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鸣在公司的地位超然，这样类似的保密消息在他这里可以很轻松地获取。
对方负责人在跟明杞的经纪人接触，而明杞本人并没有拒绝。
如果说在走廊上对他说那样的话，是为了引起他的不忍和松动，那么明杞成功了。
可现在是变换经济条约，稍有差池，明杞就会被人算计到骨头都不剩。
就为了跟他赌气，任性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对你抱有怎样的企图？”
盛言鸣的语气严苛到了讥讽的程度，“你进娱乐圈这么多年，难道不懂平白无故的好处几乎没有，有也只是谋利前撒下的诱饵？还是你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送上去，供人玩弄取乐？”
明杞沉默。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想也觉得正常，他有任何动向都瞒不过盛言鸣。
“如果你是想替涂易打抱不平的话，我想，这个目的也已经达到了，用不着特意来羞辱我一次。”
那头的声音一滞。
“而且我没有赌气。”
明杞语气始终平静，他其实不太明白盛言鸣怎么会用这个词，闹脾气只能用在两个相互在乎的人之间，而他们，跟这几个字毫不沾边。
盛言鸣那头不知为何没有再说话，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明杞就当他掉线了，掐断了通话。
挂完电话又收到了负责人的消息：“明先生，你还在吗？”
明杞这才发现小熊不击落给他发了好几条新消息。
明杞立刻回：在！
小熊不击落是负责人的昵称，显出几分童真，但办事很严肃：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这边就把初版合同发过来了，有任何需求需要完善，明先生随时可以提出来。
经济合同很容易踩坑，明杞不是初入行的新人，基本上不会犯错，宋之洋就更老道了，还叫来了公司法务部的人。
毕竟事关一大笔交易金额，明杞继续待在公司可不一定能为公司继续带来高收益，高层自然乐意促成这次的合作。
法务部的同事核对完后，都有点不可思议：“没问题，完全合法合规，甚至，还很偏向艺人。”
明杞看向他。
另一位女同事却推了推眼镜：“怎么可能没问题，你忽略了违约数额。”
这一条限制的艺人提前解约，否则将会赔付的数额高达九位数。
明杞也看见了那条，这个数字基本断绝了艺人方面中止合同的念头，但与之对应的，是它的签约年限。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低年限的经济合同。”女法务感叹。
一般来说，经纪公司跟艺人的签约年限只会越高越好，毕竟栽培一名艺人的前期投入是无限期的，等艺人出了头才能给公司带来回报，自然是时间越久回报越高。
而这份合同竟然只有短短的两年。
男法务想不通：“这真的是那位投资界大佬拟出来的合同吗？我看不出任何赚钱的可能性……”
他太直白了，就差直接说以明杞如今的状态，别说赚钱，回本都难如登天。
“这就是大佬刁钻的眼光和不同寻常的思维方式，让你想通了你也不会坐这儿了。”
宋之洋笑开了花，看向明杞说，“我就说嘛，人怎么可能一直倒霉，这就叫天降贵人！”
实际上，这个合同对明杞来说，无论怎样都是有利的。
明杞被气氛带得放松了许多，也跟着笑了笑，笑容幅度不大，但浓密的眼睫上都带着细碎的微光。
男法务就坐在他对面，看见这一幕，忽然又想收回刚刚说出去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样的明杞似乎更让人移不开眼了，像是一只终于挣脱了束缚的笼中鸟，即将重新舒展开漂亮的羽毛。
男法务不由地生出某种念头……或许那位投资大佬看中的是这一方面也说不定。
毕竟，他一个直男看了都……他真的铁直的！
核对完合同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明杞才想起查看自己的“贵人”。
然而，“y”先生还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大概还在忙。
这点让明杞更加放心了，说明对方真的不是冲他来的。这几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快让他有阴影了。
但太放心的结果是好友一整天没有通过。
再忙也不会忙到不留一点休息时间吧？
明杞又产生一种对方是不是看新闻了，要反悔退货的想法。
好在，在第二天清早，明杞一觉醒来，就看到了那个单调的“y”字母出现在自己的聊天列表里。
新消息除了那句“你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开始聊天吧”的提示，就只有他发过去的那句备注。
明杞正琢磨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毕竟这以后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为期两年的老板，视线忽然扫到那句话顶上的时间。
03:35。
那么晚还在线吗？
随后又想到，“y”先生有可能是在国外。
这点猜测在白天跟小熊不击落的聊天中得到证实。
小熊不击落：啊……是的，我们老板人在国外，两天后回国，到时候会亲自跟明先生会面。
那看来是真的很忙。
明杞退出去后，还是跟“y”先生打了个招呼，不管是被当做场面话也好，他对“y”的赏识表达了感谢。
“y”那栏一直都空空的，什么话都没有。
就很冷淡。
这种不爱搭理人的冷淡，总会不经意地挑起明杞的某些记忆。明杞看了几眼后，收起目光，按灭手机。
更何况这个“y”还跟“郁”字那么相似。
……
盛言鸣的心情很糟糕。
这是明杞第一次主动挂断他的电话，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盛言鸣盯着通话结束的页面看了好一会儿，停滞的呼吸声重新喘息，他抬起萦绕着错愕的眼，问助理：“我……是在羞辱他吗？”
顶流歌星习惯了众星捧月，极少时候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更别提问人了。
助理哪敢接这话，绞尽脑汁地想：“盛哥，可能是明哥跟你站的角度不一样，他现在……挺难的。”
一句“挺难”又激起盛言鸣眼眶中的翻涌情绪，想到明杞瘦成了纸片人背对着他一步步走远的画面。
哪怕还是在电影学院上学时，明杞的家境只能算是普通的衣食无忧，但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明杞都是鲜丽精致的，他就像是天生跟窘迫和狼狈不搭。
可现在，他宁愿忍受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宁愿得罪各大品牌方赔付天价违约金，甚至把掌握艺人生死权的经济约签给一个不知底细的危险人物，也不愿意向他低头认错……
盛言鸣的呼吸有些重：“对了，查到那个‘y’的身份了吗？”
栀子娱乐那边也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所以他让助理动用盛家的力量去查。
助理点头，只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带着些震惊：“盛哥，‘y’姓郁，他会是那个‘郁’家的人吗？”
“你说他姓什么？”
盛言鸣忽然加重了音量。
“姓‘郁’，怎么了吗……”
助理从手机中抬起头，忽地收了声。
如果说盛言鸣刚才的脸色只是难看，那么现在则是完全沉了下去。
助理吓了一跳，这个“郁”家人有让鸣哥……这么忌惮吗？
盛言鸣拿过助理的手机，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个“郁”字。
眼前忽地一晃，盛言鸣仿佛看见了明杞下课后从隔壁匆匆赶来音乐学院，却不小心撞到了他，扬起干净的笑脸对他道歉。
他皱着眉：“没关……”
身后却传来另一个淡淡的嗓音：“明杞？”
年轻的少年人背着琴包，随意地扫了一眼两人的距离，棒球服下的长腿迈开，“走了。”
明杞脸上的笑容瞬间明媚，三两步走过去抓对方插在兜里的手。
那人不仅不躲，还反手握了握。
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
不可能！
盛言鸣冷静下来，就算姓郁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人！
何况那人只是个家境一般的穷学生，在音乐学院上学时，他就经常要去接各种演出维持生计，怎么可能是郁家的人？
觉得不可能的还有明杞。
两天时间一过，小熊不击落却没有按时联系他，好像两天前说过的话都化成了泡沫。
洋哥这些天很忙，他手底下还有其他的艺人在带，明杞现在任何事都只有亲力亲为，他委婉地去找小熊不击落：你们老板还没有回国吗？
小熊不击落：啊……应该是回国了的，我们也在等老板的指示，明先生不是加上了老板的个人账号，如果着急的话，可以试试直接询问？
明杞收到回复后，觉得对方的说法有点怪怪的，老板回没回国都不确定的吗？
仔细一想，好像那天他问y先生是不是出国了，小熊不击落的反应也是这样。
回复的时候明杞想说“你们老板根本不搭理人”，然后是“我也没那么着急”，字都打完了又被他通通删除。
现在强行挽尊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处。
明杞得承认，他很急，一大笔违约金还在等着他赔。
未免对方临时毁约，明杞纠结了一会儿，手指再次点开了“y”的对话框：“y”先生，你好，关于我们之间的经济合同，你看方便找个什么时间签约？
发送。
明杞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依然没有动静，他这次盯着对话框，看了半天忽然觉察出了问题。
他要跟对方合作，居然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就一直称呼对方为“y”，好像是显得自己有点没礼貌，还很没有诚意。
想想还是去找小熊不击落打听。
小熊不击落：哎我就说忘了点什么，我以为明先生跟我们老板都沟通过了，是这样的，明先生，我们老板的姓氏还挺特殊的，他姓“郁”，你就称呼他……
“啪嗒”一声，手里的手机猝不及防地掉到了地上。
明杞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不错眼地盯着那个“郁”字，有一瞬都忘记了该做什么反应，只有心跳如擂鼓的声音越叫越喧嚣。
与此同时，字母“y”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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