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
那天南熙从咖啡馆哭着回来的时候, 妈妈刚好在客厅。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欢喜的模样,不到一个小时便满头大汗、伤心欲绝地回家,她无法解释, 也无暇掩饰自己的异样,只想回到房间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妈妈什么都没说,跟在她身后走进卧室, 打开空调,又掩上门, 轻轻走了出去。
等她的哭声渐渐停了, 陈千盈这才敲门进来,柔声询问:“和薄时月闹别扭了吗?”
“我们……分手了。”
她断断续续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妈妈。
说完经过,南熙咬牙切齿地开口:“她怎么能这样做呢?我满心欢喜,她却当着我的面和一个男人聊得忘乎所以,她怎么能这样做!”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之后只剩疲惫与无力,满脸都是泪。
“或许是她的父母发现了你们的关系,接受不了,”陈千盈抽出纸巾,轻柔地擦拭女儿脸上的泪痕,“所以她才出此下策,逼你分手,别想太多了。”
南熙当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哽咽道:“可她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不可能!”
“或许, 是她不喜欢你了。”陈千盈叹了口气, 道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不可能……昨天我们聊天的时候还好好的。”南熙不愿接受,下意识反驳, 声音却弱了许多。
平常不在意的小事在这种时刻总会无限放大,她想起这几天薄时月总是隔几个小时才回复,总说自己忙,甚至连早安和晚安也会忘了说……
越深想越难过,她喃喃道:“难道她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陈千盈摸摸女儿的头发,低声道:“其实,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脆弱,或许是她想通了,觉得两个女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还记得我当时说的那句话吗?”
妈妈的声音将南熙拉回现实。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们已经断了十年,何必再联系,当初她将你伤的那么深,难保不会重蹈覆辙。”陈千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可是抱着问题将硬币抛到半空的那一瞬间,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
如果与之相悖,那就再抛一次。
南熙沉默良久,试图解释:“我们没交心,只是各取所需,所以我一定不会像十年前一样受伤的。”
“真的没有动心吗?”陈千盈平静地询问。
南熙咬了下唇,“没有。”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这十年里都没有谈恋爱,人家一回来,你就巴巴地凑上去甘愿维持见不得光的关系?”
陈千盈一针见血,南熙像是被冷风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狼狈地缩进围巾里,解释也显得格外苍白。
“是她总是招惹我,我又没什么损失,还从她那里赚了不少钱,只是玩玩而已。”
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信了,笃定道:“对,就是玩玩,我得从她那里赚一百万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陈千盈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掺和。”
顿了下,她又开口:“不过熙熙,我还是想说一句,我们国家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友好,我担心你被异样的眼光包裹,不然你过得该有多艰难。”
所以你结婚之后出轨女人,就能毫无负担地摆脱异样的眼光了吗?
这话过于大逆不道,南熙没说出来,攥紧了购物袋,沙沙声格外恼人。
“如果她真的爱你,我可以既往不咎,”陈千盈叹了口气,“可是现在,你们之间的关系摇摇欲坠,这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南熙心里一咯噔,有点后悔和妈妈谈心了,敷衍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话题结束,也到家了。
看眼时间,还不到十点,南熙准备回花店。
“今天住家里吧,这么晚了不安全。”南淮山不同意。
陈千盈也挽留道:“是啊熙熙,你开车我不放心,不然一整晚都睡不好。”
可是南熙不想早起,执意要走,陈千盈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你爸送你过去,然后他再打车回来。”
这样也太麻烦了,南熙只好同意睡在家里。
洗完澡刚好十点,南熙一边吹头发一边打量整个房间。
她习惯了有自己的隐私空间,所以爸妈不会轻易进来,平常连打扫都是她自己来。
但是她太久没住过了,桌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反正这么早也睡不着,南熙决定整理房间。
点开歌单随机播放,调大音量,她在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里哼着歌开始整理书桌。
将东西一件件地搬下来,拿出湿巾擦桌子,又逐一放上去,不经意间发现一摞书里夹着一本高中语文书。
南熙动作微顿。
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将所有的书都收进了箱子里,放在床底下。十年了,她再也没有打开过这些书,将那些美好的回忆封存起来,没想到书桌上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她不禁坐了下来,打开台灯,翻开第一页,腐朽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可南熙却闻到了夹杂着大白兔奶糖味的墨香。
每一件物品被人经手后都赋予了独特的气息,对南熙来说,语文书就是这个味道。
那时候在语文课上除了睡觉,南熙还会偷吃大白兔,她实在不是个好学生,不仅自己吃,还会教唆薄时月吃。
可惜薄时月不喜欢吃甜的,拒绝之后还会没收,等她什么时候老实了,再作为奖励还给她。
南熙总觉得从薄时月手里得来的大白兔奶糖格外甜,所以常常顶风作案,这样的游戏玩了两年,依然乐此不疲。
含着笑看向扉页,她的名字下面是颗红色的爱心,再往下,是薄时月的签名。
她的每一本教科书的第一页都是如此。
开学发新书时,她都会连哄带骗让薄时月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红笔在中间画一颗小爱心。
有了这个,每次打开书都会开心一会儿,连翻开数学书的时候也会因为这个小小的符号不那么排斥了。
那时她想,她们的名字被一颗心连接在一起,迟早有一天,她们也会真正在一起。
往事不可追。
南熙叹了口气,那时的想法多么纯粹,以为在一起了,就会永远在一起。
随意翻了翻书,前面几页还会写几个字,后面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南熙摇头失笑,她也太不爱学习了。
又从后往前翻了一下,书页定在戴望舒的《雨巷》。
稚嫩青涩的笔触在一旁做了批注——姑娘可以实指诗人心里的姑娘,也可以把这位姑娘当成诗人的理想与追求。
哪怕已经过了十年,南熙依然看得一阵头疼,人家诗人说不定根本没这个想法,就像前几年鱼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一样。
她连忙移开视线,看向原文,发现冷漠、凄清和惆怅几个词上各画了一个圈。
她的记忆力算不上好,可是几乎在顷刻间,南熙便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冷漠,凄清,又惆怅,说的明明就是你嘛,”她一边画圆圈一边小声说话,“月亮,你就是丁香一样的姑娘吧?”
薄时月不说话,认真听课。
南熙也不嫌没趣,笑嘻嘻地继续:“你是丁香姑娘的话,那我就是戴望舒,你是我心里的姑娘,也是我的理想与追求,鱼和熊掌就要兼得。”县诸复
口嗨的下场就是下课之后被严厉的薄老师罚抄了三遍《雨巷》。
南熙想笑,扯扯嘴角,没笑出来,回忆总是又甜又酸,让她不敢回首。
将书放回原位,她也没有了整理房间的兴致,躺进被窝。
梦里,雨巷寂寥,丁香姑娘撑着油纸伞默默彳亍着,冷漠,凄清,又惆怅。
早上八点,南熙挣扎着醒来。
吃过早饭,妈妈也为她整理好了要带的东西,送她到车库。
“熙熙,你好好想一下我昨天说的话,”陈千盈摸摸女儿的脸,一脸慈爱道,“妈妈不会害你的。”
南熙应了一声,驱车离开。
清晨的冷意让她格外清醒,脑海中清晰地回忆起昨晚的每一句对话,与分手那天交织在一起,她发现妈妈的想法变了很多。
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十年前觉得薄时月所做的一切都不可原谅,十年后,底线一再退让。
回到花店,南熙简单收拾了一下,开始准备薄时月的盲盒花束。
环顾四周,最终还是拿起了丁香花。
薄时月喜欢浅紫色,丁香花也是浅紫色的,淡雅清香,像薄时月给人的感觉。
丁香姑娘,名副其实。
可她依然是自己心中的姑娘和理想与追求吗?
包扎好花束,南熙不假思索地提笔写下早已想好的寄语。
确定没有什么要改的了,她将花束交给闪送小哥,半个小时之后,丁香花花束转交给薄时月的助理,搁置空无一人的总监办公室里。
薄时月正在会议室开会,手机轻轻震动,她看了一眼助理发来的消息,顿时有些急切。
大概是想不出祝福语了,最近南熙的贺卡上写的是歌词,几乎都是她没听过的歌,搜索之后加入歌单,每天都会听一听。
听她听过的歌,试图感受她听这首歌时的心境,薄时月很乐意用这种方式了解南熙。
今天又会是什么歌呢?
抱着期待熬过了冗长的会议,她快步走向办公室,刚打开门便看见一抹微醺的浅紫色。
走近,竟是丁香花。
她微微一笑,长指衔起贺卡,认真看了两秒,笑容慢慢转淡。
下午六点,她走出办公室,直奔晚星花坊。
非洲菊
节假日之后生意甚是萧条, 做完薄时月的盲盒花束之后,一上午都没生意。
中午,南熙不想点外卖了, 带着几支非洲菊优哉游哉地去面包店蹭饭。
就算是一个人吃饭,方净秋也没随便对付,精心准备了一荤一素, 见她过来也没意外,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一般这个点外卖小哥还没过来, 不是花店太忙就是懒得点外卖了。
“秋秋是神算子。”南熙笑眯眯地将花插进花瓶里。
“我还算到这个月没有节日了, ”方净秋为她发愁,“一直到下个月春节前,生意都不会太好,你有什么打算?”
往年这个时候,花店都很清闲,南熙既来之则安之,甚至还抽空出去游玩,今年她刚换了辆车,想来经济状况堪忧。
南熙也在担心这个,小金库里的钱不够多,总是让她忧心忡忡。
不过她也找到了应对的办法,见方净秋主动提及,索性直言道:“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早上我就在琢磨搞一个活动,暂定半个月之内在花店消费六百块送一盒四寸蛋糕, 就是你卖的这种。”
南熙指指那几款蛋糕, “秋秋,能不能给我便宜几块钱?”
相处五年, 她们已经很熟了,向来有话直说。
“当然得便宜了,”方净秋笑道,“定价79,给你按65怎么样?”
一下子便宜十几块,还能赚钱吗?她带着孩子不容易,南熙不同意。
“熙姐,别和我客气了,”方净秋感激道,“你帮过我那么多,不说以前的事,现在我接圆圆上下学还得麻烦你帮忙看店,这是应该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南熙只好答应。
她们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方净秋灵光一现,提议道:“可以定制一个蛋糕插件,蓝底白字的路标,写上‘我在晚星花坊很想你’,现在的小姑娘都爱拍照发朋友圈,说不定能吸引人过来。”
南熙震惊,这不是免费的宣传渠道吗!她怎么没想到!
敲定之后,南熙马上去定制蛋糕插件和活动海报,忙了一下午,终于搞定,准备发一条朋友圈预热。
冬日的夜总是降临得格外快,不消片刻便将余晖收入囊中,窗外墨色渐浓,车水马龙。
南熙坐在懒人沙发上敲字,正斟酌措辞,风铃声猝不及防地落入耳廓。
一边说着“欢迎光临”一边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她抬头一看,竟是薄时月。
南熙复又垂眼,看了眼时间,18:29刚好变成18:30。
正是下班高峰期,薄时月居然能来这么早。
她讶然地问:“有什么急事吗?”
这副随意的态度让薄时月放心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淡淡道:“路上没堵车,所以来得早。”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笑,为了一句歌词诚惶诚恐地跑过来,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在意。
“哦,”南熙继续低头敲字,“那你来是什么事吗?”
见她恢复平日里淡漠的模样,南熙脑海里闪过上次见面时在她怀里痛哭的薄时月,有点不自在。
薄时月咬了下唇,一时没想好用什么借口,买花?
“难道又没收到花?”南熙半警惕半调侃地问。
简短的七个字,让薄时月的心彻底放下,坐在南熙对面,回答说:“收到了,我很喜欢。”
“不会是特意来感谢我的吧?”南熙扬眉。
“算是吧……”薄时月瞥见桌子上的小蛋糕,“顺便买几个小蛋糕。”
南熙不太信了,“你不是在减肥吗?”
虽然她没看出来哪里胖,手腕细得一折就断,但是减肥与否全凭自己,她也不好干涉薄时月的想法。
“我妹妹喜欢吃,”薄时月镇定地解释,“上次我在方净秋的面包店买了一个,送给她了,她一直心心念念。”
原来是这样,南熙点头道:“谢也谢完了,你去买吧。”
“不着急。”
薄时月放松下来,这才发现有些热了,鼻尖沁出一层薄汗,便脱下大衣。
这个架势让南熙心里一咯噔,她今晚不会睡这里吧?
骤然想起重逢那天薄时月和妹妹打电话,似乎是在参加舞蹈比赛。既然学跳舞,肯定要保持身材,晚上很少吃东西,而且还是高热量的食物,不过明天早上带过去刚好,运动一天就消化了。
越想越有可能,南熙撩了下头发,颇有些不自在。
昨晚她还在纠结以后怎么和薄时月相处,甚至动过两分就此了断的念头,今晚人就来维持关系了,像是心有灵犀似的。
“元旦这几天生意怎么样?”薄时月关心起花店的经营状况。
切,还真当自己是半个老板娘了。
南熙在心底哼了一声,懒懒散散道:“还可以,不过接下来一个多月就惨了,我想了一个活动,半个月内消费六百送小蛋糕,不知道能不能行。”
看着那双清澈的眉眼,不知不觉间南熙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薄时月思忖片刻道:“可行性很高,可以带来短期收益,但是不是长久之策,我能提个建议吗?”
听阮菲说,薄时月在美国还辅修了金融学,她的建议当然可以听一听,南熙忙不迭点头。
“洗耳恭听。”
“除了这个活动之外,还可以在充值一千送一百的基础上叠加一份小蛋糕,”薄时月分析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在半个月内有买花的需求,为了一块小蛋糕花费六百元实在不值得,这样可以兼顾另一部分群体。”
南熙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捧脸托腮,花痴地看着薄时月,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此话不假。还差一副眼镜,她就能登上讲台讲课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
“你怎么想?”
南熙不假思索道:“我想让你戴眼镜。”县逐福
薄时月:“……?”
可惜这不是微信聊天,两分钟内不能撤回,南熙掩耳盗铃般捂住嘴,牵强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发现你还挺适合做老师的。”
说完马上回到正题:“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马上记下来。”
她装作一本正经地打字,实则输入的是一串乱码。
南熙啊南熙,你真是见色忘义!南熙一边骂自己一边将乱码删除。
“这么说,你采纳了?”
薄时月似乎没在意那个小插曲,南熙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我已经写到文案里了。”
她翻转手机屏幕,让薄时月看了一眼内容。
“挺好的,发送吧。”
南熙听话地“哦”了一声,指腹虚虚地落在绿色的发送键上,转念一想,凭什么听她的,还没检查呢。
她收回手,认真琢磨。
“有什么问题吗?”
“有,”南熙非要找点茬,“我觉得充值一千块有点少。”
薄时月立刻用专业知识解释道:“这里不是市中心,居民消费水平不够高……”
南熙再次捧起脸,认真欣赏,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上。
薄时月有一双薄唇,自带清冷气息,看起来内敛又克制,不说话的时候高贵冷艳不可亵渎,可一开口,唇瓣粉润柔软,一看就很好亲。
南熙用眼睛描绘着她的唇形,下一秒,声音停了,唇齿却还在开合。
南熙轻易分辨出口型——想接吻吗?
想。
她立刻付诸于行动,伸长手臂将薄时月拉过来,跌坐在腿上的瞬间,她仰起头,攫住薄时月的下颌,吻上对她有致命吸引力的地方。
唇齿相碰,浅淡清凉的薄荷味在彼此的口腔中交换,切磋了两个回合,只剩温热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不断升温。
南熙克制不住地咬了下她的唇,或许是力道有些大,她“唔”了一声,又娇又媚。
“怎么忽然咬我?”
气音含混在唇齿里,听得人酥了耳朵,南熙吸了口气,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掠夺她的呼吸,双手也没闲着,探进衣服里,勾着内衣边沿徘徊,轻笑道:“我猜是黑色的。”
“错了。”
“红色?”
薄时月隔着衣服握住她的手,“晚上再看也不迟。”
媚态横生,勾的人心痒。
南熙又吻了上去,顾忌着在窗前,没再做什么。
薄时月坐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被她弄乱的衣服。
“你来之前还刷了牙?”南熙的口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薄荷味,和她闲聊。
薄时月的手顿了下,轻轻点头。
南熙诧异地问:“这么见外?”刚起床就接吻也不是没有过。
趁着气氛不错,薄时月半真半假道:“还不是因为今天上午的贺卡,写什么‘你我之间放过最美烟花’,我哪敢造次。”
“你不觉得这句歌词挺美的吗?”南熙一头雾水,不太明白有什么值得提的。
薄时月沉默。
这是《今夜烟花灿烂》的歌词,单看没什么,可下一句是“拿情.欲将彼此火化/才讲再会吧”,像分开的前兆,让她不得不多想。
没想到南熙只是因为歌词美就写了出来,是她想多了。
幸好,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只是调侃罢了。”
薄时月起身,圈住她的脖颈,暗示道:“什么时候打烊,我困了。”
南熙闻言顿时没心思想歌词了,也有些心痒,偏偏要做坐怀不乱地正人君子,一本正经地问:“你要用那张住宿欠条睡我这里?”
薄时月不接话,指腹在她的锁骨处游走,“你不想要的话,我就走了。”
“不行。”南熙立刻拒绝。
她微微勾唇,“既然是双向选择,为什么我要吃亏?”
南熙说不过她,只好握住她的指尖咬了一口泄愤。
下次肯定让她主动用掉!
三色堇
天光泛白之际, 世界陷在沉寂里。
薄时月被渴醒,小幅度活动了一下四肢,轻嘶一声。
昨晚南熙实在算不上温柔, 睡前还在愧疚,现在只要撒个娇,倒水根本不用她动手, 只是枕边人好梦正酣,薄时月没忍心吵醒。
缓了缓, 她起床倒水。
对面的桌子上有保温壶, 她摸了摸,温度正好,于是倾斜玻璃杯,缓缓注入。
甘甜自喉间流向胃部,缓解了干渴,小腹也变得温暖。
喝了满满一杯,薄时月蹑手蹑脚地躺回床上,看了眼时间,五点整,还能再睡一个小时。
“要起床了吗?”
身侧传来一声梦呓,腰间也缠了一只手。
“不是,继续睡吧。”
南熙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再次沉入黑甜梦乡。
刚睡一会儿, 手指便被人握住把玩,昨晚累了许久的中指被格外偏爱, 按揉捏搓, 让她舒服又不舒服。
南熙被迫清醒,怒目而视, “不是才五点吗!”
“已经六点半了。”薄时月穿戴整齐,俯身吻她一下,“去吃饭。”
“这么快,”南熙极不情愿地坐起来,“吃什么?”
“皮蛋瘦肉粥,刚煮好。”
南熙闻言终于恢复了味觉,呼吸间尽是皮蛋瘦肉粥的香味。
高中时她们常去的那家馄饨店里也有皮蛋瘦肉粥,南熙每次去只吃小馄饨,薄时月喜欢喝这个,见她喝得这么香,忍不住尝了一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说来也怪,她不喜欢吃皮蛋,觉得味道太独特,闻一下便觉得令人作呕,但是不排斥皮蛋瘦肉粥,或者是因为味道融合得太好,让她忽略了皮蛋。
“你亲自煮的?”
“嗯,”薄时月帮她拿衣服,“五点半起床买食材,六点开始煮粥,忙到现在。”
南熙不会做饭,在她没有开口之前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繁琐的过程,闻言顿时心疼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在这里,当然要让你吃得好一点。”薄时月声音轻柔,垂着眼睛看她。
南熙沉溺在温柔乡里,伸长手臂抱住她,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有你真好。”
温存片刻,两人下楼吃早饭。
刚下楼梯,香味更加浓郁,南熙飞奔而去,迫不及待地盛了一小碗,小心地吹了吹,喝了一小口,烫得直吸气。
“怎么这么着急?”薄时月抽了张纸巾给她。
“我还以为已经放凉了。”
“我按了保温键。”
南熙只好用勺子搅一搅散热。
“你慢慢吃吧,我得走了。”薄时月拿起包,今天不能再迟到了。
“还不到七点呢……”南熙讶然,转念又明白过来,“差点忘了,你还要买小蛋糕送妹妹。”
薄时月怔了下,如果不是南熙提醒,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故作镇定地道别,薄时月走出花店,轻舒一口气,转而去面包店买东西。
“薄小姐。”方净秋朝她笑笑。
“别这么见外,以后叫我……”顿了下,她问,“你平常怎么称呼南熙的?”
方净秋了然道:“以后叫你月姐吧。”
薄时月轻嗯一声,因为这个和南熙一样的称呼,好心情地买了一堆面包和小蛋糕,几乎快要把店搬空。
时间还早,路上没有堵车,到达公司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她沉吟片刻,先回了趟家。
意料之中,薄时甜还没去上学,正在慢悠悠地享用早餐。
一中离家不远,她没有住宿,八点之前到达教室就好,早晚自习都不必参加。
“姐姐,你回来啦!”
薄时月点点头,将小蛋糕放在桌子上,“给你买的。”
“我不能吃,我要保持身材。”薄时甜只看了一眼便坚定地拒绝,作为舞蹈生,她对自己的身材有极高的要求。
“不过我能送给臻臻姐吗?”她眸光亮亮地看着姐姐,“她早上肯定没吃多少东西。”
薄时月点头。
“太好咯!”薄时甜放下筷子,拎起小蛋糕便走,“我去学校啦!”
逆光的少女,背影纤瘦轻盈,回眸和她道别时,笑容恣意甜美。
她多看了一眼,有些出神,仿佛看到了高中时代的南熙。
八点半,薄时月到达公司。
或许是因为她今天来得早,开早会的时候傅云潋出乎意料地平静,并没有说什么,更没有让她去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薄时月将早上买的面包分给下属,总觉得心中不安,没想到快到下班时间了也没来找茬。
手机轻响,她的心咯噔一下,点开看了一眼,没想到竟是南熙。
【谢谢你早上的皮蛋瘦肉粥,很好喝。】
这似乎是南熙第一次主动联系她,薄时月顿觉惊喜,回复道:【下次见面的时候煮给你。】
【好啊。】
对方答应地干脆,反倒是薄时月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了,正斟酌着,南熙的昵称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今晚要不要见面?】
今、晚、要、不、要、见、面。
薄时月盯着这七个字反反复复地看了半分钟,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想见我还是想喝粥?】
过了一会儿收到一条语音。
“今天的盲盒花束里有一朵三色堇,你猜猜花语是什么?”
薄时月立刻去查。
思慕、沉思、快乐、请思念我。
请思念我。
她抿了抿唇,遮掩唇边的笑意。
【我想让你亲口说。】
【好啊,今晚我说一百遍。】
南熙放下手机,神色愉悦,和同频的人聊天会让人心情变好,而且她的心情本来就不错。
昨晚发了朋友圈之后,今天便有几个老顾客来买花,还有两三个充值的人,赚钱之后南熙一改沉郁之色,顿觉神清气爽。
不过她最近荷尔蒙旺盛,大概是经期前的缘故,闲下来的时候满脑子马赛克,全是昨晚的画面。
这十年以来,她很少有欲.望,不想谈恋爱,不想diy,做什么事都觉得无精打采,几乎以为自己快要遁入空门了,没想到遇到薄时月之后马上还俗了。
薄时月上辈子肯定是个专门勾.引她的狐狸精。
南熙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出去吹了会儿冷风,平心静气。
六点,藏蓝色的夜幕缓缓降临,天边一轮孤月,柔光莹莹。
花店暂时没人,南熙想了想,去隔壁找方净秋。
“干妈!”正在写作业的圆圆笑眯眯地打招呼。
“乖,继续写吧。”
南熙随手拿起一个蛋挞,问:“上午薄时月来买小蛋糕了吗?”
“来了,打完折之后居然还花了一千多,”方净秋惊叹道,“她吃得完吗?”
南熙对她的消费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了,猜测道:“应该分给同事吃了。”
“没浪费就好。”方净秋只担心这一件事。
正要和南熙分享早上关于称呼的小插曲,她眼尖地看到顾客,连忙提醒:“有人进花店了。”
“那我先回去了。”南熙吃完最后一口蛋挞,顺便顺走了两块吐司,吃饱喝足才有精力做晚上的事。
送走客人,已是六点半了。
薄时月也差不多该到了,南熙想提前关门,挂上打烊的告示牌,开始打扫卫生。
收拾到一半,风铃叮叮当当地响。
“今天好像晚了点,”南熙笑着抬起头,“我马上……”
声音戛然而止。
第一眼看到的是金丝边框眼镜,灯下流光溢彩,锐利的光遮住那双清冷的眼,蒙了一层薄雾般,却又让人情不自禁地窥探。
“南熙同学热爱劳动,值得表扬。”她薄唇轻启,声线刻意压低两分,禁欲又性感。
救命。
南熙觉得自己的心在咕噜咕噜冒泡泡,顷刻间便入了戏,“薄老师想怎么表扬我?”
“口头表扬。”
薄时月扶了下眼镜,修长柔软的玉指,坚硬冰凉的镜框,看得南熙口干舌燥。
她缓步靠近,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唇瓣上,“什么是口头表扬,薄老师,我不太懂。”
“就是在教室里夸你几句,”薄老师眉心微蹙,“这个都不懂?”
“现在懂了。”南熙距她咫尺之遥。
“这位同学,这个距离不合适,”薄时月退开半步,“不能和老师走得太近。”
“可是我不满意这个表扬。”
“你想要什么?”薄老师极有耐心地问,“吃的?喝的?玩的?”
“都想要怎么办?”南熙轻笑。
薄老师很有原则,“只能选一个。”
“好难选啊老师,”南熙故作为难,“吃你、喝你和玩你,少一个都不尽兴。”
薄老师气得面色羞红,“说的什么浑话!明天请家长!”
“那你帮我选嘛。”南熙同学委委屈屈。
“都不选。”
“书上说,女人说不要就是要,”南熙慢悠悠地接话,“看来薄老师和我想得一样。”
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南熙捏住她的下颌,迫不及待地落下一吻。线主富
辗转间,镜框极为碍事,南熙没觉得有什么,薄时月开始不舒服,正要取下来,被南熙攥住手。
“就这样戴着,我喜欢。”
滚烫的呢喃落在耳侧,冰凉的镜框也变得暖意融融。
“怎么忽然开始戴眼镜了?”南熙故作不知,锁好门拥着她上楼。
“大概是因为我喜欢。”
薄时月也不揭穿,轻吻她侧脸,南熙回以一记深吻。
短短二十阶楼梯,她们断断续续走了五分钟。
“今晚也睡我这里。”南熙拉着她倒在床上,目光灼灼。
“好。”
意乱情迷间,南熙没忘大敞着的窗帘,起身去关,遮得严严实实。
薄时月坐在床边,打开手机准备开静音,忽的收到来自傅云潋的微信消息。
【半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你。】
【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你不愿看到的事情。】
黄玫瑰
拉上帘子, 窗外皎洁明月隐去凄冷光辉,不见踪迹。
南熙迫不及待地转身,扬声问:“薄老师, 能不能教我学习?”
暧.昧的气氛缓缓在室内流动,南熙俯身,撑着手臂看她, 呼吸咫尺相闻。
金丝眼镜局限了彼此的距离,却让薄时月看起来更清冷, 视线下移, 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尚未褪去的红晕。
克制又沉沦的神色,让南熙着迷。
“老师怎么不回答我?”她捏起薄时月的下巴,慢慢靠近,毫厘之差,对方偏过头,唇瓣轻轻擦过脸颊。
南熙愣了下,又轻笑一声,还挺符合人设,如果现在再说一句“这位同学请你自重”就更像了。
她便不着急去吻,引她说话:“老师,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该回家了。”
没她想的那句话好,南熙有点遗憾,转念又入了戏, “着什么急,我有好多东西都不懂呢, 不如今晚老师身体力行, 教我人体构造。”
她抬起一只手,缓缓抚过敏感的侧腰。
薄时月躲开, 忽然站起身,迎着南熙愕然的神色,慢慢开口:“我是说真的,我要回家了。”
她摘下眼镜。
角色扮演游戏毫无征兆地到此为止。
南熙撑起身,垂眼盯着床单,“给我一个理由。”
“家里有急事,”她捏紧镜架,轻声说,“我妈一定要我回去。”
长久的沉默。
“那你走吧。”南熙平静地开口。
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不像她。
这个反应让薄时月有点惊慌,咬了下唇,试图解释:“我……”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南熙笑着打断她,“既然你有急事,我为什么要拦着你?”
薄时月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我没有不愿,以后再给你解释好吗?我现在必须要走了。”
南熙保持微笑,“慢走。”
薄时月观察着她的神色,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一别十年,她已经猜不透南熙的想法了。
匆匆离开温暖的室内,冷意让她清醒而愤怒,一路疾驰而去。
怪不得今天一整天傅云潋都没有对她的夜不归宿发表意见,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回到家直奔客厅,空无一人。
管家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道:“夫人在处理事务,让您在书房等她一会儿。”
薄时月冷笑,她在半个小时内赶回来了,傅云潋却拿她当小丑耍着玩。
她厌烦这种感觉,却无可奈何,毕竟已经委屈了一次,现在奋起反抗只会功亏一篑。
她站在原地冷静片刻,汁 源由 扣 群1⑤二二7无二八1整理,欢迎 加入进入书房。
凝滞的墨香在气流进入时开始缓缓流淌,关上门,这里便是与世隔绝的书香仙境。
随手拿起一本书,薄时月席地而坐,慢慢静下心翻阅。
不知过了多久,门把手轻轻转动。
“这次倒是乖巧。”傅云潋满意出声。
薄时月合上书,安静道:“你如意了。”
一眼都没有看她,起身推开门,“我走了。”
愉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要的可不是一时的听话。”
“那你要什么?”薄时月冷声。
“明知故问,”傅云潋轻嗤,不过还是继续说道,“也不难,你和她彻底断了往来,就像在美国的时候一样。”
薄时月故意问:“和她断了,再找一个女人你也不介意?”
“薄时月!”傅云潋闻言撕下了平和的面具,朝她大吼,“像个正常人一样能要了你的命吗!”
整个书房都在为女主人的震怒而摇坠。
薄时月却丝毫不惧,一字一顿道:“什么是正常人?”
她转过身,“在你看来,喜欢异性就是正常人,我这样的异类是不是不配活着?可我是你生的,你怎么没有因为生了一个异类羞愧而死?”
她的神色冷静又敏锐,言语却像一把尖利的刀刺向心脏。
傅云潋下意识后退一步,明明尖刀距她一步之遥,胸膛却渗出了血。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神色忽然脆弱的不堪一击。
薄时月不为所动,唇边带着讥诮的笑。
“如果你准备拿这件事折磨我一辈子,我为何要让你好过?”
薄时月缓步靠近她,“等到那个时候,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傅云潋仰脸看着大女儿,忽然觉得陌生。
十八岁的薄时月,尚且不能藏住心事,就算尽力平复情绪,眉间依然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二十八岁的薄时月,眉眼浸着冰霜,不见一丝波澜。
在甚少见面的十年里,她真切地成长了,傅云潋顿感欣慰的同时,理智迅速被愤怒吞没。
怎么能对至亲之人说出这种话!
“薄时月,”傅云潋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我平常还是太惯着你了。”
惯着?
薄时月微微扬眉,简直快要笑出声了,“你口不择言也得有个限度。”
两人互不相让,冷眼对峙着,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妈妈,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门没有关严,放学回家的薄时甜刚巧听到声音。
傅云潋狠狠瞪了薄时月一眼,迅速调整神色,笑吟吟地看着小女儿,“和你姐姐聊聊天而已,甜甜这么早就回来了?”
薄时月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悲哀。
从前她在这个年纪,从未听过这样慈爱的话,也未曾见过这样欣喜的笑容。
“我先回去了。”她不想再为她们的母女情深做陪衬。
“明天你去金陵出差。”
踏出书房之前,傅云潋淡淡开口。
薄时月顿住脚步,“原因?”
“让你去你就去。”傅云潋不悦道。
“不说原因,我为什么要去?”
眼看着气氛又要剑拔弩张,薄时甜立刻出声:“妈妈,你说嘛,我也想知道,不然我这样离开姐姐会难过的。”
傅云潋这才开口:“这是董事会的决定,明天公司开会会提到,我提前告诉你一声,让你心里有个底。”
“……知道了。”
薄时月回到房间,给南熙发信息。
【明天我要去金陵出差,一个星期左右。】
这就是她说的急事?南熙冷笑一声,丢下手机没回复。
吃饱喝足了,气氛酝酿好了,就差临门一脚,人忽然跑了,这和逃兵有什么区别?
带着怨气闭上眼睛睡觉,南熙只觉得欲.火焚.身,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
没想到梦里居然又出现了薄时月的脸,魅惑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潮热的脸颊,起雾的金丝眼镜,拱起又塌下的细腰。
暖流涌出来的瞬间,南熙睁开眼睛,顿感大事不妙,掀开被子去卫生间,回头一看,点点血迹落在床单上。
妈的,晦气的一天。
南熙面色灰败地从卫生间出来,强忍着酸痛的四肢换了新床单,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经期第一天总是觉得乏力,南熙犯了懒,早上没做生意,直接躺到十二点才起床。
慢悠悠地下楼,慢悠悠地点了份外卖,慢悠悠地吃。
她的生活本来就该这样惬意的,是薄时月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南熙咬牙切齿地咬了一下奶茶吸管,狠狠地吸了一口。
手机传来持续的震动音,她随手点开微信。
【图片】
【图片】
薄时月接连发了七八张照片,像是博物馆的藏品,南熙拧了下眉,发这个干嘛,她没回复。
第二天晚上,薄时月又发来几张秦淮河的夜景,还有一张只漏出半张脸的自拍。
南熙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手机,说好的出差,结果居然是旅游。
有钱人的小日子过得真滋润。
【这里有很多穿汉服的小姑娘,很漂亮。】
【图片】
【如果当年毕业旅行的时候我们来金陵就好了。】
南熙瞄了一眼,冷哼一声,好什么好,难道去了金陵就不会分手了?
她一直没回复,薄时月却越挫越勇,每天自言自语也不觉得无趣,反而乐此不疲似的。
第七天,鸡鸣寺。
【我去拜了财神殿,为你求财。】
好家伙。
南熙激动地回复:【真的假的?】
【真的,还以你的名义捐了钱。】
南熙闻言立刻萎靡不振了,直接捐给她多好。
【谢了,等我发财去还愿。】
【我陪你一起。】
南熙哼笑,【大可不必。】
对方斟酌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回复:【我给你带了很多纪念品,我明天去花店,好不好?】
南熙抿了抿唇,用力敲字:【花店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随时欢迎您来买花。】
隔了很久,薄时月发来消息。
【你的心门呢?】弦朱赋
南熙没有回复,她也没有再追问,彼此都沉默下来。
一直沉默到第二天下午,一潭死水般的微信消息活了过来。
【我到愉宁了,马上去花店。】
南熙早有应对,【您要买什么花?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言下之意是不买花免谈。
对方识趣地回复:【黄玫瑰。】
黄玫瑰有很多花语,其中之一代表对不起。
南熙心中掀起浅浅的涟漪,又很快心如止水地回复道:【好的。】
她马上开始制作花束,力求在薄时月赶来之前做完。结果天不遂人愿,薄时月进入花店的时候,南熙只完成了一半。
“您来得可真早,”南熙笑意不达眼底,“愉宁市的高铁站什么时候建在郊区附近了?”
她肯定撒谎了,绝对不是刚到达愉宁的时候发的信息。
“送你的礼物。”
薄时月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将满满一大袋东西放在桌子上,“里面有各个景区的纪念品,还有吃的,点心记得放冰箱,盐水鸭三天内吃完。”
“让您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南熙继续阴阳怪气。
“为你花钱是应该的。”
南熙想也不想便道:“V我500看看实力。”
下一秒,甜美的机械女音响起。
“支付宝到账5000元。”
铁线莲
“你是不是觉得, 只要给我足够多的钱,我就能原谅你了?”
南熙平静地看着薄时月。
“我……”
薄时月低下头,羞于承认她确实有这种想法。
在南熙面前, 钱是万能的。
那天晚上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好付钱了,但是担心有什么变故, 便想着等下次来的时候给她,她又会和从前一样朝她笑。
可是这次忽然有什么变了。
更可怕的是除了金钱方面, 薄时月一时竟想不出来她还能怎么做才可以哄好南熙。
大脑飞速旋转, 她试着回忆高中时期有没有惹南熙生过气。
有没有……有没有……
终于,她在记忆深处挖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高三上半学期,南熙在她的督促下,利用晚自习的时间写完了一张数学试卷。
平常南熙根本不会写这么快,有连蒙带猜的嫌疑,肯定是着急回家玩,所以她批改的时候并不上心。
放学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她也改好了,南熙得了88分。
南熙难以置信,她却觉得意料之中,皱眉批评:“以后要上点心,不要图快,质量也很重要。”
“可是我写的很认真啊。”南熙委屈。
她想也不想便道:“如果真的认真了, 为什么没有及格?”
她指着一道选择题说:“这么简单的题还能错,太马虎了, 如果高考的时候因为这种原因丢了分, 你会后悔一辈子。”
南熙抿了抿唇,自顾自地去对答案。
她并未放在心上, 觉得自己不会出错,谁知十分钟之后,南熙将卷子平移过来。
定睛一看,南熙用蓝色水笔标注好她批改错误的题,其中就有那道选择题。
她仔细核对,原来是几行看错了答案。
抬起头,南熙已经背着书包快步走出教室了,第一次没有等她。
第二天,她在早自习的时候主动道歉:“星星,是我的原因,你原谅我好不好?”
南熙没开口。
她便一直说话,上课的时候还一改认真听课的模样,开始传纸条,奋笔疾书写了二三十张,终于得到了回复。
[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时的南熙很好哄,甚至不用哄,因为喜欢她,所以对她太过包容,有时候受了委屈也不会说什么,自我调解之后还是会笑眯眯地面对她。
实在惹恼了,只要她主动说句话就能大方原谅。
被偏爱总是有恃无恐。
可是现在偏爱不再,她当然不能再有恃无恐,只能做一棵稗子,提心吊胆地迎接春天。
思索良久,她依然想不出对策,颓然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这五千块我退给你,”南熙操作着手机,“你打开支付宝的账单详情,或者我微信转你。”
“……不用。”
南熙极有原则地开口:“我不能白拿钱。”
她可以坑薄时月的钱,可以眼都不眨地开口让她充值十万块的会员,可以给她用便宜的花制作盲盒花束,总之拿了钱就要办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接受这笔钱的代价是原谅薄时月,可是她不愿,这五千块就不能要。
薄时月没说话,她便替她做决定:“我发你微信里。”
“不用,”薄时月终于出声,“你就当这五千块是敲门砖。”
敲门砖?
这个说法有意思,南熙放下手机洗耳恭听。
“遇到这种事情,一般两个人都是要吵架的,可我不想吵架,”薄时月解释,“所以我用五千块买你五分钟,和你解释一下那晚的事情,可以吗?”
顿了下,她补充:“前提是不说话不动怒。”
一分钟一千块,这买卖值,南熙立刻抿紧了唇,示意她继续。
薄时月理清思绪,慢慢开口:“那天晚上我收到了傅云潋……也就是我的母亲的微信消息,她和我说公司出了点问题,让我马上回去。”
南熙翻了个白眼,出了问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保密的事情,不能向外透露,”薄时月马上圆上,“我去金陵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南熙腹诽,在金陵的时候过得比猫猫狗狗还悠闲,哪里像出事的样子?
薄时月观察着她的神色,字斟句酌地解释:“表面上当然要故作轻松,毕竟臻言珠宝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竞争对手太多,难免不会有人浑水摸鱼。”
南熙依然不信,一个星期就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好了,也太简单了。
“不止是我,我大哥也去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言来圆。
薄时月咬了下唇,故作镇定道:“虽然我是薄家人,但是毕竟只是一个设计总监,权限有限,很多事情决定不了。”
“已经到时间了。”南熙淡淡道。
薄时月点了下头,忐忑地问:“你怎么想?”
话音刚落,两个年轻女孩笑着进入花店。南熙马上撇下她,扬起笑容接待客人。
薄时月只好暂时按捺,坐在沙发上听她们聊天。
白衣女孩问:“这是洋桔梗?”
南熙温声说:“是的,早上刚到的。”
粉衣女孩问:“那个紫色的看起来也很好看,叫什么?”
“铁线莲,国外进口的,价格比较贵。”南熙实话实说,顺便报出价格。看粉衣女孩的穿着打扮,应该并不富裕。
“可是真的很好看诶。”女孩依依不舍。
南熙莞尔,大方道:“我送你一支。”
反正冤大头刚送她五千块,就当是劫富济贫了。
“哇,谢谢老板!”
白衣女孩去看别的花了,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南熙开始按照粉衣女孩的要求包扎花束,她像是第一次买花,什么都要问几句,南熙认真解释,没有丝毫不耐。
与其面对谎话连篇的薄时月,不如多看一会儿鲜花。
“充值一千送一百,赠小蛋糕,”粉衣女孩念出放置在前台上的活动牌,有些心动道,“什么样的小蛋糕?”
“隔壁面包店的四寸小蛋糕,”南熙大发善心,好心提醒,“如果你们还是学生,最好不要充值,太浪费钱了。”
“也是哦,”粉衣女孩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确实没有这么多钱。”
南熙喜欢不扭捏的人,笑道:“想吃的话可以去隔壁买,报我的名字打八折。”
“小叶小叶,咱们一会儿去看看吧,我想吃。”粉衣女孩看向同伴。
同伴依然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花束制作完成,名叫小叶的女孩让粉衣女孩去隔壁挑选蛋糕。
等她走远,小叶开口:“充两千。”
南熙怔了下,按照流程询问她的名字和手机号,又加了微信。
女孩走出花店,南熙不禁失笑,慢慢垂下眼睛。
不知为何,她总能从别人身上看到她和薄时月的影子。
如果她们没有分手,如果薄时月留在国内上大学,或许这就是她们的大学生活。
一起上课吃饭逛街吃饭,偶尔去花店买花,为平静悠闲的生活增添一抹惊喜的色彩。
可是,如果之所以成为如果,就是因为没有实现的机会。
落地窗外,两个女孩手捧着鲜花、提着蛋糕穿过马路,偶尔对视,笑容耀眼,青春肆意。
如此平静的生活,却是她最不可奢求的人生。
视线下移,阔别十年的前女友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侧影斑斓动人,却败絮其中,谎话连篇。
她早已不是从前的薄时月了。
“恭喜你又小赚了一笔。”薄时月转过脸恭贺。
南熙没说话,安静地收拾地上的残枝。
她继续说:“今天准备什么时候打烊?”
南熙充耳不闻,一眼都没看她。
谁知她却越挫越勇,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她走过来,双手平举,试图接过南熙手里的东西,即将摸到的前一秒,南熙与她错过身,径直走出门外,丢进垃圾桶。
转过身,薄时月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怔忪地站在原地,神色受伤。
南熙站在玻璃门外,也没有动,任由冷风吹过裸露的肌肤,格外清醒。
那天薄时月离开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故作不在意地让她走,心里却在挽留,不断地重复一句话——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南熙站在窗边看着她走出花店,直到关上车门疾驰而去,也没有往花店的方向再看一眼。
哀莫大于心死。
她承认她贱,这几天薄时月持续给她发信息分享生活的时候,死灰般的心在慢慢复燃。
直到她看出薄时月撒谎,直接兜头浇了盆冷水让她清醒,萧瑟的风吹起,浑身湿冷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进入花店。
叮咚的风铃声让薄时月回过神,转过脸看她时,勉强扯起一丝笑容,问:“怎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南熙自顾自地关上门走向操作台。
“我不太明白。”薄时月坚持,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南熙送客:“黄玫瑰花束已经包扎好了,慢走。”
“我还有事,”薄时月不答应,“今晚我要住在这里。”
心心念念让她主动提及,这一刻终于来临,南熙心里却只剩下厌烦的情绪。
“不能住。”
薄时月从包里翻出那张纸,举给她看,“你亲手写的。”
“那又如何,有什么法律效力吗?”南熙平静地看着她,“不然你去告我。”
薄时月闻言颓然地垂下手,一时放松,住宿卡飘落在地上,沾染点点水渍,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我要怎么做,我们才能回到从前?”她轻声问。
南熙同样回以轻声。
“只要你说实话。”
罂粟花
当真相是难以承受之痛时, 谎言可以是善意的。
或许会带来一时的痛,但是与真相比起来,只是沧海一粟。
薄时月试图转移话题:“这朵花有点蔫了, 能不能换一朵?”
南熙失望地看着她。
“你嘴里什么时候能有一句实话?你在我面前是不是已经习惯说谎了?”
“星星,你别逼我,“薄时月颤着声音, “我真的不能说。”
她不敢冒险,宁愿被她误会, 也咬死了不松口。
南熙也很好说话。
“那你走吧。”
不想走, 也不能说。
从未有过这样的抉择,进一步是地狱,退一步亦是深渊,想不出两全之策。
“别再费尽心思骗我了,”南熙已经彻底失望,“我不问了,你也不必再说。”
“就这样吧。”
她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推开玻璃门,再明显不过的赶客。
薄时月微微垂眼,心底一片悲凉。
她以为她们会这样稀里糊涂地继续下去,可是南熙心里的刺从未拔除过,历经十年,习惯了钻心的痛, 可笑着哭着的时候,还是会有针扎般的疼。
“诶, 干妈开门干什么, 不冷吗?”
是圆圆的声音,薄时月满怀希冀地抬头, 思考一秒,往门外走去。
放学回家的圆圆刚巧看见南熙,挣开妈妈的手,蹦着跳着跑过来,笑眯眯地打招呼。
“咦,漂亮姐姐也在。”
圆圆的眼睛立刻亮了,牵住薄时月的手走进花店。
南熙微微抿唇,在她们身后看得分明,是薄时月主动往花店里走的。
可是圆圆在场,她便没有提及那些龃龉,默默跟着进去。
薄时月轻柔出声:“圆圆今天上学开心吗?”
“还可以吧,”圆圆故作小大人模样,眼里的笑却藏不住,“老师今天表扬我了。”
薄时月追问:“表扬你什么?”
“我第一个做完数学题!”圆圆迫不及待地分享,“而且全对了哦!”
“我们圆圆真棒,”薄时月看向南熙,“是不是?”
南熙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你该走了。”
“为什么呀?”
不等薄时月开口,圆圆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声,慌忙抱住她,“我不让漂亮姐姐走,我还没玩够呢。”
薄时月表面不动声色,实则轻舒一口气,幸好圆圆喜欢她。
南熙当然也有应对的办法,懒懒散散道:“你们去面包店玩,我还要做生意。”
她这里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薄时月的动作凝滞了一下,淡然地问:“你不喜欢圆圆了吗?”
圆圆马上跑到南熙身边,眼巴巴的模样。
“干妈当然喜欢你咯,”南熙掐掐她的小嫩脸,意有所指道,“但是有的人不值得我喜欢。”
“谁呀?”
南熙提醒:“就在花店里,你猜猜。”
“啊!”圆圆瞪大眼睛,“干妈,你不喜欢你自己啊!”
南熙:“……”
薄时月:“咳。” 她差点没憋住笑。
南熙面色很难看,“圆圆,干妈也不喜欢你了。”
“哎呀,我开个玩笑嘛,”圆圆笑嘻嘻,“你们俩吵架啦?”
薄时月顿时收起笑容,瞥了南熙一眼。
“当然没有。”南熙嘴硬。
圆圆马上说:“那你们拉拉手。”
小孩子不好骗了。
可是等了半分钟,依然无人回应。
她便一手牵住一个往中间聚拢,直到两手交握,她功成身退。
“这样才对嘛,”圆圆满意点头,“老师说说了,好朋友吵架是正常的,只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没关系啦。”
她左右看看,“谁先说对不起?”
南熙不想玩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幼稚园游戏,抿唇撒开手,却没能如愿,另一只手反握住她的,十指交握。
从前,南熙最喜欢与她十指相扣。
薄时月的手细而纤长,每次细细端详便觉得像精雕细琢的工艺品,触手生温,滑腻柔软。
不管是上课还是吃饭,她都想牵着,薄时月却很少让她牵,怕人看穿她们早恋似的,明明从未回应过告白。
南熙便将这种躲躲藏藏当成是她在心虚,毕竟好朋友之间连上厕所都是大大方方牵着手的,她却不敢。
在一起之后,南熙故意在她快要攀上顶峰时停下来,而且还坏心眼地不让她自己解决,与她十指相扣,逼问她是不是在高一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
意乱情迷间,生理性泪水湿了枕头,她依然不承认,嘴巴严的要命。闲主负
直到分手,南熙也没能得知薄时月是在哪一天喜欢上她的。
想从她嘴里套出一句实话,比登天还难。
所以十指相扣这种骗春心萌动的小姑娘的戏码,南熙不稀罕。
但是为了让圆圆不再纠结于此,她敷衍地道歉:“我错了。”
圆圆满意点头,看向薄时月。
“是我的错,我没有说实话,”薄时月轻声道,“可我也不能说实话,你承受不了。”
“呵,”南熙也顾不得圆圆在场了,冷声道,“我有什么承受不了的,为了不告诉我真相,你居然夸大其词,到现在还在撒谎,少吓唬我。”
薄时月悲凉地注视着她,唯一的一句实话,她居然不信。
“放开。”
南熙试图挣脱她的手,没想到她力气极大,指尖泛了白也没有松开。
“是不是我松手之后,你就再也不理我了。”薄时月喃喃。
“你猜对了,”南熙一字一顿,“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我是让你们和好的,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呀,”圆圆打断她们的话,着急道,“你们不能这样!”
“你回家去。”南熙在对峙中分给她一个眼神。
“才不要,”圆圆扁扁嘴,“我还有一件特别大、特别好的事要和你分享呢!”
南熙催促:“快说,说完赶紧走。”影响她发挥。
圆圆很有原则,“你们先答应我不吵架。”
南熙无所谓地点了下头。
薄时月没出声,安静地看着她们十指相扣的手,满脸的失魂落魄。
到此为止……她不要到此为止,一定还能想出别的办法。
大脑飞速转动,试图找出更合理的理由。
“可是你们都不高兴,我才不说呢。”
又陷入寂静。
圆圆看一眼满面怒容的干妈,又看一眼沉默不语的漂亮姐姐,没办法了,急得跺跺脚,决定去搬救兵。
“我让我妈妈过来!”她往外面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南熙立刻拽住她,“不许告诉你妈妈……算了,让她来吧。”
方净秋可没六七岁的小孩小孩子这么不识相,肯定看一眼就识趣地带着圆圆走了。
“我不去了。”圆圆也聪明地想到了这一层。
南熙:“……”
看来不假装和好是不行了,她挤出一个笑容,和颜悦色道:“抱歉啦,对不起啦,sorry啦,原谅我这一次啦,人家真的错啦。”
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
薄时月配合道:“对不起。”
带着十二分的真心,提前对即将开始的撒谎行为道歉。
“好啦,从现在开始你们又是好朋友啦!”圆圆老师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南熙不耐地问:“小屁孩,现在可以说了吧?”
“等等!”圆圆老师想起一件大事,“你们还没拥抱呢!”
南熙深吸一口气,快要被她气死。
薄时月低下头,微微勾唇,抬起脸又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主动问:“要抱吗?你不想拥抱的话也没关系,我们不做这些也可以。”
抱就抱,谁怕谁。
南熙张开手臂,下一秒,馨香与柔软盈了满怀,奇异地让她愤怒的心绪平静下来。
薄时月是罂粟花,沾上就戒不掉了,说一万遍戒了,只要靠近,还是会被吸引,直至再也抵挡不了诱.惑。
“还要拍拍对方的肩,拍三下哦。”圆圆老师耐心指点。
南熙回过神,轻拍几下,问:“行了吧?”
“好了!”圆圆终于点头。
南熙马上放开她,恨不得离这个让人上瘾的女人八米远。
在圆圆开口表达不满之前,南熙先出声:“赶紧说你要分享的事情。”
她的耐心即将告罄,咬牙切齿地想,这小鬼再多嘴,她就把她打一顿,让她上街逢人就鞠躬说对不起。
“嘿嘿,”圆圆马上捧着脸笑起来,“明天我要和妈妈一起去旅游!”
这倒是稀奇,别说旅游了,方净秋平常连愉宁市的景点也不去,整天围着面包店转,没想到一去就搞个大动作。
南熙有点感兴趣,问:“去哪?”
“迪士尼!”圆圆迫不可待地报出一串名字,“我要去找玲娜贝儿星黛露可琦安和朱迪玩!”
“行,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干妈带个纪念品。”南熙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去玩几天?”
圆圆茫然地摇摇头,她只记得明天要去迪士尼,哪里会关心这些。
南熙便准备去问方净秋,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方净秋出现在落地窗前,没过一会儿便进来了。
“圆圆,回家吃饭了。”
南熙便又问了一遍。
“圆圆这孩子真是的,我本来想瞒着月姐的,”方净秋无奈坦白,“两天,大后天回来。”
“月姐?”南熙更关心第一句话。
圆圆喊她漂亮姐姐,方净秋喊她月姐,这辈分比大乱炖还乱。
“我让她喊的。”薄时月出声。
南熙撇撇嘴,熙姐,月姐,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衣食住行我自己出,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钱,是时候带圆圆出去转转了。”方净秋柔声说道。
南熙正一头雾水着她为什么这样说,薄时月开口:“不用,我说到做到。”
推辞不了,方净秋只好作罢,带圆圆回去吃饭。
南熙转过弯来,“所以你们之间的交易就是这个?”
“那天你哭得太厉害,我实在担心,便拜托她们母女过来看看你……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薄时月继续,“她们是在去游玩的路上回来的,我便答应她以后可以选一个地方随便玩。”
南熙半晌没说话。
“如果刚刚也这么坦诚就好了。”
薄时月深吸一口气,“好,我告诉你。”
在心头盘旋了许久的说辞,她相信这次一定无懈可击。
缓了缓,她慢慢开口:“那天的事情确实和我母亲有关,她早已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威胁我如果再和你来往,就告诉你的父母,所以我妥协了。”
南熙觉得荒唐,反驳说:“我妈知道这件事,从来没有反对过。”
薄时月的唇瓣翕动几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换了一句,“那么你的父亲呢?”
南熙沉默片刻,这个暂且不提,以后总有解决的办法。
她想到另一件事,满怀希冀又克制地问:“我们分手也是这个原因吗?”
蝴蝶兰
当年分手的原因当然不是这样, 甚至连这个解释也是在骗你。
不过面对南熙的询问,薄时月镇定地说:“是。”
她只犹豫了一秒便决定让傅云潋来背这个锅,换取与南熙片刻的好时光。
她不用再提心吊胆, 南熙也不必再胡思乱想。能瞒多久是多久。
“只是因为这样吗?”
南熙觉得荒唐又可笑,这样一个小小的原因,竟让她们彼此错过十年。
她的心开始摇摆不定。
一边大声说着相信薄时月, 一边又觉得不可能。
出柜这种事情,很少会有父母会立刻接受, 中国的教育方式是含蓄内敛的, 同性恋在他们眼里是叛经离道的,这种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想要彻底拔除,必须需要时间。
南熙苦中作乐地想,如果她们一直在一起,说不定早就把这件事解决了。
可她却用这种逃避的方式来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难道离开十年,她们的父母就能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吗?
想到这里,心中的天平终于向其中一边偏离。
“我不相信。”
她现在撒谎成性,南熙不得不防。
可是心底还藏着些许期盼,万一呢?她急切地需要一个解释,眼里藏着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光。
薄时月静静地看着她,心想,南熙谈恋爱的时候实在不够聪明。
当年对她一见钟情, 凭借着一腔爱意便追了她三年,整天围着她转, 从未想过如果她拒绝的话会如何收场。
因为喜欢, 所以勇往直前。
她是干净而纯粹的,喜欢就是喜欢, 爱就是爱,从来不会考虑别的,可是薄时月永远做不到。
她曾对表妹姜薄暮说面对感情要及时行乐,轮到自己,却一头扎进了漩涡里。
“晚上我给你讲一下当年的全部经过,要不要听?”
南熙现在就要听,“已经是晚上了。”
“有客人来了。”薄时月看向门外的一男一女。
南熙只好作罢,在客人进门之前强调:“你不许走。”
薄时月轻轻颔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窗外车水马龙,她以手支颐托腮望着,风景却从未在她眼中停留。
偶尔南熙的视线瞥向她,薄时月从落地窗上看见,便朝她微微一笑。
等她低下头,笑容慢慢转淡,直到拉成一条平直的线。
编织一个谎言,比实话实话更耗费心神,她需要时间来思考有没有漏洞。
半个小时后,一男一女捧着一束蝴蝶兰离开。
薄时月顺势起身。
南熙立刻警惕地望着她,“你要走?”
“我去买点东西,”薄时月问,“你想喝酒吗?”
南熙看眼时间,犹豫一会儿,说:“我和你一起去。”
钱是赚不完的,花店的生意可以缓一缓,薄时月好不容易松口提起当年,万一跑路了就得不偿失了。
薄时月没有异议。
两人穿上外套。
南熙刚穿上羽绒服,那边就已经准备好了,穿着美丽冻人的大衣,连扣子也不系,手里提着小包包,插袋等她。
“你真的不冷吗?”南熙一手拉上拉链一手去拿围巾。
俗话说三九四九冰上走,现在正是冬季最冷的时候,南熙怕冷,每次出门都裹得像熊一样,如果不是要看路,她连眼睛都不想露。
反观薄时月,温暖秋天和寒冷冬天的过渡里,她也只是从单薄的风衣换成了稍厚的大衣而已。
“不冷。”薄时月顿了下,“如果你怕冷,可以牵着我的手。”
才不要。
“我有手套。”南熙往楼上走,“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刚踏上第三阶,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她一起上楼。
看来她真的没有打算跑路,南熙放松了一点,翻箱倒柜找手套。
“其实可以不用戴的,”薄时月倚着门框,“我们开车去。”
“就五分钟的路程,车刚启动就到了,还要找停车位,麻烦。”
她宁愿多走一会儿,就当是散步了。
“找到了!”
南熙从柜子里翻出一双毛绒绒的绿色手套,上面还有一对兔子耳朵,保暖又可爱。
“你怎么忽然开始喜欢这样的东西了。”薄时月笑。
从前南熙最不屑的就是可爱的小东西,黑白灰是她的最爱。
“人当然是会变的啊,”南熙低头戴手套,“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骗我。”
薄时月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走吧!”
南熙又打起精神,威胁道:“如果再被我发现你骗我,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薄时月心中微颤,缓缓点头。
“我不骗你。”
“你发誓。”
“如果我再骗你,五雷轰……”
最后一个字刚要说出口,被南熙捂住嘴巴。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真说啊,傻不傻!”
她有点着急,举头三尺有神明,连忙呸了几声,“各路神仙莫怪,她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
声音戛然而止,薄时月啄了下她的掌心。
十指连心,一触即燃,连带着心尖也跟着烫了下。
“干什么?”南熙放下手,捏成拳,那一小片热源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故作镇定地谴责:“怎么能在不沾七情六欲的神仙面前这样做,万一老人家生气了,看你怎么办。”
“我不怕,”薄时月目光灼灼,“我可以吻你吗?”
回应她的是被高举过头顶的手,南熙压下来,唇齿相融。
羽绒服摩擦出声,混着亲吻时的水声,像绵延的春雨。
越亲越上瘾,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她掐住薄时月的腰,被迫高举的双手没了钳制,软软地攀附在她的脖颈上,缓缓摩挲,痒意蔓延,心在悸动。
南熙的吻便沿着耳垂落在她的锁骨上,浅浅的红痕蜿蜒,脆弱的天鹅颈扬起,青色血管若隐若现,想折断她的冲动。
南熙呼吸渐沉,上一次被浇灭的欲完全地释放出来,甚至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理智的弦彻底断裂。
双手向小腹处探去的瞬间,一只手握住她的,哑声说:“走吧。”
“都这样了,往哪走?”南熙用鼻尖蹭了蹭她,声音喑哑。
薄时月却毫不犹豫地退开半步。
南熙看着面前长发散乱慵懒的女人,眼尾妩媚,唇瓣嫣红,清冷的脸一点一点地爬上欲色,芙蓉面娇艳。
清冷的皮囊只是她的伪装,天生的勾人的狐狸精,还学会欲拒还迎了。
南熙稳了稳心神,终于想起她们是要去超市。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狐狸精,淡淡地说:“从超市回来,你就会被我超市。”
薄时月莞尔,“求之不得。”
妈的,连骚话都免疫了,甚至更骚,不止open了一点。
南熙深吸一口气,不和她打嘴仗,正要往外走,薄时月拉住她,整理快要散开的围巾,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别戴手套了,我的手更暖和。”
亲都亲了,南熙也不矫情了,反握住她的手下楼。
走出花店,冷风里夹杂着细碎的雪,路灯下美得像画。
“幸好穿的多了一点,”南熙庆幸地缩了缩脑袋,问,“你要不要再回去穿一件?”
她们身形差不多,可以互穿衣服。
“不用。”薄时月毫不在意。
南熙撇嘴,“你生病了可别怪我。”
“怎么会?”薄时月侧首看她,“晚上不是有你帮我暖身子吗?”
“光天化日之下,瞎说什么。”
南熙故作严肃,其实是因为没想出一句骚话,满脑子都是她浑身湿热化成一滩水的模样。
“快走!”南熙拉着她跑起来。
跑过一个又一个路灯,风雪在她们身后舞蹈,偶尔落在发梢肩上,跳跃着抖落到地面上。
气喘吁吁地进入超市,互相扫落衣服上的雪,对视一眼,笑意盈盈。
像极了高中的时候。
南熙不喜欢冬天,但是喜欢雪,每次下雪都蠢蠢欲动,就算只有课间十分钟也要拉薄时月一起下楼,在操场上撒欢到最后一分钟。
悠长又急促的上课铃响声起时,飞奔到教室,拍掉彼此身上的雪。
南熙偶尔起坏心思,将冰凉的手往她脖颈里塞,她躲开,将作怪的手拿出来,南熙便会得到短暂牵手的机会。
这时候便要比谁的力气更大了,南熙赢了,牵手一节课,薄时月赢了,立刻松开。
粗略算算,薄时月赢的时候比较多,她的手是用来画画和学习的,南熙怕弄伤她,总会放水。
和薄时月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她总是记得格外清晰,想忘也忘不掉。
如果真相真的像薄时月说的那样——南熙侧过脸,去看推小推车的薄时月。
那么一直记得,也不算太坏。
“怎么了?”对方发现了她的偷窥。
南熙立刻转移视线,看向琳琅满目的商品,问:“要买什么?”
薄时月早已罗列好购物清单,打开手机便签,逐一去找需要的东西。
这个习惯倒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她就是一个做事极有规划的人,每天都要做一个日程表。
南熙偶尔心血来潮跟着她一起做,做完日程表之后就代表完成了,什么也不干,薄时月却几乎每天都超额完成任务。
“要吃零食吗?”
不知不觉间,清单上的东西买完了。
南熙回神,“不吃了,快回家。”
“这么着急。”薄时月推着车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好笑地瞥她一眼。
“当然。”南熙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毫不掩饰眼底的火热。
结了账,一人提一个购物袋往外走。
薄时月问:“一会儿先喝酒还是先做?”
她问的这么直白,南熙轻咳一声掩饰,“你觉得呢?”
“喝酒。”
微醺时分,水到渠成。
至于别的,能拖多久就多久。
香草
很快便回到花店。
两人将东西放在楼上, 薄时月脱下大衣下楼。
南熙解下围巾,纳闷地问:“干嘛去?”
“拿几支花,”顺便给她下达命令, “还有香薰吗,点上吧。”
还挺有仪式感。
南熙腹诽着脱下羽绒服去找香薰,火柴却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四处翻了翻也没有,顺手摸了摸几个衣服的口袋, 居然找到了一只打火机。
南熙怔了下, 这不是薄时月的衣服吗?她怎么还随身携带打火机呢?
一头雾水地点上香薰,小小的火苗跳跃着,冷冽的雪松气息开始扩散,南熙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推开门朝楼下喊:“记得拿快要枯萎的花!”
花材损耗是正常的,但是她也会心疼自己的真金白银,舍不得也没办法,只能含泪丢掉,现在用那些花正好。
薄时月没有出声,南熙以为她没听见,不太放心,关门下楼。
刚走到楼梯拐角,薄时月刚好上来, 手里捧着几支无精打采的花。
“我当然知道,”薄时月淡淡开口, “你经常送我这样的花。”
她说的是花束盲盒。
南熙经常用便宜的花或者快不能用的花做花束, 也算是废物利用,她一直以为薄时月不在意的, 没想到都记在心上。
南熙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你口袋里怎么有打火机?”
规律的上楼声停滞了下,薄时月踩在下一阶楼梯上,疑惑地问:“是吗?”
南熙扬起手里的打火机给她看,“从你大衣里翻出来的。”
“应该是我大哥的,随手放我这里了。”
薄时月回到房间,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后调是香草?”
香草的微甜气息氤氲,渐渐浓郁,轻柔又温暖的浓香牛奶味,像小时候吃的冰激凌,一秒回到童年。
南熙点了下头,“忽然想吃冰激凌甜筒。”
“冬天吃凉的不好,”薄时月认真劝阻,“会拉肚子。”
南熙:“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见她不高兴,薄时月哄道:“春天的时候给你买,一次吃十个够不够?”
南熙:“……还是喝酒吧。”
她有一个折叠的小圆桌,铺上桌布摆上花瓶之后也像模像样,将香薰、红酒和高脚杯放在中间,立刻有了氛围感。
好像还缺点吃的,南熙去面包店拿了几块甜点,摆盘之后更像烛光晚餐了。
一切搞定,南熙问:“今晚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吃点东西吧?”
“当然。”薄时月端起高脚杯,轻轻碰了碰她的。
轻抿一口,红酒入喉。
关了灯,室内昏暗,光源只有香薰的点点烛光与投射到窗内的斑斓灯光,南熙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心想老话说得果然不错,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从前,她最喜欢的就是沐浴在月光下的薄时月,清冷与妩媚毫无违和感地交织在一起,让她神魂颠倒。
思及此,她放下高脚杯,情不自禁地抚摸对方的脸颊,柔软的、温热的,唇瓣却是湿润的,像娇艳的花,一抹水光如朝露般熠熠生辉。
红唇微张,指尖轻而易举地探进去,湿热的气息将她包裹,舌尖与手指共舞,啧啧有声。
“你知不知道,你像个狐狸精?”
南熙重重地按了下柔嫩的舌,她退却着缩了回去,摇摇头回应那句话,片刻后又得到讨好的勾缠,勾在心尖上。
“还说不是,”南熙深吸一口气,“你就是狐狸精变的。”
不然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吸引。
薄时月慢慢将她的手拿出来,调侃道:“怎么还没开始喝就醉了?”
南熙一饮而尽,“现在可以醉了吧?”
薄时月陪她一起醉,一饮而尽后又倒上了酒。
趁着气氛不错,薄时月借酒壮胆,说起了平时根本不敢提及的话题。
“要不要聊聊这十年?我还挺好奇的。”
故作镇定,声音里的颤意却出卖了她。
南熙倒是大大方方道:“你先。”
她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谁先提谁先讲。
见她并不介意,薄时月松了口气,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刚开始上了几年学,然后留在一家美国公司任职,一路做到总监的位置,回国了。”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能用一句话概括,”南熙扬眉,“那就没得聊了。”
薄时月只好展开讲了讲。
“刚去美国的时候,我在大学附近租了房子,不太适应那里的生活,我吃不惯高热量的食物,各种奶酪和果酱像不要钱一样往面包上抹,腻的要命,所以我开始自己做饭,这才知道原来我做饭很难吃,是你一直没有嫌弃我。”
南熙失笑:“你以前没尝出来吗?”薄时月做的饭都是她们一起吃的。
“我以为是我的味觉有了问题,”薄时月有些羞赧,“你把我夸的太厉害,我以为我可以媲美米其林大厨了。”
南熙:“……”倒也不至于。
“后来厨艺慢慢进步了,也快毕业了,我又继续往上读了几年,想尝试新的生活,刚好公司给我发了offer,我就去了……”
她任职的公司是业内四大巨头之一,名号如雷贯耳,薄时月却没提,南熙感叹,如果是她的话,肯定是要说上三天三夜的。
薄时月努力扩充内容:“走出象牙塔之后,工作并不顺利,上司刁难、甲方难缠、歧视华人……但是我还是努力做到了设计总监的位置,直到辞职回国。”
十年太长,每一个日夜都铭记于心,十年又太短,三分钟就能概括。
南熙试图在她的描述里想象她的生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象不出来,美国离她实在太遥远。
“说说你吧。”
南熙回神,慢慢喝完了高脚杯里的酒才开口:“大学没什么好讲的,反正就是吃喝玩乐,毕业之后我去一家金融公司上班,每天996,压力太大,一年后就辞职了。”
这件事薄时月知道,示意她继续。
“然后就开了这个花店,一晃五年了,”南熙环顾四周,“我居然在这里待了五年。”
她讲述的十年更短。
薄时月咬了下唇,轻声问:“有遇到过喜欢的人吗?”
“你先说。”
“没有,但是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南熙扯扯嘴角,“没想到我也有莞莞类卿的一天。”只不过她是那个卿。
“不是相貌,”薄时月解释,“她像你从前那样追我,热情阳光,勇敢坚定,我拒绝了无数次……”
“哦,”南熙打断她,“然后三年后同意了?”
“当然没有!”她有些急切地开口,“我这十年里都没有谈过恋爱!”
“激动什么?”南熙给她倒酒,嫣红的液体绽开小小的水花,心也随之雀跃。
“我怕你误会。”
都分手了,还误会什么。南熙没说出来,怕破坏气氛。
“你呢?”薄时月反问。
“我不是说过吗?”南熙半真半假地开口,“我有男人,也不缺女人,旁边就是拉吧,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这是你赌气的话,不能当真。”薄时月认真道。
“怎么不像上次一样勾.引我了?”南熙有点遗憾,“说什么叫的好听、喜欢你的身体、没有人比我们更契合。”
“记得这么清楚?”薄时月起身,慢慢绕了半圈走到她身边,直接坐了上去,双手勾住她,目光灼灼。
温香软玉在怀,南熙却偏要做坐怀不乱的君子,一本正经道:“只是记忆力不错而已。”
“那么,还记得下一句吗?”
——看来薄小姐没少做这种事。
南熙装傻,“忘记了,你也知道的,我的记忆力时好时坏。”
“是吗?”薄时月端起高脚杯,喂到她唇边。
南熙就着她的手喝下,捏着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红酒气息在彼此口腔中停留,酒液一点一点地渡了过去。
来不及咽下的顺着下巴流下来,滴在价值不菲的白色丝绸衬衫上,晕染成一团水红色。
“衣服脏了,脱掉吧。”南熙去解她的纽扣。
“唔……”薄时月双眸迷离,低头去解,半天没弄开一个。
“这就醉了?”南熙埋在她颈间低低地笑,喷薄的热气里带着清甜的葡萄味。
“我没醉!”
薄时月秒变正经,然后开始生拉硬拽,精心熨过的衬衫立刻变得皱巴巴的,一颗纽扣承受不了,崩到地上。
“看,解开了!”她献宝似的捡起来给南熙看。
南熙噗嗤一笑,真是醉的不轻。
为免衬衫再次遭到毒手,她不许薄时月再碰,垂眸一一解开。
薄时月的神色恢复清明,静静地凝视着她温柔又耐心的模样,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南熙会忘记一切,对她好得不得了,像高中时那样。
“好了,去睡觉吧。”南熙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尽量不往美景上瞟,喝醉了就不能做了。
薄时月乖乖躺到床上,试探地喊:“星星?”
上次南熙喝醉的时候叫她月亮,这次,她也可以喊星星吧?
南熙帮她盖被子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这才回应:“嗯,我在。”
“你陪我一起睡。”她拍拍旁边的位置,眸光发亮。
南熙没有见过薄时月喝醉的样子,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乖巧,欣然应允,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躺了进去。
刚躺下,一双手紧紧圈住她,双腿也缠着她,像吸人精气的妖精。
南熙呼吸不稳,“你别闹。”
当了一段时间的尼姑,她经不起任何撩拨。
“没有闹,”薄时月吐气如兰,“我想试试我们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契合。”
泪花
月亮蒙上一团轻柔的雾, 月色缥缈。
南熙喜欢赏月,轻轻抬手,仿佛便能将月光揽入怀中, 指尖一勾,月亮便淌了水,似乎可以感受到喷薄的热意, 吹皱一池春水。
这样好的月色,十年未见了。
南熙痴痴地望着天边明月, 不禁沉醉其中, 时而温柔地用指尖描绘着月亮的轮廓,时而坏心思地想将月亮私藏占有。
“你说,月亮是谁的?”她故意问。
“当然是你的。”醉酒的人面色酡红,眼睛轻轻眯起,像温顺的小猫。
“永远是我的吗?”
缓了缓,她答:“月亮永远属于星星。”
夜空中只有月亮和星星相互陪伴,当然会永远在一起。
气氛渐热,薄时月顺势开口:“十年前……”
刚起了个头,南熙不再赏月,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你继续,”薄时月不和她对视,望着天花板,尽力平复着呼吸, “不然我不说了。”
“你确定你现在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吗?”
“当、当然……”薄时月嘴硬,“我只是……嗯……喝醉了, 不是糊涂了。”
南熙只好不再看她, 继续赏月。
终于要知晓真相了,这一刻, 南熙大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木着一张脸,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月亮弯成月牙,拱成一座桥,淌着水的月亮隐入云层,香薰早已燃到尽头,浓郁到极致的香草味也渐渐散了。
南熙垂眼擦手指,无意识地擦了一遍又一遍,等她开口。
薄时月拭干生理性泪水,躺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披衣半坐,缓缓出声。
“你爱你的父母吗?”
南熙瞬间泄了气,这是什么鬼问题,但是薄时月向来不会问这些,想到或许与真十年前有关,她抿了下唇,用力颔首。
爸妈只有她这一个孩子,爸爸对她百依百顺,妈妈会和她做朋友,就算家道中落时也尽力给她最好的。她从小便被捧在手心里,说是掌上明珠都不为过,物质与精神一同富养长大,所以她才能成为现在的南熙。
“你说吧。”南熙将手紧攥成拳。
“当年,你的母亲给我妈妈打了一通电话。伯母说,她一直知道我们的事情,之所以没有阻拦是因为我们年纪还小,还在读书,贸然介入或许会影响一辈子,但是毕业旅行之后,你对伯母说你以后要和我结婚……”
南熙在记忆深处搜刮片刻,终于想起她确实说过这句话。
酣畅的毕业旅行结束之后,南熙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和妈妈分享,母女俩聊了很久很久,她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说:“我更喜欢月亮了!以后我要和她结婚!”
那天妈妈的回复与神色她通通不记得了,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可以预见的未来,妈妈没有理由不支持。
可是现在薄时月告诉她,她们分手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她亦母亦友的妈妈。
多么可笑。
可是当年只有她们母女知晓的私密谈话,现在由薄时月口中说出来,由不得她不信。
“我的母亲并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以为只是好朋友,骤然得知之后依然在旁人维持着风度,心平气和地挂断电话之后,问我是不是真的,然后……”薄时月闭上眼睛,“给了我一巴掌。”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打,清脆的巴掌声至今还响在她的耳边,火辣辣的疼直钻进心底。
她们的母女情分也因为这个巴掌彻底消失。
南熙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我们当年分手就是因为这个吗?父母阻拦?”
这个理由连她都觉得荒唐,这可是薄时月啊,从来不会允许旁人将意愿强加给她,如此独立清醒,就因为三言两语便否定了她们的一切选择远走高飞?
她从被迫分手的第一秒开始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是这样。
“当然不是,”薄时月看向她,“伯父有心脏病,你知道这件事吗?”
南熙愕然地摇摇头,爸妈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她也没有看出来过。
“伯母将诊断书和病例单发了过来,说伯父已经察觉端倪,时常胸闷气短,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所以伯母哀求我放过你。”
南熙抿唇不语。
薄时月继续道:“她说,如果伯父因此而死,我们会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下,根本不会快乐。说不定过几年伯父就去世了,到时候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分手。”
说完最后一个字,薄时月小小地吸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虽然隐瞒了一部分,但是……不算骗她吧?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让南熙信服了。
短短五分钟,南熙的大脑接收了太多难以置信的讯息,已经麻木了,试图转动一会儿,说:“你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我的。”
她们可以地下恋,根本不影响什么。
“伯母说,只要在一起,就有被发现的风险,她不想冒险。”
南熙扯扯嘴角,妈妈什么时候这么爱爸爸了?既然这么爱,干嘛要出轨?
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南熙扭头看向她,轻声问:“既然如此,十年后你为什么又来招惹我?不怕我爸受不了刺激了?”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这才是她应该做的,既然决定用分手来保全至亲的性命,为什么不做到底呢?
薄时月低下头。
南熙用力揪着床单,拧起一个旋儿。
倏然间,浅色床单晕染成一团深色,水痕宛然,紧接着又是一团,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下来。
她哭了?
南熙惊愕不已,她只见过薄时月情难自禁时的生理性泪水,将她弄哭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所以总是格外卖力。
第一次见她这样哭,南熙有些无措,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知道自己的心脏也开始抽痛。
“你也说了是十年,”她的声音闷在掌心里,“星星,我们的一生没有多少个十年,我不想再错过下一个十年,更不想错过你。”
不相见,只有怀念。
重逢后,只想相拥。
她也想自私一次。
她压抑地哭了很久很久,偶尔泄出几丝呜咽,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只余双肩在不断颤动。
南熙觉得脑子里更乱了,指腹夹住纸巾,却始终没有抽出来。
窗外明月依旧,被水洗得更亮,衬得星星黯淡无光。
南熙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将纸巾递到她面前。
“别哭了。”良久没有出声,声线艰涩地像滚过沙砾。
薄时月没有接,亦没有抬头,或许是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的模样。
南熙却不管这些,右手执拗地停在半空中,紧紧攥着纸巾。
薄时月鼻音浓重地开口:“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准备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顿了下,她轻声说:“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没有你的这十年,我过得并不快乐。”
美国的冬季总是格外漫长,风雪像刀子一样往身上落。每到这个时候,她便想,如果有星星就好了,如果她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可漫漫风雪里,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熬过了十个冬夏终于重逢,她不想再重蹈覆辙,费尽心思地隐瞒一切过往,只为片刻贪欢。
实在被逼无奈,她说了一部分,这一部分已经足够让南熙震惊,可她心中却并不轻松,她担心南熙会离她而去,连这样的关系也无法维持。
捂在脸上的手被轻柔地挪开,干爽的纸巾轻轻拭去眼泪,她在泪眼朦胧里看到南熙的模样,平和、安宁,像包扎花束的时候。
“别哭了,这点事有什么好哭的,”南熙故作轻松,“你看我,就算骤然得知我妈背刺我、我爸患有心脏病,我依然乐观开朗。”
她笑着,眼底却一片悲凉。
薄时月说的对,她确实有些难以承受,心脏被撕成两半,一半被妈妈拉扯,一半被爸爸揉皱。
她自以为了解父母,今天才发现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
“我妈妈真的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虽然已经知晓了答案,但是她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是。”
南熙扯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薄时月没和她的父母接触过,事关至亲之人的性命,自然说什么信什么,她却没有这么傻。
爸爸的病或许是真的,但是对妈妈来说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是她不同意,所以拿爸爸当借口。
怪不得上次和她谈心的时候,她让她们分开;怪不得当初分手时,妈妈毫不意外,有条不紊地安慰她……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是南熙想不通,妈妈明明也喜欢女人,为什么不让她和女人在一起?
脑子里又乱了起来,她吐出一口浊气,不再去想,大概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去洗把脸吧……最好洗个澡。”
薄时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了一声,走向卫生间。
水声淅沥,南熙问了自己三个问题。
这十年过得开心吗?
割舍得下薄时月吗?
没有她也会快乐吗?
水声渐停,薄时月从雾气氤氲中走出来,所有的答案在此刻具象化。
南熙望着她,“你说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
薄时月关门的动作凝滞了一下,握紧门把手,不敢呼吸。
“我也想不留遗憾。”
梦寐以求的毫无隔阂的相处,终于如愿以偿。
薄时月不再去想自己埋下的种种隐患,发出邀请:“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一中看看吧?”
南熙扬起笑容,“好啊。”
重温一遍高中时代,当作她们重新开始的起点。
猪小姐
【明天有时间去一中吗?】
收到薄时月发来的信息时, 南熙的麻辣香锅刚到。
她扬起笑容,先精心拍了一张美食图片发过去,这才回复:【你确定有空?】
明天周五, 女强人薄时月应该坐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而不是翘班陪她逛校园。
【我请假,下午顺便陪妹妹参加舞蹈比赛。】
南熙酸溜溜, 【我才是顺便的那个吧?】
【我妹妹就是你妹妹,你也一起。】
南熙满意了, 笑着吃了一个丸子, 无比庆幸那天她选择了既往不咎,没有什么比此刻更重要,她又重新找到了恋爱的感觉。
【你的午饭没什么营养,以后少点这种。】
南熙:【……走开!】
她收回那句找到恋爱的感觉那句话,现在的相处模式明明是高中的时候。
【以后我帮你点外卖。】
南熙马上撤回,笑盈盈地发语音:“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月亮。】
她们俩年纪差不多,南熙比她大两个月,行为举止却在薄时月面前像个妹妹,所以叫姐姐毫无违和感。
至于月亮这个称呼……南熙指尖轻点,按下发送。
【你还不配。】
薄时月:【为什么?】
【我只这样叫女朋友。】
薄时月直接打来视频电话,开口便说:“可是高中三年,你叫了我三年月亮。”
南熙游刃有余地应对:“我那时候就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了, 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为什么不是了?”
“你骗了我,我也得有点脾气吧?”南熙扬起下巴, “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
原谅她是一方面, 和不和好是另一方面。
她们现在的关系只是比以前亲密一点,非要描述的话, 就是小说里那种日久生情的炮.友。
薄时月轻轻颔首,“那么,明天要去吗?”
“当然,”南熙还有点小紧张,“第一次见家长要注意什么?我穿什么?我要不要送妹妹一个礼物?”
薄时月:“……”
小说情节发展的太快,已经从炮.友切换成女朋友见家长了。
“送她一束花吧,”薄时月思索了一会儿,“再做几束花送给老师们,钱我来出。”
既然要去学校,拜访老师也是应该的。
南熙马上拒绝:“我们AA。”
虽然喜欢钱,但是面对老师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既然她开了花店,哪有让薄时月付全款的道理。
既然她坚持,薄时月便作罢。
翌日,薄时月去接南熙。
将一束束花放进后备箱,薄时月清点一番,问:“是不是少了一束?”
六位老师加上薄时甜,一共七束花,她却只看到六束。
“没有啊,”南熙淡淡道,“化学老师几年前去世了,肝癌晚期,没治好。”
薄时月陷入沉默。
到她们这个年纪,生离死别开始变得稀松平常,不断有熟悉的人离世,天人永隔。
“我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薄时月抱住她,“这不是一场梦,对不对?”
这几天早上醒来,她都要给南熙发一条微信,确认这不是她的幻想,而是现实。
“当然是真的,你傻了啊,”南熙捏她的脸,“快点出发。”
到达一中的时候,刚好响起铃声,贯穿整个校园,瞬间变得安静。
“是上课铃吧?”南熙看着手机时间猜测,“二十分钟大课间结束那个。”
薄时月点点头,眸中闪过几分怀念。
来的路上她们和班主任打了招呼,登记之后门卫顺利放行,一人抱着两三束花进入一中。
“连门卫都换人了啊。”
走远一些,南熙悄悄说:“我记得以前的门卫大爷一见到你就打招呼,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大爷会不会一看到你就直接放行了,然后拉着你嘘寒问暖,没机会了。”
薄时月:“……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
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屹立数十年的松树苍翠如盖,迎来满面好奇的学生,又送走她们珍贵的青春,珍藏在每一抹绿意上。
南熙感慨道:“几乎每个老师都说过,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光了,只要努力就能考上满意的大学,只要有问题就能得到答案,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喜欢的人……当时我们多不屑,现在就有多遗憾。”
“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薄时月安慰她。
“也是,遗憾也是一种圆满吧。”
穿过一片湖,两人去教学楼找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袁老师。
“以前我最怕老袁了,”南熙忍不住抖了下,“他高一就教我,分班之后以为能摆脱他,没想到他教了我三年,简直就是噩梦。”
老袁平头,黑瘦,戴一副眼镜,双眼却并不无神,锐利到让人不敢和他对视,而且还喜欢趴在窗户上盯人看,就算没做坏事,扭个头看见他,吓也要吓死了。
“可怕吗?”薄时月皱了下眉,“我觉得老师们都挺好的。”
南熙吐槽:“那是因为你是年纪第一,就差供起来了,就算你干坏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舍得给你找不痛快。”
南熙点头赞同:“好学生往往拥有很多特权。”
走到三楼,南熙又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你还记得老袁的名言吗?”
“哪一句?”
南熙清清嗓子,“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不要马虎!不要松懈!”
一个嘹亮的声音与她的声音一同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笑。
走廊安静,她们的笑声传进教室里,那双锐利的眼睛立刻瞥了过来,以为是上课时间玩闹的学生,训斥的话快要说出口,结果看见是她们,愣了两秒,脸上堆起笑容。
“老师好。”她们恭恭敬敬地鞠躬。
“终于来了啊!”
老袁走下讲台,感慨地望着她们,“来就来嘛,怎么还送我这么多束花,谢谢谢谢。”
长臂一伸,全都抱过来。
老袁虽然严肃,偶尔也会幽默,所以上学的时候总是让她们又爱又恨。
南熙对他恨大于爱,虽然已经毕业十年,但余威尚存,还有点怕他,闻言笑笑没接话。
薄时月却没什么怕的,她一直是第一名,老师们捧着还来不及,所以笑着说道:“那就辛苦袁老师多跑几趟了,刚好我们也不知道别的老师在哪里。”
“这么多年不见,时月怎么还越来越调皮了。”老袁哈哈大笑,将花还给她们,“走,咱们去办公室聊。”
南熙弱弱出声:“您不是在上课吗?”
教室里大胆的学生早已趴到窗边了,好奇地看着她们俩。
“让他们自习就行了,”老袁往教室里走,学生们一窝蜂地回到座位上,他假装没看见,板着一张脸,“班长先看着自习。”
南熙仿佛也回到了高中时代,情不自禁地点了下头,这就要掏出纸笔写作业了,幸好没丢人。
办公室在每一层楼的尽头,推开门,南熙居然看到两三个熟面孔。
这一层都属于高二,她没想到老师们这么有缘,居然还在搭班。老师们比她更惊讶,纷纷惊呼。
“呀!你们怎么来了!”
“好面熟,叫什么来着……”
“南熙你不记得,总能记得薄时月吧!第一名!”
“哦!我想起来了!品学兼优长得还特别漂亮的那个!”
南熙:“……”受到一万点伤害。
不过听老师夸薄时月,她心里也觉得舒服,比夸了自己还高兴。
老师们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都是靠脑子和口才吃饭的人,说话一个比一个快,问这个问那个,南熙和薄时月都有些招架不住,亲手把花一一送出去才安静了一点。
“有心了有心了。”英语老师最爱花,抱住了就舍不得撒手,俯身闻猪小姐的香气。
“怪不得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原来是知道有人送花啊!”物理老师笑呵呵地将花放在位置上。
“什么叫今天打扮这么漂亮,”英语老师一甩头发,自信道,“我一直这么漂亮!”
“是是是,你办公室第一美!”
门外的生物老师哼笑:“夸了她不夸我,老张你什么意思,我不漂亮是吧?”
物理老师连呼冤枉:“你也漂亮你也漂亮,我这不是没看到你进来嘛!”
生物老师教高一,在楼下的办公室,收到消息马上赶过来了。
南熙连忙送上花束。
“谢了,快坐快坐,”生物老师豪爽地笑道,“你们也真是的,连杯水都不倒。”
后一句话是和老师们说的。
南熙和薄时月立刻表示不用,最后还是被迫坐在老师们的中间,一人捧着一杯热水。
“好像没看到语文老师。”薄时月环顾左右。
“李老头现在有课走不开,现在教你妹妹那个班,你们一会儿直接过去。”
老袁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先别说他,跟我们说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老师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被四双眼睛盯着,南熙又局促起来,“挺好的,大学毕业之后我开了一家花店。”
“这花就是你做的吧!”英语老师马上反应过来,看一眼飘带,“晚星花坊?”
南熙笑着应是。
生物老师开始搜索地址,遗憾道:“离得有点远了,不能照顾你生意。”
南熙马上回答:“老师们买花的话不仅包邮还打折!”
老师们顿时笑起来,“包邮就行。”
又关心起薄时月。
“最近在做什么呢?”
面对年纪第一,老师的目光里都带着骄傲与赏识,这可是她们的得意门生,这十年也没出现过下一个薄时月,可遇不可求。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美国,前不久才回来,现在是珠宝设计师。”
老师都知道薄时月的家境,臻言珠宝在愉宁市也很有名,不用她多说也知晓。
英语老师问:“我经常在商场里看到臻言珠宝,都是你设计的?”
“不是,还有别的设计师……”
南熙听着她们说话,笑着喝了口水,原来没了师生这层身份之后,老师们私下是这样的,和普通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
一问一答持续了很长时间,英语老师拍了下手,扬声说:“差点忘了问了,你们有男朋友了吗?”
别的老师都投来八卦的目光。
英语老师又笑道:“我有几个侄子还不错,可以介绍……”
“老师,”薄时月打断她的话,“不用了。”
老师遗憾道:“有男朋友了啊。”
“不是的,我喜欢女人。”
在一众老师们震惊的目光中,她又降下一道惊雷,牵住南熙的手。
“我在追南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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