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说：“洋哥，我说了我不会去的，你不用再帮我……”
前两天宋之洋就试探性地提过一句有几家高奢珠宝品牌方想约他吃晚饭，那时候对面提的话题是聊一聊违约金赔偿。
这次的借口更离谱，居然说要签他。
“我是那种人吗，你不愿意做的事我什么时候逼过你？”
宋之洋都气笑了，“这回是正经的生意人，玩投资的，眼光很毒，你知道圈里有多少人想搭上他的线吗，凡是他看中的项目，回的钱就跟见风长似的，但这人挺神秘，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碰娱乐圈……”
电话里说着不太方便，宋之洋让见面了说，明杞还在车上，他就没按捺住消息发个不停。
有关于这位的传说，涉及的领域都是最顶尖的行业，传闻他背后有一个财力雄厚的大家族，但他本人只以“y”的名号流传投资界。
明杞盯着宋之洋发过来那个“y”，持续愣神，刚刚才被刻意压制的往事在浮动，司机提醒他目的地已经到了。
心脏的悸动又重新归于平息。
只是看到个眼熟的字母，怎么就联想到了那个人？
“y”代表的含义可多了，就算是姓，都有好几十种呢。
而且，以那人的脾气，就算再见面，也只会恨得要报复他吧。
明杞收起目光，付钱下了车。
宋之洋手上有点事儿耽搁了，让明杞暂时等他一会儿。
栀子娱乐这两年发展迅速，除了有盛言鸣这根顶梁柱撑持，还有不少势头很猛的小花小生，明杞原本是其中一个。
接待室里有客人在，来来往往的人仿佛没有看到明杞，直到被包围的中心发出一个甜美的声音：“明杞？”
涂易从人堆里探出头，对上了明杞平静的目光，有些局促地指指面前的桌子，“你喝咖啡吗？无糖的，我还没动过。”
明杞的面前空荡荡的，他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地划着手机。
他没搭理涂易，有人看不下去。
“小易你就是脾气太软了，所以才会被欺负。”
“某人说不定又是来找鸣神的。”
“来求救的吧，脸皮真厚，要是我就躲家里一辈子不出来。”
涂易细声辩解：“别这样说，你们小点声儿。”
“有什么的？”一声嗤笑，“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人做得出还怕人说啊。”
名利场上捧高踩低是常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明杞玩完了，这时候涂易公开来公司找盛言鸣，该讨好谁一目了然。
“你们都不用工作了？”
宋之洋走进来就看见这一幕，脸色沉了沉，其余人安静了些。
明杞还是没说话，只是收起手机站了起来，一进会议室，宋之洋就有了点笑模样，喜不自禁。
“这件事儿公司都还不知道，对方是直接找的我。”
明杞在来的路上就听洋哥滔滔不绝地讲了个事情大概。
这位“y”先生近几年的商业版图，除却投资领域的成就，“y”先生还是个商业天才，有自己创办的公司，并且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壮大，财力可谓不是一般的雄厚。
“可是洋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洋哥一副被天降馅饼砸昏了头的样子，明杞也一扫连日来的阴霾，跟着他笑，但还没乐到失去理智。
他点点手机屏幕，“这样的投资大佬，怎么会突然想签我？”
上面是宋之洋跟对方的对话，内容是商业化的严肃，没有丝毫的出格字眼，但应该不是“y”本人。
“我不是说过，‘y’先生涉及的领域不包含娱乐圈，这次应该是想扩张商业版图，进军影视行业。”
明杞更觉得奇怪：“那为什么是我，难道他不看新闻？”
宋之洋想了想：“或许是你的粉丝？”
明杞轻摇头：“你也说了，人家以前都不关注这行。”
“那就是他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你以后会东山再起，路不该绝！”
宋之洋被他带得一颗心都要跳平了，说他，“想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是要你立马就跟他签合同，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当面详谈，到时候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不就都清楚了？”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宋之洋心里已经有了八成底。
他手里有些人脉，“y”是通过他信得过的人联系上他，对方的身份绝对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y”先生提出的要签下明杞的这份经济约，还开出了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除了会帮明杞赔付所有的违约金，相关的官司也会转交给他们的律师团负责，而明杞原本跟栀子娱乐的合同还有一年，这部分的违约金额“y”先生那边也会全额包揽。
释放出来的诚意可以说是相当大，而明杞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光是所有代言和影视的违约金数额，就能掏空他混圈多年的积蓄，其中不乏有些品牌落井下石，要价远远超出了当时签订的合同，打官司都能打到心力交瘁。
然而，就因为对方开的条件实在面面俱到，明杞才不敢轻易相信，胸腔里一颗心被洋哥的话搅得七上八下。
前一秒他还挣扎在退圈的边缘，后一秒就告诉他有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可以帮他解决所有难题，他还可以继续演戏。
尽管有种不真实的幻梦感，但万一呢，万一这就是他起死回生的转机呢？
他总不至于一直倒霉吧？
离开栀子娱乐的时候，明杞脚步轻快了不少，他跟着洋哥往外走，正好看见走廊上，管理层挂着笑容亲自送艺人出来。
俊脸冷硬，深色风衣下的身形高大，举手投足间，是足以令无数歌迷尖叫的傲然冷感。
看到涂易在的时候明杞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就这么撞见也没多意外，只是脸上的弧度不自觉地收敛了起来。
这是明杞面对盛言鸣时下意识的动作，一时之间改不过来。
两人虽然是在同一个公司，但从明杞出事那晚至今，他跟盛言鸣还是第一次见面。
空气里散发着冬的寒意，明杞身上只裹了件双层外套，怕冷一样将手揣在兜里，肩膀的布料塌下去一部分，仿佛风都能把他刮倒。
盛言鸣眼神掠过他的时候，视线顿住，眉头微微拧起。
这才几天的时间，明杞怎么瘦成了这样？
随后又觉得他为什么要在意，是明杞太倔，倔得不肯认错。
两人打了个照面，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忽地，明杞停下脚步，出声：“上次忘了问，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盛言鸣本以为他是后悔了，脚步也跟着停下，没料到这种处境他还关心着这个，眉一皱，冷冷地吐出来一个字：“是。”
明杞背对着他的肩头抖了抖，眼前似有光点闪过，盛言鸣心中莫名一紧。
“恭喜。”
明杞微微侧过头，对他一笑。
这一笑如释重负，像是多年积压的担子终于卸下，随着风轻轻散了，陷入了彻底的自由。
却莫名带给盛言鸣呼吸猛地一顿的窒息感，好像心房硬生生剥离了一块，变得空荡荡的。
明杞的背影一步步走远，他仿佛有种错觉，明杞以后不会再缠着他了。
走廊很长，但明杞没再回过头。
盛言鸣的视线久久没有收回，直到涂易关心的声音传来：“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盛言鸣才回过神，看到涂易凑得很近的脸，沉默着往后退了一小步：“你怎么会来这里？”
涂易没有忽略两人之间拉出的那一段距离，有点失落地说：“哥，你已经好几天没接我电话了。”
自从他在网上发了那段话之后，他的热度水涨船高。《轻烟》开播以来，他的个人数据在一众主演里遥遥领先，已经有好几个价值不菲的商务在接触他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盛言鸣都不怎么理他，只是告诉他忙。
“是明杞跟你说了什么吗？”涂易小心翼翼地问。
盛言鸣将刚才那股令他反常的翻涌心绪压下去，他以前也对明杞说过不少次类似的话，他问明杞能不能别再纠缠他，但每一次明杞都照常出现在他眼前。
这次想必也同样。
盛言鸣默了一瞬，语气有些自嘲：“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说。”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烦躁。
明杞他刚刚……是哭了吗？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跟涂易的用餐。
“哥……”
涂易从经纪人手中接过几分意向约，带着些期待，“这些是我这段时间接到的一些品牌合作，你帮我看看选哪个比较好吧？”
以往类似的商务合作，都是盛言鸣亲自帮他选的，涂易刚转行没多久，之前还是爱豆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接触这些。
但今天盛言鸣只是扫了一眼，没伸手：“你现在有专业的团队，他们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涂易愣住了。
连宁姐都看出盛言鸣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她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是这样的，鸣神，这几个品牌有点特殊，刚好前几天才跟上个代言人紧急解约，现在找上涂易，我们也很慎重。”
盛言鸣动作一顿：“这些是明杞的？”
“是的。”
明杞向来为盛言鸣不喜，想来鸣神就是刚刚在公司撞见了明杞才不快，果然，这会儿听到明杞的名字就皱起了眉。
宁姐存了讨好的心思：“听说这几个品牌狮子大开口找明杞要了很大一笔违约金，明杞那边赔不出来，可能还会涉及到打官司，不过，对明杞来说，倒也不是毫无办法。”
盛言鸣脸色莫名地差了：“……什么意思？”
圈子里腌臜事儿不少，但盛言鸣性子冷傲，也没人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所以对这类事还是知之甚少。
宁姐笑得犹如花枝：“我也是听其他同行私下谈到的，据说有好几个同性老总都抢着在约明杞，艺人没了名声还有颜值，明杞还挺符合那些人的癖好……”
“哐当”一声，是刀子按在餐盘里的清脆声。
宁姐后面的话堵在了嘴里，震惊地看着盛言鸣拉开椅子起了身。
涂易也站了起来。
“哥？”
盛言鸣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他的眼神沉得吓人，看得周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盛言鸣的身影已经走远了，她才后知后觉慌乱地抓着桌椅问涂易：“鸣神他……他怎么了？”
她说错什么了吗？
盛言鸣不是一直很厌恶明杞？
周宁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涂易同样很懵。
盛言鸣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厅，没人知道原因。
助理感受着车里持续的低气压，将车开得又稳又安静。
过了会儿，他瞄了眼后视镜，还是没忍住多了句嘴：“盛哥，我觉得明哥不是那样的人。”
他刚刚也在包厢里听见了。
作为跟了盛言鸣好几年的助理，他对这位总往盛哥身边凑的艺人也算很眼熟了，看着他从新人慢慢变成炙手可热的小生，不来找盛哥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剧组里。
大大小小的剧组都有，最开始都只能拿到一个很微不足道的小配角，可能还会被关系户挤掉。要是肯用别的手段，明杞根本不用这么辛苦。
助理尚且清楚，盛言鸣怎么可能不知道？
从栀子娱乐出来就积压在心头的烦闷终于找到了来处。
他只是想让明杞低头认错，并不是真的要毁了他。
可直到这一刻，盛言鸣才直面到明杞的处境是多么的糟糕，那些肮脏字眼的话加在明杞身上，连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所以，明杞才会在走廊上对他说那样的话吗？
盛言鸣稳了稳有些紊乱的呼吸：“去查一查，明杞今天去公司是做什么？”
……
明杞回家后就加上了宋之洋给他的负责人联系方式，两人聊了几句，对方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客气。他还在想怎么试探着开口，对话框就出现了一张个人名片。
你的好友向你推荐了联系人：y。
明杞的手指在对上这个字母时又是一顿，随后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那位投资大佬的商业账号。
负责人：这是我们老板的私人账号，明先生可以加上，到时候方便沟通。
明杞有些意外，他尝试着点开了那张名片，头像就是个单调的字母“y”，看着就很冷清。
思索片刻后，明杞按了添加，一同发过去的还有备注：你好，我是明杞。
过了好一会儿，页面没有任何动静。
也对，“y”先生应该很忙。
明杞缓了缓心情。
屏幕忽然切换到了通话页面。
明杞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停顿了好几秒，他实在想不到盛言鸣这时候联系他的理由。
接通后，对方没有出声，他问：“有什么事吗？”
话筒里久久没有声音响起，明杞拿开看了一眼，想是不是对方无意识按错了。
正要挂断的前一瞬，终于传来一句：“明杞，你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盛言鸣低沉的声音疲倦且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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