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州睁开眼睛时还是在那个尖顶帐篷里。
侧过头,夏州一眼就看到了秦嚣。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了一盏油灯,而秦嚣就站在桌前看着摊在桌上的那块布。
灯光照亮秦嚣的脸,那双凌厉的眉峰微微皱起,阴影的印刻让那张脸的轮廓更加深邃。
可能是夏州的视线过于明显,秦嚣抬起眸看到夏州,眼神柔和了一点,“醒了。”
夏州翻转起身,发现自己身下的也是铺了软铺的木床,忍不住将视线望向了秦嚣。
“赵启木匠手艺还不错。”看懂夏州的疑惑,秦嚣走过去坐在床边拿起夏州的手看着,挑了挑眉,“指甲怎么这么长。”
借着灯光,夏州也看到秦嚣脸上一条细长的血痕。
想到自己意识不清时做的举动,夏州也没把手抽出来,只冷冷说了句:“没剪。”
秦嚣笑了下,他当然看出这是没剪的。
从基地里出来,夏州就没怎么注意过自己的形象,给什么穿什么有什么用什么。指甲钳这种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但是因为这种小东西就跑去找秦嚣,夏州是做不出来的。
而且,那些兽人也不见得会有这么精细的东西。
“脚还疼吗?”秦嚣蹲下身,捏着夏州的脚踝看了看。当时他也没仔细看,但是现在看只发现夏州脚上全是血泡,有几个已经破掉了渗出了血水。
抬起头,夏州也在低头看着,撞上秦嚣等着回复的视线,夏州说:“没什么感觉。”
不是秦嚣提醒,他自己也没发现脚上磨出了这么多血泡,或许是两条腿的疲惫已经让他麻木到没有了痛觉。
秦嚣没说什么,起身走向帐篷外进进出出两三次,端来了热水拿来了医疗用品和指甲钳,最后挽起了一点袖子,把夏州的脚放在热水盆里泡着。
秦嚣拉过夏州的手,低头剪着夏州的指甲,清脆的声音一下一下在帐篷里响着。
剪得差不多了秦嚣又帮夏州擦干净脚,挑破了血泡上了药包扎好,最后擦了擦手,“以后需要什么就找赵启。想抓伤我也可以,但必须得是在床上。”
说着,秦嚣看向夏州的眼里有一丝暧昧不清笑意。而夏州心里刚才仅存的那点好感也因为这句话湮灭得干干净净,抬起手将枕头砸向秦嚣的同时,秦嚣也伸手接住了枕头。
秦嚣挑了下眉,“我不是跟你说了别乱砸东西?”
野外资源比较稀缺,不比基地那么富有,那些玻璃陶瓷都是少有的东西,只会在规定的时间里补给过来。
就上次夏州砸的那些东西,也要走复杂程序再去重新申请。
夏州撇开头,底气却没那么足,“枕头又不是什么易碎品。”
“那我身为你的长官你就可以砸?”秦嚣笑着又将枕头放回床上,眼底的戏谑让夏州忍不住踹了一脚过去。
秦嚣抓住夏州的脚往后一拉,整个人压下去将夏州圈在自己身下。近距离的接触中,秦嚣的气息吐在夏州唇上,“还要玩?”
那种压倒性的身躯一下子就占了优势,夏州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中,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被挤压了几分。
夏州冷冷看着秦嚣,那一肚子火压得他喉咙都有些刺痛。
秦嚣笑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扣着夏州的脚也松了点,“饿不饿?”
夏州把自己的脚抽出来,“我自己去。”
脚踩在地上的一瞬间,夏州已经酸麻得不行的腿才感觉到一点疼痛。
“我去给你拿。”秦嚣按住夏州,夏州还想说什么,却看到秦嚣挑了挑眉:“难道你还想耽误明天的行程?”
夏州:“……”
最后秦嚣端来碗肉汤拿了些馕饼,伺候夏州吃完洗漱完,秦嚣才又坐回那张桌前,“吃完就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按照夏州的体力来说,这种持续性的活动可能是吃不消的。
“还不困。”夏州视线望过去,看着桌上那张布轴一样东西,“那是什么?”
“地图。”秦嚣看着上一次被标记过的地方,在树林与树林之间有一条河道,而那条河道就是他们所要到达的地方。
看地图来说,应该三天就能到,但是以夏州的身体状态来说,难免不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秦嚣一抬头,就看到夏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桌前,颇感兴趣地看着被绘画出来的森林版图。
这张版图虽然没有基地地图精细,但是绘出来的范围却比基地大得多。那边边角角断了的涂层,让夏州抬起头看向秦嚣,“你们除了清扫变异种,还在补全这个世界的样貌?”
秦嚣没做出回答,因为夏州那肯定的语气已经让他确信了他们要做的事,并且这点也格外吸引着夏州。
“图是由上一个族群补充完再交给你们吗?”夏州拿起那张版图,能看到标注在旁边不太清楚的字,像是时间久了有些褪色了。
“不是,是由驻扎员先行打探、绘制,遇到变异种的地方进行标注再交给我们。”
驻扎员——夏州在训练场时曾听到秦嚣说过,只不过当时没太了解这个岗位的职责。
夏州:“那标注变异种的记号是什么?”
秦嚣:“红点,越密集的就越多。”
那块版图上,在他们的左上方有不少密集的红点,但是那些地方都被画上了黑叉,“这是什么意思?”
秦嚣垂下眸,“被消灭的意思。”
“那绿色叉是可以通行的意思?”在黑叉距离不远的地方,还有个绿色的标记的叉。
看夏州有问不完的问题,秦嚣几乎都猜到了夏州的想法,“很感兴趣?”
夏州也没藏着,抬起头直接问,“可以调岗?”
“驻扎员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做的,任职条件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秦嚣语气苛刻,说出来的话也是毫不客气,“申请员起码是队长以上的人员。”
而夏州作为士兵,想越级做这个驻扎员,简直是痴心妄想。
听出话里面的嘲讽,夏州想和秦嚣争辩,但秦嚣说的却也是事实。在兽人部落里,夏州没有一点实际头衔,就算有也都是秦嚣给的。
夏州冷漠地看了秦嚣一会,最后也只是放下手里的版图,“我出去透口气。”
帐篷外,士兵们围坐在一团,喝着暖身的肉汤扎堆在火堆旁。火苗把那些士兵的影子拉长映在帐篷上,随着风的吹动也有些摇晃。
那些士兵见夏州出来,脸上也没多少待见的意思,都转过头捧着热汤继续聊着刚才的话题。
夏州看了一眼,走到另一边快灭了的火堆边上坐下,然后又往里面扔了几根柴。
森林里的昼夜温差比较大,一阵风吹过来夹杂着几分寒意。
夏州穿的不多,但也不想再进帐篷里面对秦嚣。刚想离火堆近一点,身后的一点声响吸引了夏州的视线。
只见冷风拂动树叶的森林里一片漆黑,可见的视线中也只有树木的暗影。
夏州紧紧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那点违和感在这个黑夜中无限扩大,周围的树影也显得阴森可怖。
火苗在风中拉扯扭曲着,连带着周围的阴影也飘忽不定。直到一只青蛙从暗处蹦了出来,夏州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缓缓转过头时,夏州的视线却又忍不住多瞥了一眼。
接下来的几天里,路程照旧没有减少,只不过比起前面来说,行走速度缓慢了许多。
而其中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三天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拖到了五天。所以对于这个长官夫人,士兵们实在喜欢不起来。
矫情,脆弱。
这是士兵们对夏州的第二印象。
在到达驻扎点时,他们却没有见到前来交接的驻扎员。河线铺满乱石的对岸见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周围静悄悄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赵启对着版图看着标记的点,“是这啊,没错啊。”
标记点是上一个队伍跟驻扎员对接好的,不会出现误差,更别提看不到人这种事。
一般来说,驻扎员在没等到下一轮族群来接替时是不会擅自离开的,除非有什么异常事件。
但光看现场来说,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可疑的地方。
赵启看向秦嚣,有些难以启齿:“长官……”
交接时间会随着距离的远近多加一天,而距离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也不难保证驻扎员会提前离开并且把报告传回了部落里。
要是管辖处的那些人知道延迟交接的原因……
秦嚣皱了皱眉,随即下了命令:“一队左侧,二队右侧,三四队中心两侧。保持百米距离,有异常及时报告。”
“是!”
随着士兵的散开,夏州扫了一眼左右两侧空空如也的地方,最后把视线放在秦嚣身上,“我跟哪队?”
秦嚣挑了一下眉,“不是让你别离开我十米以外吗?”
说完,秦嚣走上前跟在四队后面。
赵启看了夏州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夏州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左右两侧已经走远的队伍,最后也只能跟着秦嚣行动。
在他们离开的身后,乱石缝隙里滑过黑红色的物体,那些东西像是有思想一样,尾随在夏州身后,潜伏在黑暗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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