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顺实话说了,也没躲过一顿打,他一瘸一拐的回到前面,吴相公见了他,还怪罪于他,说想吃茶,喊他不见,是不是去哪又躲懒去了。
二顺心中憋屈,杵在屋门口不搭理他,吴相公还要再骂他,见他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就问:“你屁股怎麽了?”
“回相公的话,没怎麽,不小心摔了一跤。”二顺拱了拱手,眼眶发酸,他挨打全是相公害的,要是相公不与娼姐来往,娘子会让人打他吗?
他在娘子那挨了打,回来还要听他骂他,难过的湿了眼。
“何故哭哭啼啼,作姐儿姿态,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还有,你向来皮糙肉厚,若是不想当差,我放你半天假就是。”
吴相公坐在窗下,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只盏,一碟蜜饯,蜜饯被他吃掉了半碟,口干舌燥,便放下书,凑合着吃了两口冷茶,见他还站在那不走,“不是放了你半天假,不下去歇着,留在这作甚?”
二顺快被他气死了,阴阳怪气道:“我瞅着相公近日要倒霉了。”说完,不等吴相公问他话,就捂着腚出了屋。
娘子不教他与相公讲,他原本还想给相公透点话,没想到他骂他,哼,他就冷眼瞧着,等着看他的笑话。
反正姜行首的事不是他先和娘子说的,而是娘子早先就知道了,连那姜行首住哪她都晓得,这教他如何敢欺瞒她。
冯氏屋里,卢婆子道:“娘子,刚才二顺说郎君已经和那个娼妓断了,怪不得那个娼妓会拿着娘子的汗巾去王家故意露给娘子,教我说,她这是狗急跳墙了。”
要是郎君缠着那个娼妓,可就教她们为难了,如今是娼妓缠着郎君,郎君怕是已经知晓和她在一块厮混的坏处。
这般那姜行首便不足为虑,娘子也不用再为此烦心。
“妈妈,咱怎麽就没想到。”刚才二顺一说,她才恍然大悟,前面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想通了,她对着外间高声吩咐,
“崔儿,让胡娘子做几个菜来,再烫壶热酒,今日我要和妈妈吃酒。”
“哎,我这就去。”崔儿应了一声。
卢婆子见冯氏高兴,心里也跟着舒坦,“不怪咱没想到,即使比旁人多长一窍的人,碰上这事,怕是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我知晓这事后都慌了神,以前郎君从没做过这种事,又爱惜自个名声,乍然得知他被娼妓勾走了魂,吓的不行,还以为那娼妓有了不得的地方。”
“了不得说不上,她和寻常娼妓到底不一样,要不然官人也不会与她有了首尾,好在官人是图一时之乐,还在意自个的名声。”
不说卢妈妈,连她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那姜行首是什麽厉害的人物,才使得官人不顾惜名声。
此时想来,她前些日子是白忧心了,打刁妈妈把她的底细做派说出来,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放下了心。
因为这样做派的人,只能算有小聪明,能瞒旁人一时,瞒不了长久,她在坊间的名
声,也就一个出身,一个身子尚且清白,这不过是妓子勾引的手段而已,登不上台盘,再有,官人和她断了后,她怕是没有法子了,所以才来到她面前。
“这男人都是贪花好色之徒,娘子不要为了一个贱妓怪郎君,不值得为她那种人,和郎君薄了情分。”
卢婆子怕娘子心里有疙瘩,好言相劝,如今郎君已官至知州,不再是当年的八品小官了,娘子要是因此和他生分,便宜的还是旁人,这自古啊,男子不缺娘子,尤其是当官的男子。
“我不怪他贪色,只怪他愚蠢,既然当官,就该一心往上爬,要是想和娼妓厮混,这个官不当也罢。”吴相公干出此事,令冯氏瞧他不起。
娼妓的事,她不再过问,事是他惹出来的,也该他去平,他还把她的汗巾送给那个娼妓,这教冯氏膈应的不行。
“男子都是这个德行,有人当官就是图个三妻四妾,咱家郎君也就这一回,想来知道后悔了……”卢婆子絮絮叨叨的说着。
冯氏倒了一盏热酒给她吃,又给自个倒了一盏,灶房的菜还没送来,她什麽也不佐,吃了两盏,口中发辣才放下酒壶。
“娘子,黄娘子和二姑娘来了。”屋外响起丫头的声音。
“妈妈,你去把她们打发走,就说我睡下了。”要是搁到平时,她们过来,冯氏会给些脸面,一块在屋里说话解闷,可吴相公惹了她,她也不想给他侄女脸面了。
原本还想给他扯布让人做几身见客的体面衣裳,这下不打算给他做了。
没过两日,二房吴相公的伙食,从之前的一顿四个菜,降成了两道菜,菜也不多好,比吴家下人吃的稍微好一点。
他来问冯氏,冯氏只说家中没银钱,他要是想吃好的就拿钱来,就连赁轿子的银钱,冯氏都不肯再替他出。
在家里的吃食好赖,外面的人看不到,可坐不坐轿子,事关他知州的体面,他与吴老太爷,吴三郎借了三吊子钱,让二顺去外头给他赁了一顶经济些的轿子。
经济的轿子,轿子里狭窄,脏味熏鼻,他坐好轿坐惯了,这般的赖轿,只得用汗巾捂着口鼻坐上去。
二顺隔三差五地来冯氏屋里,说吴相公手中没银钱,也不怎麽和同僚一起去吃酒了。
此时的吴相公,在官邸坐立难安,屋里的小吏见他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在屋里走来走去,就问他遇到了什麽烦心之事。
“与你说你也不懂,我那随从在何处,把他给我唤来。”吴相公猜到他家大娘子怕是知晓点什麽了,要不然不会这样对他,他和大娘子屋里的丫头婆子打听,她们都不与他说。
一盏茶的功夫,小吏把二顺替他找了过来,吴相公摆了摆手,让小吏先下去,二顺插着手站在屋里,见吴相公神色憔悴,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二顺,你那日与我说我近日要倒霉了,是什麽意思?”吴相公从上首走下来,背着手踱步到二顺身旁。
他身穿一身绯色官服,头戴长翅帽,好不威严,但二顺并不怕他
,答道:“我不是与相公你说过了吗,这是我那日瞅见相公你印堂发黑,随口一说,相公怎麽就信了。”
“好小子,你与我说实话,你家娘子是不是知晓了那事?”说这话的时候,吴相公的声音压的很低。
“相公,你说的那事是啥事啊?”
吴相公闻言,眼一瞪,半天才说话,“姜行首那事,你与我老实说,我赏你。”
二顺嫌弃的撇了撇嘴,“您手中借来的三贯钱,赁轿子用掉了三百文,还余两贯七百文,前几日与人吃酒用掉了一贯四百文,后面又让我给你买了两个油饼,半只烧鸡……相公,你手中怕是没钱了。”
吴相公脸色难看,手进袖子里摸了摸,摸半天,才摸出两个铜板,脸色缓了下来,二顺见他还有铜钱,少是少了点,但聊胜于无,就点了点头,
“娘子已经知晓,不过不是我说的,娘子自个知道的,我原想为相公你遮掩,谁料娘子听到我说瞎话,就让人打了我的板子,我那日诳了你,我腚上的伤不是摔的,是娘子让人打的。”
二顺想起这事,还感到委屈。
听二顺这样说,吴相公心里一沉,又问他,娘子都知晓些什麽,二顺盯着他手中的铜板不再答他的话,他把两个铜板丢给他,他才说道:“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娘子都知晓了。”
“相公,你今日下值回家,和娘子认个错,娘子不是妒忌,而是气你不应该和一个娼姐往来,那娼姐有什麽好的,平白的一堆烂泥脏了手。
我瞅着她不是个好的,她背着相公私下里还与我塞银钱,打听咱家里的事,还让我在相公面前为她说好话。”
二顺是吴家下人,自是不想吴家的名声坏,别说娘子看不惯此事,就连他也看不惯,娘子不是那种胭脂虎,相公想纳妾,或者买养娘都行,可他放着正道不走,非要走小道。
下晌,梁堇打牙侩行回来,她囤的生丝今日出手了三十斤,当初她想以一百五十钱的价囤,见还能往下降,又降了五钱,囤了二十贯,二十贯也就是一百三十八斤的生丝。
今日的生丝价,一斤三百五十文,三十斤赚了六贯余钱,剩下的生丝,她留着分几次出,这样不惹人注意。
吴家的下人出入,走的都是角门,梁堇想打角门进吴家,要先从正门绕半圈才行,她刚来到正门,就见门口不远处停着一顶绸缎轿子。
她越看越觉得那顶轿子在哪见过,有些眼熟……姜行首,那是姜行首的轿子,梁堇又看了两眼,就是她的,这顶轿子和那日她在唐家金银铺门口看见的一样。
这顶轿子好认,因为上面的绸缎是铜绿色,她在外面卖小食那阵子,见过的轿子不知有多少,这种花色的少见,抬轿子的不是上回的闲汉,而是两个膀圆腰粗的婆子,那婆子脸上还擦着粉。
她站那又打量了一会,见轿子帘掀开,里面坐着的是个头戴帷帽的人,她与婆子说了什麽,又放下了轿帘,虽没看到脸,但穿着打扮和那次一样。
等她回到吴家,没有去灶屋,而是先去花房找到了她娘刁妈妈,刁妈妈一听这还了得,把手中的茶花往地上一扔,慌张的往二房跑。
“刁妈妈,你这是怎麽了?”冯氏院里的丫头问,刁妈妈没空与她们说话,掀开布帘,不等丫头进去通报,她就闯进了里间。
炕上的冯氏见她这样,便让屋里的丫头崔儿把四姑娘金哥带到西间去顽。
“我不去,你是刁妈妈,二姐的娘?”金哥不让崔儿抱,她穿着洒金缎子做的袄裙,把她衬的又丑又贵气,手里拿着一只藤球。
“回姑娘的话,我正是二姐的娘,你听话,快让崔儿抱你下来。”刁妈妈急的不行,对着这位四姑娘,脸上挤出一个笑。
“金哥,刁妈妈有事和娘子说,你拿着球让崔儿抱你下去。”在炕边坐着的卢婆子劝着金哥。
“我不教崔儿抱,我教刁妈妈抱。”说着,朝刁妈妈张开了手,这可把刁妈妈喜坏了,一口一个好姑娘,“好姑娘,妈妈才在花房摸了一手泥,身上腌臜,不是不抱你,是怕弄脏了你的好衣裳。”
金哥见她袄子上果然沾的有泥,才让崔儿抱她走。
人走后,冯氏和卢妈妈问她为何这般急色。
刁妈妈走到跟前,小声说道:“娘子,卢妈妈,坏事了,那个不要脸的娼姐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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