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辆不起眼的轿车呼啸而过,阮一坐在车里侧目微抬,冷风直往他面门上吹,都吹红了些许。
阮一收回视线,轻声问,“北二叔叔,能关一下窗户吗?我冷。”
北二从后视镜内能看到阮一那张被冻红的脸,他双手搭在转盘上,却没有丝毫要为阮一关窗户的意思,阮一自己也可以关,那为何要询问他的意见呢,思来想去便只有一种可能,阮一可能再讨好他。
凌虐心忽然被激发,北二取下烟蒂,弹了一下,似笑非笑道,“年轻人要多吹吹风,吹风总归是对你有好处的。”
阮一收回视线,心中复盘了一遍轿车的路线,安分地答,“好。”
逗着没趣,北二收回视线专心开车,但这一路上当着就让阮一这么吹着冷风回了培训基地。
车门打开,阮一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培训基地的名字——
星火培训基地。
红彤彤的六个字在冬日夜晚中闪着幽光,如它名字一般,确有燎原之势,但却像是要把人彻底吞噬。
冬日寒风似乎更冷了些,阮一裹紧自己的棉袄跟着北二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基地。
基地内与外面不同,暖烘烘的,一进去人群的吵闹声便灌入耳中。
“你上一个动作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可以教教我吗?”
“测试又没过,再过不了我是不是该打包回家了。”
“抬手!蹲马步就要蹲的标准一些,你们父母把你们送到这里,不是让你们来干吃饭的!”
被训的大都是孩子,看样子全都在十岁左右,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即使被冻的腿哆嗦也按照训练员所说的,认认真真地将马步蹲的标准。
“这一层都是免费区。”
阮一:“免费区?”
北二带着他上了二楼,看都没看一眼那些贫苦的孩子,只道,“对,我们新试行的一种培训方法,试着带这些没钱的孩子。”
“你们不止培训马术运动员,还培训其他的?”余光撇到两个红着脸,互掐着对方怒气凶凶地要把对方扳倒的两个孩子,阮一没忍住问,“这么多孩童,你们真的是让他们来训练的吗?”
北二呵呵一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些孩子都是自愿来这里的,我们为他们提供一条出路,他们都没说什么,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你来为他们假惺惺呢?”
“你说是吧?尊贵的小少爷?”
嘲讽。
明面上的,毫不掩饰的嘲讽。
阮一抿唇,收回视线,藏在兜里的手微微收紧,道,“走吧。”
二楼比一楼还要热闹,喧闹的人群,鼓动的音乐,彩灯闪过,恍惚有一瞬间,阮一以为自己进的酒吧。
不远处围了一圈一圈的人群,人群的正中心里是一个铁笼,铁笼内两个赤.裸的年轻人戴着拳头,打的正火热。
“你们这儿或许应该不教马术?”
北二带着他绕过人群,“说笑了,拳击运动只是我们的一个附加产业而已。”
“请跟我来。”
北二按下电梯按钮,阮一走进去,电梯门关上,猩红的数字一个接着一个跳动,最终定格在负二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深的通道,其尽头隐约能看见绿色的草坝。
身旁的北二这次却没在踏出一步,只转定在原地,催促道,“前方有其他合作人和跟你洽谈接下的事情,接下来我就不陪你去了,还请你自己去。”
阮一将围巾拉下些许,嗯了一声,而后走出电梯。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幽暗的通道里,通风口吹来的冷风让阮一又打了个寒颤。
踏、踏、踏——
整个通道内寂静地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就目前来看,整个基地并未出现任何危险,但面前这通道还是给阮一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然而事实上直到他走出通道,都没有发生任何事。
阮一松了口气,抬眸看向漫天雪花里那一抹黑,对方一身黑色骑装,在漫天雪花里骑着马奔跑。
阮一垂眸看向身侧的桌椅,寻了个位置坐下,不多时有人为他端来热茶,而那位赛马的人也回来了。
对方身上嗜血的味道让阮一不适地皱了皱眉。
“阮一?”
“嗯。”阮一抬眸看他,却在落到对方那张脸时瞳孔一缩,他见过这张脸。
小时候,在纪贺鸣家中见过,但也只有那一次。
至今他都记忆深刻的是因为那一次他不小心地撞到了这人,然后他被掐指了脖子,小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以为是自己惹怒了他,给他还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然而直到现在,他都不理解为何当初这人一副想要掐死的样子。
“你好像很害怕我。”对方玩味地笑了一声。
“没有。”
阮一试着去端茶水,却端了半天都没端起来,甚至还差点手一抖将茶水抖落。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别怕,别怕,阮一,这里不是废弃仓库这人不会对你怎样的,更何况一旦有异样情况,宋俞会来救你的。
手稳了不少,阮一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此次来你是想参加培训?”
“嗯。”
“不乖哦,小朋友。”对方放下茶杯,黑眸紧盯着他。
还不等阮一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眼前猛地陷入一片黑暗,有什么东西套住了他,劣质的塑料胶味,很臭。
阮一皱眉想要挣扎,但是后脑勺猛地传来一阵阵痛。
最后昏迷前,他听到高高在上男人的声音,“来玩个小游戏吧,如果你赢了,我就让你入伙。”
真是最差的情况,但还好,一切如他设定的轨迹运转。
*
黑暗,潮湿,刺骨的寒风,干裂的嘴唇陡然触碰到滚烫的开水,阮一惊醒,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好点了吗?”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问。
阮一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双眼被黑布蒙着,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下的马匹正带他缓步走动。
“你要干什么?”阮一问,语气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我从来不信从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每个来找我合作的客户都会经历这么一遭。”
“所以,别害怕。”男人捏住他的下巴,恍惚间,阮一以为自己又身处那间仓库,只要你通过那些障碍,我就相信你。”
“加油哦,我会看着你。”
不等阮一回答,男人便一拍马屁股,瞬间,身下的马匹载着他飞奔而出,凌冽的风唰唰直往面门上吹,刮得他生疼。
但来不及顾这些,阮一双手被绑在,只能快速俯下身去咬住缰绳,尽量稳住身体。
这是一场障碍赛,对方给了提示的,但他绝不能跨过任何一道障碍。
心中默默回想着进入这里后所记住的画面,同时在心中极其冷静地开始分析——
草坝大约有两个操场那么大,从进入通道左侧开始依次是徽标、堤岸、石墙、伸展障碍……
最后是已经凝结成冰的水障碍。
他的起始位置无法判断,那么,首先要做的第一步,拼一把!
阮一自己无法判断所处的情况,但在其他人眼中是能清晰地看见阮载着阮一的老棕马即将冲撞到一道障碍上!
宋俞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惊险的一幕——
白茫茫的一片雪花中,老棕马上的阮一起身,咬着缰绳一发狠,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往后仰了一下,而因为这一动作,老棕马扬蹄嘶鸣一声,马头瞬间调转了方位,一人一马也因此堪堪擦过那到道障碍。
好险没撞上。
若是撞上了,宋俞望着那道障碍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放置的尖木头,若真撞上,阮一绝对会摔下马,尖木头将会刺穿阮一的身体,是死是活到时都尚未可知。
坐在马匹上的人并不知自己刚刚经历了多么惊险的一幕,而宋俞整颗心都快提起来了,即使知道这是对方与他事先说清楚的,但此刻他心中怒火还是蹭蹭地往上直升。
“你什么意思?”
宋俞抓住身侧人的衣服,一拳接着一拳毫不客气地往下挥。
保镖将他们二人团团包住,见自己老板被揍却也丝毫没有要上前拉开的意思,宋俞只得揍的更狠了一些,对方这是摆明了不让他去救阮一。
“嗯哼,消气了吗?宋大少爷?”
男人擦了一下带血的嘴角,呸了一口,还有心思开玩笑道,“你应该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办事前都有一个原则,不是吗?”
“坐吧。”男人坐下,抬了抬下巴。
宋俞转头看了一眼还处在危险中的阮一,深吸好几口气,才坐下,喊出男人的名字,“易暮山。”
易暮山向后一靠,狭长的狐狸眼带着笑意,“真荣幸,能让宋老板记这么久。”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在这里坐着。”
“只不过当时,你是高高在上地坐在这儿的,你身后还带着一群人民警察,冲进来的时候可吓坏我了,要知道我可是正当营业,既没有杀生,也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怎么就惹得宋老板的注意,当然,到现在我也没想通。”
易暮山接过保镖递来的创口贴,给自己的出血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幸好,警察还是公正的,最终还是放我回来继续营业。”
扑通——!!
不远处一处声响打断了易暮山的话,一直注意着阮一的宋俞当即起身朝阮一冲去,这次保镖终于没再拦着。
易暮山可惜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下次再叙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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