏中正推下楼梯后，晏钦在床上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身上的伤不算很严重，但仍然有多处骨折，期间只有奶奶和护工在轮流照顾，直到一周后才能下地。
只是头还是很晕，不能走远。
奶奶的身体不好，自己本身也是病人，先前一直住在乡下疗养，如今却为了他每天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给他做饭。
虽然很久没吃过家里做的饭，但晏钦不想奶奶太劳累，积极地复健着，没过几天就说要出院。
奶奶没同意，说自己最近身体好了很多，坚持要他多观察几日。
晏钦没办法，只好乖乖躺着。
他醒来后就没看到过晏中正，连手机也不见了，头又时不时就痛，现在才想起来联系陆野。
不知道那个小气鬼会不会因为这么多天没找到他生气。
晏钦借了奶奶的手机打了电话过去，意外地却没人接。
又发了几条短信过去，都没有回应。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只好把手机还给奶奶，又问：“奶奶，我住院这几天有没有人来看过我？比如我的同学之类的？”
奶奶正在看书，听见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后摘掉眼镜，面色有些为难。过了会儿，才说：“钦钦，有个事要跟你说。你…你被学校开除了，前两天我才托人去帮你办完手续。”
“开除？”晏钦心中拢上一层迷雾，“为什么？我没有严重违纪吧？”
奶奶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着，说：“你那个小男朋友，以后就别联系了吧。”
晏钦心中迷团更大，有些不太理解。
就因为照片的事么？
奶奶解释道：“你爸爸知道他的身份后，冒冒失失地就去了陆家，陆家的人本来因为这事在气头上，正好他撞了上来，这才刚回来两天又被带走了。”
“我爸他…”
晏钦想起晏中正那天晚上说的那些，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
“这个混账，害得你的学籍也…”奶奶长叹了口气，眼角皱纹更深了，“听奶奶的，那陆家的小公子就算了吧，陆家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况且你们都是男孩子，像什么话。你年纪这么小，还是上学要紧，等你好了我重新给你找学校…”
晏钦大脑一片混乱，他只知道陆野家有些背景，却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那陆野…
他揪着被子，问道：“奶奶，我的手机呢？”
“手机？”奶奶回忆了下，“我记得你爸爸拿走了…后面就没再来过，我也就将这事儿忘了，等我今天回去了再找找。”
晏钦只好又借了奶奶的手机，再次按下陆野的号码。
还是没人接。
强烈的不安占据胸口，一番波折后，晏钦问到了季向泽的电话号码。
对方很快接起：“你好，哪位？”
晏钦清了清嗓子，道：“是我，晏钦。我想问问陆——”
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一阵忙音。
晏钦又拨了过去，季向泽直接挂断。
紧接着发了短信过来-
因为你和陆野的事情，现在我也不敢跟你打电话，随时有人打小报告呢。
晏钦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陆老太爷发了很大的火，我昨天晚上去他们家吃饭，都没看到人，听说阿野被关在家里了。
难怪他不接自己的电话。
晏钦忍不住担心起来：他有没有什么事？-
应该不会有什么，陆家孙辈里就剩他了，谁也不敢给他吃苦头。只是老太爷脾气上来，陆家上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晏钦想象不到季向泽口中的陆老太爷到底是什么样子，手指停在手机上，久久没有动。
季向泽又发了消息过来-
有个问题我还想问问你，你会和阿野分开的对吧？
晏钦没有回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额头被撞到的地方又有些疼起来。
奶奶看他面色不好，就没多说什么，只是帮他把床放下去休息。
晏钦脑子里乱糟糟的，漆黑的眼珠转来转去，有些无助地盯着天花板，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醒下午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个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样子。
晏钦没有见过，只是问他找谁。
那人递过来一张名片。
“晏同学你好，我叫陆棋，是承晞的叔叔，今天专程过来找你的。”
晏钦想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承晞是陆野的名字。
他接过名片，并没有急着看，而是问这个叫陆棋的：“你有什么事吗？”
陆棋微微颔首，从容道：“是这样的，晏同学和承晞在学校里的事被承晞的爷爷知道了，老爷子有些生气，勒令他以后不再和你来往。但承晞这个孩子从小没在老宅子长大，多少放纵了些，性子又比较倔，如今还在家里关禁闭呢。”
“关禁闭？”晏钦眉头一紧，“你们把他怎么了？”
“晏同学不用担心，承晞是老爷子的心头肉，自然不会有人把他怎么样，只是免不得要吃点苦头。”陆棋抬眸直直地盯着他，“只是你这里有些麻烦。”
晏钦皱眉：“我？”
“没错。承晞是老爷子钦点的着重培训的接班人，身上托付着陆家下一代的希望，如今却因为早恋、还是同性恋的事情，让他的人生有了污点，家族也为此蒙羞…所以你有着不可推拒的责任。”
“你在放什么狗屁。”晏钦觉得有些可笑，“难怪阿野连家都不怎么回。”
陆棋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不急不缓道：“前两天你的父亲意外造访，着实让人难以预料，老爷子因此震怒不已，责令我处理此事。”
听到父亲的消息，晏钦心头一慌，“你们把我爸怎么了？”
“暂时没什么大碍，只是听说上次调查时还有些事没问清楚，只好请他再留几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家。”陆棋嘴角勾了个浅浅的微笑，“如果晏同学配合的话。”
晏钦之前就隐约有听人说过他父亲的事，背后牵扯的关系很复杂，他隐隐不安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这些事情都是大人的事，不该成为干扰他和陆野关系的条件。
晏钦有些生气，正要说些什么反驳，又听到陆棋继续道：“承晞现在年纪小，又正是叛逆时期。一味地禁锢可能会引起逆反心理，即便现在可能对你有那么一点点模糊的好感，也很容易因为家里的反对而放大数倍，错误地认为是所谓的爱情。等过几年，他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回顾起来就会明白现在有多可笑。所以我们认为，他不该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上。”
“你是什么东西，这样擅自定义别人的事。”晏钦怒上心头，可他眼眶通红，连狠话都说得气势不足，“别以为简单几句就能把我唬住。”
陆棋并没有流露出分毫生气的模样，反倒是浅浅地笑了下，抬手看了看表，说：“晏同学果然少年意气，我今天还有事不好耽误时间，就先告辞了。”
他说着便要转身，又想到什么停下来，补充道：“对了，我回去会向转告你父亲你伤势已经大好，这些天他很担心你。”
成熟的男人很快便消失在门口，晏钦浑身泄了力，颓然地跌靠在床头。
还来不及缕清思绪，奶奶就回来了，状态十分不好，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哭过。
晏钦急忙下床将她扶到一边坐着，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奶奶长长叹一声，道：“我今天又去托人问了下你爸爸的事，唉…”
她说着便悲凉地闭上眼睛。
晏钦心里直打鼓，“怎么了？”
“我今天才知道，你爸爸这个混账以前干的原来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还以为…”奶奶脸上又悲又气，“如今事迹败露，上头的人查下来，他就成了那个被人舍弃的棋子。”
原来竟已到了这般严重的境地。
“那他…”
晏钦呼吸一颤，彻底慌了起来。
奶奶摇了摇头，扼腕道：“他自己既然要做，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该！”
她虽是这么说着，眼泪却簌簌地直往下落。
晏钦最不想看到奶奶哭，慌忙拿纸巾给她拭泪，“别哭了，您身体本来就不好。”
奶奶也想起还有正事，很快止住眼泪，有些急道：“钦钦，趁现在结果还没下来，就这两天，你快出国吧，不然到时候真裁定了只怕来不及…你先联系联系你妈妈，让她安排把你接出去。”
晏钦眼眶也发酸，哽咽着说：“妈妈的电话很久以前就打不通了。”
奶奶神情一怔，气道：“怎么这么心狠，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管了。”
她想了想，又说：“那我去联系看看以前的老友，让他们给你安排，你先去国外躲躲。”
晏钦问她：“那你呢，我们一起吗？”
“我身体不好，经不起这么奔波，你去吧，而且我年纪大了，也不会有人把拿我怎么样的。”奶奶拍摸了摸他的脸，“你去了国外好好生活，学习要认真，别再玩游戏了啊…别的就不要想了，也别再惦记你那个男朋友的事了，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晏钦眼中蓄起了泪，摇头道：“我们一起，我不要一个人，你不走我也不走！”
奶奶怜爱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无奈地同意：“好吧，我们一起走。”
晏钦点头，又想到陆野，只觉得头又痛起来。
“你先休息吧。”奶奶把他拉到床上躺下，“我现在去安排，看能不能快点走。”
晏钦还有些不死心地问：“爸爸他真的犯了很严重的事吗？”
“我还能拿这种开玩笑吗？”奶奶抹了抹鼻子，“别想了，以后你就当他不在了吧。”
晏钦眼前一片模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奶奶当天晚上都没有回来。
晏钦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等到天亮，借护工的手机打了很多次电话，都在忙碌中。
直到快中午时，病房里来了个人。
是季向泽。
晏钦眼眶通红，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方便跟我联系吗？还是说…”他隐隐有了猜想，“还是说陆野有消息了？”
季向泽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站在病床前。
晏钦这两天已经受了很多刺激，眼下看着这个朋友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妙起来。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说：“怎么了？”
季向泽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他。
晏钦接过来，是他和陆野的照片。
那天晚上在陆野住的地方看星星，结果到半夜两人都睡着了，他安静地躺在陆野怀里，陆野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腰间，看起来很是亲昵。
他懵懂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学校论坛里被曝光的也是这张照片，他早就看过了。
季向泽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放在他面前说：“这张照片是我拍的，也是我发到论坛里面的，还有学校里面那些关于你们的传闻，都是我传的。”
第39章
晏钦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他像是卡顿的机器愣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握着季向泽的手机，另只手拿着一张薄薄的照片。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屏幕也黑掉，他才恍惚有些明白季向泽说了什么,喃喃道：“你说这个照片是你拍的？你在哪里拍到的？”
“楼上。”季向泽收回手机,“我就住在阿野楼上,只是没跟你们说过。”
“哦…”晏钦大脑仍在宕机，又问他，“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向泽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视线只避开了一瞬，又很快转回来，吸了口气才说：“因为我喜欢阿野。”
胸口如遭重击,晏钦终于在他坚定的语气里清醒。
季向泽脸上没什么表情，毫不避讳自己对陆野的情感。
“我本来以为只要默默陪在他身边就好,毕竟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很远,也几乎没什么可能。但自从你出现后，我才发现自己并不甘心…如果你愿意和他分开,我们可以继续当朋友。”
晏钦的朋友不多,能聊得来的,季向泽算一个,但眼前毫无顾忌地要他放弃陆野的也是这个朋友。
指尖难以自持的发着颤,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问起。
半晌，才缓缓开口：“他知道吗？”
季向泽摇头,坦诚道：“我不打算这么快就告诉他，毕竟现在陆家氛围很敏感,而且现在也太早，我们都还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不过只要我在他身边待得足够久，他总会注意到我。”
晏钦想起昨天见过的陆棋的态度，“他家里不会允许他喜欢男人。何况你确信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和你在一起吗？”
“谁知道呢…”季向泽苦笑了下，“但阿野是个很看重感情的人，只要他认定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即便是老太爷也不能强迫他，我只需要在那之前陪着他就行。”
晏钦觉得有些荒诞，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额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可笑吗？”
“或许吧。”季向泽没有否认，反而是转开话题道：“那你知道阿野是怎么回到陆家的吗？”
晏钦摇头。
陆野并未跟他说过这些。
“他是私生子，从小就和妈妈在新加坡生活。前年年底的时候，陆家唯一的孙子因为赛车出事成了植物人，老太爷无计可施，想到还有另一个孙子，这才把他接回了陆家。”
晏钦呼吸一窒，浅浅垂眸，目光落在照片上。
季向泽继续道：“陆家只承认了他一个人的身份，他的妈妈依然在国外，并且没有允许不能轻易回国。阿野回来后过得也并不算好，几个姑姑和叔伯的眼睛全都盯着他，他几乎没有一点自由的空间，直到一年后才稍微好点。
你不属于我们的阶层，不懂这其中的复杂，也无法理解他身上背负了些什么，和他更不可能会有结果，与其这样消磨时间以后还是会分开，不如就此了断。”
晏钦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怔怔地看着照片上熟睡的人。
他一度以为陆野是个被家里娇纵的少爷，毕竟印象中的陆野总是没心没肺地笑着的。
“但是我可以。”季向泽脸上露出几分自信，“我们家能给他提供很多别人无法给予的支持，不管是哪方面…而你只会和你爸爸一样，让他在家里被人耻笑。”
从胸腔升起的酸楚让晏钦眼前一片模糊，他努力地屏住呼吸，却还是憋着一口气声哽咽道：“你这些话，不会是昨天那个陆棋教你的吧？”
季向泽大方承认，“陆叔叔的确有教我一些，但更多的还是我自己的想法。”
“难怪。”晏钦嘲弄的笑了下，“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
季向泽脸色有些不悦，他不禁想到陆野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夸晏钦有多聪明。
他轻哼了声，说：“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你，你可以让你奶奶不必再为你出国的事情到处求人，阿野马上就要出国了，所以你必须得留在国内。”
晏钦手指紧紧攥住照片：“我奶奶在哪里？”
季向泽笑了笑：“你想什么呢，她毕竟是个老人家，没人会伤害她。如果你能放弃阿野的话，你爸爸也能很快和你们团聚。”
晏钦没说话，沉沉地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极力控制着情绪，可肩膀还是无法自抑地轻轻颤抖着。
季向泽默默地看了会儿，才慌乱地移开目光，过了会儿才劝道：“这个事其实并没有那么艰难，毕竟我们年纪都还很小，也许分开一两个月，你就能将这些事情淡忘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到晏钦面前，“这个是我的新号码，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给我，虽然学籍可能恢复不了，但我可以给你安排别的学校。”
晏钦不知道季向泽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一个人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都黑了，护工才急匆匆地过来跟他说奶奶因为太累晕倒，老毛病也犯了刚从急救室里送出来。
晏钦翻身下床，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好，慌乱地到了奶奶的病房里。
奶奶还在昏迷中，她脸色苍白，嘴唇也因为干燥有些开裂，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护士过来叮嘱了几句，又问起监护人。
晏钦看着奶奶还紧紧皱起的眉头，摇了摇头说：“家里就我和奶奶两个人。”
“没大人怎么行。”护士有些为难，“我们需要有人签字的。”
晏钦抬起头说：“我可以签。”
“那怎么行。”护士一口拒绝，“得找大人来签，你问问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戚之类的，老人其他的子女呢？”
一滴泪从晏钦眼角滑落，他随意地抹去，勉强地笑了笑，想说什么，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更多的眼泪不断流下来。
护士急忙安慰道：“你别激动啊，你自己也才好没多久，我晚点再过来看看，你先歇会儿，先把情绪稳定下来，啊…别慌，老人家没什么大事儿的。”
晏钦紧紧咬住嘴唇，艰难地点头。
护士走后，晏钦一个人坐在奶奶病床边，看着吊瓶里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途经透明的管子缓缓流进她干枯的背。
他呆坐了很久，才缓缓起身走到门外，拨通了陆棋的号码。
陆棋第二天给了他回信：陆野要听他当面说。
晏钦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温暖。
一点也不像是情歌里唱的那些分手时应景的坏天气，路上的樱花被和煦的风裹挟，轻飘飘地落下，铺在公园的长椅上。
陆野瘦了很多，黑眼圈也很重，脸上难得的没有笑容。
他穿得很单薄，宽松的领口没遮能住他的锁骨，上面不知什么停着一片粉色花瓣。
晏钦却戴着顶帽子，尺寸有些大，松松垮垮的歪着。
两人在路边坐了很久，谁也没有先开口，就像往常的每一次那样，并排坐在一起。
最终还是晏钦率先打破沉默。
他先是笑了笑，才开口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
陆野的声音有些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晏钦脸上笑意加深，说：“其实我一开始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后来听说你家背景有点大，想着能不能跟在你身边混个脸熟什么的，说不定能帮帮家里，毕竟你可能也听说了，我爸爸事业有点不太顺。”
他觉得脸笑得有点僵，不由得用手背揉了揉，“但我渐渐发现你好像有点误会了，可是我不敢说破，又怕因为说清楚后你可能就不带我玩儿了…”
陆野转过脸看了过来。
晏钦一下噤了声，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
他看起来像是怕冷，把帽沿拉住往下又拉了几分，几乎快将眉毛也整个盖住。即使春天已经到来很久了。
“你想说你是抱着目的才接近我的？”
陆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像是冬日清晨干枯的树枝上结着的冰棱。
“也不是啦…”晏钦尴尬地笑了笑，“一开始确实只是把你当普通同学…后来隐约听说你好像对男生会有那种想法…我就是觉得有些好奇，才…要是知道你会当真，我肯定会早点和你划清界线的。对不起…”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朝着陆野90度鞠躬。
陆野坐着没动，冷冰冰道：“你觉得我会信你胡扯？”
晏钦眼眶一阵发酸，几乎快落下泪来。
“我只是以为这种事情自然地让它发生就好，所以才没有和你正式说过。”陆野目光落在他钻出帽子的碎发上，“所以你现在是想借此全盘否认吗？”
晏钦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股心酸咽回肚子里。
他缓缓起身，毫无逻辑地说：“对啊，就是因为没有正式说过，所以我才一直以为我们仅仅只是朋友而已。说起来陆同学也有责任，如果你早些表明你的心意，那我也好早点拒绝你…毕竟我不喜欢男生。”
陆野眼中迸出猛烈的寒意，“你再说一遍？”
晏钦却紧闭双唇，连眼皮也没有抬。
陆野视线死死定在他身上，过了会儿，语气缓了很多，安慰道：“是不是我家里的人跟你说了什么？如果是的话，你不用担心，我——”
“是。”晏钦打断他，干笑道，“我一开始本来是觉得挺新鲜，也有点想和你玩玩的，但我没想到陆同学家里的势力这么大，还害得我爸爸处境很危险，现在我终于知道错了，所以能不能请你原谅我。”
陆野眼眶也蓦地红了，他喉咙发紧，干涩地重复道：“新鲜？跟我玩玩？”
“对不起。”晏钦再次道歉，“我年纪太小，思想也不成熟，很容易就对未知的事物产生好奇心，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实在很抱歉…”
他没等到回复，想了想又说：“若是你还是对我放不下那种情愫的话，我倒是愿意和你再试试，只是恐怕结果还是会很遗憾，毕竟我之前也努力过…但是我真的不喜欢男生，真的很对不起。”
陆野怔了半晌，突然自嘲地笑了。
晏钦却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陆野深深地看了看面前的人，冷笑着说：“行，我知道了。”
说罢便收回目光站了起来。
刚走两步，晏钦便抬头将人叫住。
陆野停下来，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晏钦又朝他鞠了个躬，说：“那个…我爸爸的事，能不能麻烦你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回去和你爷爷说一下，他…”
话说到一半，陆野便失望地再次转身。
晏钦追了上去，轻轻抓住他的手臂，“阿野——”
陆野厌恶地将袖子甩开，用晏钦从未听过的陌生语气说：“滚。”
第40章
晏钦猛地惊醒过来。
眼前是熟悉的宿舍天花板,上面还留着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的反光光点，被风轻轻一吹，明灭闪烁的变换着形状。
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断断续续地从梦里一直持续到现在，节奏好像也快了一些。
晏钦坐起来,抬手把脸上的泪痕胡乱擦掉才穿上拖鞋走到门边。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脸上的样子不太好见人,没有选择开门,只是出声问道：“什么事？”
敲门声停下，陆野的声音才在门外响起：“时间不早，一会儿就要去场馆了,先起床吃饭吧。”
晏钦点点头，“好的，我马上就下来。”
陆野嗯了声,却没立即离开，隔了几秒问他：“你生病了吗？”
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没有！”晏钦揉了揉鼻子,深呼吸了下才说：“就是睡得有点久,一会儿就好了。”
陆野不知信了没，没说什么就走了。
晏钦侧耳贴在门上,直到听不见脚步声后才悄悄打开门去洗漱。
昨晚睡了很久,精神却没有更好,一直到进了场馆还是一副疲惫的样子。
教练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说：“是不是这两天温差太大受凉了？怎么你们一个个都病恹恹的？”
晏钦这才注意到不止他一个人,下路双人组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江南行更是鼻涕流个不停，人中的位置都快擦得破皮了。
他正好得了借口，摸了摸鼻子说：“好像是有点。”
江南行音色都变了,还在抱怨：“都是状元传染的，我都跟他说了离我远点了。”
花砚秋只是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盯着手机。
罗经理倒是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说：“都是我的问题，没注意提醒大家注意保暖，我已经联系好医生了，等打完回去就挨个问诊。”
教练不置可否，只是看起来仍不太高兴，转身和花砚秋说话去了。
今天他们有两场比赛，YQ的重心一直都是放在下路，ADC的状态很重要。
季向泽接了杯热水递给晏钦，关切地问道：“看你脸色好差，喝点水吧。”
“谢谢，我不渴。”晏钦并没有接他的水，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广告。
季向泽笑容僵在脸上，他有些尴尬地想说什么来缓解，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晏钦能感觉到他凝视自己的目光，但他现在完全提不起一分多余的精力去应付，梦里季向泽已经把他最后一点耐心都消磨殆尽。
他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教练和花砚秋商讨了很久才抬头问：“陆野去哪里了，还有陈哥呢？”
从进休息室后，就没有看到过陆野。
晏钦回忆了下，最后一次看到陆野还是下车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和分析师陈哥小声说话，但是到现在已经过很久了，两人都没出现。
“我给他打电话。”罗经理掏出手机，才刚按下去就看见陆野和分析师出现在门口。
“去哪儿了？”罗经理按掉手机，“比赛马上开始了，正找你们呢。”
分析师笑着打了个哈哈，跑去找教练了。
陆野什么也没解释，他手上拿着个纸袋子到了晏钦旁边，轻轻地碰了碰：“你跟我过来。”
晏钦本来在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汽车广告，有些错愕的回头，低声道：“怎么了吗？”
季向泽也抬头看了过来。
陆野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多说一句，转身就往门外走了。
晏钦也不便再问，只好在众人的注视下跟着他走了。
隔壁的休息室还没打扫，有些乱，但还算安静。
陆野打开灯，把纸袋子递给晏钦，说：“先吃点东西，你脸色很差。”
晏钦看向手里沉沉的袋子，装的都是些吃的，还很温热。他舔了舔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迟钝的开口：“我不是很饿，就——”
“不想吃也得吃。”陆野强势打断，在门边找到按钮将室内通风系统打开，“至少喝点热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动作快点。”
他说完便退出门外，临走前还从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塞到晏钦手里，再顺手把休息室的房门带上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晏钦从紧闭的房门后收回视线，落到手上的东西上。
陆野给他的是一管他平时眼睛用的喷雾，很新，像是刚拆开包装。
他唇角微微蠕动，发了会儿呆才把喷雾装进队服口袋里，坐下来慢慢地吃早餐。
眼睛用过药后果然舒服了很多，比赛里也不会再因此分心。
晏钦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旁边的人，陆野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灵活地操控着鼠标。
今天的对手很强，是素有内战幻神的HA战队，他们往年的战绩都不错，今年春季赛开赛到目前还未尝一败。
和晏钦对线的是Aomi选手。
从某种程度上，他们算是老对手了，两人以前经常在韩服碰面。
晏钦还记得当初罗经理找他加入之前就坦诚说本来是打算找Aomi的。
Aomi的对线风格他很熟悉，但熟悉并不意味着就能从容应对，再加上有对面打野的帮忙，晏钦很快就落了下风，只能退到塔下补塔刀。
YQ的战略部署很明确，充分利用下路的对线领先来控制局势，所以能分给上路的精力很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防御塔双排就成了他的日常。
又被对手poke（消耗）了一波，晏钦只能缩到安全地方回城。
但他没料到的是，对面打野突然从后方草丛出来，拦住回城的方向。
兵线进塔，Aomi和自家打野联合将晏钦斩在塔下。
陆野赶到的时候，对面上野已经全身而退。他也只能帮忙清掉残余的兵线。
“这波我的。”晏钦买了两个真眼在身上，“我没意识到打野在线上消失很久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无法集中精神。
“没关系，问题不大。”季向泽插话进来，“我帮你布下视野吧，一会儿有机会我也去上路看看。”
“不需要。”晏钦下意识地抗拒，又觉得语气有些僵硬，缓了缓补充道，“我再猥琐一点，不用把资源浪费在我这里。”
“…那你小心。”
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对方似乎也察觉下路实力相差过大，转而打算将上路养起来，晏钦对线十分难受，加上本来状态就不佳，很快连塔刀都补不了，只能在远处闻经验。
因为上路没了优势，峡谷先锋也没有资格去争，转眼对面就放到了中路，陆野看了下局势，边打信号边说：“先来守中线，上路不要管了。”
晏钦只好转而去中路防守敌人的攻势。
他玩的坦克英雄，作用在于打团，而对面上单选的剑姬这种单带英雄，打完第一波就回家出了破舰者，势必要将单带进行到底。
发育起来的剑姬根本处理不了，至少得三个人还不一定能将其击杀。而如果正面分走兵力，又会面临掉塔，实在很让人头疼。
而在后期，对方也是凭借上路的巨大优势先后拆掉了两座高地，再借机打掉大龙一波推平了YQ的水晶。
晏钦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他自认和Aomi对线属于五五开的水平，可在职业赛场上却是第一次见面，也更清楚地明白，果然职业团队和个人的rank水准有很大区别，英雄联盟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休息室里，大家情绪都很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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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经理端来了好几杯泡好的感冒冲剂，一人分了一杯，边安慰道：“没什么，胜败是很平常的事，何况对面又是这么强的队伍，好好调整，下一把再打回来就是了。正好到饭点了，要不先吃点东西？”
“不吃。”教练直接拒绝，“现在吃饱饭一会儿上场就该困了。”想了想又转口说，“不过真饿的话也可以少吃点垫垫肚子。”
他们今天一共有两场比赛，分别是第二场和第四声，现在得等第三场结束。
罗经理买了些小吃进来，队员们却纷纷表示没什么食欲，只有江南行勉强吃了一点。
晏钦想起在隔壁房间里吃的早餐，不由得抬眸看向坐在一边的陆野。
陆野靠在沙发上，一双眼睛轻轻闭着，像在睡觉，可眉心却紧紧拧着。
他身上穿着队服，拉链随意地散开，露出里面的短袖。短袖的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他一截突出的锁骨，随着他呼吸的频率上下起伏。
晏钦想起那天公园里粉色的樱花，漫天的粉白随着风飘零一地。
他忽然很想问问陆野是怎么来到职业赛场上的，这两年他又经历了什么。
沉思间，陆野已经睁开眼睛，远远地看了过来。
晏钦匆忙移开视线，余光却瞥见男人正径直走来。
他心底直打鼓，正想着怎么躲过去，陆野已经临时转了方向。
教练叫住了他：“阿野，你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陆野脚步微顿，最终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跟着教练出门了。
晏钦长舒口气，干脆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又混乱地做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梦，醒过来整个人都头重脚轻的。
额头上好像贴着什么东西，凉凉的很舒服。
用手探了探，是退烧贴。
“这怎么办呀。”罗经理焦急的声音响在耳边，“一屋人全病了，能申请把比赛日期改一改吗？”
有人回他：“比赛又不是只有我们参加，哪里是能说改就改的。”
晏钦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头也有些疼，下意识就要把额头上的东西撕了。
江南行却抓住他的手：“老老实实贴着吧，一会儿我怕你倒在台上。”
晏钦摇头：“我没病，就是没精神。”
江南行不知道哪儿摸出个电子量温计，朝他脸上探了探，“自己看。”
他额头上也贴着同样的退烧贴，整张脸都烧得红红的，说话时声音也彻底哑了。
晏钦看了眼数字，失笑道：“不会是你传染给我的吧？我早上出门的时候都没病。”
“呵呵。”
两人都病着，也没什么工夫斗嘴，醒了会儿神就匆匆抱着外设出休息室了。
快上场的时候，教练说了些鼓励的话。“虽然我们上把输了，但上把的情绪不要带到这把来，我们后面还有很多场，不过是输掉一分，还有很多机会，好好打。今天打完就放假了，可以好好休息。”
“放假？”江南行以为自己听错，“不是才刚开始吗？”
晏钦也好奇道：“赛程表上还有好几天呢。”
“没有了。”陆野站在他身后解释，“刚刚收到通知，官方发现了一些敏感问题，比赛可能要暂时停止了。”
“敏感问题？”
晏钦从未听说过这种理由，虽然以前也有因为一些原因暂停赛事，可都会确实地把原因说明。
“没错。”教练点头，“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官方也没说，只是好像会影响公平性，所以临时决定暂停，得等到春节过后再继续了。”
消息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几个队员都懵了。
教练唤回大家的思绪：“好了，别想那么多，专心比赛。”
花砚秋突然凑了过来，小声道：“不要再分神了。”
晏钦有些羞愧地点头，“我知道。”
江南行踢了花砚秋一脚，花砚秋啧了声，又说：“我这把尽量快点结束对线期，让你没那么难过。”
“没关系。”晏钦自已也理亏，“上把确实是我的锅。”
上一把排除对面打野的针对，他的确不是很专心。
花砚秋有些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晏钦弯了弯嘴角：“我知道。”
花砚秋点了点头便没说什么。
晏钦闭上眼睛，默默地做着深呼吸。
黑暗中，耳边响起陆野沉沉的声音。“你昨晚哭了很久吗？”
晏钦睁开眼，不明白陆野为什么会说这个。
他不知道陆野是怎么看出来的，也有些害怕陆野问他为什么哭，只觉得额间的退烧贴也没了作用。
陆野却没问他原因，只是关怀道：“眼睛还疼吗？”
晏钦喉咙发紧，无声地摇了摇头。
一只手忽然覆到头顶，晏钦脑子嗡的一声就懵了。
他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陆野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声说：“对不起。”
晏钦眨了眨眼，不明白陆野为什么会道歉。
还来不及去细想，季向泽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要上场咯。”
陆野松开手，又说：“我们是队友，我会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们，别在意一两次的失误，调整过来就好。”
晏钦自然懂这点，只能暂时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抛在脑后，捏紧拳头走到台上。
这局下路的优先级更高了，花砚秋第一手就自信抢下了霞，而陆野也选到了gank能力比较强的皇子，前期打得很顺。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冲剂起了作用，晏钦觉得精神好了很久，对线也不像上一把那么难，打得还算有来有回，偶尔还能在打野没来时和对面换血。
因为状态的调整，这局很轻松地就赢了下来。
游戏结束得很快，他们再次拿下一个积分。
因为特殊原因，官方也在对局结束后公布了暂停赛事的消息。
一时间网络上一片沸腾。
晏钦抱着手机刷了很久，也没把瓜吃明白。有说是游戏重大BUG，有说是有选手假赛调查，说什么的都有。
教练说不要信网上的谣言，让他们回去早点休息。罗经理则是安排着放假的事宜，挨个帮选手们定回家的机票。
晏钦住得近，就不用他麻烦，只说睡醒明天再走。
罗经理却通知后天是教练的生日，再加上放假，俱乐部决定好好庆祝一下。
刑教练人还不错，而且帮了晏钦很多，他没道理推脱，只得应声下来，又问要准备什么礼物。
罗经理说不用，教练什么不缺，只要人到了就行，但晏钦还是觉得不妥，和江南行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一起买块表给他。
刑教练收到表很高兴，“每次BP完握手环节时，我都得把袖子拉下来，万一露出了我的电子表就显得我太不稳重了。”
晏钦被他逗笑，说：“等我们拿了好成绩，赚到钱了，再给你买块更贵的。”
江南行有些不满：“这才刚开始呢你就立lag了。”
“有状元在，怎么会是lag。”晏钦看向后面的花砚秋，“是吧状元。”
花砚秋脸上酷酷的，走过来把礼物递给教练，“生日快乐，谢谢教练对我们的指导。”
刑教练很喜欢这个新AD，拉着他两人到一边说话去了。
KTV包厢很大，除了YQ的全员外，还来了一些别的队的选手和教练，都是刑教练以前的朋友。
这些人晏钦都只在电视上见过，但真人却一个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便和江南行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吃东西。
季向泽倒是和这些人聊得很开，他似乎很擅长社交，不停地穿梭在人群中有说有笑。
晏钦视线在包厢里梭巡了好几回，都没看到陆野，明明之前吃饭的时候还在，来KTV后就又不见人影了。
他这两天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整天都不在基地里，得等到半夜才能听到隔壁的动静。
一群人喝了一圈酒，尴尬的气氛就少了很多，有些胆大的闹腾了起来。
刚来时因为拘谨而备受冷落的麦克风前也排起了长队，好多人连一首歌没唱完就被切到了下一首。
江南行在旁边专心的吃着小零食，更里面的状元则是闭着眼睛睡着了。
晏钦对零食不感兴趣，也不怎么会唱歌，却喜欢看热闹，光看着这些人说笑倒不觉得无聊。
他发现好些赛场上看起来很沉稳的选手，私底下也这样活泼。
包厢里闹了很久后陆野才姗姗来迟，他身上还穿着大衣外套，额前的头发有些湿，看起来像淋过雨。
有人闹他：“我还说怎么YQ的人请我们来唱歌，老板怎么不在。”
“就是啊，陆神不会是看不起我们吧？”
陆野把外套脱掉随意扔到一边，笑了笑说：“刚刚有点事去处理，来迟了不好意思。”
晏钦往角落里缩了缩，悄无声息地拿出手机，把人群中的陆野偷偷拍了下来。
他里面穿着件宽松的针织衫，袖子半挽起来，露出一截手臂，被彩色的灯光先后染上不同的颜色。
晏钦把照片放大，偷窥着他脸上的浅浅笑容。
人群里有人要灌他酒。
“来迟了就喝酒呗。”
有人递了杯子过来。
“就是，自罚三杯得有吧？”
陆野失笑，“我酒量不太行，一杯行不行？”
“哪有这样的？”
“你平时rank的时候怎么没说少抓一次啊？”
“看不起我们是吧？”
众人不依，陆野有些为难。
他酒量虽然已不是以前那种一杯倒的程度，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晏钦想到之前看过的两次陆野的醉态，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
正在这里，季向泽却站了起来，参与到其中道：“别欺负我们队长了，我帮他喝怎么样？”
劝酒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声音被音乐盖过。
只是季向泽爽快地连喝了两杯酒，周围的人跟着哄地笑了起来。
晏钦觉得有点刺眼，索性转过头看着另一桌的人玩骰子。
他以前也会玩一点儿，不过很久没碰了，而这些玩法似乎被改良过，如今只能很勉强地看懂一些。
没过多久，坐在他对面的Aomi输了。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输了。
Aomi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人，说话也没什么心机，晏钦以前从没跟他来往过，今晚也才算正式交上朋友。
在Aomi再次被罚了一大杯啤酒后，已经有些晕了，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
对手便问晏钦要不要一起玩。
晏钦连忙拒绝，刚刚这人出老千，他可玩不起。
那人也不勉强，又找别人去了。
晏钦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再次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陆野。
前两天突袭俱乐部的流感明明让他也感冒了，现在应该还没完全好，就这样喝酒…
快到12点的时候，服务员把蛋糕推了上来，刑教练切完蛋糕又呆了会儿就说要回家，在场的教练们家中很多都有老婆孩子，选手们也不多挽留，只好放他走了。
没了教练在场，年轻人们更疯了，没过多久，就有人闹着要让陆野唱歌。
晏钦也没听过陆野唱歌，不过以前倒是有求他开口来着，那时候陆野总是找借口，说他唱了自己就唱。
晏钦天生五音不全，哪里肯在他面前丢脸，这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被人起哄着，他不禁又开始期待起来，陆野唱歌会是什么样的。
陆野似乎酒量真的很差，眼底已经有了层朦胧醉意，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朝着角落里看了一眼。
晏钦立即撇开视线，装作忙碌的样子。
余光却瞥见男人没多犹豫就从沙发上起身，到了点歌台前，一番操作后拿起了话筒。
歌曲的名字晏钦没听过，不过从过时的画面来看，应该是首老歌。
前奏很长，缓慢而抒情，像寂静的夜里流淌在沙滩上的潮水，将情绪缓缓推近。
“牵挂着你的是那个颗我的心，飘呀飘地在你面前捉摸不定。”
和他平时说话时的声音不太一样，很干净的、像割破清晨日光的露水，清润又温柔，又带着股淡淡的被时光打磨后的沙哑。
“我不愿看到你那湿润的眼睛，怕我会忍不住疼你怕你伤心。”
“牵挂著你是那份我的温柔，飞过你的肩膀飞过你的手…”
“我不愿看见你独自离去的身影，怕我会忍不住牵你手将你带走…”*
包厢里一时没有人说话，安静地听着站在屏幕前的男人垂着双眸温柔地倾吐着心声。灯光昏暗，只有中间的球灯有序地在他侧脸上投下彩色的光点。
晏钦从没听过这首歌，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旋律，此刻却像是听过无数遍一样被带进陆野的歌声里。
胸口被什么一下子填满，酸涨地哽在喉咙，让他几欲落下眼泪。
晏钦慌乱地低头，却又不舍得挪开视线，隔着一片模糊的视野看向前方。
陆野只唱了很短的一段就停了下来，脸上还留着很浅的笑容说：“后面音太高了唱不上去，就这样吧。”
包厢里安静了片刻才有人出声：“唱得也太好了吧？”
“我靠，陆神不愧是男神，游戏打得好就算了，长得帅已经很逆天了，连唱歌都这么好听，我们都不用活了。”
“我们是陆神的对照组是吧？”
陆野把话筒放在一边，又说了什么，声音淹没在伴乐声里。
晏钦眼眶烫得不行，他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默默地起身出了房间。
外面果然在下雨，寒风夹冰凉的雨点里，冻得行人无一不缩着脖子。
晏钦却如蒙大赦，抬头仰着脸用滚烫的皮肤去迎接。
他站在寒风里，整颗心都在颤抖。
·
直到感觉脸上温度终于褪下来后，晏钦才准备回去。
一转身，却看见停在不远处的季向泽。
季向泽身上也是湿的，看起来站了一会儿了。
晏钦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脖子，可外套也全湿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才继续往里走。
“等等。”季向泽叫住他，“我有话跟你说。”
晏钦停下脚步。
他能感觉到头发上有水滴流下，黏黏糊糊的沾在脸颊，很不舒服。
他强压下心底的不适，毫无情绪地说：“我在听。”
季向泽转过来，看了他好几秒才开口：“要不你走吧。”
晏钦眸底闪过不明，直视着季向泽的双眼问：“走？”
“你退出吧。”季向泽揉了下鼻子，“我可以给你联系的战队，或者去别的赛区都行，至于这里的违约金我也给你出了…总之你别在这里了。”
晏钦觉得有些好笑，甚至真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季向泽问。
晏钦摇头，“那你为什么要叫我走？”
季向泽说不出口。
晏钦替他答了：“因为陆野是吗？”
“…”季向泽无言以对。
晏钦唇线绷紧，将笑意收敛：“你现在找到我，难道又要跟我说什么你们才是一个阶层的人吗？还是什么他们家的人不会允许之类的，又或许是什么其他的新的理由？”
他早已不是那时候那个胆小懦弱的、连反驳都没有勇气的傻子。
季向泽抬眸：“你还喜欢阿野？”
晏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问：“你两年之前就告诉我过，只要他认定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你和他在国外呆了那么久，你们在一起了吗？他喜欢上你了？我猜没有吧，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来找我。”
季向泽有些难堪，干脆道：“怎么样你才会离开？”
晏钦眉头一拧，有些气愤道：“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过和我重新做朋友呢。”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股悲伤压下去。意味深长地看着季向泽，正色道：“除非是他叫我滚，我不会再退缩。”
季向泽蓦地笑了，笑容却有些苦涩。
雨水在他脸上凝成一条线，看起来像在哭。
晏钦没空理会他，决定离开。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季向泽再度开口，“你还喜欢他吗？”
晏钦耐心被消磨光，冷冷道：“跟你没有关系。”
“好吧。”季向泽抬眸，目光越过晏钦看向他身后，声音略微高了些，问道：“你都听见了吧？”
晏钦浑身僵硬，血液都凝固。
他艰难地转身，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陆野。
他觉得呼吸也有些困难，步履维艰地往后退了半步。
陆野一手撑着伞，另只手抱着外套缓缓地走近。
雨伞遮住头顶垂落的雨滴，陆野把伞递过来，哑声道：“拿着。”
晏钦伸出冻得苍白的手去接。
男人低着头，把他身上淋湿的外套扒下来，随后换上自己的大衣，又摸了摸他冰凉的脸，说：“你先回去等我，我和泽哥有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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