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在北宋当陪房 > 第 81 章
    腊月里,虽还未下雪,但寒意已渐渐浸到了婆子的骨头缝里。


    吴家门外,姜行首坐在轿子里,怀中的汤婆子早就不热了,轿外的婆子冻的缩着头,弯着腰,身上穿着缁色粗袄。


    “不如我去铺子里给娘子买盏热茶来吃。”婆子隔着轿帘问道。


    “吃什麽热茶,仔细给我盯着。”姜行首道,这个时辰,吴相公快下值归家了,前些日子,她使人来请他几遭,都不愿去她那。


    他既不愿过去,那她就来这等他,想与她断,她可不答应。


    吴家二房,冯氏听罢刁妈妈说那娼姐的轿子就停在家门口,心中更气吴相公,欲使刁妈妈带着家中的哥儿把那娼姐打一顿,可又怕声张开来。


    “娘子,那娼姐太猖狂了,这吴家是她能来的地吗,她来这,岂不是没有把你这个知州娘子放在眼中。”卢婆子说道。


    “我何尝不知,他欺辱我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娼姐都敢爬到我头上来。”冯氏出身京官,性子自是有两分傲慢,从未受过如此折辱。


    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想了想,让卢妈妈断了东哥屋里的开销,像冬日衣裳,细炭,糕饼点心,就连月里的一吊子月钱,也不再给,饭食降成和他父亲吴二郎一样。


    “过些日子,就该给东哥交束脩了,娘子恼归恼,先生那的束脩不交,怕是会让人笑话。”


    “他想上学,让他找他父亲,从前他的开销,大小用的都是我箱笼里的银钱,打今起,他父亲往家里拿钱,就有他这个儿子的银钱用,不拿,也休想我再为他花半个铜子。”


    她是他母亲不假,可他毕竟不是她所出,当母亲的给庶子用她的嫁妆钱,是她疼他,不给他用,他也怪不着她。


    吴二郎比她好脸面,他儿的束脩他去想法子,想来借钱也会给他交上。


    “到了官学,先生和其他家的小郎,见他穿着旧衣,连纸墨都用不起……旁人怕是会猜忌娘子刻薄庶子。”


    卢妈妈说的话在理,冯氏和家中的姐儿穿着好料子,外人不知吴家的情况,不会想到是吴家公里没钱,只会以为是冯氏苛待人。


    “这有何难,我出门赴席,捡旧衣穿就是。”


    卢妈妈还想再说,冯氏不想听,让刁妈妈这几日守着门口,要是娼姐敢登门,给她抽她的脸。


    夜里,吴相公回来,心中发虚,几次想张口和冯氏说姜行首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


    几日后,姜行首使婆子往吴家,给冯氏送来了一张拜帖,随着帖子一块来的,还有一双用金线做的翘尖鞋,两只匣,匣里盛了二两沉香,二两冰麝,另有扬州假髻一副,翠梅花钿儿一对。


    “娘子,送礼的婆子说,那娼姐想来家里给你问好,还说给你作女儿,怕你嫌她。”刁妈妈来冯氏屋里传话。


    冯氏看过礼物,又听罢刁妈妈传的话,说道:“她想来家里做养娘,亏她想的出。”


    “这些香料首饰,怕是


    她哪个恩客送她的,这腌臜东西,快拿出去扔给那个婆子,一个娼姐,还想进咱这种人家当养娘,也不瞅瞅自个配不配。”卢婆子对刁妈妈说道。


    刁妈妈欲把这些东西拿走,冯氏道:“慢,先留下,我还有用。”


    到了晚间,冯氏让人去请吴相公过来,把娼姐的拜帖与他看,还有对方送来的礼物,至今还摆在外间的桌上。


    “想来在官人心中,我是那等善妒不容人的。”


    “大娘子,我……你不是那等善妒之人。”


    “我既不是那等人,为何你与娼姐在外厮混瞒着我?既是欢喜那种人,把她接到家中当个小娘也就是了,何故养在外面,被人知晓了,还以为是我善妒。


    瞧,你相好与我送来的香料和鞋,难为她有孝敬我的心思,今日使婆子来说,想认我作娘。”


    对方送来的东西,用一块茜红细布包裹着,冯氏看到这艳俗的色,就止不住的嫌弃。


    “她那样的人,怎麽能接到家中作小娘,大娘子就别说气话了,我知你怨我。”吴相公话音刚落地,就被冯氏拿起娼姐与她做的鞋,砸在了他脸上。


    “原来你也知她是那样的人,我还以为你不知晓,吴二郎,你不要脸,我还要,你女儿也要,你与她,这般羞辱我,当我没脾性?”


    听着屋里的声音,卢妈妈把丫头们都赶走了,自个守在屋外,想进来劝又不敢。


    吴相公不占理,被骂的脸庞臊红。


    “明日我就使人去替你给那娼姐提亲,把她接到家中来,到时,我这个正头大娘子,再给你们摆几桌席,放些炮仗,把你的同僚都请来,贺你得娇娘。”


    冯氏也不骂他了,坐在椅子上,端起盏吃了一口热茶,吴相公见她不像在说诳话,连忙弯下了腰,


    “大娘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切不可让她进家门,日后我都听你的,你宽恕我这一回吧……”


    吴相公身上的官服还未脱下,在冯氏面前伏低做小,软话说尽。


    ……


    次日,冯氏让刁妈妈把娼姐送来的礼物还回去,梁堇得知后,也想跟着一块过去,刁妈妈是一个人去,带着她也不会被吴家人知晓,就让她一块过去长长见识,日后再见了这样的娼姐,好躲远些。


    梁堇不明白,那个姜行首手中有银钱,为何还要想进吴家当养娘,她送来的沉香,冰麝都是贵重的香料,要是换成银钱使,能去乡下置上几亩上等水田。


    “置水田有啥富贵可图,她一个娼姐,要是能进吴家,那便是飞上了枝头变凤凰,日后再生下一儿半女,可就了不得了。”


    刁妈妈拿着冯氏给的银钱,赁了着这里面的道理,“人人都想坐轿,不想抬轿,坐了赖轿想好轿,当了娼姐,想官妾。”


    到了姜行首私宅门口,刁妈妈掏了几个钱给轿夫,让他们在巷子外等她们一会,待会出来还赁他们的轿子,轿夫欣然应允。


    宅子里的婆子引着她们娘俩进了正


    房,只见这正房,好似姐儿的闺房,房中还挂着两只青纱灯笼,红缎夹布做的门帘,屋里熏了香,好闻的紧。


    姜行首听见动静,撩开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只见她上穿白绫对襟小袄,下系翠色的裙儿,腰间绑着一只黄草香囊。


    头上缠着一个歪髻,斜插了一根银凤小簪,生的青春风流,连刁妈妈都觉这娼姐貌好。


    姜行首一见吴家人把礼物又送了回来,忍不住用手绢捂了脸。


    “敢问可是姜行首,你的心意我家娘子已知晓,只是这些物件,家中没有可用的地方,娘子使我与你还来。()”刁妈妈把包袱放到桌上,这桌上还铺着白青的布,恁讲究。


    妈妈,请留步,张婆子,去端盏茶来≈hellip;?”说着,她看到了刁妈妈身旁的女孩,又让张婆子倒盏蜜水,再端两碟糕,两碟果。


    “不用这般麻烦,我瞧你也是个知晓廉耻的,手中也有银钱,还是找个殷实人家嫁了吧,你要是再纠缠我家相公,怕是不会有好下场。”刁妈妈好言相劝。


    姜行首让刁妈妈等她片刻,回到里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张十贯的交子,她瞅着眼前的妈妈,想来是知州冯娘子身边信任之人。


    刁妈妈看到递过来的交子,着实心动了,这可是二十贯啊,她贪钱不假,可她知道什麽钱能拿,什麽钱不能拿,拿了她的钱,就要为她办事。


    “妈妈只管收下,我今日头回见妈妈,合该孝敬妈妈些酒钱,果子钱。”姜行首成心要送,又说不求刁妈妈事。


    刁妈妈盯着那二十贯,神使鬼差地就要伸手接钱,梁堇拽住了她娘的胳膊,不让她拿,“姜娘子,这银钱你还是自个留着。”


    要是吴相公,是寻常小吏,姜娘子能进吴家,可吴相公是知州,别说冯氏不让她进门,就是吴相公也不让她进。


    姜行首道:“还请妈妈告诉娘子,我并无与娘子相争的意思,自知低贱,若是娘子让我进门,我就是给她当个洗脚的女使,也心甘情愿……我有三箱绸缎,一斤八两的沉香,金玉冠子两顶,真珠两匣,点翠头面三副,两张描金床,朱砂十斤,都愿孝敬给娘子。”


    梁堇:“……”这麽有钱还要进吴家,梁堇不明白,即使她娘与她说了,她还是不明白。


    把这些卖了,卖来的银钱置成家业,虽过不上多富贵的日子,但也一辈子不愁吃喝了,她娘说,吴相公愿意把她的贱籍弄成良籍,这多好的事,旁人求都求不来。


    “实话与你说,不是娘子不让你进门,是相公,昨个夜里,娘子还说,相公既是欢喜你,不如把你抬到家里来,可相公不肯。”刁妈妈说道,这是今个一早,卢婆子和她讲的,冯氏说把她抬进吴家,说的虽然是气话,可吴相公不让抬说的却是真心话。


    “妈妈就别诳我了,要是娘子是这般贤惠的人,相公为何要与我断了往来,相公惧内,故而不敢再和我往来,怕被你家娘子知晓。”


    更何况,吴相公家中没有纳偏房,要是冯娘子贤惠,他怎麽会连个偏房都没有,那日在王家,她是故意把那张汗巾露给那位知州娘子瞧,只要让她进吴家,她给她银钱也无妨。


    “姜娘子怕是不知晓,吴相公曾有过一位妾,生过庶子后被卖了,你可知是被谁卖的?”


    “难道不是冯娘子吗?”姜行首问道,梁堇摇了摇头,“是吴相公。”不管他卖妾,是为了讨好冯娘子,还是因为厌了,都能看出,吴相公是个寡情之人。


    在梁堇看来,那妾毕竟是他庶子的生母,留在吴家给口饭吃也没什麽,说卖就卖了。


    要是姜行首再闹,吴相公身为知州,有的是手段,把她卖给人牙子,人牙子把她卖到什麽地方,可就不知福祸了。


    从姜行首的私宅出来,梁堇心里不是滋味,吴相公这种人,瞧着方正,其实还没有吴老太爷有人情味,吴老太爷至少没有把薛小娘卖掉再买个年轻的。


    “昨个夜里,相公与娘子商量,说要把姜行首卖到赵家巷子里,还是娘子心善,让我过来劝她一劝,男人的心狠着呐。”


    刁妈妈的话,让梁堇吓了一跳,赵家巷子是下等娼妓待的地方,吴相公好歹与姜娘子好过一场,见她威胁了自个的名声,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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