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天青云开,新章伊始~”


    当云堇在台上落下最后一句戏词,窈窕的身姿定格在最后一个架势上,台下才陆续响起叫好的掌声。


    而云堇的目光确实偷偷的落在观众之中,那离戏台稍远些许的位置。


    那里,钟离正送走那些关心他身体的璃月百姓,无奈之间只得朝云堇赞许的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位了,每一个来问候钟离的璃月人,看着他的眼神就跟看着一个易碎品一般,似乎他随时都可能再次吐血倒地。


    一旁同样不放心,陪他出来的胡桃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比那些小心翼翼的人更放的开些。


    “我的好客卿啊,你就死心吧,谁叫你这个岩王爷以那个样子回到璃月港,是个璃月人都会心有余悸的。”


    胡桃那双梅花瞳一瞬不错的看着身旁男人面色红润的侧脸,脑袋里却开始不自觉的回放当时与天理对战时的情景。


    在那场战争中,七国人民的反抗对天理而言,更像是蝼蚁无用的挣扎。


    原先的天空岛对他们而言,远的近乎遥不可及,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明白,当时天空岛上凝聚到七国都肉眼可见的能量是多么的可怖。


    仅仅是那一击,就可以摧毁大半个璃月港。


    但那一击连同死亡,最终没能落到璃月人的头上。


    他们已逝的神明,岩王帝君,浑身是血的挡在璃月港的前头,巨大的玉璋护盾将整个璃月港都围了起来。


    那张俊美的面容在能量造成的风流中显露无疑,把胡桃的心脏都吓得骤停了。


    接下来让她和其他璃月人更加瞠目欲裂的是,神明将自己关在了外头。


    后来,璃月的史册记载,天理之战中,璃月在战斗中途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气势,让后来者惊叹之余也不免难以置信。


    这一点,胡桃和全体璃月人都可以回答当时的心情——那是我们家神!伤成这样,管你是天理还是什么鬼,全给老子死!


    钟离习惯了胡桃的凝视,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已痊愈半年有余,倒也不必紧张至此。”


    胡桃摊了摊手:“没办法,谁叫你先前请仙典仪上已经假死过一次了,看着你死两回,心脏再大的人也受不了吧。”


    这人在战后直接失踪了一年,璃月的人包括她在内都差点以为,钟离这回真的没了。


    结果一年以后,钟离拖着空浮的脚步和皮包骨头的身体,在一个夜里敲开了往生堂的大门。


    胡桃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一张脸面色惨白的好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显得眼下的描红分外灼热,烧得当时的她眼眶通红。


    那之后钟离足足又躺了一年,才从原本一进门就开始吐血的模样养成可以正常出门的状态。


    可想而知,在那一年里,璃月人的心脏经历了多少考验。


    钟离何尝不知道璃月人的心情,也正是因此他才不得不心生担忧:“如此,亦是一种忧患。”


    胡桃听到这话,奇怪的嗯了一声,但钟离就像是随口一说,再没了下文,等到手上这杯茶饮尽,他便起身开始掏口袋。


    戏园的老板在一边观察许久,见此连忙出来阻止,“帝君,这可使不得,您能来这听戏,已经让我们值回票价了,怎么能让您再掏钱呢?”


    但钟离是什么性格。


    若是一两回还好,可如今他的身份已然曝光,开了这回先例便必定会有下次,哪能如此呢?


    万事都应当遵循公平,他身为契约之神,更应当如此。


    见他摇头,知道他性格的胡桃干脆接了话:“老板,这已经是你第三回想要免单了,你看我家客卿这样子,怎么可能会让你一直吃亏呢,老样子,记在往生堂的账上吧。”


    而后转眼抱臂看着钟离:“反正客卿估计也没带钱吧。”


    已经摸到口袋,发现连钱包都没带的钟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施施然的笑:“堂主英明。”


    他朝那老板点头:“就按堂主说的办吧。”


    那人哪拧得过自家帝君,只能应下,不过听说七星已经向往生堂拨款,这样应该也算一种别样的免单吧。


    天权大人果然思虑周全啊。


    戏院老板满面感慨的离开,胡桃则看着钟离奇怪道:“今天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换在以前,胡桃大抵不会问着这么细,但今时不同往日,钟离之前一声不响搞了个大的,所以胡桃现在见他出远门就要问上一嘴。


    钟离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去见一位老友。”


    钟离的老友在他重伤的那一年来了个遍,现在要他自己去见的,多半是...


    胡桃心领神会也不多言,只是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记得晚上要回来啊,不然我没收到假条可是算旷工的。”


    如今璃月人中,敢这样和钟离说话的也就胡桃了。


    但钟离确却是适应良好,点头回应之后便步伐悠闲的走出了璃月港。


    等钟离离开后,胡桃周围的人才小声的问道:“胡堂主,帝君这样出去不会在出什么事吧,要不要通知七星或者仙人啊?”


    胡桃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我家客卿的伤可是经过多重认证完全痊愈了的,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倒是觉得担心一下那些盗宝团比较实际。”


    “可您不是也...”


    “我那是让他记着一点。”胡桃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别老是想着什么事都先自己上去牺牲,他要是再敢那么干,我就哭给他看!”


    她雄赳赳气昂昂,话里内容却十分气弱,令人无言。


    知道钟离多宠胡桃的茶客嘴巴张了又闭上,最终还是转开了话题:“如今帝君无恙,不知道能不能重登执政之位。”


    胡桃听了立马皱起眉头,还没说话,周围的看客就开始隐隐赞同,“是啊,帝君指引璃月走了三千七百年,从来都无一错处,倒不是不信任七星,只是...”


    他们受神明智慧的荫蔽已久,自是舍不得离开。


    从前岩神假死无可奈何,但现在钟离全须全尾的回到了璃月港,心底的贪求和惰性难免会探出头跃跃欲试。


    到这胡桃已经听不下去了:“我说,当岩王爷有什么好的,我家客卿在往生堂的时候都还有个休息日,当岩王爷连个休息日都没有。”


    “我家客卿人好,加班了三千七百年,现在太平了,当代七星也能干的很,还不准我家客卿退休吗?”


    她的话立刻得到其他人的同意,想象一下,全年无休的加班三千七百年,璃月港里最剥削的商人都不敢这么干的。


    几人自然知道是这么个理,旋即立刻讪笑,连连摆手,“我们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也就随口一说嘛,只要帝...钟离先生开心就好。”


    他们确实也只是无心之言,这几个都是商人,商人重利,钟离执掌下的璃月更加稳定,他们自然会希望岩王帝君重新上位,但这也真的就是说说而已。


    期望归期望,璃月人最终的愿望还是希望钟离能过的舒心。


    胡桃叹了口气:“你们说什么我没意见,只是既然这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客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不相信一力主张人治璃月的钟离,不会有所行动。


    另一边的钟离已经提着酒,晃悠晃悠地到了南天门。


    他迈步到伏龙树下,从巨大的根须侧边来到封印入口,轻而易举的穿透封印而入。


    封印里,古老的龙王安安静静的伏在岩脊立下的屏障里,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在天理战后的那一年,钟离就是呆在这勉强将自己养到能重新化人的程度。


    不如说他原本以为,自己大概要一直和若陀作伴了。


    他放下酒,一罐扔进封印里,一罐自己开了喝。


    自从往昔故友相继离去之后,他喝酒的次数就越发的少了,没了当初的兴致和味道,自己独饮总是少了几分趣味,不知不觉的也就改喝茶了。


    茶大多都是微苦的,入口后才有清淡的回甘,倒是适合他一人慢慢品。


    不过,若陀大多时候是喝不惯这个的,他好酒,虽然不贪杯,但总爱倒上一杯跟品茶似的,一点一点品,觉得那滋味比茶好喝多了。


    所以钟离来见他,从来不带茶叶。


    封印里还有他在天理之战前带来的好酒,都一起静静地搁在封印里,没被动过,钟离看着,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忧。


    他带的酒不多,一杯接一杯没几下就喝完了。这些不比从前仙人酿的酒,那可是连巴巴托斯喝了都会醉的佳酿,这些凡间的酒,魔神大多是喝不醉的。


    但钟离还是在酒罐见底的时候,在久违的宁静中,感受到了一种似醉似睡的困意。


    这里只有他和若陀,他就同当初靠着若陀小睡时一般,靠在玉璋上,浅浅的小憩了片刻。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当初尚未建立璃月之时,他坐在巨龙的脊背上,谈笑间似乎天地无处不可去,连月宫都能轻易到达。


    直到在记忆的结尾,身下的巨龙如地鸣般的声音带着笑响起:


    “难受的事情就爱憋在心里,你还是这么别扭啊,摩拉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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