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自己去京都,大人们免不了担心。于是不仅一路上打点好了,还一个个单独叫过去谈了话。跟孙晴霄说的是“不做缩头鸟”,跟雁雁和莹姐儿说的是“天大地大,只管随心展翅。”
说完了,将人送走,大人们又忙活自己的,一块笑着骑马回城。
雁雁瞧了一眼就笑着道:“她们如今越发随性了。”
孙晴霄:“折姨母今日跑在第一个,可见骑术精湛了许多。”
刚到闽南的时候,她的骑术是最差的。后头却喜欢上了骑马,跟素膳姨母两人日日骑马去茶园里,便练就了一身骑术。
莹姐儿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而后转着眼珠子问雁雁,贼兮兮的问:“孙姨母叮嘱你什么没有?”
雁雁便轻声道:“叮嘱了,让我和阿隼哥路过丹阳的时候,去拜会孙家的外祖父外祖母。”
莹姐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嘛,咱们这一次本可以绕开丹阳,却又没有绕开,想来是孙姨母交代去孙家了。”
她唏嘘道:“孙姨母的脾气真好,若是我……当年父母不肯来京都接我回家的时候,我就默认断亲了。”
雁雁:“孙家外祖父外祖母一年比一年衰老,写的信一次比一次可怜,姨母心里对父母还是心软的,她说若是我们不去看望,她心里记挂着反而不好,我们代她去看了,她心里便放心,也就不记挂着了——只当谢前面十五年他们的恩情。”
父母与子女,也是一场博弈,最后只看谁更重情重义。
很显然,姨母因为被养育过的十五年妥协了。
于是等到了丹阳,去见到孙家两老,孙晴霄和雁雁都毕恭毕敬的磕了头,问候两位老人家的身体,见一切都好,便不多留,再次磕了头就走。两个老人家倒是激动得很,却又不好留人,只能干巴巴的送人离开。
一行人往门口走,还碰见了孙家的其他人。孙家大夫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见了三人巴结得很,句句都捧着,还要拉着三人留下住。
孙家父母脸色很不好,但却并不说话,只看向孙晴霄和雁雁。
孙晴霄心中不满,顶在前头婉拒,温和有礼却又不带迟疑的要走,笑着道:“行程本就紧,一路上都走的官道,住的驿站,耽误不得。”
这一句话,便让孙家大夫人没了办法,这才让开,只最后还是不顾脸皮的问起雁雁和他的婚事,想要保婚。又看向莹姐儿,谄媚的道:“莹姐儿,我家有个侄儿,已经中了秀才,很是不错——”
孙家父母听到这里才觉得真没脸没皮,再听不下去,于是站出来拦住孙家大夫人,继而送三个孩子离开。
莹姐儿看得瞠目结舌,等出了门后感慨道:“当年的丹阳孙家,何等的风光,如今不仅门庭换了此等狭窄的小巷,破败不堪,人也失了骨气。”
孙晴霄:“世家起起落落,都是寻常……只是孙家败落得这般快,骨气这般弱,从几十年前却能看见影。”
这话
的意思雁雁和莹姐儿都懂。当年孙家父母因为孙家开始衰败,便跟京都的勋国公府联姻,将孙姨母送去做了继室。后来姨母的女儿去世了,姨母昏昏沉沉好几年,受勋国公府人欺负,孙家人都没有管过,甚至于后来勋国公府被抄家,姨母在京都等了三月,都没有收到一封来自孙家的信。
雁雁讥讽,“也是,这般的人家,能有什么骨气?”
当年她们从京都到闽南,特意绕开了丹阳。但一路上却并未遮掩消息,孙家人要是打听,还是能去路上一叙的。可即便是去了闽南之后,孙家也没人来探望过。直到两年后才由孙家父母写了信,送了节礼过来。
莹姐儿:“可孙姨母也没有收过节礼,都退了回去。”
雁雁就沉默了一会,“虽然一直没收,但听闻孙家败落了,她心里还是牵挂父母的。”
孙晴霄宽慰道:“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了,如今只看谁以后过得更好——姨母现在过得就很好。”
他挥马鞭,温和道:“走,咱们还要去玉家拜会呢。”
既然到了丹阳,那肯定是要去拜访玉家的。玉岫姨母也是他们的长辈。
因之前就递了帖子的,所以玉家早早的就差了家中子弟在门口等候,见了三人连忙上前打招呼,问道:“可是孙家和刕家的兄妹?”
孙晴霄:“正是。”
玉家子弟笑着道:“可等到你们了。”
玉家门庭比之几年前更甚,但即便来的是三个小辈,该来的人也都到了,给足了脸面。
等到要走时,玉岫的父母拉着莹姐儿道:“咱们论起来,是实打实的亲戚,是自家孩子,往后可要常来常往。”
莹姐儿:“是,等我们从京都回来,定然还会过来看望您。”
玉岫母亲便开玩笑似的道:“你这般的好姑娘,我是见了就心喜,若你不嫌弃,便从我家儿郎里面选一个回家去吧?若是你喜欢我家,也可选一个留下来。”
莹姐儿面色一僵,而后笑着道:“您可别吓唬我。”
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走远了,雁雁闷笑,道:“这是你嫁,你娶,都可以?”
真是大手笔。
孙晴霄也好笑:“选了嫡出的,有出息的,便嫁过去。选了庶出的,或者嫡幼的,也能入赘——玉家所图很大啊。”
莹姐儿:“哎,真烦人。”
孙晴霄:“莹姐儿,你这回去京都怕是也逃不掉此类的事情。”
莹姐儿:“还好,若是真烦人,我就回闽南。”
雁雁:“还是不用那么快回去的,京都的风景咱们也没怎么看过吧?”
应该也看过一些,但都是孩子时候的事情了,并不记得太清楚。
因有了这么一桩事开头,三人便回忆起了京都的事情。雁雁道:“我和阿隼哥是从慈幼院去姨母家的,后来的事情记得一些,但是之前却真的没有印象了。”
这是好事。
莹姐儿:“想来
你们被送去慈幼院是之前遭了罪的。”
将遭罪的事情忘记,不是一件坏事。
这倒是的。雁雁笑着道:≈ldo;从那之后,都是好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莹姐儿记事早,倒是记得不少。她慢吞吞回忆道:“我记得,我碰见了大伯母。”
她是从那时候开始记事的。
“后来,我跟川哥儿,升哥儿经常去大伯母的书房里玩,但大伯母独独偏爱我。我就更爱去了。”
孙晴霄其实挺好奇的,“川哥儿当时还说折姨母并不亲近他……”
莹姐儿沉默了一瞬,而后点了点头,“算不得不亲近,但确实没有待他如同待我好。”
她想了想,道:“我觉得,还是因着眼缘二字。有些人,天生就是没有眼缘的。”
等九月份进了京,川哥儿遗憾和失落折绾并没有回来时,莹姐儿却换了说辞,“大伯母太忙了,且太后没有懿旨发话,她不能回来的。”
川哥儿沉默了一瞬,没有说话。他只是叹息道:“我接到你们的来信,失落了很久,但又想,会不会母亲在你们临走时选择来京都,这会子你们到了,她也到了。”
莹姐儿打哈哈,“她是真的不能回,不然趁着此次回京,她也有其他的人挂念。她的姨娘,还有玉岫姑母,丹崖姐姐……京都的人,她还是牵挂着的。”
“只是实在是没有空嘛。”
她笑着道:“你还不知道吧?朝廷好像是要开海禁了,闽南的茶叶到时候卖得更好,这种时候,她怎么回来?”
川哥儿这才心里舒服一些,但还是道:“若是你成婚,母亲能不回来?”
莹姐儿就讪讪笑,“你说这个做什么。”
川哥儿不说话了,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三人一边走一边轻声道:“那母亲……也不回来看看父亲?”
莹姐儿便有些不客气起来,“事事两难全,何况是忠孝两字?大伯母是替太后去寺庙为陛下和苍生祈福的。”
川哥儿便呐呐道:“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什么。”
他问,“你呢?你们三个人还走吗?”
莹姐儿:“自然是走的。”
孙晴霄也出声道:“我还有学业未完。”
雁雁:“我姨母在闽南,自当回去的。”
升哥儿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等众人说完之后才跟莹姐儿道:“阿娘也跟着我和川哥儿去城门口等了你们几日,只是一直没有等到,还得了风寒。今日头疼起不来,这才没有去接你。”
莹姐儿眼眶红起来,“我先去看看阿娘。”
升哥儿摇摇头,“先去见祖母才对。”
这是规矩。
莹姐儿只好去见祖母。五年不见,赵氏却好像老了十岁一般。见了三人,喜恶明显得很,直接略过雁雁和孙晴霄,只拉着莹姐儿哭。
雁雁笑着坐在一边静静的喝茶,跟孙晴霄小声道:“这是咱们那边的大红袍。”
孙晴霄低声笑了笑,“是。”
赵氏已经哭得泪眼朦胧了,“莹姐儿,我是想你得很,也想你父亲,可他是个狠心的,都不肯回京来。”
莹姐儿宽慰起来,“父亲忙得很,即便是我去他那边,他也是常日不在家的。”
赵氏:“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过得苦巴巴——我的儿哟!”
莹姐儿叹息,等好不容易将人哄住了,这才道:“祖母,孙女还要去拜见其他长辈,晚间再回来陪你。”
赵氏舍不得,却也有其他人在,只好道:“你快去快回。”
孙晴霄和雁雁趁机提出归家,便要先走。川哥儿:“客院都收拾好了,你们住在这里就好。”
孙晴霄却要带雁雁回去,“姨母在京都也是有院子的,常日有人收拾,并不脏乱。”
又道:“咱们兄弟,我也不糊弄你——住三五日还好,住个三月半载的却不合适,不如自家自在。”
升哥儿笑着道:“这是真没有把我们当外人,行,你们且回去,等空闲了,我去孙家看你们。”
川哥儿便送他们离去,升哥儿跟着莹姐儿回三房。宋玥娘已经翘首以盼了。等见了莹姐儿,她还没说话,眼泪便流了出来,抱着莹姐儿哭,“你这个小孽障,真是狠心。”
莹姐儿心酸,轻声喊,“阿娘。”
宋玥娘:“哎!”
她拉着女儿进门,一定要搂在怀里,“六年了——你都不回来看看我。”
莹姐儿:“对不起,阿娘,我该一年回来一次的。”
宋玥娘:“那你这次不走了吧?”
莹姐儿愧疚:“还是要走的。”
宋玥娘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
莹姐儿:“……阿娘,你的力气如今大了许多。”
升哥儿好笑起来,“是,阿娘如今在府里无敌手——上回可是揍了四叔母的。”
莹姐儿大吃一惊,“什么?”
宋玥娘狠狠瞪儿子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升哥儿闭嘴,莹姐儿不敢问。
一家人继续坐在一块说话。
莹姐儿主要说自己的游记,她道:“我去过许多地方了,但依旧觉得自己看得短浅。最开始,我看的是景致,后来,我也看看人。”
宋玥娘:“看人?”
莹姐儿:“是,一路上碰见的人,听他们说一说自己的日子,也很是有趣,能学到很多。”
升哥儿羡慕,“怪不得古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他也想出门了。
宋玥娘却依旧是不理解,“风餐露宿的,有什么趣味?”
但她如今也认命了。她哽咽道:“我叫你回来,你父亲还写信回来骂我。”
莹姐儿:“阿娘,我很好,你放心。”
这般劝过,才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莹姐儿的婚事。宋玥娘虎着脸,“难道你真不成婚了?”
莹姐儿:“此事不
急。”
宋玥娘:“怎么不急,你今年都十八了!”
她哭道:“我让你成婚,你父亲也骂我。”
莹姐儿笑起来,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阿娘,何必要着急呢?我这般的身份,什么时候成婚都是合适的。”
宋玥娘,“这倒是,你就是到了三十岁,我们也能给你找个十八岁的郎君。”
就是名声不好听,人也难找,恐怕得是小家气的人家了。
但这跟现在找一个好郎君成婚不冲突啊。
莹姐儿闷笑,“阿娘,父亲说,他想给我招个男人入赘。”
宋玥娘先是诧异,而后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咱们家人少,我和你父亲就生了你和升哥儿两个,招个赘婿回来也不错。”
莹姐儿:“那阿娘急什么?自有阿爹找着呢。”
宋玥娘:“你都十八了!无论如何,都到了成婚的年岁。”
莹姐儿:“那阿娘敢给我私自定下亲事么?”
宋玥娘缩了缩脖子,“不敢。”
莹姐儿:“这就成了,您啊,就盯着升哥儿吧。”
宋玥娘抱怨起来,“升哥儿比你懂事孝顺多了,他一点也不顶撞我,也乖巧得很。”
她叹息道:“哎,你怎么生了个男儿郎性子,都怪你大伯母,把你教坏了。”
莹姐儿:“阿娘!”
宋玥娘立马起了哭腔:“行行行,我给她生了个女儿,我不说她!”
她委屈的哭起来,“难道不是吗?你自小就亲近她,还跟着她一块走了。”
莹姐儿无奈的道:“这哪里能混为一谈。”
她抱着宋玥娘,“阿娘,我明白你是爱我的,我也是爱你的。”
又得哄一次。
宋玥娘哭完了,继而才问起刕鹤悯的妾室们。
她眼神狠厉,“有没有人欺负你?有没有露尖的?”
莹姐儿:“没有。我去的时候,父亲都不让她们来我跟前。”
宋玥娘这才放心下来,“你父亲是个心里明镜似的,我也放心他。”
她说起京都这几年的传闻来,“竟也有明面上敢宠妾灭妻的人家了,还有妾室欺负嫡女的。”
他们这般的大家族出身,最是知晓后宅手段。若是哪家出了宠妾灭妻的事情,不用想,就是男人允许的,那这家的儿女也不用嫁娶了。
谁都不敢让自家的儿女摊上这般的事情,所以京都即便是宠妾灭妻,也该有些“掩饰”。
何况是妾室对上嫡女。
妾室不过是个玩意,嫡女重中之重,孰轻孰重,是个长脑子的都知晓。
但事事有例外。
“凤勤伯家就是,哎哟哟,凤勤伯夫人没用,被个妾室拿捏,导致嫡女也被欺负。”
莹姐儿:“后来呢?”
宋玥娘:“后来?自然是你阿娘出头给她们出头了。我是什么性子,我哪里看得这个!”
莹姐
儿就看向升哥儿,升哥儿无可奈何的道:“是,阿娘跟那位凤勤伯府的姑娘见过几次面,知晓她被个妾室欺负后,便上门去吃茶,想要给她做面子,谁知道妾室嚣张,竟然敢去阿娘面前显摆,被阿娘抓住就打了一顿。”
是真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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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勤伯当时脸色难看极了,还是外祖父出面才摆平此事。
莹姐儿好笑,“真真是……”
宋玥娘看过来。
莹姐儿:“真真是为民除害了,身怀义气。”
宋玥娘舒坦了。莹姐儿好奇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不知道?”
她跟宋玥娘也是时常通信的。
升哥儿,“就前两月。阿娘估摸着你要回来了,便没有写信去……也没有写信给父亲。”
到底是怕父亲骂人。
宋玥娘就问莹姐儿:“怎么样?比起你大伯母——我跟她,谁更有侠肝义胆一些?”
莹姐儿纳闷,“怎么这般问?”
升哥儿:“京都的人都夸大伯母有义气。”
指对孙家姨母,还有京都其他人家。
这些年,京都各家在闽南的茶园和地可没少托大伯母办事的。大伯母都应了,办得滴水不漏,很是得人夸耀。
阿娘就存了要比的意思,也开始“助人为乐”了。
大舅母为此还来训斥过阿娘,可阿娘却道:“我办好事,也不全是存着攀比的心思,我本就怜惜弱小嘛。”
大舅母这才叹息道:“行,你喜欢就好,只要不被人当枪使。”
凤勤伯家的事情,不仅宋老大人出手了,玉岫也插手了,出面将事情办妥,但却没有训斥宋玥娘,而是道:“不论最初缘由是什么,但也算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升哥儿无奈的道:“阿娘做了一回侠客,便想做第二回,眼巴巴的四处去打听谁家有受欺负的人要帮忙,被外祖母和大舅母知晓之后,一人拎着一根鸡毛掸子上门训斥。”
宋玥娘脸色不好,“这些事情说什么!没得丢脸。我都多大了——”
母亲和大嫂嫂却还当她是孩子。
她叹息,“我就是想做点好事。”
莹姐儿听得直笑。她看看窗外,日头还早,便站起来,“我久不回家,还要去各房拜访二伯父二伯母和其他叔父婶母们。”
宋玥娘就脸色变了变,极为不自然的道:“你不要去四房。”
莹姐儿:“到底怎么了?”
宋玥娘:“没怎么……”
升哥儿无奈的道:“四叔父和四叔母那边肯定是要去的,阿姐是晚辈,怎么能不去呢?”
他道:“走吧,一边走,我跟你一边说。”
两人就抬脚出门,宋玥娘老大不高兴的嘱咐,“那就坐一坐,坐一坐就好了。”
路上,升哥儿烦恼的道:“外祖母和大舅母一起上门用鸡毛掸子教训过阿娘之后,阿娘倒是不敢管外头的事情了,只是又盯上了四叔母。”
莹姐儿这些年在外头,已经不太记得府里的事情了,但依稀还是有些记忆的,她道:“我记得四叔母似乎是对娘家兄弟比较……慷慨?”
升哥儿:“正是。”
他叹息道:“二伯母本是跟四叔母好的,后来也因此不走动了。”
升哥儿:“你们走后,四叔父扬言要跟四叔母和离,狠狠的吓住了她,但过了一年,她又故态重萌,竟然变卖家里的东西给娘家送,四叔父气狠了,真要和离,但四叔母却怀了孩子。”
莹姐儿:“……是怀了孩子,才敢故态重萌吧?”
升哥儿感慨,“应该是。”
他道:“这事情闹了许久,直到四叔母答应那是最后一次,四叔父才收手。”
“后来,她也真的好过一段时间,可今年,她家的老母亲去世了,死前拉着她的手,逼着她跪在祖宗牌位前发誓,要对兄弟们好,她便又动了心思。”
只是这回多少聪慧些了,有些东西不敢直接拿回去,而是谎称摔了,丢了,最后其实是当了。
她也不敢太嚣张,只敢两三月一丢一摔,四叔父也没有发现。但今年阿娘被外祖母和大舅母骂后关在家里,闲着无事盯着各房,想着去帮扶帮扶,结果就发现了四叔母的事情。
“被阿娘发现了,一分的事情也得闹到五分,何况还是五分的事情。”
四房就大闹了起来。
四叔父这回是要真休妻了。阿娘就跑过去,道:“都有孩子了,为了孩子也忍一忍,四弟,你要是信得过我,便让我来帮你。”
四叔父答应了。
“阿娘便吓唬四叔母,说,‘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亲自送你去祠堂’,又带着她去四叔母的娘家,将这些年四叔母送出去的东西都算了算,让对方还钱。”
莹姐儿听得笑起来,“还钱了吗?”
升哥儿:“没有……那一家子人,穷得很。阿娘就叫人把值钱的东西都搬了回来。”
四叔父这口恶气出了,也不休妻了。
“阿娘自觉做了一件大好事,得意洋洋,但四叔母却骂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气得她不行,再不跟四房来往。”
莹姐儿唏嘘道:“这事情……阿娘倒是没有错。”
升哥儿:“所以此事,她写信去给父亲了。”
莹姐儿笑个不停,“阿娘啊……”
等去了四房,四叔母见了他们笑得僵硬极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倒是四叔父笑着道:“莹姐儿,你这性子是极好的,往后多来四房走动走动,你的妹妹们都很喜欢你。”
莹姐儿:“果姐儿呢?我也很想她。”
果姐儿是四房嫡长女。
四叔父:“她今日去林家闺学了,还没有回来。”
莹姐儿倒是听说过林家闺学。三年前群英巷林家请了一位女先生回来给自家的姑娘教授学问,后来因教得好,便又有亲戚家的孩子上门。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林家干脆留了一
处屋子出来,还给相近的人家下了帖子。英国公府也是其中,因府里适龄的姑娘只有果姐儿,便送去读书了。
等果姐儿回来,莹姐儿还好奇的问了几句,“女先生教什么?”
果姐儿:“教诗词歌赋,我们还起了诗社呢。”
莹姐儿不免好奇,“我可以旁听一日么?”
果姐儿:“应当是可以的,但我要先去问问。”
林家的女先生姓金,听了果姐儿的话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可的?我也想见见这位刕大姑娘。”
莹姐儿就去了。只是回来之后很是喜欢,道:“她今日说了一句话,我很喜欢。”
雁雁:“什么话?”
莹姐儿:“她说,人应先见天地,再见众生,最后见自己。”
此乃金玉良言。
她对果姐儿道:“金先生是个好先生,你要认真学。”
果姐儿点点头,亲热道:“大姐姐,您都不知道,今儿有多少人打听你。”
莹姐儿:“是吗?”
果姐儿:“是,她们都很羡慕你走过许多地方,金先生说,若是你愿意,便请你和雁雁姐姐一块去讲学。”
莹姐儿答应了,“我是可以去的,我问问你雁雁姐。”
果姐儿由衷羡慕,“雁雁姐姐可真是美。”
她高高兴兴回了四房,却听见里面父亲正在骂母亲。
她雀跃的心又沉了下去,而后深吸一口气,努力扬起笑脸进屋,“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又是劝父亲宽和,劝母亲聪慧的一日。
……
十一月末,川哥儿的未婚妻明.慧先到了京都的老宅。明家夫妇和明家的几位少爷都来了,送嫁的队伍很大。
刕鹤春便对川哥儿道:“这是看重女儿的人家,你便要做出态度来,且不可怠慢了人家。”
川哥儿点头,“儿子知晓的。”
他亲自上门,带了许多好礼去,都是慧姐儿喜欢的。又给明家夫妇和明家少爷们都送了礼。
明家夫妇很是满意这个态度,对明/慧道:“他这是用心了,证明对你的重视。”
明家大爷道:“川哥儿虽然不是咱们自小看着长大的,可是这些年咱们冷眼看着,他也算是个老实孩子。”
“这个性子,咱们家的慧姐儿就吃不了亏。”
明家大夫人感慨道:“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先是生母早逝,后是继母没在身边——”
明家大爷笑着道:“你之前不是还庆幸过人家继母没在身边吗?”
明家大夫人叹息,“是,这是好事,以后咱们家闺女不用伺候婆母。但两人都还年轻,没个母亲在一边教导着,我也不放心。”
她意有所指,“如今是三房管家……咱们家明/慧过去,这管家权交还是不交?”
明家大爷:“这就看英国公府的态度了。”
明家大夫人:“此为其一。其二就是,我虽然忌惮刕大
夫人是继室,但我听人说多了,却也知晓她的性子可靠,并不是心里恶毒的人。”
“反而是英国公老夫人……我实在是心里烦忧,听闻她是个糊涂的性子,这些年跟三房的宋氏没少斗法……宋氏又是那般的性子,听闻跑人家凤勤伯家里就打上了。”
真是糟心事。
而英国公府,宋玥娘也在面红耳赤的道:“凭什么?还没分家呢?我一个长辈掌家怎么了?我就不给怎么了?”
莹姐儿好笑,“阿娘,咱们毕竟不是大房的,怎么,还能一直不给啊?”
宋玥娘:“我一直都掌中馈,勤勤恳恳这些年,哦,现在进来个小毛丫头,我就要滚蛋了?你大伯母当年都没有逼我给过。”
她哭道:“现在想来,你大伯母是个明理的人。”
莹姐儿:“……”
她好笑道:“哦,这个时候,你想起大伯母的好来了。”
她叹息道:“阿娘,大伯母当年是不愿意掌中馈,后头又去了闽南,所以你才能一直拿着中馈之权,如今川哥儿都要娶妻了,你若是再不给,怕是要被人说道了。”
说道就说道!
宋玥娘埋怨道:“你就知道站在外人那边说我!”
但她这回不交中馈却不行了。明/慧是明家的姑娘,明家夫妇都亲自来京都了,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先是英国公亲自跟赵氏提了,再就是宋家的老夫人和玉岫上门,一个个轮番上阵。
最后还是说好交出去。
宋玥娘哭得不行,心里空落落的,抱着莹姐儿道:“我跟你走吧?我脸面都没了。”
莹姐儿:“好啊,你要是跟着我去父亲那边也不错。”
宋玥娘却不答话,最后恨恨道:“小毛丫头懂什么管家!”
莹姐儿很是纳闷,“您怎么就是想不开呢。”
等川哥儿成了婚,孙晴霄和雁雁对莹姐儿道:“我们准备北上去看看。”
孙晴霄,“雁雁想看看大漠。”
莹姐儿也想看,“不能等我一块吗?”
雁雁笑起来,“我们先去小沙漠,半年后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咱们都能去。”
莹姐儿不舍,“好吧。”
倒是孙晴霄高兴,道:“莹姐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雁雁的。”
川哥儿和升哥儿将他拉到一边去,“你小子老实说,是不是心怀不轨?”
孙晴霄点点头,“是有心思。”
两人就怪笑起来,升哥儿:“我明年成婚,到时候就看你了。”
孙晴霄红了脸,“要看雁雁怎么想。她还没开窍。”
三个人傻笑起来。
等到他们要走的那日,众人都去送。明/慧也跟着去了,回家的时候却碰见婆子挑衅。
明/慧是世家养出来的,哪里会怵这个,何况爹娘还没有走呢。她跟川哥儿道:“我要是得罪了三叔母,于你好不好?”
川哥儿喜欢她这一身
的爽快劲,笑着道:“我是嫡长子,三叔母怪罪不到我头上。”
明/慧便将人捆了送庄子里,宋玥娘气冲冲的要过去教训人,被莹姐儿和升哥儿拦下来了。
≈ldo;阿娘这般做有什么好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是啊,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宋玥娘却不肯,就是要找明/慧的茬,明/慧耗着精力跟她斗,莹姐儿发了脾气,“阿娘,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升哥儿也愁,“您这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我跟川哥儿的兄弟情还要受影响。”
宋玥娘却魔怔了,总是不听。莹姐儿索性病了,要去寺庙里面清修,“反正你跟不跟我去吧。”
宋玥娘两面为难。去了,府里就是明/慧管,等她回来的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不去,那让莹姐儿寒了心。
最后还是哭哭啼啼的走了。
明、慧松了一口气,去送两人,小声的对莹姐儿道:“多谢你。”
莹姐儿却恍惚了一阵,而后道:“不用谢。”
而后轻声说,“连你这般的家世都如此难,也不知道若是当时大伯母接了中馈,是何等的煎熬。”
幸而没有接。
她拍拍明/慧的手,“对不住,但我阿娘就是这般的人,我只能尽力帮你,却也不能伤害她。”
两人去了一个月才回。
宋玥娘颓然得很。明、慧如临大敌,川哥儿道:“不要紧,若是三叔母有脾气,便尽管冲着我来。”
明/慧心里感动,两人的感情倒是越发好。
只是她担心的责备倒是没有来。因为宋玥娘每日都在吃。
还只吃肉。
莹姐儿给大伯母写信的时候乐不可支,而后写道:“我想你了。”
她提笔,“家里的人一切都好,也都是老样子。祖父依旧一事无成,听闻最近还总是被陛下斥责,大伯父也没有高升,虽然升了官,却还在京兆府打转,我瞧着他很是郁闷,话也很少,轻易不肯多言。”
“祖母看着苍老了许多,跟祖父和大伯父也经常吵,但无人惯着她,她过得算不上好。一日日的,就等着父亲回来。可我们都知道,父亲不会回来了。”
“父亲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她越写越觉得心情沉重,缓了一会又提笔,“我阿娘交出了管家权,明/慧松了一口气,我当时为她高兴,却也在想,若当初是你被阿娘刁难,该有多难。”
“我一想到这个,心里就难过。”
“幸好,幸好大伯母厉害。”
她将信送了出去,开始想念雁雁。
半年后,雁雁和孙晴霄才回来。莹姐儿脑子里面天生缺少那么一根筋,等川哥儿和升哥儿跟她说雁雁和孙晴霄估摸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好哇——老实交代!”
雁雁面红耳赤,孙晴霄缩着脑袋。
孙晴霄咳了一声,“在走之前,我和雁雁在孙家起个锅子,你们三个过来吃顿饭吧?”
这也行。在英国公府人太多了,不得尽兴。
结果去孙家那日,莹姐儿发现川哥儿没有带上明/慧。
她顿了顿,也不知道这对不对。但是明/慧肯定是不舒服的,脸色都不太好,川哥儿却没有发现,还在兴高采烈的道:“你要提前帮我准备醒酒汤了,今日我肯定喝得大醉。”
明、慧:“好。”
莹姐儿瞧了一眼,到底没有说有多说。
五个人如同儿时一般坐在孙家院子里吃酒。川哥儿如今新婚,志得意满,道:“等我们考上了功名,往后千秋万代有名。”
孙晴霄:“我没有这么大的志向,只求护着我的一家子人。”
升哥儿:“我想跟父亲一般,造福一方百姓。”
川哥儿却抿唇,“我……我与父亲,倒是不那么相和。”
他跟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但这些是小事,他笑着问莹姐儿:“你和雁雁呢?”
莹姐儿正襟危坐,“我们啊——我们可能比你们更加容易千古留名。”
她道:“我和雁雁姐姐要走遍河山,写遍山河。”
雁雁:“要看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莹姐儿:“要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要试试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要看天地,再看众人,最后观己身。”
——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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