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纪淙哲在街边等了半个钟头,看见林臻从人流中挤出来,手里还拎着只塑料袋。

    “买回来了?”

    “嗯。”

    纪淙哲说“我看看。”

    林臻解开塑料袋的结头,里面四包奶粉,他抓出来一包。

    这包奶粉,外包装非常简陋,类似于大号装味精袋,透明的塑料包装内还能看得到里头淡黄色的粉末。

    纪淙哲看得直皱眉,指着奶粉不敢置信一连串发出问句“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吃?一袋二十五?管一个月?”

    林臻泄气道“这已经是这边医院里最好的了,还有五块钱十块钱一袋的,我不敢买。”

    “……….”纪淙哲嘴角僵硬地抽了抽“确实……咱们能买就还是买最好的,只是……吃了这个,不会变成那啥,大头娃娃吧?”

    林臻听得也是一阵冷汗,他忐忑道“应该不会吧……”

    俩人大包小包回了家,陈虎和杨大爷老两口早就回来了。

    农村人逛完集市回来都喜欢看看邻居们买了什么,当看到林臻他们到家,王小燕也好奇地凑上前。

    她摸了摸奶粉欣喜地对小两口笑道“哎呀,这奶粉听说很贵很好啊,营养很高的。”

    小两口一听,贵不贵的另说,主要质量过关就行,于是不安的心瞬间放下了。

    杨大娘看了看买的小衣服,夸赞道“你们两个还挺会买的,这小衣服料子好做工也好。”

    林臻把被面从布袋里拿出来,对杨大娘说“大娘,还要麻烦你帮我们缝一下被子。”

    杨大娘笑骂“你看你跟大娘我还客气什么!快去拿来,我现在就给你们缝。”

    林臻去二楼把小孩的被子拿下来放桌上,杨大娘准备好了针线就开始缝了。

    她把两块被面跟被子贴合对齐后,拇指上戴了只铁扳指,接着将针线按进雪白柔软的棉絮里,最后针脚缝得密密实实,都看不出来痕迹。

    缝完后,她叮嘱小两口“你们被子以后多拿出去晒晒,买回来的小孩衣服热水泡着消一下毒后多洗个几遍。”

    纪淙哲“行。”

    “不过现在还早,慢慢来不急的。”

    杨大娘说着走出门口了,忽然又回头给林臻说“林臻,你的番薯得洗了啊,明天大伙都要榨番薯去了。”

    “好。”

    纪淙哲问“咱们家还有玉米粉呢,再弄番薯粉会不会吃不完?”

    林臻笑道“就算不弄番薯粉,那么多番薯我们两个也吃不完了,听他们说番薯粉还能烧菜呢。”

    “那你去洗番薯吧,我得午睡去了。”纪淙哲打着哈欠就往楼梯上走了。

    林臻去小祠堂把一蛇皮袋的番薯搬到井边,接着回屋拿了板刷和铅桶,他把一蛇皮袋的番薯通通倒了出来,又打了一满桶的井水往上一泼,冲刷掉一部分表皮粘着的泥土后,才拿着板刷开始刷。

    洗了一个下午才把所有的番薯给洗干净了,最后把番薯一只只都铺晾在了小祠堂后,准备去烧晚饭。

    纪淙哲今天早上起的太早,又逛了一个上午,所以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他在床上躺着,等着自己慢慢缓过劲来。

    听见楼下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就喊了声林臻,没过一会儿林臻上了楼。

    “晚上烧什么?”纪淙哲懒洋洋地问。

    “烧饭啊。”

    “我不太想吃饭。”

    “那你想吃什么?今天买了很多荤菜。”

    上午赶大集时,他俩买了酱鸭酱牛肉以及鹌鹑蛋,可纪淙哲只是对天天吃米饭腻了,于是他问林臻。

    “能不能烧别的?”

    “面条?”林臻问。

    “能不能烧火锅什么的?我好久没吃火锅了。”

    林臻纠结道“可我们家里没火锅。”

    纪淙哲想了想,机智道“可以用煤炉,上面放那口煮茶叶蛋的汤锅,咱们围着煤炉吃。”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只是林臻又皱眉道“没有锅底,而且菜也没准备。”

    林臻见纪淙哲整个人一下泄气了。

    “唉……”纪淙哲叹着气吐槽“以前我家里的母猫怀孕,保姆都给煮鱼汤。我他妈现在怀孕就想吃个火锅都这么难!”

    林臻被他这番来自于贫困家庭孕夫的发言给打击到了,他忙安抚“这样吧,等过几天村里杀猪,我去买根筒骨做锅底,我们到时再吃,你看行吗?”

    纪淙哲听后打起了精神“行行行!”

    于是晚饭林臻依旧烧了米饭,不过纪淙哲肚子一饿,加上又是酱鸭酱牛肉什么的,也把火锅抛脑后去了。

    晚上吃过饭,俩人又坐在被窝里算今天赶大集的账目了。

    林臻先看了上一页最后的账目

    前阵子唱完戏后是四百四十七,后面给家里买了几趟猪肉,花了十九。

    他卖了三趟竹笋,算上今天卖的,加起来是六十一。

    纪淙哲在旁边凑着脑袋看他在本子上写下了今天购买的全部物品。

    小衣服/袜子:10.4。

    被面:7。

    毛衣:5。

    棉袄两件:30。

    糕点卤味:3+16=19。

    小吃:2。

    车费:1。

    奶粉:25*4=100。

    最后林臻把所有的账目打了遍草稿:447-19+61-10.4-7-5-30-19-2-1-100=314.6。

    纪淙哲看完后,惊呆了下巴“卧槽,咱们今天花了接近两百块!”

    林臻说“其实也还好,两百块就能买这么多东西,主要奶粉占了大头。”

    “你说剩下的花到明年三四月份,够花吗?”

    林臻笑道“其实我们在村里也不算过得差的了,有米有油,时不时还能买点荤菜什么的,还有一点儿存款,村里还有一些人可能年收入才一两百块钱。”

    “这我知道,只不过咱们现在情况特殊嘛,要是还跟去年一样,只有咱们两个人,我犯什么愁。”

    林臻宽慰他“没事的,我们该买的都买了,小孩衣服裤子袜子毛衣被子还有奶粉,除了尿布还没有,接下来应该没其他花钱的地方了。”

    “这倒也是。”纪淙哲点点头,接着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幸好不是去年怀上,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好了,快进被窝睡觉吧。”林臻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等他躺好后,自己把本子和笔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接着也躺了下来。

    “到这里一年了呀,这一年真是比我一辈子都精彩。”纪淙哲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地望着上面的横梁,颇为感慨着。

    他下午睡的时间太长了,晚上全无困意,可林臻却困得不行,闭着眼睛半清醒半游离地听他叽里呱啦说话,时不时鼻子里发出个音节回应一声。

    “哎林臻,过几天村里杀猪,咱们是不是得腌点猪肉啊?”

    “嗯……”

    “那个雪里蕻能不能摘了?去年杨大娘他们给我们的咸菜就是那那个玩意儿做的吧?还怪好吃的。”

    “嗯……”

    纪淙哲转过头往旁边看,只见林臻紧闭着眼一条手臂习惯性地搂在他的肚子下方。

    “你睡了?”

    林臻缓缓睁开一只眼“没睡。”

    “我睡不着,陪我说会儿话。”

    “好,你说。”林臻勉强睁开眼。

    纪淙哲今天精神太好了,对着林臻说了半天,直到旁边回应越来越延迟,取而代之的是平缓的呼吸声。

    纪淙哲低骂了句“靠,你他妈还说陪我聊天。”

    林臻呢喃了句“没睡呢。”

    “就差打呼噜了还说没睡!”

    林臻勾了勾嘴角“我不打呼噜的。”

    “睡你的吧!”纪淙哲翻了个身,可他不论怎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最后在床上翻来覆去。

    林臻听见响动后,他睁开眼,转了转乌黑的眼珠。紧接着,宽厚的手掌在他的皮肤上抚摸着,处处点燃火焰。

    纪淙哲斜睨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林臻低笑道“帮你快速入睡。”

    说完他就翻了个身,俯在了纪淙哲身上亲吻他的嘴唇,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隆起的肚子。

    纪淙哲被亲的浑身发热,他喘着气戏谑问“你不是困了吗?”

    “现在清醒了。”

    纪淙哲推了推他的肩“行了行了,你不用自我奉献了,快睡去吧。”

    然而林臻眼神却愈来愈深沉,他贴在纪淙哲的唇边暗哑着声音轻声说道“不睡,想做了。”

    纪淙哲极其容易被他的情绪感染,他俩平时偶尔有,但很少,因为大着肚子总归到最后不够酣畅淋漓,这对他俩也是种折磨。

    “算了,不方便。”

    林臻抬起头看了眼屋子四周,直到目光停留在了桌子“那你站着,抓着桌子行吗?”

    纪淙哲往桌子看,低骂道“靠!现在几月份天气啊!站在那冻都冻死了!”

    “那…….那你侧着?”

    见纪淙哲犹豫了一下,林臻又凑到他耳边刺激道“好不好……”

    “……行吧。”

    林臻听后,兴奋地去扒拉俩人的衣服。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屋子里静得很,这个过程对于他俩而言实在太过煎熬了。

    不但要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又要防止床板剧烈抖动,他俩连喘息的声音都刻意压制着。

    “嘶——,你他妈轻点……”

    “嗯……”

    果然,催眠的最佳方法就是疲劳,完事后,纪淙哲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这下老老实实地睡觉了。

    第二天林臻起床,见他还睡得正香,就自己下楼去洗漱烧早饭。

    他站在门口廊檐下刷着牙,只见杨大爷蹲在地上,摆弄着一张报纸,杨大娘又拿了些米饭放在报纸上。

    林臻好奇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杨大爷笑道“在弄老鼠药呢,昨天晚上睡觉,好像听见哪有动静,现在家里谷子米那么多,可不能被老鼠啃了。”

    杨大娘“是啊,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要是被老鼠吃掉了,那真是要把人气死了。”

    她又笑着问“林臻,你也给家里放一点。”

    “…………”林臻扯了扯嘴角,干笑道“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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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纪淙哲听到楼梯口那的大木柜上有动静,他睁开眼抬起头往那边看过去。

    只见林臻站在大木柜上,两只手在上方的横梁上弄些什么。

    “你干什么呢?”

    林臻没回头“放老鼠药。”

    “哦。”纪淙哲坐起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以前他感觉在床上能跟林臻不分伯仲,现在没两下就腰酸背痛。

    他穿好衣服,林臻也放好老鼠药了。

    “早饭烧好了,你快去洗脸刷牙。”

    “嗯。”

    两个人早饭吃到一半,门外陈虎就在喊大家了“杨大爷林臻,你们弄好没?咱们要去排队了。”

    “马上!”林臻在屋内喊了一声,他端起碗快速把泡饭吃完,起身时又对纪淙哲说“你慢慢吃,我去榨番薯去了。”

    “你去吧。”

    林臻跟着陈虎他们走后,纪淙哲一个人慢悠悠地吃完了饭,洗完了碗,又把一群鸡给喂了。

    上午没事做,他就准备把剩余的毛线用钩针钩一顶小孩帽子,他先去找了王小燕,让她帮忙起针,钩了一圈帽子边缘。

    王小燕给了他一本钩针花样的书籍,上面详细说明了每圈针数,钩法,这对于纪淙哲来说,可真是太方便了。

    今天太阳好,于是他带着本子,搬了条椅子坐在了廊檐下钩帽子。

    王小燕见状,也搬了条椅子坐到外边,钩起一双鞋。

    纪淙哲瞥了一眼她巨大的肚子,问“你什么时候生啊?”

    没产检就是这点不好,怀孕到孩子全靠猜,王小燕想了想“估摸着下个月中吧。”

    “那你是打算去哪生?”

    王小燕笑道“我就家里生呀,接生婆已经提前说好了,小纪,听说你要去医院生?”

    “昂。”

    王小燕羡慕道“还是林臻疼你呀。”

    快中午的时候,林臻他们挑着蛇皮袋回来了,纪淙哲打开蛇皮袋,只见里面全是番薯渣,便不解问“怎么把渣挑回来了?不是说榨番薯粉吗?”

    林臻解释道“那边的机器就是把番薯榨成渣的,番薯粉得自己弄,没事,我跟着他们学。”

    吃过午饭,林臻去隔壁问了问,回屋后,就翻出尼龙纱布,带着铅桶和番薯去了井边。

    纪淙哲今天下午不困,也跟着过去瞧。

    几个邻居都在,看见林臻带过来的是铅桶就说“林臻,铅桶不行,你还得去拎只木桶过来。”

    林臻听后,回屋把木桶带了过来。

    “待会挤番薯汁,得撑在木桶上的提手那。”

    林臻听着他们的指导,将尼龙纱网用井水洗了洗,接着从蛇皮袋里的番薯渣抓进装了清水的铅桶里,搅拌后使渣水混合,接着一次一次倒进纱布中,他将纱布转了几圈拧紧放在木桶的木提手上后,使劲按压,浑浊的番薯汁便淅淅沥沥地淋进了木桶中。

    弄了一下午,一蛇皮袋的番薯渣经过纱布挤压成汁,装了好几桶,不过这还没算结束,接下来起码得过滤好几遍沉淀后才真正成为番薯粉。

    几天后,林臻要去西瓜地那边拔雪里蕻,番薯粉的事就交给纪淙哲了,反正后面的活简单也轻松。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了,空气里有丝丝寒气,早上起来呼吸都冒白气。

    林臻已经去西瓜地了,纪淙哲起的晚,他吃过早饭后,就拿着圆簸箕和炒菜的铲子去了井边。

    他看了几只桶,每只桶里都因为粉末沉淀而上面一层白色的水,他手指伸进去按了按,水里面的番薯粉已经硬邦邦的了。

    他把桶里的水倒了出去,桶中乳白细腻的番薯粉立马露出来了。

    他就开始拿铲子一块块地把番薯粉给铲进圆簸箕中,铲动时发出的声音非常解压,就跟刮冰激凌差不多。

    铲完后,他又拿着铲子将圆簸箕里成块的番薯粉给碾碎,接着就可以放在太阳底下晒了。

    纪淙哲刚忙完,林臻就挑着两担雪里蕻回来了,邻居说让他先别急着洗,拿出去晒两天等稍微有点焉了再洗净腌制。

    于是林臻又把两担的雪里蕻一条条地晒在了河边的石头上。

    晒了两天,番薯粉已经干燥,手指一碾,滑不溜秋,林臻就把它们单独装在一只布袋中储放在大木柜里的谷子上面。

    雪里蕻也已经晒得差不多了,林臻就在河边把它们都洗了。

    纪淙哲吃着上回大集买的糕点看他洗菜。

    “你吃一口。”他蹲下身往林臻嘴里塞了一块。

    林臻边吃边问“这什么糕点?”

    纪淙哲看了看手里白色的糕点,上面还有红红绿绿的丝“桂花糕之类的吧。”

    林臻皱了下眉毛,从嘴里吐出青红丝“这个味道太奇怪了,还是你自己吃吧。”

    说完,他又继续洗菜。

    纪淙哲在河边坐了一会儿,感觉风呼呼地往套头毛衣的领口里钻。

    下午三点左右起,太阳就被云层遮盖住了,整个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河两边干枯的树叶刷刷刷地在风中飘零,看起来无比萧条。

    “你先回屋去吧,估计是冷空气要来了。”

    “行。”

    今天林臻忙,就只能纪淙哲烧晚饭了,听说番薯粉能做菜,他晚上就打算试试。

    他端着盆子去二楼抓了两把番薯粉放在桌上后,先去了灶膛烧上柴火,接着回到桌前拿水把盆里的番薯粉冲开后,用筷子搅匀成稀糊状,再掺了少许盐。

    热锅里下油,倒入稀糊的番薯粉,番薯粉遇油立即成胶状,纪淙哲赶紧拿着铲子将它铺鸡蛋饼似的铺大,番薯粉熟得很快,十几秒就能出锅。

    他把这块又圆又大的番薯粉摊放在砧板上,用菜刀切成薄薄的条状。

    他拿起一条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咸咸的,十分有韧劲。

    林臻洗完雪里蕻回到屋子里时,纪淙哲已经烧了一道大白菜炒番薯粉了,他又把锅里蒸的鸡蛋羹用夹子给摆放到桌上。

    吃过饭后,果然冬天的第一波冷空气来势汹涌,北风刮得薄薄的玻璃窗直作响,听起来心惊肉跳。

    林臻去小卖部买了几包盐,回来后就把屋子的门给栓上了。

    今天晚上他要腌菜。

    见他拿着洗脚盆,直接把雪里蕻装了满满一洗脚盆时,纪淙哲已经皱着眉呲牙咧嘴了。

    “看着腌菜这过程,我感觉以后都吃不下去了。”

    林臻无奈道“没办法,这边就是用的洗脚盆。”

    他说完,把几包盐都倒了进去后,紧接着装了一铅桶的温水,拿着肥皂到门口去洗脚了。

    洗完脚,他啪嗒两只脚直接踩了进去。

    纪淙哲在旁边看着他在菜里不停踩动,忽然想起去年吃着杨大娘给的菜吃的津津有味,他顿时喉咙里涌上一股恶心,连着干呕了几声。

    林臻问“你都快七个月了,怎么又吐了?”

    纪淙哲拍了拍胸口,问“你没脚气吧?”

    “没。”

    林臻勾起嘴角“听说脚踩的味道会很好。”

    “呵呵呵……希望到时别在菜里吃出你的脚皮。”

    “………”

    林臻踩到快九点钟还没完事,纪淙哲脚冷不打算陪他了,就准备去二楼的被窝里躺着。

    结果他刚走上楼梯就听见一声突兀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地心惊。

    林臻停下踏菜的脚,跟纪淙哲两个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隔壁一阵动静,陈虎大呼小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臻!杨大娘!快开门!”

    林臻顾不上擦脚,急忙跨出洗脚盆冲过去打开了门,只见陈虎满脸慌张地不知所措。

    隔壁杨大爷家的楼梯也被踩的邦邦直响,纪淙哲赶紧下楼询问

    “虎哥怎么了?”

    陈虎紧张地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个小燕她,她要生了!”

    “怎么了怎么了?”杨大娘披着衣服也奔过来了。“要生了?那快去找接生婆啊!”

    “哎哎。”陈虎刚开跑两步又停住了。

    杨大娘焦急地挥挥“你快去,我去看着小燕。”

    陈虎这才撒开两条腿朝暗处狂奔。

    杨大娘刚要走进陈虎家,又对林臻说“林臻,你帮忙过来烧点热水,快!”

    “行行……”林臻被这气氛弄的一紧张,也忙跑进陈虎家里,连鞋都忘记穿了。

    纪淙哲跟着进去,他听见二楼王小燕断断续续的叫声,吓得两条腿都差点软了。

    很快,陈虎带着接生婆赶到了,接生婆一边询问着一边急奔二楼。

    “什么时候发作的?”

    陈虎懵逼似的“啊”了一声,接着抖着声音说“也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是早上还是什么时候……当时也没留意,因为一会痛一会不痛的,我们没经验……”

    王小燕也不知道是早产还是足月产,总之搞了许久还在生,惨叫声撕心裂肺。

    陈虎下来端了几盆水上楼,再下来时,一脸盆淡红色的血。

    看得纪淙哲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他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一颗心在胸腔内狂跳。

    林臻瞧他脸色惨白,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样子,吓得赶紧从灶后出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纪淙哲,你要不要先回去睡觉?”

    “快,快扶我!我脚要软了……”纪淙哲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林臻只好搬了条椅子到灶台后,又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

    林臻盯着他,见他深深地皱了下眉,整个身体弯了下去,低着头抚着额沉沉地喘了声气“林臻,不行了,我要被吓死了。”

    林臻拍着他的背安抚“没事没事,王小燕应该是正常在生孩子。”

    “是吗?”纪淙哲抬起眸盯着他“可她怎么叫得那么惨?”

    “你看电视剧里好像都这样叫的吧?最后孩子也能生下来,你别担心。”

    纪淙哲听后,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喘气。

    林臻紧抓着他的手,不停给安抚。

    “没事的没事的……”

    过了一会儿,正在纪淙哲还焦躁不安时,一声婴儿啼哭响起。

    “生了生了!”林臻抓着纪淙哲的手激动道。

    纪淙哲讷讷地点了点头,等到接生婆忙完下楼时,他抓着接生婆问“那个大娘,王小燕情况怎么样啊?”

    接生婆笑道“挺好的,她生的算是快的了。”

    接生婆走后,林臻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你看,都说了是正常的,你别担心了,说不定你是男人,你会比她生的还快。”

    纪淙哲点点头,紧绷的精神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王小燕生了个男孩,当晚纪淙哲跟林臻就上楼去看了。

    陈虎高兴的满面红光,他把被褥里包着的小孩给其他人看。

    刚出生的小孩又红又皱,光秃秃没几根毛的额头上还粘着大片黑漆漆的壳,看得纪淙哲手都痒了。

    杨大娘交代陈虎“可不能乱抠,到时候它自己会掉的。”

    陈虎慎重地点点头。

    纪淙哲见王小燕精神还挺不错,他悬着的心又放松了点,他拼命在脑子里安慰自己,顺产也还好,还好……

    林臻问陈虎“虎哥,你小孩叫什么名?”

    陈虎笑道“陈亮亮,亮亮。”

    这个名字倒是挺符合现在这个年代的,男孩不是强强亮亮就是峰峰,女孩不是丽丽妃妃就是芳芳。

    “我跟小燕老早就给取好了。”说到这,陈虎问小两口“哎,你们两个给小孩取名了吗?”

    纪淙哲跟林臻两个同时转过头,一脸茫然。

    作者有话说:

    再写个几章,老纪也该卸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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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林臻的菜踩到一半就被叫过去了,现在陈虎家忙完后,他光着两只脚回来又仔仔细细地洗了几遍继续踩。

    而纪淙哲先上床躺着去了。

    过了一小时,林臻的菜踩得差不多了,他把菜装了两只酒坛子,密封好后,把洗脚盆拿去外边清洗,顺带把自己脚上的绿色的菜汁和粗盐用肥皂打了几遍后再洗干净。

    他回到二楼,看见纪淙哲在被窝里侧躺着,脸朝着外面,还醒着。

    林臻擦干脚上了床,问“你怎么还没睡?”

    纪淙哲不说话,丧着脸看着他。

    “怎么了?你还在担心吗?”林臻把手轻轻搭在他的大肚子上,试图让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给予他些许情绪舒缓。

    “你说我到时候会不会生不下来啊?”

    林臻心一跳,皱眉道“你别胡思乱想。”

    纪淙哲转过身平躺着,闭上眼手腕掩着眼睛,半晌后,他沉着声音说道“林臻,虽然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得挺没劲的,可我真不想突然死掉。”

    当纪淙哲说这句话的时候,林臻的大脑条件反射会联想到一些令他无法承受的画面,他的心一紧“不许瞎想。”

    他仿佛害怕失去般,紧紧地抱住纪淙哲。

    “你往好处去想一想,你看我们两个上辈子出了车祸都能重生到这个世界,所以死亡对于我们而言,肯定不是终点。而且,如果我们真是被刘雨萌给写进小说里面,那说明我们两个是主角,你见过哪本小说的主角提早挂的?”

    纪淙哲听了他这番有理有据的话,暗淡的眼睛陡然明亮“也是哦!”

    林臻亲了亲他的脸,笑道“所以你就不要乱想了,要是乱想的话,真的可能对身体不好。”

    纪淙哲想通后,人就舒散下来了。林臻抓着被子往脖子上拢了拢,以防漏风。

    “快睡吧。”

    林臻伸手去拉灭灯泡绳。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纪淙哲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又抓着林臻的胳膊。

    “怎么了?”

    “林臻,家里还有甘油吗?”

    “没了,上次你便秘都用光了,怎么了?”

    纪淙哲仿佛想到个极佳的主意般兴奋道“你过几天去镇上卖笋的时候多买几瓶甘油,你就买个……七八瓶。”

    “……….”林臻有点想歪了,毕竟在他们小夫妻俩这,甘油的用途除了便秘擦手外就只剩下…….

    “你要那么多做什么?况且你现在不方便,我们一共也做不了几次,要不等你生完孩子后我再买?”

    纪淙哲一怔,随即重重踹了他一脚,低骂道“你他妈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呢?我让你买甘油是为了后面生孩子用的。”

    “啊,生孩子?”林臻懵了。

    纪淙哲兴致勃勃地说“哎你说,我便秘的时候用了下甘油立马就拉出来了,那要是到时候生孩子用个几瓶,孩子是不是也一下就拉出来了?”

    “………”林臻干巴巴地抽了抽嘴角“听起来好像是有点道理。”

    “哎呀——”纪淙哲大松了口气,他摸着肚子“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只要纪淙哲心情愉悦了轻松了,那么林臻自然也跟着能放宽心“行,那我下回去镇上买。”

    纪淙哲在被窝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准备睡觉。

    林臻听着他的呼吸声平缓地响起,他在黑暗中颤了颤睫毛,问“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纪淙哲刚泛起困意,他含糊道“随便你啊。”

    “怎么叫随便我呢?它也是你的孩子。”

    “我哪会取名字,你文化高你取呗。”

    林臻不满纪淙哲对孩子的不上心,一个劲地拿手指摩挲着他的腰窝“你想一个。”

    “哎哟!”纪淙哲被他烦的睁开眼“你怎么那么烦,你做主就行了呗。”

    他敷衍道“你就学陈虎那样,取个叠词,他家孩子叫陈亮亮,你就取个林明明,这样大名小名都有了。”

    “难听,你好好取。”

    “我他妈真不会,那这样,要是生个女孩,就叫林雨萌。”

    “林雨……….”林臻脸都黑了。

    纪淙哲嘿嘿笑道“咱可得把那位姑奶奶给供起来啊,要是生个女儿,就让她跟姑奶奶同名,好好宠着。说不准姑奶奶一高兴,就放我们回去了呢?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

    林臻脸颊的肌肉抽了抽“那要是儿子呢?”

    “儿子……林……林,林再说吧,反正又不跟我姓。”

    “……….”林臻无奈叹气“那你取个小名总可以吧?”

    “那……”纪淙哲转了转眼珠“那要不….…就叫西瓜。”

    “西瓜?”

    “我夏天吃的最多的就是这玩意儿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其他的,西瓜不行的话,黄瓜也成。”纪淙哲说着摇了摇头“唉算了算了,到时再说吧,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取名字。”

    林臻莞尔一笑“就叫西瓜。”

    他轻轻抚摸着纪淙哲的肚子,柔声着低喃“西瓜……”

    “那大名你取啊,我反正不管了,我要睡了。”

    “好。”林臻笑着拥着他的肚子贴近了些。

    小两口睡到半夜就被窗外的呼啸声吵醒,风比前半夜更大,二楼单薄的玻璃窗剧烈地震动着,光是听着,全身就已经一股寒意。

    纪淙哲察觉到脸上有不少的细小灰尘掉下来,他伸出手摸了一把脸,对林臻抱怨“真烦啊!这种屋子就是这点不行,没天花板,瓦片上的东西都飘下来了。”

    林臻想了想“这样吧,我这几天去山上砍棵树做几条木板挡在上面,今天晚上先将就着睡吧。”

    “嗯。”

    第二天一早,林臻坐起来穿衣服的时候,纪淙哲也跟着一块起了。

    经过昨天一夜大风的摧残,他俩的被子上全是些碎屑。

    “你不多睡一会吗?”

    纪淙哲边穿衣服边回“不睡了,我得起床多运动,听说多运动,到时生小孩也能顺利点。”

    这倒是事实,林臻从床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上回大集买的黑色棉袄“今天特别冷,你穿上棉袄吧。”

    棉袄他俩一人一件,穿上后,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林臻今天除了照例挖笋外,还要砍一棵树。只是眼下犯了愁,本来倒是可以喊陈虎帮忙扛树,但王小燕昨天才刚生产,肯定走不开人。

    可一棵树他一个人扛实在费力。

    “我陪你去。”

    林臻想都没想就拒绝。

    “你肚子这么大,怎么扛?”

    纪淙哲对他说“你就在后山找一棵别太粗的,咱们两个人能扛,再说了,我也得多运动。”

    “不行。”

    “反正我可不要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掉灰尘到我嘴巴里了,你自己看着办。”

    林臻纠结了许久,最终拗不过他,只得给他找了条柱杖。

    他俩没走太远,就在屋后面的山上寻找大小合适的树木,找到后,林臻拿着斧头砍了起来。

    这棵树不算粗壮,但林臻还是忧心。

    “真的没事吗?”

    “放心好了,我自己的身体还不清楚吗?村里怀孕的哪个不在干活,杨大娘都说她到快生前都还在种地呢。”

    林臻无奈妥协“那行吧。”

    于是他扛起了树干前头,让纪淙哲扛相对省力的后头。

    纪淙哲蹲下身,把树干扛在肩上,接着撑着柱杖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俩走得很慢,十来分钟的路程,林臻不放心,中间又让他休息了好几次。

    搞到纪淙哲最后都催促了。

    树干扛到门口后,林臻又大惊小怪把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无恙后才去小祠堂拿了锄头和蛇皮袋准备继续上山挖笋。

    “哦对了,今天村里杀猪,要不你拿着钱去买点猪肉和筒骨吧,晚上我们烧火锅。”

    纪淙哲“行,你忙你的去吧。”

    林臻走后,纪淙哲先在屋子里休息了会。尽管身体没什么问题,可一路下来还是费了不少力,主要还是肚子太沉了。

    休息完后,他在二楼取了钱,拎了只篮子去陈虎家楼下喊“虎哥,今天杀猪,你买不买肉啊?”

    二楼传来婴儿哼哼唧唧的声音,王小燕在那哄着,没一会儿陈虎下楼了。

    “来了来了。”他在屋子里找了只篮子,跟着纪淙哲一块出门去了。

    他们到村口的时候刚好碰见杨大爷老两口买完肉回来。

    纪淙哲瞅了眼他们篮子里的几条肉。

    今年大家的条件都比往年要好,所以买肉的村民不仅多,连量也多。

    陈虎说“不会我们去晚了没肉了吧。”

    杨大爷笑道“有,今天杀了两头猪呢,隔壁村的都跑过来买了,你们快去。”

    今天村口摆了两张长桌,两头白花花肥厚的猪躺在上头,买肉的村民络绎不绝。

    纪淙哲跟陈虎挤了进去。

    陈虎挑了一会儿肉,对屠夫比划了下“给我来这些,再来只猪蹄。”

    屠夫拿着刀,割开脂肪皮肉,纪淙哲见陈虎足足要了十来斤,吃惊问“虎哥,你要这么多肉做什么?你们两个人吃得完吗?”

    陈虎笑道“我们两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这不后面要办满月酒嘛,所以就多腌一点。”

    “哦,这样。”

    纪淙哲买了四五斤肉,外加一根筒骨,他让屠夫剁成了小块,又瞥见旁边的猪头挺不错,两扇耳朵又大又薄,就又要了一只猪耳朵。

    一共花了八块多。

    到家后,他先把篮子里的猪耳朵取了出来,拿了把菜刀,拎了只铅桶先去了井边清理。

    他仔仔细细地用菜刀把猪耳朵上残留的猪毛刮干净后,拎着猪耳朵回屋。

    接着他便往锅里加了清水,架上蒸架,把猪耳朵放在了蒸架上后,又把灶烧了起来。

    柴瓣塞了好几根,接下来就让猪耳朵在锅里慢慢蒸着就行了。

    而旁边的另一只锅,他准备把盐炒熟后,将买来的四五斤肉给腌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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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锅里蒸着猪耳朵,水蒸气源源不断从锅盖缝隙中渗出,弥漫得整个屋子看起来格外温暖。

    纪淙哲把盐炒至微黄,放着冷却后,将肉条装在脸盆里,接着他搬了只板凳坐着,一手抓着肉条,一手将粗盐均匀地涂抹,一处不漏。

    弄完肉,他把脸盆摆在楼梯下的角落,现在母鸡抓回鸡窝了,而小祠堂清出了一小块地方,用竹条围了个栅栏,六只鸡仔暂时就圈养在这里。

    杨大娘站在廊檐下看着纪淙哲忙进忙出,拎着煤炉摆在外边,接着拿火钳夹进煤饼,又把装了清水的锅放在上头,最后加进今天买来的筒骨。

    “小纪,你们今天煲骨头汤啊?”

    “烧火锅呢。”

    杨大娘笑道“大冷天吃火锅确实好。”

    纪淙哲想了想,问她“哎杨大娘,你们还没烧饭吧?要不今天就别烧了,在我家吃火锅得了。”

    “哎哟,那不用,你们小两口自己吃。”

    “客气啥?光我和林臻两个吃多没劲,正好人多热闹。”

    杨大娘本还推辞,后来架不住纪淙哲盛邀,就跟杨大爷说了。

    纪淙哲又去喊了陈虎,除了王小燕还在坐月子,今天算是大伙热热闹闹地能聚一次了。

    林臻回来时,锅里的汤骨还炖着,纪淙哲却不知所踪了。

    他在屋里楼上找了一圈,跑去杨大爷家问。

    杨大娘“小纪到后山摘菜去了,他今天喊我们都去你家里吃火锅呢,哎呀,小纪这孩子真是客气。”

    林臻听后,说道“那大爷大娘,待会弄好了过来叫你们。”

    他走出隔壁屋子,正准备把今天挖的冬笋给堆放到小祠堂时,纪淙哲拎着一篮子蔬菜回来了。

    他看着鼓鼓的一袋冬笋,对林臻说“你弄几颗冬笋出来,待会可以涮火锅。”

    “好。”

    “我还要去买点豆腐和油豆腐。”

    林臻站起身“我去吧,顺便叫严岑也过来吃。”

    纪淙哲一怔,颇为诧异。除了每次去镇上需要搭严岑的拖拉机外,他怎么不知道林臻啥时候跟严岑关系这么好了。

    林臻说“我有点事跟他商量。”

    纪淙哲眼一眯“茶叶?”

    “嗯。”林臻沉声道“明年你生孩子,我们承租那么多茶地,估计我忙不过来,你一时半会应该也得不出空,等后面有了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所以你打算拉严岑入伙?”纪淙哲挑了挑眉“不过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话少人实在,还有只拖拉机随时随地能出发,到时候去镇上卖茶叶就方便了,况且严岑他家每年也在做茶叶生意。”

    “嗯。”林臻点头“要是严岑同意入伙,我还得去镇上找一趟收茶商。”

    纪淙哲问“那你准备跟严岑怎么分?”

    林臻沉吟片刻“这个问题我之前就考虑过了,我们七他三吧。”

    “哦豁?”纪淙哲惊讶地扬起眉“你这么大方?严岑家可就只有一块茶地,咱们是八块。”

    “这事没必要计较,何况…….”林臻看着纪淙哲笑了笑,眼里冒着意味不明的戏谑“他对你那么好。”

    “咳咳……你快去买豆腐喊人吃饭吧!”

    林臻端着只盘子走了,纪淙哲在家里把刚摘回来的油麦菜和大白菜洗了,接着把菜叶子都撕下来放在盘子里,切了几颗冬笋,又泡了些豇豆干。

    他看着桌上收拾好的蔬菜,觉得还不够,就去小祠堂弄了几根番薯,洗净后也切成了片状。

    前两天林臻去镇上卖笋,又买回来了点酱牛肉和鹌鹑蛋,纪淙哲就把鹌鹑蛋都剥了,把整块的酱牛肉切成了小片装碗里。

    虽说是小两口请客,但隔壁两家还是准备了点菜,杨大爷家今天买了几根排骨,陈虎也切了猪肉。

    这样一来,桌子上有荤有素,在农村这种地方,这顿火锅看起来算是相当丰盛了。

    林臻回来了,买了两块老豆腐和半斤油豆腐以及一些豆皮。

    纪淙哲见他就一个人,便问“你不是喊严岑了吗?”

    “他马上来。”

    没一会儿,严岑带着严晴来了,手里还端了只盘子,盘子里是炸得香酥的小鱼。

    纪淙哲对林臻说“你去买几瓶汽水。”

    严岑忙说道“别,别麻烦了。”

    “没事。”纪淙哲说“正好我也想喝。”

    由于是围着煤炉吃火锅,那么索性就在屋外廊檐下吃了,只是这种吃法,桌子不好摆,总不能这边锅里涮了,又坐到那边的桌子上吃,既不方便也没吃火锅的气氛。

    林臻想了想,就找了几条高凳,围着煤炉摆了一圈,大家都坐矮板凳,正好高度合适。

    纪淙哲想起灶上还蒸着猪耳朵,就让林臻去看看。

    林臻到灶台,揭开锅盖的一瞬间,浓浓的蒸汽扑面而来,他挥了挥手,让白雾消散后,用一根筷子戳了戳,已经蒸的软糯了。

    他把猪耳朵夹了起来,放在砧板上拿菜刀切成薄薄的片条状。

    装在碗里后,又在柜橱里拿了只小碟子,装了些盐巴,到时蘸着吃。

    他先拿了一条,蘸了点盐后塞进嘴里,软糯中有脆骨的嚼劲,他端着盘子往门外走,走到纪淙哲身边时,又拿了一条塞进他的嘴里。

    “好不好吃?”

    纪淙哲连连点头。

    林臻笑道“今天满足了吧?”

    “满足满足!”

    林臻把菜全端到高凳上,揭开煤炉上的锅盖,里边的筒骨汤翻滚着,已经炖得清亮。

    这边人吃得清淡,调料也简单,无非还是盐味精,最多加点酱油。

    纪淙哲拿起汤勺尝了口,炖了几小时的骨汤,味道浓郁。

    “好了,来,大伙快坐下来吃。”

    陈虎拿着碗,先给王小燕舀了一碗汤端到屋子里去了。

    其他人喝完汤后,就开始夹着筷子下菜。外头的天阴冷黑暗,廊檐下却是热火朝天的氛围。

    大伙边吃边聊着。

    杨大娘吃出了一身汗,连棉袄都脱了“冬天就得吃这些热腾腾的东西,简单还省事。”

    纪淙哲招呼着严岑和严晴“你们两个今天多吃点啊,火锅现在吃着饱,待会就饿了,我就不给你们夹菜了啊。”

    严岑笑道“行,我们自己来。”

    严晴要吃鹌鹑蛋,严岑夹了好几下都没夹出来,林臻见状进屋拿了只调羹,帮她碗里舀了好几颗。

    “谢谢林哥哥。”严晴弯着眼睛乖巧说道。

    “乖,多吃点。”

    小孩胃口小,严晴喝了一瓶汽水,吃了一会儿就饱了,她坐不住,听大人们聊天也没劲,就去小祠堂逗鸡仔玩。

    玩累了又过来趴在她哥腿上,跟条肉乎乎的虫子似的,扭来扭去。又歪着头盯着旁边的纪淙哲。

    纪淙哲正吃着,肚子猝不及防地被摸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严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小丫头,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严晴的小手轻轻地碰着他的肚子,两只大眼睛充满好奇。

    严岑把她的手抓回来“不可以乱摸。”

    “没事。”纪淙哲笑道。

    严晴抬着头眨巴着眼问“真的有小弟弟和小妹妹在里面吗?”

    林臻轻声道“以后你要当姐姐了,要带弟弟妹妹一起玩,好不好?”

    “好。”严晴高兴地摸着肚子不肯撒手。

    杨大娘问纪淙哲“小纪,你这头就剩下三个月不到了吧?小孩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就剩下尿布了。”

    陈虎说“我们亮亮的尿布全是小燕娘家的外甥女用下来的,要不然还真没几件旧衣服做尿布。”

    杨大娘笑道“农村都这样的,亲朋好友家的小孩尿布借来借去用挺正常。”

    尽管是这个道理,可林臻心里却有些膈应,他寻思着宁可给自己和纪淙哲买几套新衣服,把旧衣服裁了,也不愿用别人剩下的。

    可尿布起码得准备个二十来条,还得缝制得有点厚度,光他俩换下来的四身秋衣裤哪里够,况且在孩子出来前,手里的钱也得存着。

    严岑听后对纪淙哲说“阿哲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那还有几身旧衣服。”

    纪淙哲可没林臻那么讲究了,他高兴道“不嫌弃不嫌弃,反正就是做尿布嘛。”

    “那行,那我现在回去给你拿。”

    纪淙哲按下他的肩膀“又不急,先坐着吃火锅。”

    几个人吃吃喝喝,过去了两小时,吃到后面,锅里的汤见底了,煤炉也快灭了。坐在廊檐下就有股子冷意。

    杨大爷两口和陈虎吃饱了,说要帮小两口收拾,被小两口拒绝了。

    林臻说“不用收拾,我们还要继续坐一会儿。”

    “那行。”杨大爷老两口和陈虎他们就先回屋去了。

    严晴睡着了,严岑也准备起身回去,纪淙哲喊住他“严岑你等等,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

    “啊,什么事?”严岑茫然问。

    外边冷了,林臻就让他把严晴抱去二楼床上睡觉,严岑放下严晴,给她盖上被子后,三个人坐在廊檐下。

    林臻说道“严岑,我们明年承租了八块茶地你知道吗?”

    “哦,我听说过。”严岑回答完,继续听他往下讲。

    “你家里就一块茶地吧?一年到头就算茶市开门那阵子,你一天不落卖干茶,也赚不了多少。”

    严岑叹气“主要我家里就那么一块茶地,采完了也就没了。”

    纪淙哲性子急,看不下去林臻啰里八嗦,直接开门见山问严岑“严岑啊,我们想拉你入伙一起做茶叶生意,你看怎么样?你提供交通以及你家那块地,我们提供八块地。到时候咱们两家三七分,我们七,你三,你觉得怎么样?”

    严岑愣了一会儿,眼底兴奋之余又有些慌乱,他说“我肯定觉得很好啊,只是给我三成太多了,阿哲哥,毕竟你们家是八块地…”

    既然严岑同意了就行,纪淙哲大咧咧打断他“咱们好兄弟之间计较这个干什么,有钱一起赚嘛。”

    林臻看了眼纪淙哲,对严岑道“明年他生孩子,所以茶叶生意我可能没法全顾上,你恐怕要多辛苦一点。”

    “这没事,阿哲哥你就好好休息。”严岑说着想到了什么,皱着眉担忧道“可是加上我家的茶地一共九块地,我们又要采茶炒茶卖茶,肯定采不完。”

    林臻“这个我们考虑过了,到时候招村里人帮我们采茶炒茶,按斤付工资。他们要是想出自家的茶,我们也收,湿茶干茶都收。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去镇上找一趟茶商,跟他们谈谈合作。”

    严岑已经掩饰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了“好!”

    事情聊完了,他上楼把严晴抱了下来,跟小两口道别后,就回去了。

    林臻和纪淙哲就在廊檐下收拾碗筷,又把凳子搬进屋,他俩刚收拾完没多久,突然瞧见严岑又一个人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布袋东西。

    送完东西后,他又走了。

    纪淙哲打开布袋,里面是几件严岑的旧衣服。

    林臻问“还不够做尿布吧?”

    纪淙哲想了想说道“那这样,把我那两身秋衣秋裤也剪了做尿布。”

    他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是大码,以前的暂时也闲置着,先剪了做尿布再说,反正等生完孩子天气也慢慢热了,他也用不上穿秋衣裤了。

    “行。“林臻去二楼翻出他的两身已经穿的起球的秋衣裤,又拿了针线盒和剪刀。

    纪淙哲就把他和严岑的两身旧衣服摆在了桌上,坐下后拿着针准备串线。

    “你要自己缝吗?”林臻问“要不,我叫杨大娘过来帮我们弄。”

    纪淙哲眯着眼睛,对着灯泡穿针引线“别叫她了,总不可能一碰到缝衣服什么的就喊她吧,我见过陈虎儿子的尿布,应该挺简单的。”

    “那行。”林臻把衣服铺开,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地剪了起来。

    “长度应该够了吧?能包住小孩屁股吗?”

    纪淙哲看了看,也不确定。蓦地脑子一转,对林臻说“廊檐下晒着亮亮的尿布,你拿条过来比对一下。”

    “行。”林臻开门出去又进来,将手里的尿布往旧衣服上一对比,按着长度尺寸继续剪。

    几件旧衣服很快就残破不全了,而桌面上长条的布头也越来越多,林臻剪完后,纪淙哲依照陈虎的儿子的尿布厚度,把三条布叠合了准备开始缝制。

    林臻还要去把今天砍回来的树去皮锯开,就去门外处理。

    缝尿布不难,只需要把针脚缝得密实就行,尽管纪淙哲双手略显笨拙,但也像模像样地缝完了,他把二十几条尿布放在一边,等过几天天气好时,让林臻去洗了放太阳下暴晒。

    这下小孩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接下来就能安安心心地过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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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自从那天听见王小燕生产的声音后,纪淙哲就坚持每天早晚锻炼,并且不再跟以前那样,吃了睡,睡了吃。

    尽管身体日渐笨重,可他还是每天从屋子到河边来来回回走个半小时。

    林臻这几天又要忙碌了,除了每天挖笋,西瓜地那边的土豆也成熟了,今天他得抽空去把土豆给收了。

    纪淙哲没事做也跟了去,只不过避免浪费时间,他就让林臻先行一步,他自个就慢悠悠地散步过去。

    他俩没想到,生平第一次种番薯和土豆居然种的这么成功,番薯还有一大堆藏在番薯洞里,地里的土豆又长了这么多。

    看着林臻扯着藤蔓挖出来的土豆,每一串起码有七八个,尽管这边的土豆品种个头小,可俩人还是犯了愁,根本吃不过来。

    卖也卖不掉,送估计也送不出去,因为方圆百里的村镇几乎每家都会种一点土豆。

    林臻挖了一下午,一部分藏进了番薯洞,另外一部分还留在地里面,他挑了两簸箕先回家了。

    “明年打死都不种番薯土豆了。”

    林臻点头赞同“明年我们还是有规划着来种地吧,只种喜欢吃的,要不然也浪费。”

    可挑回家的土豆第一顿第二顿吃着香,后面实在是腻了,蒸,炒,煮,甚至碾碎拌饭。两个人全吃了个遍,小祠堂里还放着一堆。

    没办法,俩人只好去隔壁求教,杨大娘跟他俩说“你们就晒点土豆片,煮笋汤味道很鲜的。还可以油里炸一炸,哦,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前些天你们大爷去镇上芝麻买多了,你俩拿点回去,可以做个番薯炒干。”

    杨大娘给小两口讲了讲做法,原来这边经常会将番薯和土豆做成可以长期储放的炒货。等到逢年过节家里来亲朋好友时招待。

    另外还有炒米,杨大娘让小两口今年多准备一些,后面孩子满月可以拿出来招待客人。

    尽管小两口似乎除了两家邻居和严岑一家外,也没熟悉的人,但万一有林臻的亲戚突然冒出来也未知。

    现在已经十二月中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会下雪,小两口就打算明天就把炒货给弄了。

    吃过晚饭后,林臻就把小祠堂里的番薯土豆通通拿去洗干净了。

    两样都需要削皮,番薯可以先削好再放进锅里蒸。

    而土豆个头小,削皮麻烦,只好先全部倒入锅里煮着,等煮熟后再把皮处理掉。

    两个人关着门坐在椅子上削番薯皮,屋里亮着昏黄的灯泡,灶台烧着火,锅里煮着土豆。

    听见铜管里的开水沸了,林臻放下手里的番薯,拿了只热水瓶拧开水笼子头,对着接了满满一瓶后再拧紧。

    他拿着水瓢在水桶里舀了一勺倒进灶台上方的铜管中,让它继续烧着。

    “热水瓶还要再买几只,到时候小孩喝奶粉洗澡肯定不够。”

    纪淙哲削着皮漫不经心回“嗯,那你过几天卖笋回来买两三只呗。”

    说到笋,他问林臻“这段时间冬笋价格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四五角钱一斤。”

    “唉。”纪淙哲摇头“累死累活挖几十斤,也就十几二十块钱,赶紧到明年卖茶叶吧,我可还等着赚大钱呢。”

    林臻笑道“不过现在还是得继续卖笋,我们暂时没别的生意可做。”

    “你明天挖笋去吧,这些我一个人弄就行。”

    “你一个人弄的过来吗?”

    纪淙哲“也没别的了,不就是弄好了晒一下嘛,我又不急,有一天时间能弄呢。”

    “那好吧。”

    番薯皮全削完后,纪淙哲坐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他缓了缓站起来对林臻说“不行了,我得先去床上躺着了。”

    “嗯,你去吧,剩下的我来弄。”林臻刚说完又叫道“你等等,我先把木板拿上去钉了。”

    来到二楼,林臻把床铺上的被子褥子先抱到旁边的桌子上,他接着又下楼拿了梯子,木板也就挡一下床铺上方的灰尘,所以林臻只做了几条薄薄木板,恰好跟床铺对齐。

    他把梯子支在地板上,靠着床铺里边的墙板,拿着榔头钉子一步步爬了上去。

    钉的位置倒不用过高,但一个人站在床铺上并且不会撞到头的距离还是要的。

    纪淙哲给他递上薄木板,他正好搭在梁上,接着拿钉子将几条木板敲敲打打地拼接了起来。

    弄完后,躺在床铺上再也不用直面冰冷的瓦片了,旁边是墙板,上面是木板,不仅看着干净了,甚至都透着股温暖。

    林臻把被子褥子重新铺回床上。

    “你休息吧,我下楼把番薯给煮了。”

    纪淙哲拉住他胳膊“你别太累了,要是今天熟不了,你就闷在锅里,等我明天再接着煮。”

    “好。”

    林臻不知道弄到什么时候才回到的床上,纪淙哲只觉得睡意朦胧中有个温热贴了过来,紧接着搭上了他的腰。

    他醒来后,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起床穿衣洗漱,走到灶边摸了下锅盖,还挺烫的,明显林臻早上的时候又热过。

    番薯和土豆霸占了灶上的两只铁锅,早饭没法烧了,估计林臻今天早上吃的也是这些,纪淙哲吃了几颗土豆,把鸡喂了后开始干活了,首先要弄的就是将土豆剥皮。

    他把土豆从锅里捞出来装在一只桶里面,另一只桶放旁边,接着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只汽水瓶盖,方便撕下土豆皮。

    土豆已经煮熟了,皮还是非常好撕的,只是很费时间,光是把这一桶土豆全处理完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弄完后,他找了只圆簸箕。接着把去皮土豆放在掌心,另一只手拿起菜刀将它切成薄片铺在簸箕上。

    等到圆滚滚的土豆全切成了土豆片后,已经中午了,林臻也挖完笋回来了。

    纪淙哲站起身捶了捶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发酸的腰“今天出太阳了,你把土豆拿出去晒。”

    林臻放下蛇皮袋和锄头,端着簸箕出去了。

    回来后,他把灶上的铁锅洗干净烧了午饭。

    两个人正吃着饭,隔壁杨大娘就把芝麻给他们送来了,又回屋拿了两样东西。

    “这是什么?”纪淙哲好奇问。

    杨大娘说“弄番薯炒干前,先得把番薯弄成薄薄的番薯片,等晒干了拿剪刀剪成条,最后炒了才能做成番薯炒干。”

    “这么复杂。”

    “不复杂,等你们做过一遍就熟练了。”

    纪淙哲仔细地看着她拿过来的两件工具,一件是刮腻子水泥的小型平铲,只不过非常干净。

    另一只长方形的框架模具,不大,就比相框大一点,只是这只模具有木制底部。

    杨大娘说拿块纱布盖在这只模具上,倒入番薯糊后再用平铲刮得平整,接着贴到稻草上晒,纱布一撕,也不会粘得到处都是。

    林臻把锅里的番薯装了两只木桶,倒上芝麻后,握着擀面杖将桶里的番薯捣成糊。

    见番薯糊都捣得非常细腻后,他拎着两只桶跟纪淙哲去了河边。

    因为要晒这些,所以林臻昨晚就已经把稻草铺在地上了。

    他蹲着身,一手抓着垫着纱布的模具,等纪淙哲将桶里的番薯糊舀到纱布上后,他拿着平铲开始左左右右,跟刮水泥似的抹均匀平整。

    最后手腕一转,模具“啪——”地扑在干稻草上,拿起后,撕下纱布,只见干稻草上一块混着芝麻的长方形的番薯片。

    纪淙哲站在边上,看着他贴好一张张番薯片,笑着打趣“林臻,我觉得你哪怕不种地,都能去当农民工了。瞧你这糊得有模有样的,这样,你赶紧去外边儿找个工地,应聘泥瓦匠。”

    林臻转过头朝他笑道“那我就带上你,让你大着肚子给我送饭洗衣服。”

    “靠,你想得真美。”纪淙哲咧着嘴唾骂了句“你去外边儿打工,我就在家里留守呗,你没看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吗?你就在工地找个那啥临时夫妻,临时夫妻听过吧?就是工地一起过日子,过年各回各家。”

    林臻轻哼一声“你倒是挺开明的。”

    “嘿嘿,我多贤惠啊。”

    林臻贴完两桶的番薯糊了,等晒个两天,番薯片完全干了后就会变得非常有韧劲,到时就可以剪下来炒制了。

    俩人拎着桶慢悠悠地往家走,纪淙哲转过头问“哎,你家有亲戚吗?”

    “有肯定是有,我们去年结婚不就来了一帮人吗?”

    “那也没见跟你联系。”

    林臻扯了扯嘴角“父母双亡,家境贫寒,现在你又怀了孩子,谁敢跟我们接触。”

    纪淙哲听后大笑“这倒也是,那话怎么说,人在什么什么,富在深山什么来着……”

    林臻无语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对对对。”纪淙哲问他“那既然无人问,咱们到时办不办满月酒啊?”

    林臻果断道“办。”

    他走在旁边,侧过头伸手轻抚纪淙哲的肚子“他们亮亮有的,我们西瓜也要有。”

    纪淙哲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你还挺能攀比的啊?”

    “这不是攀比。”林臻眼底慢慢浮现温柔“我只是觉得,在我们有限的条件里,尽量去给西瓜最好的,哪怕叫上两家邻居和严岑他们一家,只办一两桌也行。”

    “好好好,办办办。”

    这天林臻卖完笋,买回来两只热水瓶以及一只火笼。火笼杨大爷老两口倒是每年冬天都在用,纪淙哲纳闷了,他跟林臻两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尽管自己现在怀孕,但也不至于娇弱到这个地步。

    林臻却说“到时候可以烘尿布。”

    他们这边多雨,三月份生产时,天气还阴冷潮湿,晒在外面的衣服常常几天都干不了。

    “还是你细心。”纪淙哲夸赞道。

    结果没想到,小孩还没用上,晚上纪淙哲先用起来了。

    傍晚时分,天气阴沉得厉害,北风萧瑟。纪淙哲和林臻赶紧把晒在河边的土豆片和番薯片收进屋。

    纪淙哲抬头看了眼天空,阴霾浓得化不开。杨大娘说“估计今天晚上会下雪。”

    果然,吃饭的时候外边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又大又急,拼了命似的下。

    吃过晚饭后,纪淙哲打开门,短短功夫,外边已经一片白色了,连廊檐下都飘进来不少。

    林臻喊他赶紧关上门。

    纪淙哲关好门,林臻洗好碗后,把灶膛里的炭火铲进火笼中。他买的这只火笼比杨大爷家外壳竹编的要高级。

    这只纯铜,不仅可以拎,还有一只铜盖,铜盖上有几十个小孔用来透气散热。

    盖上盖子后,纪淙哲坐在椅子上两只脚踩了上去,冰冷的脚底板顿时热了起来,只是初始有点烫脚,他不得不将两只脚搭在边缘。

    土豆片和番薯片都已经晒干了,林臻将一部分的土豆片装进布袋里收进柜子,这些到时可以煮汤吃。

    另一部分他打算油炸一下做成薯片。

    不过今天晚上要做的炒货多,一件一件慢慢来。

    他把一竹筛的番薯片放在面前,跟纪淙哲一人一把剪刀,开始将番薯片剪成手指头长度大小的细条。

    由于番薯片晒的干巴巴的,剪起来还挺费劲,没一会儿,两个人右手的虎口处都被剪刀给磨红了。

    纪淙哲放下剪刀,甩了甩手“不行,疼死我了,再这样下去都要起水泡了。”

    “那你放着,我来剪。”

    纪淙哲休息了会儿,见还剩下一半没剪,于是他对林臻说“哎,你把你以前炒茶叶的手套拿给我。”

    林臻拿了手套,跟纪淙哲一人一只。这下再剪就没那么难受了。

    剪完番薯条,林臻就去烧灶膛了,纪淙哲也走到灶前,准备先把土豆片给炸了。

    他舀了两大勺油进锅里,等到油热后,用筷子将土豆片一片片丢进去,土豆片遇到滚油,瞬间膨胀,颜色金黄,纪淙哲又往油锅里撒了些盐。

    炸到差不多了,夹出来放在旁边铺了纱布的簸箕中。

    接着又继续下土豆片。

    他从簸箕中拿了一片放嘴里,没有一点添加剂的纯正薯片,土豆味浓郁,香脆酥咸。

    他又拿了片给林臻尝了尝。

    “土豆片马上炸完了吧?”

    纪淙哲“快了,锅里这点捞出来就行了。”

    林臻从灶台后站起身朝门外走“那我去隔壁家借沙子。”

    杨大爷他们家今天也在弄番薯炒干,炒完后,将黑色粗糙的沙砾铲进铅桶里交给林臻。

    林臻回屋后,纪淙哲已经把土豆片炸完了,又将剩下的油装进瓦罐里。

    林臻正要拎着桶往锅里倒沙子,纪淙哲拦住他“你等等,咱们先把米炒了再做番薯炒干。”

    “行。”林臻放下桶,先把灶上的锅冲洗了用抹布擦干。

    接着从米桶里舀了一大盆,淘完米后,将湿漉漉的大白米倒进锅中。

    他继续去后面烧火,纪淙哲则握着铲子炒米,炒米特别简单,不用加油,炒到大米微微发黄就可以出锅了。

    屋子里顿时弥漫起一股稻米清香。

    “这边农村的花样还挺多的啊。”纪淙哲边说着边把炒米装进罐子里。

    林臻“听说这边要是有人来做客就要先泡一碗炒米茶,你先泡一碗尝尝?”

    纪淙哲在柜橱里拿出一只碗,舀了一调羹的炒米,撒了些白砂糖后用开水冲开。

    他搅了搅,喝了一口,米香在唇齿满溢,炒米被开水泡过后,吃起来又绵软。

    林臻也尝了一口。

    纪淙哲笑道“还怪好吃的。”

    一碗喝下去,感觉胃都撑住了。看来以后下地干活午饭都不用带了,泡两碗炒米茶就能喝饱。

    林臻将铅桶里的沙子倒进锅中,又把番薯条全倒了进去,这回他打算亲自炒,因为满满半锅沙砾加番薯条太沉重也太费力了。

    于是就换纪淙哲烧柴。

    俩人搞到半夜十二点多才弄完,在将番薯炒干装好后,林臻开门透气。

    才下了大半个晚上,屋外的雪就已经及膝了,纪淙哲长长地叹了声气“看来咱们的冬笋生意暂时停搁了。”

    林臻宽慰道“没事,我们该准备的反正都准备全了,今年也不愁吃穿,安安心心过年吧。”

    “嗯。”

    小两口洗了个热水脚钻进了被窝里,只是刚一进冰冷的被窝,全身都哆嗦了一阵。

    纪淙哲喊林臻把火笼拿过来塞进被窝。

    他们的这只火笼优点还不少,像杨大爷他们家那只竹编的,上头没盖子,要是放进被窝里,两条腿还得边踩边撑着,以防烧着棉被。

    林臻买的这只就没这些顾虑了。

    不过林臻为人谨慎,在火笼将被窝烘暖后,立即拎着放到地板上,接着缠着纪淙哲的双脚,给对方保持温度。

    隔壁的婴儿半夜哭闹起来,陈虎在那边又拍又哄。

    纪淙哲被窝里的手推了推林臻“我给你说,我只负责生,到时哄孩子我可不管啊,反正我不会哄。”

    “行。”

    纪淙哲刚闭上眼蓦地又睁开,他扭过头问“到时小孩喊我们什么?”

    “爸爸。”

    “我他妈看起来像智障吗?我哪能不知道喊爸爸?我的意思是喊我们两个,分别喊什么?你打听过吗?”

    林臻目光闪烁了下,抿了抿唇“呃……好像跟其他人一样,就喊爸爸妈妈。”

    “………”纪淙哲翻了个白眼“那行吧,我爸爸,你妈妈,睡觉!”

    林臻急道“这肯定不行,你这样会误导孩子的,毕竟你才是生他出来的。”

    “那这样,我大爸,你二爸或者小爸。”

    林臻哭笑不得“我怎么觉得听起来,我像后爸一样。”

    纪淙哲斜着眼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那你想怎么样?天下便宜都你一个人占啊?”

    林臻被他说的无法反驳,他搂着纪淙哲的腰轻声道“这个不急,到时候我们可以慢慢再商量。不过,陈虎家的亮亮过几天满月,我们到时得过去帮忙。”

    “嗯,这我知道。”

    在农村,左邻右舍谁家婚丧嫁娶都会互相帮忙,一般女人会负责择菜洗碗,男人则烧菜端盘子。

    纪淙哲问“他们要摆几桌啊?”

    “好像是五桌吧,到时候廊檐和小祠堂能摆三桌,另外两桌摆在我们家跟杨大爷他们家里,陈虎他自己家就烧菜。”

    纪淙哲听后眯起眼嘶了一声“这么多桌?陈虎今年也没赚什么钱吧?”

    林臻笑道“肯定是把以前存的拿出来摆酒席了,这边小孩满月闹周是大事,他们肯定想热闹地办一场。”

    “嗯……”纪淙哲沉吟了片刻后,对林臻说“那这样,到时咱们给封个红包给亮亮。”

    “你打算封多少?”

    纪淙哲思索了下“要不,就封个五十吧,太多了咱们现在也承受不起,太少又难为情。”

    “行,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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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结果一场暴雪足足下了十天,陈虎儿子的满月酒不得不推迟,而小两口每天躲在屋子里闲得都要生虫了。

    由于雪大,纪淙哲的每日锻炼也宣布告终,他跟林臻两个没其他娱乐活动,大眼瞪小眼了几天后,他实在受不了了,让林臻冒着风雪去小卖部买了副扑克,喊上隔壁杨大爷老两口一起打牌。

    今天打牌的时候陈虎过来找林臻谈话,商量着过两天他儿子的满月酒事项。

    这样一来,牌局先散了,杨大娘端了只烧着炭火的盆过来,又把门敞着,大伙围着火盆聊天。

    陈虎说定在后天,明天他要去镇上买菜,只是一个人弄不过来,所以喊林臻也跟着他一起去。

    林臻欣然答应。

    杨大爷问陈虎“你厨头师傅请了吗?”

    “请好了,后天让他晚上烧一顿,其他的就麻烦你们帮我了。”陈虎憨厚地笑着。

    “客气啥呀。”

    杨大娘又问“那你明天可别忘记买鸡蛋,到时候要做红鸡蛋呢。”

    “哎,我记着呢。”

    “办完酒也快过年了,这样,陈虎林臻,你俩明天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顺便给我们带点粽叶回来,今年得裹些粽子。”杨大娘又问纪淙哲“小纪,你们裹不裹?”

    纪淙哲“你不提我倒是差点忘了,今年我们也碾了糯米呢。”他对林臻说“那你明天也买点粽叶吧。”

    林臻“行。”

    三家人又聊了会儿裹粽子的馅料,杨大娘家准备裹点赤豆和蜜枣,那么纪淙哲也索性跟他们裹一样的,林臻从楼上拿了本子详细地记录下明天需要购买的材料,又顺便帮陈虎整了一份清单。

    正聊着,门口出现一个穿着墨绿色军大衣的中年男人,他探着头往屋里瞅了瞅,接着大嗓门响起。

    “哎哟,你们这么多人在啊。”

    陈虎忙站起来,将人迎进屋“关师傅,你怎么来了啊?”

    关师傅正是村里的厨头师傅,烧的一手好菜,但凡高山村的婚丧嫁娶都会花钱请他过来烧菜。

    关师傅跟屋里人打了招呼,陈虎赶紧搬了条凳子让他坐在火盆前。

    “我来跟你商量后天烧的菜啊,刚去你屋里喊你,你老婆说肯定在林臻这。”

    “我们明天就去镇上买菜。”

    关师傅道“我猜到你明天要去买,所以今天赶紧过来跟你商量那天的菜色,咱们先定好,也省得你明天买不好浪费了。”

    “哎!那谢谢你了关师傅。”

    陈虎后天办五桌,但保险起见,得备六桌菜,万一那些亲朋好友拖家带口来,到时候菜不够就尴尬了。

    农村菜色简单,鱼和肘子必不可少,关师傅说再弄点白切鸡和糖醋排骨,其他的就炒些时蔬,也差不多了。

    关师傅走后,林臻就把清单重新写了。

    外边雪已经停了,杨大爷估摸着明天该放晴了,于是陈虎跟林臻两个就拿着铲子先把屋前厚厚的雪给铲了。

    第二天林臻起床,先半坐起身体朝窗户外瞅了眼,外头的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屋檐上的雪慢慢融化,形成水珠滴下。

    “你起床不?”

    下雪会感觉暖和,可融雪却连骨头都透着湿冷,纪淙哲刚要坐起来,又缩回被窝“不起了,太冷了。”

    林臻就自己坐起来开始穿衣服,而冷空气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股钻进被窝里。

    纪淙哲裹了裹被子,催促道“你快点,风都灌进来了。”

    林臻加快速度穿好衣服和鞋子,又问他“那你早饭呢?”

    “我在床上吃。”

    林臻拿他没辙,去年这个时候要是纪淙哲敢让他伺候着把早饭端上床,他肯定会嗤笑一声“你爱吃不吃。”

    可今年,他觉得自己乖顺得不像话,甚至都不需要纪淙哲开口,他就能将他伺候得服服帖帖。

    林臻烧好早饭后,端着碗送到他手里“我现在要跟陈虎出门去了,你吃好就放在旁边桌子上,我回来再收。”

    “哦。”

    林臻出门了,而纪淙哲吃完早饭后又接着睡,直到林臻跟陈虎买完东西回来了,他还在被窝里。

    不过中午了,他还是在林臻的催促下磨磨唧唧地起了床。

    陈虎买了两筐鸡蛋,大伙吃过午饭后,就准备涂红鸡蛋。

    陈虎在自己屋里先把两筐鸡蛋都煮熟了,杨大娘调了一脸盆的红颜料,大家就抓着鸡蛋往里头滚了滚。

    这些红鸡蛋到时候就送给来吃酒席的亲朋好友们。

    晚上吃过饭,大伙就帮着陈虎准备明天的事项了,三户人家的碗筷全都收集起来,装了两只洗脚盆,杨大娘坐在门外的板凳上重新都洗了一遍。

    高山村每户人家家里都有一只大圆桌,过年的时候就会摆起来,方便亲朋好友拜年时大家坐一桌。

    但婚丧嫁娶时,圆桌就不够,陈虎又去别人那借来了三张。

    当天晚上就把大圆桌摆放了,林臻和杨大爷的屋子里各放一张,廊檐下放了两张。小祠堂里圈养着鸡仔,林臻只好先把这几只鸡仔挪去了厕所那边的鸡窝,又仔仔细细盖上了厚厚的稻草,这几只鸡仔长大了点,在这边生活其实问题也不大。

    收拾完后,大伙各自回家睡觉,今天买的菜,明天上午处理也不迟。

    先前持续十来天的大暴雪,意味着纪淙哲也有十来天没洗过澡了,虽说在农村的冬天十来天不洗澡很正常,可纪淙哲即便再懒也难以忍受自己了。

    “你要么再熬个两天洗吧?今天融雪太冷了。”林臻主要是担心纪淙哲冻出毛病来。

    “不是,我跟条酸菜一样睡在你旁边,你吃得消啊?”

    可林臻觉得现在甭说纪淙哲馊成酸菜了,他哪怕臭成猪,他觉得自己都能接受。

    不过他拗不过纪淙哲,只得提醒“那行吧,那你洗的快一点。”

    说完,给纪淙哲倒了热水,又准备好衣服和干毛巾。

    纪淙哲脱下衣服的那一瞬,冻得狠狠地瑟缩了一下。林臻赶紧拿起毛巾给他洗澡,洗了没几分钟就结束了,他抓过凳子上的干毛巾帮纪淙哲从上到下擦了两遍。

    “快,衣服穿上。”

    “顶不住了!”离开热水后,水蒸气一蒸发,整个人更冷了,纪淙哲没耐力穿好再上楼了,他还不如直接光着身子钻到被窝里,冻也就冻一小段路。

    “你别跑。”林臻紧跟着搀扶他上楼。

    “你放心,我也跑不动。”

    到了床边,纪淙哲立即甩掉鞋子钻进被窝,只是这被窝也冰,他鬼哭狼嚎地直哆嗦。

    “不行,我太冷了。”他拽着林臻的衣服将人往床上拖“快,你进来给我暖一会儿。”

    “我还得去倒水呢。”

    “待会再倒!我他妈要冻死了。”

    林臻见他牙齿都咯咯响了,便赶紧脱了鞋子上床,刚一进被窝,纪淙哲整个人双手双脚就缠了上来,还试图把冰冷的手插进他的秋衣里。

    “不行,太冷了。”林臻扭动着按住纪淙哲抓在腰上的手“你换个地方暖吧,这里我真受不了。”

    纪淙哲已经缓过来了些,一听林臻这么说,他坏笑着问“那我换其他地方?”

    “嗯。”

    下一秒,一只手钻进了秋裤,一把抓住了他的小鸡,林臻一个激灵,顿时头皮都炸开了,他大叫道“纪淙哲,我没让你抓这里!”

    “嘿嘿,不是你说让我换地方吗?你全身上下就这里最暖和了。”

    纪淙哲抓着不撒手,林臻缓过了起初激灵的那一阵倒也没什么了,他跟纪淙哲处久了,又太过熟悉,也不会心跳脸红,最多就是欲望上头。

    他索性就翻身而上。

    “你干嘛?”

    林臻看着他笑“帮你取暖。”

    其实纪淙哲现在已经浑身发热了,他盯着林臻戏谑问“你想怎么帮我?”

    林臻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低喃道“摩擦起热。”

    “靠!”纪淙哲笑骂“大文豪啊,你完蛋了林臻,你堕落了,当初那个纯情男大学生去哪儿了?”

    林臻低低地笑着“那个男大学生已经被你吃干抹净了。”

    “卧槽,到底谁吃谁啊?”

    “你吃的我。”

    纪淙哲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小子现在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林臻笑着堵住了他的嘴。

    大冬天干这事真是不容易,被窝里总钻进风,他俩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现在纪淙哲的肚子更大了,林臻还得时刻保持谨慎。

    十斤重的被子压在俩人身上,格外得沉重,俩人光是抬胳膊抬腿就累得够呛,半个多小时下来,全都气喘吁吁,一半是累的一半是重的。

    第二天纪淙哲还是照样赖床,并且早饭又是林臻给送到床前。

    纪淙哲看着碗里的面条问“你今天这么闲情逸致,居然还擀面条了?”

    “这是虎哥做的,今天早午饭都在他家里吃。”

    纪淙哲吃完面条,林臻把碗端回了陈虎家。

    杨大娘也刚吃好,她把林臻拉到一边。

    “杨大娘怎么了?”

    “还怎么了!”杨大娘面色凝重道“林臻,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林臻一头雾水“大娘,我没听明白。”

    杨大娘张望了下四周,拉着林臻的胳膊悄悄说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小纪都八个多月了,你还胡来!”

    林臻一瞬间窘迫地红了脸。

    “不许这样了,知道没?”

    林臻连连点头。

    回到二楼,纪淙哲见他一脸郁闷便问“什么情况,被人训过一样。”

    “嗯。”

    “啊?”纪淙哲惊讶地张大嘴“还真被人训过啊?怎么回事?”

    林臻只好把事情说了,说完后,纪淙哲也难得一丝尴尬。

    “那……这事暂时先……搁浅?”

    林臻郁闷地点点头。

    纪淙哲起床洗漱后就帮着大伙一起忙活了,今天太阳猛,前阵子累积的大雪融化得很快,瓦片上跟下着小雨一样淅淅沥沥。

    不过就算是天气好也架不住冰雪融化带来的低温,择菜洗菜纪淙哲不想碰了,他干脆主动去拔鸡毛。

    陈虎将宰好的三只鸡丢进装满滚烫热水的洗脚盆里,杨大爷老两口跟他便一人抓一只鸡速度飞快地扯起鸡毛,边扯边被烫的直抽气。

    等到那些易拔的肉眼可见的鸡毛褪去后,纪淙哲开始拿着只镊子坐在椅子上干细活了,拔绒毛才是最费眼睛和时间的。

    林臻拎着酒和大瓶汽水,给每张桌上都摆了后,又去井边洗菜。洗完菜,跟陈虎两个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只大煤炉,上面架着一口铁锅,就摆在门外的路边。

    等到吃过午饭,厨头关师傅就来了。他戴上袖套穿上围裙,一个下午就待在陈虎家的灶前,林臻就给他打下手,帮忙切个菜烧个灶。

    关师傅把肘子在锅里油炸上色后,就捞出来放到门口的铁锅里慢炖了。

    纪淙哲拔完鸡毛,到处溜达。他走进陈虎家,见林臻正好在用面粉裹排骨,裹完后交给关师傅倒进油锅里炸。

    关师傅看见纪淙哲,就笑着问“林臻老婆,你要吃不?”

    纪淙哲笑道“行啊,给我尝一口。”

    关师傅炸好排骨捞出锅沥干,纪淙哲拿着筷子夹了一块。

    这边的糖醋排骨喜欢用面粉裹得厚厚的,里头炸的酥脆,出锅后淋一层黏糊糊的糖浆。

    口味酸甜,正适合孕妇和小孩吃。

    下午四点左右,陈虎家的亲戚朋友们陆陆续续地来了,陈虎在外边招呼着,屋子里也有人进进出出上楼去瞧小孩。

    林臻坐在灶后对纪淙哲说“你待会找个位置坐着吃饭,我还要帮忙端菜。”

    “我知道。”

    到了饭点,林臻跟杨大爷老两口还在忙碌,陈虎就跟纪淙哲就招呼着亲朋好友们坐下来吃饭。

    林臻举着只托盘,来来回回给每桌送菜。大伙吃得热火朝天,碗筷声不断。除了去年林臻结婚,今天是这个高山村偏僻位置最热闹的一天了。

    其他人酒足饭饱了,林臻他们才坐下来吃饭,纪淙哲就帮着陈虎给客人小孩们分发红鸡蛋。

    随着夜幕降临,闹烘烘繁忙的一天落下尾声。

    陈虎给桌上的关师傅和其他人都倒上酒,嘴里说着感谢,辛苦的话。

    纪淙哲没事做,尽管已经吃得很撑,但也坐着陪他们吃饭。

    “你要不要再吃一点?”林臻问他。

    “别了,吃不下了。”纪淙哲低声问他“你红包给了吗?”

    林臻凑近低声道“给了,虎哥他们推辞了好一会儿,我硬塞的。”

    “嗯,那就行。”

    他们吃完饭,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几个人又收拾碗筷又搬桌子,碗筷太多,大伙就一起去了井边洗。

    纪淙哲扛不住了,就跟林臻说了声去睡觉了。

    等到林臻弄完回来时,他正睡的迷迷糊糊。

    林臻窸窸窣窣脱下衣服,纪淙哲往里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哎,今天陈虎花了多少钱你知道不?”

    林臻“估计得有两百多块钱。”

    “办个满月酒这么费钱啊?”纪淙哲想到明年他们也得办,就问林臻“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啊?”

    林臻又坐起来,伸手打开旁边的抽屉,翻开本子看了眼。

    “二百七十四。”

    纪淙哲一听,整个人撑着床坐起来“怎么只剩这么点了?上回不是还有三百多吗?后面你又卖了三十几块钱的笋。”

    林臻无语道“你是只算进,不算出吗?”

    纪淙哲“哦,对哦,今天还给了陈虎五十的红包。”

    林臻补充“每次卖笋回来我还买了卤味以及上回吃火锅还有你那天买猪肉。”

    “行吧。”他又继续躺下。

    “没事,现在雪停了,我还能继续挖笋。”

    “唉——”纪淙哲叹气道“这样一次十几块钱得卖到猴年马月去。”

    “先过完这个年再说吧,等开春了就能做茶叶生意了。”

    林臻关了灯,纪淙哲却没了睡意,黑暗中睁着眼睛,脑子飞快地转速着,蓦地他眼睛一亮,兴奋地拍了下林臻的手“哎,你他妈不是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吗?”

    林臻顿时脑袋清明,俩人异口同声“卖春联!”

    “卖春联!”

    纪淙哲激动道“我们自己买红纸回家裁,去年陈虎说找村里的老师写一副对联一块钱,那我们自己提供材料,也去镇上卖一块钱一幅,我就不信这么便宜没人买。”

    林臻在枕头上点点头“可以,正好马上要过年了,接下来的两趟集市肯定会很热闹。”

    他们说干就干,红纸五角钱就可以买很大一张,够裁十条联子。他俩索性就花了十五块钱买了三十张,在去赶集的前一天晚上,裁了三百多条。

    一张五角钱的红纸可以裁剪成十条。

    一副对联,左右联加横批,那就是三条红纸一副。要是去镇上卖一块钱一副,那么五角钱的红纸三副对联的利润在八角钱左右。

    三十张红纸能裁一百来副对联,要是来一百个人买对联,纯利润保守预计也有八十块钱。

    第二天纪淙哲也跟着坐拖拉机去赶集,他俩把事先准备好的红纸装了满满两大袋,找了个靠路口的位置。

    林臻去后面的一些商铺借了张简易的木板桌后,将笔墨和红纸铺到上头。

    纪淙哲嫌不够惹眼,在巷子里东找西找,找到了几根堆放在地上的废弃竹竿,他让林臻去弄几根线,将竹竿捆绑着搭在桌子后面。

    他俩今天来得早,街上人还不多。借给他们桌子的商户老板凑上来好奇问“你们这是准备卖什么呀?”

    纪淙哲便开始推销了“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我们卖春联呢,老板你要不要,要的话我们当场给你写一副,写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你看怎么样?”

    都说到这份上了,老板也乐呵呵地让他们当场写一幅先看看了。

    “我们平时都找镇上老师傅写的,你们这么年轻写春联的还是头一次见。”

    纪淙哲笑道“这跟年纪没关系,要是写的不好,白送给你。”

    “那行。”

    林臻研了墨,毛笔沾了沾后,敛起眉高抬手腕,落笔后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旁边的商铺老板看得直称赞,他的大嗓门很快将过往行人吸引了过来。

    大伙围成一圈,七嘴八舌。

    卖给商铺老板后,林臻又接连写了几幅,纪淙哲全都给挂到身后的竹竿上了。

    这样一来,随着赶集的人越来越多,看的,买的络绎不绝,他们的摊位前就没空下来过。

    纪淙哲不仅忙着收钱,还得应付围着的人群,一个上午下来,嗓子都说哑了。

    而他们带来的几百条红纸全都销售一空。

    林臻边收拾边说“等大年二十九和三十,我们还能再过来卖两趟。”

    “嗯。”纪淙哲扶着腰“唉不行了,我得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会儿,站得我累死了。”

    林臻见状蹙眉道“那下次我一个人来吧。”

    “你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又要收钱又要写的,没事,下回我还继续跟你过来。你快收拾吧,对了,这些竹竿你就别拆了,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放着吧,下回我们也省的再装起来。”

    “好,那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先把东西放巷子里去,桌子待会我来搬。”林臻扛着竹竿搭的架子走了。

    纪淙哲就靠在桌子旁等着。

    前边街上来了个中年男人在桌前转了转,又将纪淙哲上下打量了翻,接着问“你们是卖春联的吗?”

    尽管他俩今天卖完了对联,但也就一百来副,双彩镇是方圆百里唯一的镇子,肯定还有许多人听到消息赶来询问。

    到手的生意就算今天做不了,赶明儿也能做,于是纪淙哲对他说“今天卖完了,你要不等我们下趟,反正我们年二九三十还会来。”

    中年男人笑道“不是,我不□□联,我就是想问问你接不接喜宴?”

    “喜宴?”

    男人说“就是我儿子过几天结婚,要写点喜字,还有我们收礼金记账记名,我们村子里的老师傅去年死了,我们全家又不会写,所以要请个师傅那天帮我们写一下。刚我们村里人买了你们的春联,说字写的好,我就赶紧过来问问。”

    纪淙哲脑子里立马打起了算盘“这没问题啊,你们几号办酒席啊?”

    “就过几天,二十五号。”

    “那这个工资要先说好。”

    中年男人笑道“哎哎,那要多少?”

    纪淙哲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身上的衣服没补丁,脚上的鞋也干干净净,于是他试探道“那这样,咱们就图个吉利的数字,六十六一天,你看怎么样?”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会儿,便爽快地同意了。

    正好这个时候林臻也回来了,纪淙哲就把事情跟他说了说,他俩又询问男人具体在哪个村子,双方就定下了。

    回去的路上,纪淙哲抑制不住的兴奋“六十六一天,要是你写出名堂了,说不准以后双彩镇的婚丧嫁娶都会请你过去。”

    林臻见他得意的模样,也忍不住高兴道“那这样下去,我们在年前还能大赚一笔了。”

    纪淙哲笑道“何止年前能大赚一笔?要是这生意靠谱了,那么一年四季只要有双彩镇和其他村子的婚丧嫁娶,就能有我们的生意。哎,你接下来就别挖笋了,赚不了几个钱不说还累身体。”

    “行,听你的。”

    “今天赶集的人还不算多,等年二九三十,咱们得多备些春联。”

    “好。”

    他俩到了严岑的拖拉机前,后面的拖斗上已经站满人了,纪淙哲被扶上去后,抓紧了旁边的铁杆。

    早上过来的时候,头皮都被风刮的生疼,这会儿拖斗上居然都装了个蓬。

    他揶揄“严岑,你这装备改良了啊?”

    严岑笑道“这样哪怕下雨下雪天也能拉客了。”

    严岑收了一圈钱后就绕到前方去摇拖拉机了,随着“突突突突。”声后,拖拉机颠簸地朝大路前行。

    作者有话说:

    马上了!这章物价稍微调整了一下,我确实也写懵了,写到后面没有价格概念了。

    感谢在2023-11-02 20:43:04~2023-11-04 12:3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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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这两天太阳好,林臻也不再上山去挖笋了,于是就空下了许多时间。

    今天他打算把小孩的衣服给收拾出来,小孩的六身毛衣毛裤,三套贴身棉衣裤,尿布袜子以及纪淙哲前些天完工的帽子全都拿到楼下。

    纪淙哲见一洗脚盆的小衣服,便提议“要不直接放锅里煮吧?”

    林臻看了眼,满眼嫌弃“还是烧点开水放在盆里泡吧,放锅里感觉太脏了。”

    纪淙哲看他那副矫情样,鄙夷道“到时候把锅多刷两遍不就行了,反正照样能煮饭。”

    “我是说,锅太脏了。”

    “………”纪淙哲扯了扯嘴角“是是是,就你家小孩金尊玉贵。”

    林臻哼笑了声,不置可否。

    林臻担心锅里有油星,非要用专门烧开水的铜管,于是他又费时费力地单独给锅里加了水,铜管中也加满,这样烧起来,锅也不会坏,铜管中还有热水。

    铜管沸腾后,他忙接水倒进洗脚盆里将小孩衣服烫着,来来回回烫了好几遍后,才熄灭灶膛的柴火,抱着洗脚盆去河边洗衣服了。

    纪淙哲见他光洗几件衣服就把厚厚的肥皂打掉了一半,忍不住吐槽“也没见你给我洗衣服这么仔细过。”

    “哪有,胡说八道。”

    林臻把小衣服搓了又搓,搓完后还反复检查了一遍。

    “别再搓了,差不多得了,再搓下去毛线都要起球了。”

    林臻这才把小衣服漂水洗净,最后晒到了廊檐下。

    上趟集市春联赚了,想着大年二九和三十镇子上会更加热闹,于是他俩又花了四十五钱买了红纸,准备卖他个二三百副春联,这样下来他俩光是卖春联的收入就能有两百多块钱。

    所以这几天空下来小两口就抓着剪刀在桌子上裁。

    那天在镇上请林臻过去喜宴的男人是隔壁村的,走小路就一个多小时。所以林臻一大早就过去了,等到晚上的七八点才回到家,手里还拎着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拆开鼓囊囊的油纸,里面是看起来像面粉做的红红绿绿的小螃蟹。

    纪淙哲抓起一只,仔细看了看又不是面粉,色泽还带点透明。

    “这什么玩意儿?”

    林臻说“今天厨房里剩下的,主家就送给我了,是虾片,不过得油炸了才能吃。”

    “哦,那等大年三十再炸了吧。”纪淙哲问“钱给你了吧?”

    “给了,六十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包,又把钱取了出来递给纪淙哲。

    纪淙哲抓着钱得瑟道“这活是不是轻轻松松就赚到钱了?”

    林臻笑着点了点头“嗯,就坐在那把人名字记礼单上。”

    “嗯,你快去洗一下,待会就睡了。”

    “好。”林臻倒水进脸盆,忽然他又扭过头问“你晚饭吃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纪淙哲拿着钱边上楼边漫不经心回“吃剩饭啊,你又不在,我一个人也懒得弄。”

    林臻洗完后也上了楼,他看见纪淙哲正慢慢地往床里边挪动,他现在的肚子太大了,行动便越来越迟钝。

    结果挪着挪着,忽然间他嗷嗷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林臻急忙走到床边。

    而纪淙哲正以别扭的姿势斜躺着,一条腿半曲着“痛痛痛痛!”

    “抽筋了吗?”林臻想上手帮他按摩,还没碰到腿,纪淙哲又嗷嗷直叫。

    “别别别……别碰我。”

    “好……”林臻只好一动不动等着他渐渐缓过来。

    纪淙哲感觉自己腿部的一根筋几乎都要崩断了,过了两三分钟,那股难受的劲才过去。

    林臻托着他的小腿慢慢放平“好点了吗?”

    纪淙哲松了口气靠在床头“人生头一次觉得抽筋可能也会抽死人。”

    “嗯。”林臻垂下眸帮他捏腿“听说人要是抽筋,最好第一时间蹦起来站直,这样就好了。”

    “………”纪淙哲骂道“你看我像是能蹦得起来吗?”

    “……….没事,你再忍两个月,等西瓜出来就好了。”

    他帮纪淙哲按了好一会儿腿,直到纪淙哲迷迷糊糊快睡着了,才把灯熄灭。

    今晚的风很大,到后半夜瓦片上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小两口在黑暗中睁开眼。

    “是下雪子吧?”

    林臻“嗯。”了一声。

    “可别又下雪哦,才刚放晴了没两天。”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除了瓦片上扰人清梦的声音,屋内寂静一片。

    这个节骨眼上可别下雪,大概是地势高的山区,他俩从去年到今年,经历过的几场雪,没有一场是低于一周的,总是一下下得很大。

    俩人心里不免担忧,因为再过几天他们还准备去镇上赚钱,要是大雪封路了,不仅钱赚不了,连买红纸的四十五块钱也要泡汤了。

    这样一来,扣除成本,相当于上一次也没赚回什么钱。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天空阴沉,漫山遍野都覆盖着一层白霜,到下午就飘起了雪。

    小两口只得继续祈祷,希望在二九三十那两天,雪赶紧停了。

    林臻去廊檐下收小衣服,冬天衣服干的本来就慢,他还想着多晒几天,结果现在倒好,衣服被冻得硬邦邦,跟一条条咸鱼干似的。

    他只能收进屋来拉了条绳子晾着。

    雪越下越大,他俩担忧也无济于事,索性就缩在屋子里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喊上隔壁邻居打下牌。

    不过今天去隔壁时,发现两家都在裹粽子,纪淙哲这才想起他们家也买了赤豆蜜枣,便喊林臻收拾收拾,趁现在没事做也把粽子给裹了。

    林臻舀了一脸盆的糯米冒着雪花去井边淘了,又把粽叶给洗了,回到屋里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纪淙哲见他十根手指冻得跟红萝卜似的,赶紧把火笼塞给他。

    镇上买回来的是干粽叶,洗过还不够,必须得放锅里再煮一下,这样才能恢复柔韧度。

    纪淙哲在灶膛烧着火,林臻就已经把圆簸箕摆出来了,接着把一盘蜜枣放在上面,又把糯米分出一半跟赤豆搅拌混合。

    粽叶煮好后,他俩开始裹粽子。然而要到裹的时候却发现没绳子。

    纪淙哲跟他说“隔壁两家用的都是稻草,你去弄点稻草回来。”

    林臻问“我去哪儿弄稻草?我们的稻草都堆在西瓜地那边。”

    纪淙哲啧道“你傻不傻,咱们厕所屋顶不就是稻草堆的吗?”

    林臻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那这还能吃吗?”

    “又没让你吃稻草,而且是裹在粽子外面的,你怕什么。”

    林臻只好去厕所那边抽了几十条稻草,他特意找了最上边的,已经被白雪覆盖的厚实的稻草,这样心里勉强觉得算是干净的。

    只是路过井边的时候,他又过去将稻草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洗了许多遍,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拿回了家。

    他俩学着隔壁家看到的样,将粽叶转了个圈,转成了底小口大的喇叭状,接着左手抓着粽叶,右手抓着糯米塞进去,放了一颗蜜枣后又把粽叶往下压封顶,最后笨手笨脚地缠上稻草。

    原本看着隔壁两家动作麻利,裹法也不复杂,结果他俩一裹一个散。

    仔细一看,连顶都没封好,白花花的糯米都露了出来。

    而稻草一拎,整个粽子都散了架。

    无奈之下,俩人只好跑去隔壁家继续学了半天。

    杨大娘边裹粽子边教学“糯米要压紧实了,封顶的时候抓粽叶的手别松,用力向下压,你看这样……”

    她压下粽叶,接着把两边的叶子也往中间折,最后将细细的稻草从中间往上缠,缠一下抽紧一下,一只结实的粽子就怎么甩也不会散了。

    小两口学会后继续回屋裹,这回算是裹得像模像样了,尽管形状离杨大娘裹得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起码不会散了。

    一下午时间,俩人闷在屋子里裹了几十只粽子,空气中全是粽叶和糯米清爽的味道。

    纪淙哲去灶膛烧火了,林臻把几十只粽子全都丢进了锅里,加了满满一大锅的井水后盖上锅盖。

    等到傍晚时,满屋子都弥漫起粽香,林臻揭开锅盖,手指捏了捏粽子,摸着已经发软,他就从锅里抓着稻草拎出一只,准备剥开看看能不能吃。

    刚出锅的粽子滚烫,林臻一边扯开稻草绳,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后又继续剥开粽叶。

    这是只赤豆粽,赤豆跟糯米已经粘腻在一起,米香中混着豆香。

    林臻筷子挖了一块喂给纪淙哲。

    不同于前世他们吃过的肉粽,这种裹法的粽子吃起来非常清爽,丝毫不觉腻,他俩干脆连晚饭都不烧了,每人吃了三四只粽子。

    既然粽子都熟了,林臻就把它们捞出来给一只只挂在了楼梯下的绳子上,等到想吃的时候,拿下来锅里煮一下就行了。

    年二八的晚上,雪停了。但纪淙哲跟林臻望着屋外及膝的厚雪,也深知春联生意没戏了,除非一夜之间融雪,要不然别说拖拉机开不了,连人两腿一踩进雪地里走去镇上,估计都要走到天黑去了。

    纪淙哲躺在床上,春联生意没了他认了,可是前些天买红纸花的四十五块钱,他一想到就肉疼得要死。

    “你说我俩怎么这么蠢,怎么就不会出发前一天买红纸呢?”

    林臻叹气“天灾也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没事,我不是还赚了六十六块钱吗?还带回来一包虾片,其实也是赚了。”

    “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

    林臻打开抽屉数了数钞票“上回还剩二百七十四,卖春联赚了八十三,买红纸花了六十,喜宴赚了六十六,一共三百六十三。”

    “来来回回永远都这个数。”纪淙哲抱怨道“算了算了,睡觉睡觉。”

    林臻上了床抱住他“别想了,睡吧。接下来先安心过年。”

    第二天小两口正在吃粽子,突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村主任在滋滋拉拉的电流声中说话。

    “高山村的年轻人们,带上你们的铁铲,带上你们的铁铲,到村口集合,到村口……”

    纪淙哲跟林臻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我也不清楚,我去隔壁问问。”林臻吃完粽子洗了把手,便去了陈虎家,没一会儿他又进屋了。

    “让我们去铲雪,要不然雪太厚了,年三十杀猪没地方摆。”

    纪淙哲听着,心里直痒。对于别人来说的苦累活,他现在却羡慕得很,大男人就该抡起袖子跟大伙热热闹闹干活聊天,而不是像个小媳妇一样大着肚子缩在屋里头。

    他心里那个憋屈。

    “我去了。”林臻扛起铁铲。

    “去吧去吧。”

    林臻走后,纪淙哲闲得没事做了,他在廊檐下坐了会儿,觉得太冷,又在屋子里溜达了两圈,觉得太无聊。

    看见桌上堆着的一沓红纸,眼睛都疼。

    他越想越不甘心,要是这些红纸还处理不掉,估计这个年都过的怄气。

    去镇上已经不现实了,难道挨家挨户去卖?那不得累死。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

    纪淙哲脑中一个灵光,暗骂了句“我操,我他妈真是一孕傻三年了。”

    他赶紧换上了高筒的雨鞋,把桌上已经被林臻写上字的春联一揽,抱在怀里出了门,往小卖部去了。

    他们这边通往小卖部方向的路,今天早上已经被林臻和陈虎给清理出了一条小道,太阳出来后雪有点融了,走起来泥泞又湿滑。

    纪淙哲现在肚子沉,不得不一手抱着红纸,一手扶着腰走得又慢又小心。

    等来到小卖部时,整个人坐在凳子上喘了好一会儿气才能说出话。

    “纪哥,你怎么这么大肚子还出来啊?”小老板撑在柜台上乐呵呵地看着他“林臻也真是的,他怎么舍得哦,要换做是我,我巴不得给你供起来……”

    “少废话了。”纪淙哲休息完,走过去将红纸放在柜台上。

    小老板一脸懵“纪哥你送我春联啊?可是我家就两扇门,也贴不了这么多啊。”

    他说着,开始挑选起来。

    纪淙哲打掉他的爪子“还没天黑呢就做梦啊?这些春联放在你这,你帮我卖一下。”

    小老板鸡贼道“纪哥你也知道,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我这里肯定很忙,不一定顾得上你的春联。”

    纪淙哲哪能不晓得他的心思,于是便说“一块钱一幅春联,你卖出去一幅就给你一角钱。”

    小老板为难道“纪哥,我真的忙……”

    “两角!”

    “哎!”小老板高兴道“那行,纪哥我帮你卖!你不知道我们村的那个老师今年去他女儿家过年了,估计大伙都还没贴呢。”

    “行了行了,卖你的吧。”纪淙哲在旁边的凳子上继续坐着,他准备看看生意如何。

    虽说地上雪厚,但高山村就一家小卖部,这两天生意自然也不会差。

    他才坐了没一会儿,但凡进来买东西的村民都不需要小老板开口推销,就能买走一幅春联。

    这下纪淙哲的心情也好了,只是一坐就忘记了时间,直到有个村民进来买东西时看见纪淙哲后叫道“林臻媳妇啊,你怎么在这里哦,你们家林臻找你都找半天了。”

    纪淙哲太阳穴一跳,完蛋了完蛋了,这要是让小兔崽子知道他大着肚子乱跑,估计又要生气了。

    于是他赶紧跟小老板说了声“晚上我再让林臻写点春联送过来。”

    接着便急匆匆地走出了小卖部。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看见脸色铁青的林臻跟座冰雕似的站在前边。

    纪淙哲头疼了一下,笑得跟狗腿子一样走过去哄他“你铲完雪了?”

    林臻不说话。

    “走走走,咱们回家去。”

    纪淙哲拽着林臻的手臂,可对方脾气上来了倔得跟头牛似的,死活拽不动,并且脸色阴沉地瞪着他。

    “我就是想把春联卖出去,你别担心了……”

    林臻终于开口了,只是语气又急又冲“万一摔跤了怎么办?”

    “哎呀没事儿,我过来的时候走的很小心的。”

    “你就不能等我铲完雪吗!”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上头就给忘了。”

    “回去!”林臻他又惊又急,一口气还堵在肺管子里,便拉开纪淙哲的手,一个人大步朝前走了。

    纪淙哲在后面扶着腰完全跟不上,只得喊道“哎,你要是不扶我,那我可能真要摔跤了。”

    林臻立即顿住了脚步,随即转身走到他身边,小心地扶着他的腰。

    纪淙哲边走边哄“好了好了,别气了,下次不会了。”

    林臻撇了撇嘴“嗯。”

    到家后,林臻帮他脱了雨鞋,又去打了热水给他洗脸洗脚。

    纪淙哲就坐在椅子上兴奋地跟他说春联,又让他下午继续写,写完后给小老板送过去。

    不过在村子里卖春联,他俩没奢求全卖完,毕竟这回是裁了太多,只要能卖出去一半能回个本,他们也心满意足了。

    等到大年三十的下午一两点钟,林臻就去了小卖部跟小老板对账算钱了。

    昨天卖到现在一共卖出去了八十几幅春联,小老板拿走了二成后,他们也还是赚了五十六块钱。

    小老板将剩下的春联交给林臻,林臻顺便买了两只烟花,又去村口买了斤排骨,接着在严岑家的摊位前逛了圈,买了一条草鱼。

    本来小两口想着今年的日子比去年强,年三十的时候去镇上买些好菜犒劳一下自己。

    结果一场大雪后,他俩也只能是家里有什么烧什么了。

    林臻将剩下的春联送给了两家邻居一家一幅,又给自家的大门上贴了一幅,春联一贴,过年的气息就浓了。

    下午三点多,他俩就开始烧饭。

    林臻去后山摘菜,纪淙哲就在灶前把米淘了,放上蒸架后,从楼梯的绳子上摘了几只粽子摆在上面蒸。

    林臻在门口甩了甩蔬菜上面的雪。

    “菜没被压坏吧?”纪淙哲在灶后问。

    “没有,这些菜都挺耐寒的。”

    林臻说完就把鱼排骨以及蔬菜全拿去井边清洗。

    洗完回来,他在门口脱下雨鞋,换上棉鞋进屋。

    今天的年夜饭,小两口准备做一道红烧鱼,红烧排骨,切了点咸肉炒冬笋,另外再炒两道蔬菜。

    林臻在砧板与灶台之间忙碌,而纪淙哲却在灶后烧得红光满面。

    等到这些菜全烧完了,林臻才开始炸那天从别人喜宴上带回来的小螃蟹。

    这些红红绿绿的小螃蟹经过高温油炸,瞬间膨化,十几秒就可以捞出锅了。

    咬一口清脆咸香。

    去年的这个时候,俩人在一起过年顶多是凑合着一块吃饭。今年却滋味不太一样了,就仿佛经过了一年的时间,混沌迷茫的日子也逐渐过成了一股家的味道。

    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林臻拗不过纪淙哲,只得同意他喝一点黄酒。

    喝完后,纪淙哲浑身都暖烘烘的,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摸着自己的肚子,歪着头看着林臻。

    林臻酒量不太行,喝了一碗白皙的脸颊已经薄薄地覆上了一抹红色,眼神也有些迷离。

    纪淙哲桌子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他“哎,一年过去了,你要不要说点什么?”

    林臻笑着问“说点什么?总结吗?”

    “对,就这个意思,汇报一下你一年的工作。”

    “那你呢?”林臻反问。

    “我啊……”纪淙哲感慨“这一年里发生的事太多了,乡土纪录片都不敢这么拍。说不来,反正云里雾里的,我闭上眼脑子里就是种地赚钱,我都快忘了上辈子怎么过日子了。”

    纪淙哲说着笑了起来“你呢?你讲讲你在这里的生活感受?”

    林臻思忖了片刻后,说道“其实也跟你差不多,就挺累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做这么多活,不过收获也很多。平生第一次接触农作,种出水稻蔬菜,番薯西瓜……”

    林臻说着顿了顿,他凝视着纪淙哲的眼睛笑道“还造出了个孩子,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哦?”纪淙哲挑了下眉,戏谑道“那你的成就还挺大的。”

    林臻伸过手抚摸他的肚子“还是你的功劳大。”

    “唉——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想着回去,该怎么回去,现在好了,全都打乱了。”

    林臻垂下眸沉默了好久,随后他问“那要是能回去,你会愿意回去吗?”

    纪淙哲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肯定回去啊!”

    “那……孩子呢?”

    看着林臻眼瞳内复杂得化不开的情绪,纪淙哲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说实话,他先前对肚子里的孩子的概念是模糊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小孩的自我保护。因为林臻的一句话,纪淙哲没来由地一阵心悸,接着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喉咙。

    从他们都接受了他们赋予的那个生命起,所有的一切便不一样了。

    他们不敢保证,万一真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么在这边的一切是否将会成为泡影。一年以前,他俩可以身无顾虑,一年后,所有的一切却得重新衡量了。

    纪淙哲张了张嘴“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上章物价重新调了,不明白的宝可以回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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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吃过年夜饭,今天不用洗碗筷,任由它们摊在桌上。

    七点多,家家户户都开始放鞭炮,热闹的声音即将持续一整个晚上。

    纪淙哲等林臻放完烟花后,就去喊隔壁两家一起打牌,不过今天陈虎拿出了麻将,几个人便在他家里坐了下来。

    杨大娘怕大伙冷,就将火盆放在桌子底下。

    纪淙哲先上,打了几圈,林臻就回屋拿了番薯炒干和炸土豆片,又端了条凳子坐在他旁边看着。

    陈虎说“干脆咱们今天打通宵好了,也省的十二点再下来放鞭炮。”

    杨大娘笑骂“你小孩不用带了?再说了小纪可得去睡觉呢。”

    陈虎这边还没得瑟完,就被楼上的王小燕喊走了,没一会儿王小燕就下楼替代了他的位置打起了麻将。

    他们的儿子亮亮偶尔也能抱下楼了,陈虎就抱着孩子在边上边转悠边哄着。

    纪淙哲对小孩是没什么感觉的,尤其见他头上的壳还密密麻麻,他心想要是等自己的小孩生下来也是这样,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抠了。

    “来,林臻你抱一下。”陈虎将包裹得圆滚滚的小孩塞进林臻怀里。

    林臻立即身体绷成直线,整个人坐得直挺挺的,两条手臂僵硬地不知所措,惹得大伙一阵笑。

    “怎么抱?”

    陈虎教他“你放松点,这样不累啊?”

    可林臻稍稍缓了缓。

    王小燕调侃“林臻先学着抱,到时候小纪生了也能上手得快一点。”

    林臻抱了没一会就受不了了,小孩被陈虎抱回去后,他甚至都在舒展胳膊了。

    杨大爷问他“林臻,你们明年承租这么多茶地,到时怎么弄啊?这小纪要坐月子,可就剩你一个人了。”

    “我喊了严岑一块弄茶地。”林臻把他们的打算跟其他人说了,大伙才稍稍放下担忧的神色。

    纪淙哲道“到时你们不忙的时候,也来采茶赚点补贴嘛,你们要是没时间炒茶,我们茶青也是收的。”

    王小燕“那挺好呀,既然你们两口子能收购,我们也不用大老远跑镇上去,可就方便多了。”

    她又对陈虎说“那我们也弄口茶锅吧,干茶价格还能高一点。”

    “哎。”

    屋子里的人正聊着,门外一个人就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纪淙哲扭过头一看“嘿,严岑!这还没到大年初一呢,就来给我们拜年了啊。”

    严岑笑着说“今天下午林臻跟我说了事,那时太忙了,所以我现在过来。”

    林臻对纪淙哲道“先不打了,我们跟严岑说事情去。”

    “那行吧。”纪淙哲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朝陈虎勾了勾手“来,虎哥,正好你替上。”

    严岑跟小两口回了自己屋子,林臻关上门,将寒气堵在了外边。

    坐下后,林臻问严岑“镇上的收茶商你有认识的吗?”

    “不认识,只是知道他们长相,不过要是在镇上打听一下,肯定有人知道住的地方。”

    “那我们正月初一去拜访吧。”

    严岑纠结了下“我们这边习俗是正月初一都待在家里面,不出去做客的。”

    纪淙哲问“那初二……万一他们走亲戚去了,咱们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几个人沉默了会,林臻还是觉得正月初一上门比较合适,要不然撇开初一,其他时间要么会走空,要么对方家客人多,他们也不好谈正事。

    于是就定了明天,原本林臻只打算跟严岑两个去就行,纪淙哲离生产没多久了,这个时候不易动荡。

    可纪淙哲不放心,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发财机会,他不亲眼看到,估计晚上又得睡不着觉了。

    林臻只好同意他一块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林臻带了一百块钱和纪淙哲出门了,严岑已经在村口的拖拉机旁等着他们。

    林臻跟严岑两个合力帮纪淙哲扶上了拖拉机,除了严岑刚买拖拉机那次,今天是第二次一整个拖斗上只载他们两个人。

    林臻叮嘱前方的严岑“你稍微开慢一点,现在还早,我们不用那么着急。”

    “好,我知道。”严岑说完摇起了拖拉机。

    一路颠簸中,林臻全程小心护着纪淙哲的肚子。

    纪淙哲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敢保证以后西瓜生出来肯定不晕车。”

    来到镇上后,他们很快就打听到了收茶商的屋子,主要双彩镇茶市收茶商就那么十几个,而其他的都是别的地方过来的,就一个是双彩镇本地人。

    这个收茶商姓于,叫于海,三十出头,纪淙哲跟林臻先前卖茶叶时见过几面,有点印象,只是当时他们除了交流茶叶和价格外便没多说过其他话了。

    他们三个人按照镇上人说的位置,找到了巷子后面的一栋三层小楼房,没有院子,大门紧挨着巷子里的石板小路。

    严岑正要敲门,林臻却喊住他。

    “我们先去买礼品,要不然正月初一空手上门会尴尬。”

    三个人回到街边的店铺,挑选了会,买了一箱罐头装的鲜荔枝,现在既然已经跟严岑合伙了,严岑也不愿让小两口单独花钱,当场要跟林臻平分。

    纪淙哲劝住他“先不急,等回去了再算钱。而且你只占三成,那你就分三成的钱。”

    严岑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他主动抱起沉重的箱子。

    林臻付完钱正要走,纪淙哲忽然又想到什么,问店铺老板“你们后面巷子里那个姓于的收茶商有没有小孩啊?”

    老板“有两个呢。”

    “那你再卖我两个红包。”

    纪淙哲买了红包,又问林臻要了四张十块纸币,每只红包里塞了二十块钱。

    三人重新回到了巷子,林臻敲门,很快大门打开了,一名三十来岁,身材削瘦的男人将三人打量了一番。

    “你们是?”

    纪淙哲忙客气道“新年好啊,于哥,我们是高山村的。”

    他给严岑使了个眼色,严岑赶紧把箱子塞进于海怀里。“于哥,这箱鲜荔枝拿给孩子吃。”

    于海忙推辞,把怀里的箱子塞回给严岑“这哪能收啊?这……说实话,你们三个是谁我都没见过。”

    林臻笑道“今年你收过我们的茶,所以趁着正月里过来给你拜个年。”

    于海大概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人都还迷糊“那你们赚钱,我收茶,有来有往的,这是正常生意,哪能要你们送礼呀,真的是。”

    林臻不再客套了“于哥,主要我们这趟来,是想跟你谈下合作。”

    于海愣了愣。

    “谁来了?”屋子里传来个粗犷的男人声音,接着走了出来,这个男人长得比陈虎还要魁梧,不过面容瞧着和善。

    几个人都站在大门口,这样谈合作也谈不下去,于是纪淙哲在旁边试探问“于哥,要不去你屋子里说话?”

    于海还没说话,他旁边的魁梧男人就热情地将三人迎进了屋,又是倒水泡茶又是招呼。

    于海问“什么合作啊?”

    林臻说明了来意“于哥,你看看就是到时候采茶季来了,能不能优先收我们的茶叶。”

    于海又是一怔,随即大笑“我当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干的就是收茶呀,你们既然卖过茶,那茶市开门赶早排我的摊位就行了呀。”

    “价格方面,于哥你看能不能再往上抬一点?我们可以提供大量的茶叶,品质方面你可以放心,要是不过关,我们也不会要你强买的。”

    于海佯装为难“这价格一直都那样,早春第一批乌牛早茶湿茶两块钱一斤,干茶五块钱。第二批晚茶湿茶一块五,干茶三块五。那其他人我都是给这价格的,你们想要我多花钱收购你们的茶,那我不就亏本了吗?”

    林臻跟纪淙哲对视了一眼,纪淙哲立即机灵道“于哥,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亏本的,你也知道我们高山村的茶叶在整个双彩镇,哪怕其他地方都挺出名吧?你也不用愁销路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谁不知道你们高山村都是些散户,出来卖茶的没几个,就那么点茶叶,别说销路了,留着送亲朋好友都不够。”

    “如果整个高山村的茶叶都是我们的呢?”林臻淡淡的一句话,瞬间令于海沉默了。

    林臻又继续说道“一亩茶地一年能产三百来斤的茶叶,高山村每家每户都有一亩茶地,现在全是我们在做,我不敢给你保证能让你收购多少茶叶,但你要是同意跟我们合作,那么高山村的收茶商就是你了。”

    于海旁边坐着的男人明显动摇了,他悄悄地推了推于海。

    林臻再接再厉,转了个弯,打起了感情牌“于哥,茶市那个摊位一年也要不少租金吧?”

    于哥叹气“不瞒你说,那摊位真是宰猪啊,以为我们生意好做,一年收两百块钱的租金,你们也知道,茶叶生意总共就做一个月。”

    纪淙哲拍着于海的肩朗声笑道“所以说啊,于哥,要是你跟我们合作了,我们直接把茶叶送到你家门口来,还用花那冤枉钱干嘛?留着全家人吃吃喝喝都不知道能花多久了。”

    于海同意了“那行吧,你们说价格多少,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价格这事自从小两口打算承租茶地以及跟收茶商合作时,还真好好地商量过。

    “早春乌牛早茶湿茶五块,干茶八块。晚茶湿茶三块,干茶六块,林臻云淡风轻地从嘴里说出。

    除了纪淙哲,连旁边坐着的严岑听后也瞬间震惊了。

    而于海已经是哭笑不得了“你这……你这价格”

    林臻仍旧坦然地笑笑“据我所知,于哥你收购的茶叶都是通往县,市以及省城的茶厂,现在喝得起茶叶的老百姓不多,而茶厂的主要购买力是全国各地的事业单位,但是事业单位对于茶叶的品质要求肯定更高。”

    于海听进去了,他思考着“你接着说。”

    “那些品质不高的茶叶,想必于哥你也卖的挺费劲吧?可要是高海拔产出来的品质茶叶,你要是卖给茶厂,不仅不用发愁销路,起码均算下来,也得有十五六块钱一斤吧?”

    他的这通话说下来,于海这回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了,反而认真地打量起他们。

    其实价格这块,先前小两口并无概念,只是前阵子林臻突然想起,他爷爷收藏了一块茶饼,那块茶饼现在都无法估价了,又说起九零年代初期的茶叶几十块钱一斤,多便宜。

    实际上在那个时期几十块的茶叶价格也是非常高的,只是在蓬勃发展的社会,每年茶叶价格都是几倍几十倍上涨,这样一比,那会儿又挺便宜。

    于是林臻脑子里就有了个模糊的概念,那么便今天来试试,要是不行,就退一步,毕竟真要做生意了,脸面这玩意儿也只能暂时搁在一边了。

    于海点点头“那行!不过我还是要丑话说前头啊,要是你们茶叶质量不行,那我真不能收。”

    纪淙哲拍着胸脯“你放心,你看我都八个月了还来跟你谈合作,足以见证我们诚意了。”

    于海刚被生意谈懵了脑袋,这会儿才留意,他笑着对旁边的壮汉说道“那就不能喝茶了,你快去洗点水果送过来。”

    壮汉走了,于海指了指他的背影“这我老婆。”

    三人都略微惊讶,没想到于海瘦瘦弱弱的居然配了个这么强壮的老婆。

    于海的两个小孩,大的男孩十岁,小的女孩只有三岁,纪淙哲见他们走过来,立即掏出口袋里的红包,一人一只塞到小孩手里。

    “这哪成啊?快拿回去。”于海夺过小孩们手里的红包,却被纪淙哲拦住了。

    “给小孩的红包,哪有这样还来还去的?快收下。”

    于海赶紧让他小孩们说谢谢。

    事情既然谈妥了,他们当场就立下了合同。于海老婆找来纸笔,林臻拟稿,他们在高山村的茶地承租了五年,保险起见,也跟于海签了五年的合作。

    只是林臻跟于海商量后,又额外添加了一条,那就是茶叶价格每年随着全国茶价的浮动而每一年做相对的调整。

    签完合同后,他跟于海按下了手印。

    事情办完了,纪淙哲他们也该回去了。于海拉着他们不让走,非要留在家里好好吃顿午饭。

    于是几人推辞不掉,便答应了下来,不过正好也趁此机会跟于海热络热络。

    于海的老婆叫洪涛,挺能干的,转眼就烧了一大桌子菜,味道也不错。

    于海客气地给林臻严岑倒酒,喝着聊着于海就上头了,要不是他老婆拦着,估计都能把他在茶厂里的茶叶价格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林臻跟严岑都喝不下了,于海站起来还给他俩倒酒,被林臻挡住“于哥,我们不能喝了,待会还要开拖拉机回去,我老婆还大着肚子。”

    “哦哦,那行,那吃菜。”于海总算消停下来,他问“小纪,你这是头胎吧?”

    虽说纪淙哲怀也怀了八个多月了,差不多习惯了,可冷不丁的被一个今天才有交情的人说起这个,他仍旧感到怪异。

    他扯了下嘴角“嗯,头胎……”

    “头胎是辛苦点,像我老婆第二胎那容易的,简直跟上厕所一样,哗啦一下就把我女儿生出来了。”

    “……”

    “……”

    严岑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在于海家里吃过午饭后,喝了酒的林臻跟严岑俩又坐着休息了会,喝着茶解酒,纪淙哲就跟于海两个继续扯东聊西。

    等到几人从他家里出来,坐着拖拉机回到高山村时,又一天过去了。

    纪淙哲今天累到了,林臻在烧晚饭时,他就上楼去休息了,等到林臻来叫他,他都腰酸得起不来。

    林臻只好把今天的晚饭都端到二楼的桌子上,他给白米饭上夹了点菜,把碗递给纪淙哲。

    纪淙哲索性就靠着床头柜吃起饭。

    林臻坐在椅子上边吃饭边说道“严岑刚把钱给我了,我没办法,只好收了十块。”

    “他这人也挺实在的,今天花了多少?”

    “鲜荔枝十五块,红包二十。”

    纪淙哲点点头“嗯,虽然挺费钱,但能把后面的合作谈下来那也挺值。”

    吃过晚饭,林臻把碗收了,带下楼。

    洗过碗后,他把一直放在祠堂里的小床给搬了上来,摆在了床边。

    这样一来,这个二楼空间显得更小了。

    纪淙哲提醒他“你得把小孩的东西收拾出来了。”

    “嗯,我这两天就弄。”

    正月里反正没客人来家里做客,林臻就继续上山挖笋,只是不知道哪来的风声,说是高山村有个小伙子人长得又高又俊,毛笔字也写的好,于是林臻又暂停了挖笋,去了两回喜宴,而每次回来都能带些熟菜。

    纪淙哲吃着锅里的剩饭,看着林臻回来后把熟菜装进盘子里给他端过来。

    “白切鸡,我给你去倒点酱油。”

    纪淙哲夹起鸡肉,语气艳羡“还是你走运,一个月下来都能吃好几回酒席,而我只能在家里吃剩饭。”

    林臻倒了一碟子酱油,见他神情郁闷,便忍不住笑道“那等你生完孩子,到时再有人请我,我也带你一起去。”

    “得了吧,你是去赚钱的,还拖家带口蹭酒席,不得让人笑话死。”

    吐槽归吐槽,不过这白给的鸡肉吃起来味道还真不错。

    林臻挖来的笋放着久了也会烂,吃完饭后,小两口便剥了壳,煮熟后全晒成了笋干。

    随着年过完,正月结束,离他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林臻晒了好几回小衣服后,挑出一套贴身棉衣裤,一套毛线衣裤,又拿了一双袜子和帽子,将这些全塞进了大布袋后,接着将小被子折叠了也塞了进去。

    “还有奶粉,尿布。”

    “我知道。”林臻继续塞,塞完后问纪淙哲“还有吗?”

    “哦,对了!甘油!快去拿过来装着。”

    林臻翻了抽屉,拿出一瓶,纪淙哲叫道“一瓶哪够?这是生孩子,那么大一只!”

    他还顺带张开臂膀比划了下。

    装完东西后,俩人又演练了一遍流程。

    纪淙哲坐在床上,听着林臻预习“到时你一旦肚子疼了,我就去叫隔壁邻居,再让他们帮我们去喊严岑,我就扶你去坐拖拉机……”

    “袋子,别忘记袋子。”纪淙哲提醒“你就把袋子放到一楼的门边上,到时候就不会忘记了。”

    “好,到时我就带着袋子扶你去坐拖拉机……”

    俩人在剩余的时间里,将这套流程各个时间,各个地点都演练了几回。

    比如晚上睡觉时要生,林臻得第一时间喊人,接着帮纪淙哲穿衣服裤子,最后背起袋子扶着他去坐拖拉机。

    比如上厕所时要生,林臻得第一时间帮他擦屁股提裤子,接着喊人,最后背起袋子扶着他去坐拖拉机……

    不过现在才二月中下旬,离生产估摸着还有十来天,倒是没必要这么搞得这么紧张兮兮。

    地势高的山区要是遇上天气不好,二三月份下雪也是常有的事。

    傍晚时分,林臻见天色有些阴沉,大概率又要下雪的样子,他便让纪淙哲吃过晚饭后赶紧洗个澡,要是下雪天再洗就冻得难受了。

    晚饭后,林臻烧了热水,关上门,倒了满满一洗脚盆。

    现在纪淙哲站在洗脚盆中,已经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脚了,林臻拿着毛巾将他仔仔细细地搓了遍。

    洗完后,纪淙哲却让他帮着穿起了衣服裤子。

    “你不去床上吗?”

    “太早了,而且我大概是躺久了,今天腰特别的酸。”

    “那我先去把鸡喂了,回来给你按摩。”

    纪淙哲摆摆手“去吧。”

    林臻去厕所那边的鸡窝喂鸡了,纪淙哲先是坐在椅子上,可坐了几分钟,他的腰更酸痛,上次抽筋时,他觉得抽筋能抽死人。这回也一样,感觉人要酸死过去了。

    于是他站起来打算在屋子里走动走动。

    走着走着

    “……”

    纪淙哲愣了愣,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刚刚应该是有一股滚烫的液体贴着他的大腿根从裤管子里流下去了。

    “我勒个操……”

    林臻喂完鸡回来,看见纪淙哲整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屋子里,表情有些诡异。

    “你怎么了?”

    纪淙哲眼睛看了看林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脸颊瞬间滚烫。纵然他平时稳如老狗,这会也尴尬得不知所措。

    林臻不明所以,走上去拉了拉他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我……”纪淙哲抽了抽嘴角,表情/欲哭无泪“林臻,我……我他妈好像……尿裤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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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纪淙哲的裤子是深颜色的,外表看不出来。林臻下意识想弯下腰伸出手。

    纪淙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动,我自己来。”

    “没事,我看看。”林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接着隔着布料摸了摸他的裤子。

    这一摸,才发现裤子已经都湿了一大片。

    林臻安慰“没事的,肯定是肚子太大了,压到膀胱,所以……”

    所以这排尿量确实有点过分了,只是林臻没敢说。

    纪淙哲既尴尬又恼火“算了,你再给我倒点水我重新洗个澡吧。”

    “别重新洗了,我拿毛巾给你擦洗一下就好了,要不然脱衣服穿衣服会感冒的。”

    林臻又去接了热水,帮纪淙哲脱下裤子后,拿湿毛巾快速地给他擦洗了一下,不过就一两分钟。

    “去床上吧。”

    纪淙哲被林臻扶着上了二楼躺下。

    林臻下楼去倒水,纪淙哲躺在床上却还在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时不时发出郁闷叹气。

    林臻上床后,给他按腰按腿,现在纪淙哲哪怕是平躺着,被窝都隆起了一个大山包。

    他按摩的过程中,听见纪淙哲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嘴里发出烦躁的啧声。

    “妈的,心烦!”纪淙哲越想胸口越憋火“老子没想到长这么大有一天居然还能尿裤子!”

    “你别太介意了,又没有外人知道。”

    “呵,你倒是说的轻松,要是换你这么大个人尿裤子,我看你还能不能心平气和!”

    纪淙哲说着,巨大的肚子随着焦躁的情绪而起伏。

    林臻闭上嘴,这个时候要是骂几句不痛不痒的,能让纪淙哲消气,那他倒也无所谓。

    因为要按摩,而山区的夜晚又寒冷,所以林臻只脱去了棉袄,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毛衣。可即便如此,也遮盖不住他劲瘦的腰和细长的手臂。

    一对比,纪淙哲臃肿得简直没眼看。

    想他曾经那也是宽肩窄腰,英俊潇洒。现在双手双脚都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纪淙哲越想越委屈,便伸手狠狠地拧了把林臻腰上结实的肉。

    “啊啊——”林臻痛叫出声。

    “妈的,都怪你!要不然老子也不会肿成肥猪!老子也不会漏尿!”

    “痛痛痛……”林臻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腰。

    纪淙哲没好气地撇开脸,面朝里边的墙板。

    林臻讪讪地脱下毛衣裤子,钻进了被窝抱住纪淙哲,又将脸贴了过去,他轻轻地说道“老婆,辛苦你了。”

    “…….”纪淙哲扭过脸,瞪着眼睛。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被窝里踹了林臻一脚,骂道“你小子外边给你占便宜也就算了,回到家里还占我便宜呢!”

    纪淙哲是他老婆这回事,林臻在外面说过许多次,但都是为了方便跟人介绍或聊天时的一个称呼罢了。

    可俩人私下却是头一次,这么亲昵的语气,瞬间从一个普通的称呼转化成了一种关系。

    纪淙哲感到有些别扭,可他又觉得似乎理所应当。也是,毕竟孩子过不了多久都要出来了,可不就是他老婆了嘛。

    林臻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黑瞳清澈,像是夜晚中缓缓流动的湖水。

    他将纪淙哲的手掌摊开,手指插进指缝中再十指紧扣,随后他嘴角浅浅勾起“老婆,辛苦你给我生孩子了。”

    纪淙哲被他这副轻声细语的模样搞得脸都红了一下,但不可否认的是心里还挺高兴,只是他嘴上还是别扭道“去去去,谁他妈给你生孩子了,我自己的我自己生,睡觉!”

    “好。”林臻满眼溢出的笑意,他拉灭灯。

    可是纪淙哲闭上眼睛却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过了很久,他推了推紧贴着他快要睡过去的林臻“不太对。”

    林臻迷糊回应“哪里不对?”

    “尿的位置不对……”纪淙哲睁开眼睛“靠!我他妈真是脑子糊涂了,连尿从哪里出来都搞不清楚了。”

    “什么意思?”

    纪淙哲叫道“我他妈是后面尿的,不是前面!”

    “?”林臻愣住“后面?”

    这会儿纪淙哲才逐渐回想起来当时的感觉,后面突然间跟开了闸门似的,哗啦一下冲出一股暖流。

    “完蛋了完蛋了……”

    林臻还没发出一个疑问句,下一秒脖子就被纪淙哲两只手掌给掐住摇晃了起来,只听他骂骂咧咧“妈的,你个小兔崽子!就是因为你那破玩意儿,现在好了!我他妈还没到七老八十就已经松得兜不住了!”

    “咳咳……怎么了啊?”林臻掰开他的手“哪有这么严重,你只是肚子大了压到膀胱了。”

    “压到膀胱老子怎么会从后面尿呢?!”

    “后面尿是因为……”

    等等,后面尿?

    “……”

    “……”

    俩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里流动着一丝诡异的静。

    林臻猛地瞪大眼睛,下一秒整个人跟装了弹簧一样从被窝里蹦了出去,他拉亮灯扭头看纪淙哲。

    纪淙哲还在纠结屁股里怎么会漏尿这个问题,人有些发懵,猝不及防地被林臻吓一跳,接着又被灯光刺了下眼睛。

    他遮着手问“怎么……”

    林臻凝重的面色中透着一丝慌乱,他揭开被子拉开纪淙哲的腿。

    “干嘛?”

    林臻没说话,估计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又突然伸手在那摸了一把。

    纪淙哲顿时叫骂“我操,你他妈干嘛?”

    林臻目光紧盯着自己的手指,刚摸出来的,淡红色的液体。

    “什么东西?”纪淙哲看见他两只眼睛缓缓睁大,甚至能看见里边的瞳孔都震动了一震。

    林臻连声音都发紧了“纪淙哲,你可能要生了……”

    纪淙哲咯噔了一下,声音都虚了“怎么可能,我没感觉肚子疼啊?”

    “那不是尿裤子,那是你的羊水破了!”

    “什……什么水?”

    林臻都已经顾不上说话了,他立即跨过纪淙哲的身体,抬起手敲里边的墙板,焦急地喊着“杨大娘,杨大娘,他要生了!”

    这边刚喊完,纪淙哲又见他冲下床,跑到另一边去敲跟陈虎家相连的墙板“虎哥!我老婆要生了!”

    隔壁两家很快把灯亮了起来,都隔着墙板询问林臻,而陈虎家的亮亮也跟着哭闹了起来,一时间三户人家全闹哄哄的。

    林臻又往楼下冲,冲到一半突然跑回来惶恐地安慰纪淙哲“你你别怕……”

    说实话,纪淙哲还在懵逼状态中,林臻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纪淙哲觉得他比自己似乎还要懵逼。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林臻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他俩演练多天的东西这一刻全都忘光。

    “你……你先躺着,我去给他们开门。”他话说完,立刻风风火火地还穿着秋衣秋裤就冲下楼了。

    接着一帮人踏着楼梯板来了,围着床上的纪淙哲便是一连串的发问。

    纪淙哲觉得自己此刻像个智障人士被人围观着询问病症。

    “破水多久了?见红了吗?”

    林臻回“有一两个小时了,见红了。”

    杨大娘果断道“送医院!”

    纪淙哲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真的要生了。一瞬间,他整个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瘫软无力,紧接着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陈虎忙说“那我去叫严岑!”

    林臻点头“好!”

    杨大娘催促他“赶紧给小纪穿衣服!”

    林臻连连点头“好!”

    他开始给纪淙哲套裤子穿衣服,手忙脚乱地跟打仗一样。而纪淙哲就感觉自己像头被宰的年猪,任由林臻折腾着。

    穿好了衣服裤子,套上袜子后,林臻准备在床上给纪淙哲穿鞋子,却被杨大娘喊住了“不穿鞋子也没事,小纪羊水都破了一两小时了,别走路了,留着点羊水好生孩子,你就抱着他下去。”

    “行!”林臻说完,手臂绕过纪淙哲的后背想要将人抱起。

    纪淙哲抓着他胳膊“你自己的衣服!”

    “哦……”林臻这才反应过来,他迅速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裤子。

    纪淙哲一米八几的个头,挺着这么大个肚子,着实……非常沉重。

    林臻咬着牙才将人艰难地抱下楼梯,杨大娘和陈虎准备跟着一起走,林臻就拜托杨大爷帮忙锁门。

    这时,纪淙哲突然痛叫起来,一张脸顿时惨白,眉毛拧得解不开,正大口大口吸着冷气。

    林臻急问“怎么了?”

    纪淙哲痛得说不出话,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他是阵痛了!”杨大娘满脸焦急“林臻,咱们快走吧。”

    林臻抱着纪淙哲一脚刚要跨出门槛,纪淙哲却扯着他的衣服有气无力地说“袋子……”

    林臻对杨大娘说“大娘,帮我拿一下袋子,就在门旁边。”

    “哎,我拿着,快走吧。”

    没走两步,林臻顿住了脚步“钱!我还没拿钱呢!”

    杨大娘“哎哟”了一声“你抱着小纪,钱我先从家里取点过来用着。”

    她边往屋子走边喊杨大爷赶紧去取钱。

    取完钱后,杨大娘挎着布袋在前边打着手电筒,林臻抱着沉重的纪淙哲硬着头皮持续走了十几分钟到达村口,一路上他们发出的动静,惹得村里的狗们汪汪狂叫。

    陈虎跟严岑也刚好赶到。

    严岑来不及多看一眼,急忙握着手摇杆去前方摇拖拉机。

    林臻把纪淙哲抱上拖拉机,接着陈虎跟杨大娘也爬了上去。

    晚上有霜冻,湿冷的寒气渗了进来,连骨头都疼。就算严岑的拖拉机装了篷子也无济于事。

    怕羊水流光,现在纪淙哲只能躺着,于是林臻坐下来,背靠在拖斗最里面,连接驾驶舱的位置。

    接着让纪淙哲躺在他的两条腿之间,头枕着他的肚子,他两只手正好可以抓着纪淙哲的肩膀。

    刚出门时阵痛了一会儿,去村口的路上消停了,可现在又开始痛了,并且比第一次痛感还要强烈。

    “啊啊——”

    纪淙哲痛得仰着脖子,脑袋直晃。

    林臻焦急地扭过头问前边摇拖拉机的严岑“严岑,你好了没?”

    严岑似乎更急“拖拉机的油箱冻住了!我怎么也摇不起来啊!”

    后面的人一听都慌了,陈虎赶紧跳下车去帮忙,结果拖拉机“突突突”地叫了两声,车身摇晃了几下后又熄了。

    纪淙哲满头冷汗“什,什么情况?啊——”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林臻擦了把他的额头,又用手掌暖了暖他冰凉的脸。

    纪淙哲也没心思理会了,只能嗷嗷直叫“痛死我了!啊——我不想生了……”

    “小纪马上了,再忍一忍哦,大娘给你揉肚子。”杨大娘赶紧手贴上纪淙哲的肚子两侧,帮着揉起了肚子。

    严岑的拖拉机摇了接近二十分钟还是没摇起,而纪淙哲在拖斗上惨叫声连连。

    林臻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杨大娘见状便提议“要不,咱们还是赶紧叫接生婆过来吧,咱们回家去生。”

    林臻见这情况,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刚要开口,纪淙哲却一把掐住了他的胳膊,他喘着气却目光坚定“去医院!”

    林臻无奈,只好继续催促严岑。

    严岑急得团团转,眼见那边纪淙哲嗓子都疼哑了,这边的拖拉机还是一点动静也没,便说要回去拿热水瓶过来冲开水解冻。

    他刚要准备拔腿开跑,这时小卖部的灯亮起,门打开后,小老板探出头好奇地看过来。

    只见拖拉机边上动来动去的两个人,昏暗的视线中透着几盏手电筒的光。

    “你们在干嘛呢?怎么这么热闹啊。”

    严岑一听声音,仿佛见到救星似的两眼冒光。他快步走过去对小老板说“小老板,快,你家的开水呢?”

    “开水有啊,怎么了?”

    “我拖拉机摇不起来,快给我开水,我去浇一下。”

    “那行。”小老板拿了热水瓶,顺便也跟着严岑过去瞧热闹。

    听见拖斗上还有人,他往里瞅了一眼后便大叫“哎哟,纪哥你要生了啊?”

    纪淙哲心里暗骂了一句:操!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多脸。

    但下一秒他只能彻底丢脸丢到底了,因为伴随着肚子的坠痛,他非常非常想拉屎,甚至都已经到门口的那种。

    可杨大娘还在旁边帮他揉肚子,纪淙哲只能在剧痛中挤出一丝声音“杨……杨大娘,你别……别揉了,快,快闪开……”

    “小纪啊,没事的。揉一揉你会好受一点,大娘手不酸啊。”

    纪淙哲崩溃道“我他妈要拉屎了……”

    林臻“啊?”

    杨大娘不仅没闪开,反而凑得更近了,她凭借经验对他说道“小纪啊,你可别憋着,你就往下拉,那不是拉屎,是孩子要出来了!”

    小两口惊呆了。

    而就在这时,严岑的拖拉机也摇起来了,他正要准备开,杨大娘忙喊他先等等,她抓着小老板的肩膀“小老板,快先借给我们一床被子!小纪可不能受风了。”

    小老板为难“啊,这要是被子上粘了……那我以后还怎么盖啊?”

    林臻“我买!”

    小老板“那得说好哦,五十块钱一床,我那是新被子。”

    纪淙哲听见了,差点整个人都蹦起来“你,你他妈……”

    又一头栽了回去。

    林臻现在无心讨价还价“行,你快去拿过来!”

    小老板乐呵呵地回家抱了一床被子,递上拖斗时,纪淙哲强撑着半个身子咬牙切齿骂道“等我生完,再收拾你!”

    话音一落,他又嗷嗷直叫。

    热水冲了十几遍暴露在外边的油箱,里边的柴油慢慢地也解冻了,严岑终于把拖拉机给摇了起来。

    陈虎跳上车坐稳后问“小纪怎么样了?”

    “要生了。”杨大娘边说着边将棉被往纪淙哲身上盖。

    随着拖拉机轰轰烈烈的起步,又一波的剧痛席卷了纪淙哲的全身,他觉得自己的肚子上的皮肉仿佛在一块一块地破裂开。

    可他痛归痛,还有一丝理智。当杨大娘揭开被子想要帮他脱下裤子时,他急忙抓着林臻的手腕“你去!”

    林臻便让陈虎帮忙到后边托着纪淙哲,自己去帮他脱裤子。

    杨大娘拍着纪淙哲的肩膀告诉他“小纪,这个时候你可别难为情了,千万别憋着,你就用力往下拉,听到没?”

    其实现在纪淙哲想不拉都办不到了,他只能抓着林臻的手,咬着牙使劲。

    明明是寒冷的天气,可额头却逼出了豆大的汗珠。

    “呃——”纪淙哲呲牙咧嘴地刚使了把力后,气一瞬间短了,他只能缓了缓“还要多久到医院?”

    林臻捧着他的脸颊安抚“快了快了。”

    纪淙哲死死瞪了眼他“你……你他妈刚刚也说快了……”

    “这回真的快了……”

    杨大娘揭开被子打着手电筒瞧了一眼,对纪淙哲说道“小纪啊,咱们还得继续呀。”

    林臻“纪淙哲,你就抓着我的手。”

    纪淙哲只能再蓄起一股力,将力往下挤压。随着他艰难的发力,抓着林臻的手指关节已经暴凸发白,看起来十分可怖。

    “我不行了……没力气了……”

    林臻看着他这副惨状,既焦急又难受,他擦去他脸上的汗“那你再缓一缓,等有力气了……”

    “快……“纪淙哲手指动了动,眼睛飘向一边“甘油。”

    林臻忙道“好,我去拿。”

    他说完便在布袋里一顿翻,摸出甘油后,用牙齿咬破了顶端的封口,接着打着手电筒抓着甘油揭开棉被。

    杨大娘问这是在做什么?

    林臻忙着没时间回答,然而下一秒他却发出了纳闷的声音“好黑,我根本看不清啊。”

    杨大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推开林臻抓过手电筒,她低头一看惊呼起来“傻孩子,那是小孩的头!”

    “小孩的……”林臻猛地抬起头,双目圆瞪,瞳孔内满是震惊。

    杨大娘激动地对纪淙哲说“小纪,咱们不休息了啊,现在起得加把劲了!小孩的头都已经看到了。”

    纪淙哲喘着气还是问“医院……”

    杨大娘“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

    “我……我不要生在拖拉机上……”纪淙哲要崩溃了,一想到要在脏兮兮的,多少人的脚踩过,拉过鸡拉过猪的拖拉机上把孩子给生出来,那真是忍受不了。

    可忍受不了也于事无补了,把小孩头再塞回去等到医院里再生,根本办不到,那么只能……

    “啊——”

    “小纪啊,不能这么叫,留着点力气呀。”

    纪淙哲痛得整个人迷糊,口中还不时呢喃“我不要生在拖拉……”

    由于用力过猛,双目充了血,他感觉自己的眼眶都要裂开,眼珠子都快炸出去了。

    旁边的林臻一低头,就被一把抓住了头发。

    纪淙哲不叫了,却把情绪疼痛全发泄在了林臻的头发上。

    “头发头发!”林臻头被揪得歪在一边,痛得直呼。

    “我要杀了你……”

    “纪淙哲你,你先,先放开我的头发,等你生完了,想怎么杀我都行。”

    纪淙哲痛得直翻白眼,这他妈一百次便秘都比不上啊。

    陈虎见他要晕厥过去一样,便赶紧拍着他的脸“小纪,别睡啊。”

    林臻慌了,不停地喊他。

    突然,纪淙哲半个身体都从陈虎的腿上绷坐了起来,胸膛重重地起伏了一瞬,喉管里发出了一声泣血般的低吼。

    ……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时间仿佛静止般,一瞬间,纪淙哲耳鸣目眩。他觉得自己拉出了一坨庞然大物似的,又像是一泄如注,酣畅淋漓。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若是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仿佛身体被掏空了。

    拖拉机骤然停止了颠簸,严岑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医院到了!”

    与此同时,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作者有话说:

    崽崽来了。另外,作者没生过孩子,看到有人评论说从破水阵痛到生崽至少12个小时。我没亲身经历过,所以不好说什么。只是我陪同过我姐生产,她头胎傍晚五点多破水,当时没感觉,她甚至还想吃了晚饭再去医院。后面打了医生电话,医生让她收拾东西赶紧过去,结果她晚上九点多就生下来了。那么我想,生产的时间大概是因人而异吧。

    为了剧情需要+无亲身经历,所以我不可能做到写实。而且我觉得看小说图个轻松,像在看科普一样挑种田和生产的bug,那就成了一种负担了。

    至于纪哥头胎为何能生的相对顺利,就当他屁股大,干的活多,好生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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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纪淙哲大概最后一刻是昏睡过去了,醒来睁开眼睛后,自己已经躺在一间病房里面了。

    他眼睛转悠了一圈,自己躺在靠门边上的一张床上,而这个病房里还有四张床,其中两张床上还躺着人,边上都有家属陪同。

    而林臻坐在他的床旁边,目光担忧地凝聚在他的脸上。

    “我睡着了?”纪淙哲一张口,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哑了。

    “你就睡了一小会儿。”林臻见他醒了,刚才紧绷的神色略微松懈。

    “哦。”

    此时纪淙哲整个人有些发懵,大脑像是反应迟钝似的,他听着林臻说了一堆话。

    例如他已经生完了,前脚刚生下来,后脚医院就到了,严岑跟陈虎当时就喊了医生过来。

    “哦。”纪淙哲思维还混沌着,他现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尽管十分疲乏,却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个男孩子,现在杨大娘和严岑他们跟着医生去给孩子处理脐带清洗了。”

    “哦好。”

    “要给你枕头垫高一点吗?”

    “行。”

    林臻把床尾的另一只枕头拿过来,托着纪淙哲的身体让他靠了上去半躺半坐着。

    镇上唯一的这座医院条件落后,病床全是木板床,没有手摇杆能够操纵床头。

    “我身体怎么样?”这话是纪淙哲问的。

    “医生帮你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哦,那就行。”纪淙哲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杨大娘他们从门外进来了,身后跟着严岑和陈虎以及医生。

    看到杨大娘怀里的襁褓时,纪淙哲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是他刚生的小孩。

    “来咯,咱们小西瓜来咯。”杨大娘高兴地抱着孩子走到床边。

    林臻忙站起身,表情肉眼可见地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兴奋,两只手张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全是一脸喜色。

    “先放在床上。”杨大娘说着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纪淙哲的旁边。

    纪淙哲以为会看见一额头的壳,结果这个孩子却是干干净净的,除了一张小脸有点红,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纪淙哲,居然还是醒着的。

    纪淙哲也盯着他,他现在心里非常非常的怪异,这孩子分明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可他真的不像其他人那样的兴奋,反而有种……不熟的茫然感。

    但要说不熟,却又不是那么回事,总之十分别扭。

    这小东西就是他的孩子了?

    同时他又无比感慨。

    一时间情绪翻涌,复杂万分。

    杨大娘在床边笑呵呵跟小婴儿说话“小西瓜啊,好好看看你妈妈哦,妈妈把你生出来可遭罪了。”

    “杨大娘,我和你们说过的……”林臻急忙提醒,却欲言又止,眼神偷偷观察纪淙哲的神色。

    杨大娘一拍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对对,爸爸,哎呀,没事,你们小两口怎么商量怎么来。”

    纪淙哲却没在意他们聊什么,他还沉浸在自己居然创造出了一个活生生的小人的感慨中,简直太神奇了,他居然能生出这么一个人!

    林臻伸出手指摸了摸小孩肉肉的脸蛋,声音因为情绪而轻微颤抖“他们说,西瓜像我。”

    纪淙哲抬起眸斜视一眼他,接着又垂下眸看着小孩,嘴角抽了抽“这么皱巴巴的小老鼠一样,你哪儿看出来的像你?”

    “他们说的……”林臻嘀咕“而且刚生出来的都这样的。”

    旁边病床的家属们看见新生的小孩,都围过来,看完小孩后全都夸赞“哪里像小老鼠了?你们的小孩刚生出来就这么漂亮,以后不得了哦。”

    这些话林臻听了,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医生说孩子体重六斤多,非常健康。又跟小两□□代了每隔两小时喂一次奶以及初次喂奶量之类便离开了。

    说完后,杨大娘准备给小孩先喂点东西,结果翻了布袋半天,却没找到奶瓶。

    小两口一愣,面面相觑,完球了,他俩东准备西准备,准备了大半年,甚至连奶粉都买好了,却唯独漏了奶瓶。

    杨大娘恨铁不成钢地将俩人训了一顿,林臻只好在医院里买了两只奶瓶,一只十五块钱,两只三十。

    可把纪淙哲给郁闷坏了“要是赶大集那天买,肯定十五块钱一对!”

    杨大娘去问医生要了热水,先把两只奶瓶泡了一下,消完毒后,把开水放温,再泡上了奶粉。

    初次喝奶,医生交代先喂个五毫升,后面逐次叠加剂量。

    杨大娘坐在椅子上,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抓着奶瓶将奶嘴碰了碰小孩柔软的嘴巴。

    除了陈虎这个熟练的奶爸外,其他三个大男人像没见过世面的一样,目光紧盯着。

    起初小孩有些茫然,小嘴都不肯张开。后面杨大娘干脆就小心地塞进了他的嘴里,结果奶嘴一到嘴里后,小孩仿佛本能的条件反射,立即一口一口巴巴地吮吸了起来,两只脸蛋喝得肉鼓鼓的,就像五六月份时,稻田里呱呱直叫的青蛙似的。

    看了一会儿小孩喝奶,纪淙哲感觉肚子非常饿,就问林臻有没有吃的。

    这会儿,他俩才意识到准备得有多么不足,光是带了小孩用品,却忘了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半夜待在医院里根本就叫不到吃的。

    陈虎说“现在才三点半,最早也要到五点多旁边的馄炖店才开门……”

    林臻见纪淙哲虚弱又没血色的脸,心疼得难受,他站起来准备去问问值班的医生。

    结果还没走出门,医生就过来了“我刚差点忘了说,你得先排尿了,才能吃饭。”

    纪淙哲心想尿个尿再吃饭,才几秒钟,还用得着医生这么严谨地特意跑来提醒一趟吗?

    结果等林臻扶着他去走廊里的厕所,站在那里时,他才明白,原来撒个尿竟然是这么一件困难的事。

    身体无力,肚子也因为生产的过程而痛麻了,几乎没什么知觉。

    他根本尿不出来!

    林臻只好端了条椅子过来,扶着他休息一会儿,待会再继续。

    幸好深更半夜医院里也没人,仅有的十来间病房入住率并不高。纪淙哲这才能够耐心地坐在这边。

    然而过去了一小时,他被尿憋得半死仍旧毫无动静,林臻心急如焚,只能去求助医生,回来后他就把外边的水笼头打开了一点,让自来水滴答滴答地往水槽里落下。

    林臻在边上轻声道“纪淙哲,你酝酿一下。”

    纪淙哲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后,闭上眼睛。“………我真他妈服了。”

    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响起了节奏规律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

    又是一次全新的体验,纪淙哲生平头一次尿个尿用了一个多小时,他吐出一口气,推了推林臻“好了。”

    林臻帮他提上裤子,扶着回到病房。

    严岑和陈虎不在了,就剩杨大娘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小孩,而小孩喝完奶睡的正香,小小的脸上表情非常放松安稳,嘴巴偶尔还会细微地蠕动,呈现出吸奶的姿势。

    杨大娘说“严岑跟陈虎他们先去吃早饭了,我等你俩回来再过去吃,待会给你俩带馄饨。”

    林臻扶纪淙哲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后对杨大娘说“那大娘你也去吃吧。”

    杨大娘走了后,小两口守着孩子待在病房里,原本他俩是打算在医院里住个两天再回去,可纪淙哲看着医院简陋的环境以及病床上的被子,心里有些膈应。

    尤其是床铺之间还没有隔帘,隔壁床是两名年轻的妈妈,一旦喂奶就十分尴尬,而隔壁两床的小孩一哭闹,西瓜也睡不安稳了,跟着啼哭起来。

    林臻和纪淙哲都不太敢抱,就只能拍着襁褓笨拙地哄着。

    纪淙哲见孩子一张脸哭的通红,怎么也哄不住,而他自己也被一间病房里的小孩哭声闹的脑袋嗡嗡胀痛。

    于是便让林臻把孩子放到自己怀里,纪淙哲也不会太多的哄孩子办法,无非就是“不哭了。”

    “听话。”

    “乖啊。”

    且语气略微生硬,不过大概是闻到了纪淙哲身上的味道,好在孩子逐渐消停了下来,只是细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痕,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纪淙哲等隔壁的两个小孩也安静后,边低声跟林臻说“咱们等天亮就回家去吧。”

    “不住院吗?”

    “还住什么院,反正都生完了,而且医生说没问题。”

    林臻想了想,在这边确实有太多不方便了,尤其纪淙哲和孩子估计也睡不好,于是便同意了。

    没过一会儿,杨大娘他们吃完回来了,医院旁边有包子铺和馄饨店,这边住院的要么带着茶杯过去打一碗馄饨,要么直接从店里面端着碗过来,等吃完后,再把碗还回去。

    所以严岑和陈虎一人捧了一碗馄饨进来,递给纪淙哲跟林臻。

    林臻先把睡着的孩子从纪淙哲怀里抱到旁边,脱离温暖怀抱的孩子小嘴撅了撅,幸好没醒。

    纪淙哲饿坏了,捧着馄饨碗狼吞虎咽,喝得连汤汁都不剩。

    吃完后他看了眼窗户外边,天还是黑的,便问“现在几点了?”

    林臻“六点还不到。”

    “那现在就回去吧。”

    严岑问“你要不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纪淙哲摇摇头“回家再休息吧,我现在吃了东西,感觉都能下地了。再说了,我们一群人在这里,其他人也休息不好。”

    杨大娘附和“还是回家去好,你俩尿布只带了一条,待会西瓜要是拉了,都没尿布换了。”

    林臻点点头“那行,我们就出发吧。”

    他正要将纪淙哲从病床上抱了起来,杨大娘赶紧提醒“林臻,你把你棉袄脱下来把小纪的头裹住,别让他受风了。”

    林臻听后急忙脱下衣服,将纪淙哲脑袋给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严岑跟陈虎就帮忙拿袋子,杨大娘则把小孩抱在怀里,又把小被子拢了拢,连孩子的脸都不带露出来的。

    上了拖拉机后,杨大娘担心风大,陈虎也赶紧脱下棉袄又遮在了小孩的襁褓外。

    林臻昨天出门的匆忙,棉袄里头只穿了件秋衣,现在连棉袄都没了。纪淙哲看着心疼,但明白林臻更心疼他。

    他也不会做无谓争执,便抓了抓林臻冰凉的手“你抱紧我一点。”

    “好。”林臻将人整个往怀里搂紧,又紧挨着杨大娘,侧过头就能看见熟睡的小孩。

    怕待会拖拉机启动会惊吓到孩子,杨大娘让前边的严岑先等等再摇拖拉机。

    她揭开小被子,捏了捏着小孩的鼻子“小西瓜,醒醒咯,咱们要坐拖拉机咯。”

    不一会儿,西瓜便被弄醒了,他小嘴一瘪,吭哧吭哧就要哭,杨大娘赶紧让纪淙哲发出声音,并且把西瓜往他那边侧了侧,西瓜看见了纪淙哲,瘪着的嘴巴才渐渐放松。

    一路上竟然也不哭不闹。

    拖拉机抵达高山村时,天已经大亮,村口已经有村民们端着饭碗坐在石板上边吃边聊了。

    看见纪淙哲他们下了拖拉机和杨大娘怀里的小孩后,大伙都热情地围上来看。

    “哎呀,林臻的小孩长得真漂亮呀,瞧这鼻子嘴巴。”

    “男孩女孩啊?”

    杨大娘跟抱着自家孙子般的得意“男孩。”

    不过她没多停留,给大伙看了一会儿,就赶紧和纪淙哲他们回去了。

    到家后,杨大爷和王小燕又是一通围观,又是夸孩子长得好,又是说像林臻。

    听得纪淙哲一阵郁闷,他倒真是没怎么看出来孩子像谁。其他人就全都纷纷说跟林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要是性格脾气像林臻,他也是乐意的。听他妈说,他小时候可是混世大魔王,生下来就不安分,整天又哭又闹鸡犬不宁。

    林臻抱着纪淙哲躺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楼下邻居围观完孩子后,也把孩子给送了上来交给了林臻。

    他俩本想着让孩子睡小床,结果这会儿才深刻意识到,两个男人一起生活是多么的大老粗。

    光有小床,却没床上的小被褥。

    西瓜身上就一条小被子,拿着垫和盖都不合适。

    “到时我再去找小作坊弹两床小被子。”林臻郁闷道“先让他跟我们一起睡床上吧。”

    林臻把小孩放在了床上。

    纪淙哲看着床沿,皱了下眉“还是抱到里边吧,万一掉下去就糟糕了。”

    其实这么点大的小孩只会直挺挺地躺着,根本不会动弹。但林臻也担心,他便把小孩抱到了床里边。

    西瓜精神好得很,两只眼睛黑豆似的,仿佛在好奇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纪淙哲拿掉他身上的小被子,盖在他身上,怕他冻着,又把大被子往他身上遮了些。

    此时此刻,他跟林臻俩人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围着小孩了。

    “你看什么呢?”纪淙哲逗弄着“嗯?是不是觉得家里太破了,不满意了?”

    西瓜被纪淙哲的声音吸引,又盯着他看,刚出生还不到一天的孩子,没有什么表情,只会张张嘴,看起来有点儿呆。

    纪淙哲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脸蛋,肉乎乎的脸蛋又软又小,他再一次心里涌上了感慨,这他妈真的是他生出来的!

    然而下一秒他的满腔感慨全化作了嫌弃,只见小孩皱着小眉毛,鼻子里发出“嗯嗯哼哼”的声音。

    纪淙哲乍见他这小表情还觉得好玩有意思,结果却闻到了一股味道,他整个人从床头弹到床尾。

    “快快,林臻,他好像拉了!”

    林臻一愣,紧接着手忙脚乱去解开孩子的尿布。

    纪淙哲大叫“你抱出去再解,别让屎掉在床上!”

    林臻只好搬了椅子,小心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可却是怎么抱怎么别扭,生怕一个用力,孩子承受不住。

    后面还是喊了杨大娘过来帮忙,才把尿布换下来。

    杨大娘让孩子躺在床上,一手护着孩子的身体将他略微侧躺,当扯下开裆裤里的尿布时,纪淙哲都要干呕了。

    杨大娘让林臻用毛巾在温水里泡了拧干后,给孩子的屁股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接着换上了新的尿布。

    “哦哦,咱们小西瓜又是香喷喷的咯。”杨大娘白了眼小两口“瞧你两个爸爸嫌弃的。”

    杨大娘换好尿布,又叮嘱了林臻一些话便下楼了。

    而刚拉完的小东西没过一会儿,嘴巴蠕动着,小舌头一下一下,看样子又得喝奶了。

    林臻赶紧下楼去倒水泡奶粉,结果水还太烫,他只得在大茶杯中装了冰凉的井水,接着把奶瓶放进去降温。

    可小孩等不了了,见迟迟没奶喝,又吭哧吭哧哭闹了起来。

    纪淙哲没办法,只好抱在怀里哄“林臻!林臻!你好了没?”

    “马上马上!”林臻在楼下听见孩子的哭声,急得不行,于是他只得拿出两口碗,拧开奶瓶盖,倒进碗里面,再将碗里的奶高高举起倒进另一口碗里,这样来回降温。

    林臻拧好奶瓶盖跑上二楼。

    “这回也冲了五毫升。”

    纪淙哲催促“快给我。”

    林臻把奶瓶交给他,正要喂时,他忽然又叫道“纪淙哲,你先试试温度……”

    “……”纪淙哲只好自己叼着奶嘴先吸了一口“应该……差不多了。”

    孩子已经哭得不像样了,两只眼睛紧闭着,张着嘴奋力地大哭,纪淙哲顾不上那么多了,便将奶嘴塞进他的嘴里。

    哭声一下便止住了,只是孩子一边咕噜咕噜喝着一边还声音细小地哽着。

    “你真是……有那么饿吗?就一刻也等不了。”

    仿佛能听懂纪淙哲的话般,他嗯嗯唧唧了一下。

    趁着孩子吃奶,纪淙哲问林臻“昨天的钱是杨大娘出的吧?”

    “嗯,我刚已经还她了。”

    “后面去医院花了多少钱?”

    林臻正好也要记账,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去医院只是给孩子清理了下,倒是没花什么钱,值班的医生人挺好的,也没收我们半天的住院费,就花了二十块钱,奶瓶花了三十。不过……小老板那床被子钱还没给。”

    一想到小老板趁机敲诈,纪淙哲就气得牙痒,他对林臻说“你就这样跟他说,咱们重新弹一床被子还给他,他要是不接受,让他来找我!”

    林臻笑道“好了,你别生气,其他的事暂时别想那么多,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那现在咱们还剩多少钱?”

    “上回两趟酒席赚了一百三十二,春联让小老板卖了五十六,现在还有四百七十六。”

    钱倒是没怎么花,只是纪淙哲心里相当郁闷,早知道这么折腾,还不如干脆在家里面生。

    作者有话说:

    纪哥:宝贝儿子,看看家里条件怎么样!

    西瓜:再见!没投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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