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堇在房中,与香豆俩人正说话,隔壁房的秋葵来寻,进了屋中,滴溜溜的眼儿先打香豆面上过,再瞅向梁堇,笑吟吟地说道:“二姐,我方才说的点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正和香豆在这夸你呐,夸你想的点子好,正巧省了我们为难,我们这些日子犯愁得慌,不知要给宋妈妈送什麽礼物。”梁堇道。
秋葵见她这样说,自是欢喜,她先前还怕梁二姐不愿凑席面钱:“我也是为了姐妹们着想,宋妈妈进院,咱与她送礼是规矩,可大伙送得不一样,难保攀比争强,我想着咱们丫头攒几个钱不容易,干脆都凑了一样的份子钱,省去了许多麻烦。”
“你想的周到,那一人要凑多少钱哪?我们也好去取了来给你。”
“请宋妈妈,席面不能差了,烧鹅烤鸭要有,糟鱼烂食也不能缺,多少要摆上两桌,好酒水两斤,这些林林总总的要两贯钱才够,孙婆婆疼你我,自个出了一贯钱,剩下的一贯钱,咱们平摊,我算了一下。”
秋葵接着道:“院里有六个丫头,还有个赖媳妇,这已是七个人,再算上你我,共是九个人,每人凑一百一十二文,后面我姐姐听说了此事,帮咱们凑了三百个钱,咱们一人凑七十八个钱便是。”
七十八个钱,可不少,梁堇大半个月的月钱,香豆闻言,登时要说话,梁堇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拦了下来,笑着与秋葵说:“真是多谢孙婆婆与你姐姐了,教她们帮着拿了恁多钱,你只管放心,等会我们就把钱与你送去。”
秋葵走罢,香豆道:“七十八个钱,也忒多了,我一个月的月钱才不过八十五文,还不如不凑钱,由咱自个置礼物,各送各的,买礼物哪里用得了这些钱,撑死五十文也就够了。
说是为咱着想,钱倒是没让咱少出,咱还吃亏了。”
“这个主意,明着是秋葵想出来的,背地里却是孙婆婆的话儿,宋妈妈还未进院,你我要是不交这个钱,就相当于得罪了她。
我不是你们院里的丫头,她管不到我头上来,可是你在她手底下,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
听了梁堇的话,香豆只能与秋葵交份子钱。
次日下晌,梁堇往荣姐房中送了一碟香瓜,见丰儿在院中泼水,朝她招了招手,丰儿放下水瓢,一面快步走来,一面用水红汗巾擦脸上的汗。
“旁人送我娘一篮子紫皮葡萄,你待会做完活,去我那顽,我与你留了一串大的。”
丰儿应了下来,教梁堇先回去,她再泼两桶水,活就干好了。
须臾,丰儿带了两只黄澄澄,熟透的甜瓜,个大如木瓜,散发着果香,这是她嫂嫂家里种的,不知唤个什麽名,甚是好吃。
“二姐不要多心,我平日里没少吃你的东西,这两只甜瓜,不是什麽好吃食,原是自家里种的,昨儿就想拿来教你尝尝。”
梁堇收了甜瓜,从水桶里捞出一串水滋滋,甜香香的葡萄递给丰儿,丰儿打桶里撩出两捧水,净了手才接。
俩人坐在灶房门口,说起了昨儿凑钱的事,梁堇道:“咱们凑钱置席,怕是要得罪人宋妈妈了。”
丰儿不解道:“二姐,你作甚要这样说,咱凑钱请她,这不是好事吗,何谈得罪?”
梁堇见她不知,便把请客的门道与她说了一遍,丰儿听罢,才知孙婆子的算计:“这要如何是好,孙婆子想与宋妈妈打架,何苦连累咱们这等子人。”
“我倒是有个法儿,能既不得罪孙婆子,又能不得罪宋妈妈。”
“什麽法儿?”丰儿问道。
梁堇道:“我这个法儿就是,有一人能去把这事透给宋妈妈,如此一来,宋妈妈必有动作,到时她们二人提前对上,就不关咱们这些丫头的事了。”
“这个法儿好,只是谁去透给宋妈妈知晓哪,这可是得罪孙婆子的事,一个不当心,就会遭孙婆子的手段。”丰儿犯愁道。
“我想让你去。”
“我?”丰儿指了指自个,梁堇点了点头,说道:“你丰儿,在院儿里是个粗使丫头,没有得势的干娘,也没有在姑娘房中当大丫头的姐姐。
又没投靠谁,你就是个无势之人,谁都敢欺负你,谁都能欺负你。”
梁堇的话,教丰儿想起往日里她被大丫头坠儿打骂的情形来……就连针线丫头秋葵都能对她呼来喝去,她虽不是院里最底层的丫头,但也差不多。
“二姐,我也知晓我无势……你难道是教我去投靠宋妈妈?”
“不错,我观上回,你被坠儿打骂,是严嫂子出面帮了你,往日她又使你比使旁人多,你何不借此机会,去她面前卖个好。
她与宋妈妈同是娘子那处的人,俩人不仅是旧识,还在一块共事多年,颇有情义,你透给她,她定会说与宋妈妈知晓。”
梁堇又道:“宋妈妈进院后,手底下缺人,你丰儿占个先机,日后无论谁投靠宋妈妈,都不及你丰儿,你跟了宋妈妈,坠儿若是再打骂你,那就是打宋妈妈的脸。”
丰儿听罢,大喜:“二姐,你既有这等算计,如何不也去投了宋妈妈,你聪明,要是投了宋妈妈,一定能得宋妈妈看重,到时,地位不输房中的大丫头。”
“我是个灶房,不想掺和宋妈妈和孙婆子的争斗,你去寻严大嫂,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梁堇不放心,嘱咐她。
“你放心,我不说你,只是,二姐,你难道就甘愿窝在灶房,当一辈子的灶娘吗?灶房旁人瞧着是桩肥差,有油水可捞,但这里面的苦楚,非亲近之人难以知晓,哪里能比得去上面的人。”
丰儿为二姐感到惋惜,二姐明明有本事,却从来不露,就像方才那事,里面有诸多好处,她却拱手让给了她。
“我是灶娘,不待在灶房能去哪。”梁堇从橱柜里拿出两包物什,交与丰儿,“我这有两包点心,与你作礼,你拿着去寻严嫂子,即使教人看见也没什麽,严嫂子病了这些日子了,你只说是去探病。”
丰儿感激,接下点心,谢了二姐为她的一番心意,
出了屋往下人院严嫂子家去。
那严嫂子打进了七月,身上的妇女病发了,白日里还好,只是到了晚上,多有受不住,思来想去,便告了假在家中将养。
因生病的地儿,羞于开口,旁人问她生的何病,她也不说,只日日躲在房中煎汤药擦洗下面。
故而她尚且不知孙婆子弄出来的事,这厢丰儿到了她家,把梁堇与她说的一番道理,和严嫂子说了。
严嫂子道:“好丰儿,亏你有这番心思,那些个丫头媳妇都知晓,却没一个来与我报信,真真是可气。”
“我不晓得旁的道理,但我知道,宋妈妈才是咱院里的管事妈妈,她孙婆子平日里招揽人心就罢了,可她不该置席请酒。”
“连你都明白这个理儿,她孙婆子怎麽就不明白,置席请酒,她这是想干嘛,宋妈妈进院,她请酒,真拿自个当个人物了,也不瞅瞅她几斤几两,是个什麽东西,她配吗?”
严嫂子冷笑连连,教丰儿且回去,那孙婆子再有动静,还来告诉她。
丰儿走罢,严嫂子去了二房宋妈妈家,宋妈妈听闻此事,也生了怒气,孙婆子是荣姐院里的老人,又有一手收服丫头的手段,就好比那地头蛇。
宋妈妈原不把她当回事,可不成想,倒纵的她成了气候。
丰儿投靠了严嫂子,时常把院子里的动静,说与她知晓,这日,丰儿来到梁堇家里,把严嫂子送给她的银镯子摘下来教梁堇看。
“严嫂子说,等宋妈妈进院,就给我调动差事。”
严嫂子是那边的二掌柜,她说的话作数,说给丰儿调动差事,应该不会食言,如今院子里上等的差,都是孙婆子那边的人给占着。
“丰儿,你的运道要来了,等着看吧,严嫂子给你调,只会把你往上调。”梁堇道。
“二姐,此事多亏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能有这般运道。”先头,她摔坏了金哥房中的首饰,是二姐救她前程,如今又帮她投靠宋妈妈,她不知要如何谢她。
梁堇教丰儿:“你再欢喜,都不能挂在脸上,宋妈妈一日没进院,你就一日受孙婆子的管,只有宋妈妈进了院,你才是有靠山的人。
哪怕坠儿再打骂你,你都要忍着,你往日如何,后面还如何,不能得意忘形,等你有了靠山,你的腰杆才能直起来,才能有你的道理。”
丰儿把梁堇的劝告,都记在了心里,她前面教坠儿等人欺负了好些年,二姐说的对,她不能得意。
“我再嘱你一件事,严嫂子与你调差事后,你切不可与我来往密切,越疏远越好,严嫂子问起,你就说只与我在一处顽过。
你我背地里有多交好,都不能摆在明处,旁人说我的坏话,你不要与人争辩,反而要一起说我。”
丰儿不懂二姐为何教她这样做,二姐也没有和她解释许多,丰儿暗道,二姐这样,定有她的道理,这样想罢,也就按二姐说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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