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一眨眼的功夫过后, 不用布鲁斯委婉地提醒,布莱恩自己把手臂松开了。
理智又重新占据了大脑,他关上酒店房间的门,往旁边退开几步, 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陷入了沉思。
布鲁斯抱起手臂, 态度微妙地说:“你不向我解释点什么吗?”
“什么?”布莱恩反应了两秒钟, 恍然说道,“我从第一次看见你时就对你很有好感。”
“?”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 ”布莱恩真的开始回忆起来,“我想要闯进巴厘岛宗师家的门, 你把我拦在外面, 但是正要关门的时候,你看到我卡在中间就没有用力, 后来又从海里把我捞上来,我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心想——”
“停一停,够了。”布鲁斯无力地说,“我指的不是刚才那几句‘我爱你’。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说‘我爱你’。”
假如这是一部电影,那么欢快的BGM在此刻应该是戛然而止。
布莱恩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他维持着镇定的表情说道:“因为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情难自抑, 不过这件事可能需要深究一下。”
布鲁斯干脆利落地把那层窗户纸捅开:“有人对你说詹姆斯·邦德还活着?”
“……”
“那你还在等什么?”
布莱恩争辩说:“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不是他本人联系的我?”
布鲁斯的神色间多了一点讥讽,就好像眼前人的智商突然降低到了他难以忍受的程度:“你该不会担心他被人绑架了吧?”
无论是真是假,布莱恩现在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去验证它。
他不能承认自己害怕得到一个令他失望的结果, 却也没法坦诚地说他无所畏惧。
“希望你永远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布莱恩真心实意地对布鲁斯说,“说实话, 我宁愿死的是我。”
“我持保留意见。”布鲁斯拍拍他的肩膀,“毕竟你才对我说过‘我爱你’,导致我很难就这么看着你死掉。”
布莱恩笑眯眯地问他:“真的?所以亲爱的,你要陪我去土耳其吗?”
“不去,我要在英国住到下个月。”布鲁斯面无表情地callback他们之前的对话,顿了顿又说,“如果你再把这一套用在我身上——”
他停了下来,布莱恩看着他英俊的脸,没忍住追问:“会怎么样?”
布鲁斯忽然对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点也不‘蝙蝠侠’的笑容。
连着占据了哥谭市一个月报纸头条的富家少爷上前一步、凑到布莱恩耳边低声说道:“那我就对别人承认我们真的有过一段。”
布莱恩眉毛不受控制地一跳。
风流倜傥、只不过身上还套着蝙蝠侠战甲的布鲁西宝贝直起身耸了耸肩,开玩笑似地说:“反正不亏。”
**
摘下了头盔的蝙蝠侠不肯跟着布莱恩去土耳其,但又双叒叕借给了布莱恩一架飞机。
布莱恩低调地在天知地知布鲁斯知的情况下抵达海边的小渔村,途中花费了四个小时。
他开着一辆越野车横跨颠簸的泥土路面来到沙滩上时,只觉得思维已然在漫长的拉锯战中变得麻木了,也许假如待会幽灵党或辛迪加成员突然跳出来对他说这一切全都是骗局,他也只会笑一笑然后回复,‘你以为我没想过吗?’
已经有收到消息的村民站在前方等待了。
打头的是个发须皆白、皮肤黝黑的老人,他身边站着两个手持长管猎.枪的青壮,还有几个拿着鱼叉和木棍的年轻小伙子,持枪者看到布莱恩以后第一时间举枪瞄准,老人厉声说道:
“站住。”
布莱恩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
双方在短暂的寂静中互相打量,布莱恩主要看的是他们的武器和站位分布,以及附近的掩体,渔村居民们的目光则大多集中在他那身和当地人格格不入的西装与尤其出挑的长相上。
“你叫什么名字?”片刻后老人问道。
“布莱恩。”
“来干什么的?”
“找人。”布莱恩简练地说,“你们前段时间是不是捡到了一个金发蓝眼的英国人?”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看长相就知道了——父子关系。”
“我说实话……”老人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道,“你们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他身边的青壮附和般地把手指搭上了猎.枪的扳机。
布莱恩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望着他们,没有按照国际惯例举起双手,而是借着外套的遮挡把手伸向腰侧、按住了自己的手槍。
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然而就在这时,身侧大海的潮汐声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呼唤:“爷爷!你们在干什么?!”
老人眼睛一眯,懊恼地拍了拍胳膊:“吉娜!快过来!”
“爷爷。”女孩踏着海浪走到对峙的双方中间,看看布莱恩又看看渔村村民,拧着自己的长发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迎接客人?”
“……”
十分钟后,布莱恩跟着渔民往村里走,老人正在教训孙女:“不是每个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好人。”
“和那没关系,爷爷。你不要总是对外地人那么凶,我看他都被你们吓傻了。”
老人哼了一声,传闻中被吓傻的布莱恩目视前方。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邦德、或是弄清楚这群‘□□团伙(纯粹是他看人家不顺眼的诬陷之词)’的阴谋诡计,因此没心情理会村民们的对话,只是一声不吭地快步往前走。这条路在他的感知中长得有些过分了,而且假设詹姆斯·邦德真的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出来迎接他?
把他打下河里那一枪又不是布莱恩开的!
总不能是邦德隔空感知到布莱恩既没有嫌弃钱班霓的枪法,也没有为了他和M女士吵架吧?
正在布莱恩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走到地方了。
一个一米九几的青年拿肩膀撞了布莱恩一下,说道:“他就在里面。”
“……谢谢。”布莱恩心思都被同一件事占满了,依旧没管这个水平超低的挑衅,快步走到木屋前方拉开大门。
他第一眼没能在客厅里找到熟悉的身影,于是毫不犹豫地走到里间:
“有人在吗?”
靠在床边昏昏欲睡的人闻声睁开眼睛,里面仿佛还带着点未清醒的水光。
布莱恩差点没认出来对方。
他愣在门口,反倒是詹姆斯·邦德逐渐清醒过来,像往常那样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布莱恩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从门前移动到邦德坐着的矮凳与壁炉中间。他手足无措,过了半天才在邦德面前半跪下来,问道:“你……我去叫个医生?”
“不急。”邦德无所谓地说,“反正活下来了,就不会轻易死,在这点上我们两个还挺像的。”
布莱恩的视线避开他的伤口,咬了咬牙把滚烫的情绪压下去,若无其事地开玩笑:“外面那老头还说我们一点都不像。”
“哦,那你是被我连累了。”邦德说,“他孙女救了我一命,后来似乎就对我有了些许雏鸟效应,你想象一下当爷爷的听说我还有个儿子的时候该有多恼火。”
布莱恩:?
见鬼的雏鸟效应,你是不是把人物关系弄反了!!
他又想笑又难过,最后干脆一屁股在邦德身边席地而坐,用膝盖撑着手肘缓慢地说:“……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邦德语气很温和:“我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所以,这些天你在等我吗?”
“没有。”布莱恩硬邦邦地说,“如果你再晚十天联系我,我就去出席你的葬礼了。”
“那挺好的。”邦德若有所思,“无论如何,父母总会先于儿女离开,假如我在任务里牺牲了,应该只会遗憾于看不到你升任007然后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活着退休的人——”
他说到这里,不经意间注意到布莱恩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一瞬间,长久以来的对布莱恩、以及对军情六处的了解浮上心头,邦德的心脏往下沉了沉,问道:“你已经是新一任007了?”
布莱恩没有回答。
邦德顿时理解了。
“M,”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冷笑着说,“Bitch。”
布莱恩没想到他会骂得这么难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回来,我把007的位置还给你。”
“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邦德抬起手去抓放在桌子上的药瓶,却不小心把瓶子碰到了。布莱恩连忙起身去捡,邦德在他身后又骂了一声。
布莱恩握着药瓶的手收紧。他看到后面的标签,什么都没说,转过身重新坐了回去。
“她不相信我。”邦德按着肩膀上的枪伤,冷冷地注视着壁炉里的火光,一整条手臂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她不觉得我能赢,于是命令伊芙·钱班霓开枪,这也就算了,我不过是死了半个月而已,她就急不可待地把你推了上去,往我这个死人的胸口再开一枪。”
他说完,等了半天也不见布莱恩出声,一回头发现布莱恩愧疚得快把自己埋到墙里去了。
“……我没有怪你。”邦德哭笑不得,都忘了肩膀上的伤,久违地打起精神去安抚好大儿,“你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超越老师是很正常的事。”
“是啊。”布莱恩摆弄着药瓶不去看他,“我就从来都没有药物上瘾过。”
邦德一下失语。
布莱恩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头都开始疼了,只能把麻烦往后推,先解决容易处理的部分:“别的事以后再说,你要留在这里还是回MI6?”
“留在这。”邦德条件反射地说,过了一会才加上一句,“暂时。”
“好。”布莱恩没有询问理由,“我让人空运过来一批医疗设备。”
邦德刚想说他倒也不是留恋这个小渔村,去土耳其的大城市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不回英国就行,免得医疗设备运来运去浪费人力物力,结果布莱恩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大海,说道:“我挺喜欢这个地方。”
大自然残忍无情,有时却也意外的温柔。
它把一个不该死去的人送回到爱他的人身边。
邦德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想了想对布莱恩说:“你在这陪我住几天吧。”
“军情六处那边怎么办?”
“让他们去死。”
布莱恩知道邦德在说气话,但也被逗乐了。他环顾四周,正想问自己能住哪,窗外传来了之前撞他肩膀的小伙子的声音:
“喂!穿西装的那家伙,说你呢!来比赛打靶吗?”
布莱恩脸上笑意加深,邦德已经笑出声了,说道:“快去,找你的。”
布莱恩推开窗户问:“赢了的话能住你家吗?”
渔村小伙:?
第092章
布莱恩将猎槍的枪托抵在肩膀上, 身体前倾,目光盯紧远处摆在树梢中间的易拉罐。
“伯.莱塔S686,又叫银鸽,”邦德坐在靶场旁边向其他人介绍, “是意大利生产的双管霰弹槍, 质量高, 稳定易用,威力也不小, 在射击比赛中很受欢迎。”
提供猎槍的渔村青年得意地说:“这是我家的传家宝,从我父亲那传下来的。”
“保养得不错。”邦德公允地说, “看起来不像是有三十多年历史的老枪。”
渔村青年来了兴致:“当然, 这些年来我只更换过撞针和弹簧,枪匠检查过了, 除此之外它就像新的一样。那边那个外地来的,如果没把握,我劝你还是尽早把它放下,银鸽的后坐力可不是开玩笑……”
“砰!”
布莱恩按下扳机,紧接着两枚弹壳弹了出来, 落到旁边的草地上。
他没有花时间去欣赏自己的射击成果, 淡定地关上保险、打开枪管边装弹边问:“不好意思, 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渔村青年微微张开嘴,布莱恩身后的围观群众伸着脖子看远处那个被打飞的易拉罐。
‘咔哒’一声,装弹完毕后猎槍合拢,布莱恩拨开保险,瞄准第二个罐子。
“砰!”
“不错。”邦德像是很多年以前手把手教导布莱恩射击那样习以为常地说, “这种练习对你而言还是太简单了。”
“你不能这么说,我从来没打过易拉罐。”
只有靶子, 怪物,和活人。
布莱恩再装弹,再瞄准。
“砰!”
这一次人群中响起了欢呼声和鼓掌声,有人指着树梢说道:“看那!那有一只鸽子!把它打下来!”
布莱恩却放下槍说:“就到这吧。”
他把打空弹药的猎槍换给渔村青年,又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你家有多余的帐篷或睡袋吗?我借住两个晚上就走。”
渔村青年脸涨得通红,在众目睽睽下不肯收他的钱,表示这几天自己可以开车借住在镇上的朋友家里,而村中的一整栋房子都可以留给布莱恩住。
于是布莱恩获得海景房x1。
至于钱的问题,他没有当面和渔村青年争辩,打算临走时直接往对方家里塞一沓现金。
搞定临时住所以后,等围观群众散尽了,布莱恩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邦德慢慢走回去。
邦德原本不肯坐轮椅,但他现在重伤未愈,骨头还裂着呢,根本走不了多远,却又实在无聊得忍不住想去旁观布莱恩逗弄淳朴渔村小伙,最终便还是屈服在了人类的伟大发明下。
为了显得精神点,此人出门前甚至特意刮了胡子。
布莱恩不由得问他:“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收拾一次?”
“如果你不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不会知道我是谁。”邦德清醒理智地说,“就算我穿着亮片夹克衫去gay吧里跳钢管舞,那也和詹姆斯·邦德无关。”
“……我可以配合你。”布莱恩说,“亮片夹克衫一时搞不到,但我这里有两张酒吧老板的名片——”
邦德大惊失色:“土耳其的渔村怎么会有gay吧?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要到了老板的联系方式?”
布莱恩把名片戳到他的鼻子底下。
邦德低头一看,两张名片一个写着阿兹卡班的地址,另一张上面是名叫‘阿卡姆疯人院’的求助电话。
邦德:“……”
“哦。”布莱恩也低头看了一眼,装模做样地说道,“拿错了,这是我用来收藏的。”
“幼稚。”邦德鄙视地评价这种吓唬人的行为,“你千万不要对着007的敌人这么干。”
“我只会针对目标的弱点对症下药。”布莱恩一本正经地说,“詹姆斯,你是不是有点恐同?”
“……我只是要被你弄出ptsd了。”邦德扶着额头,不肯承认自己对布莱恩性向和魅力值的刻板印象。
……
第二天大城市的医生和医疗工具抵达了小渔村。村子靠海路不好走,本来去镇上要更方便,但布莱恩财大气粗,雇直升机来回飞几次之后,质朴的渔村里顿时多了一个格外先进的病房。
医生给邦德拍的片子,又做了一系列检查,最后把布莱恩叫出去谈话:
“他身上有些伤口处理得太差了。”
她抱怨说,“你应该早点把他送到大医院,首先他本来就上了年纪,恢复速度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再加上内外伤都太严重,原本两三个月也不一定能养好,现在就要拖得更长了……”
布莱恩等她说完,不带情绪地问:“他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医生犹豫着说:“这点要因人而异,我觉得你不能报太高希望,免得最后达不到预期,患者和家人都会更痛苦。”
布莱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忍耐片刻,又说:“还有药物成瘾的问题。”
“是吗?这我倒是没发现。”医生惊讶地说,“他服用阿片类药物的时间还不长,用量也不大,应该不至于上瘾,可能主要是不习惯身体脱离掌控,我更建议病人减少酒精的摄入量。”
她转过头示意布莱恩注意藏在沙发底下的酒瓶。
布莱恩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点尴尬地说:“那是我放在那的,正准备丢掉。”
——昨晚邦德半夜疼醒了,布莱恩听到动静从床上爬起来给他送止疼药,后来邦德折腾出一身汗勉强睡着,布莱恩反倒睡意尽失,坐在客厅里熬到天亮。
听着海浪声发呆的时候他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喝点酒,结果一不小心上头了。眼看老父亲要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布莱恩冲到浴室洗了个战斗澡,冲掉身上的酒气,又把酒瓶藏了起来免得被人看见。
医生瞥了他一眼,饶有深意地说:“也许需要克服酒精依赖的另有其人。”
布莱恩更尴尬了:“还不到那个程度……我只是没注意。”
“总之你们都要尽力调整好心态,接下来的挑战还多着呢。”医生说,“两天后我为他做一个小手术,取出他肩膀里的弹片,不过术后他那条胳膊最好一动不动。以及有些注意事项你要记好——”
“我知道,我以前也……我是说,我有照顾病人的经验。”
这是假话。
但布莱恩有丰富的照顾重伤后的自己的经验。
“那就好。”医生没有深究。
然而等她走后,布莱恩把沙发底下的垃圾扫出来一看:左边的酒瓶是他后半夜到清晨留下的,右边的酒瓶则很陌生。
目测案发时间是昨晚的上半夜、也就是布莱恩休息的时候。
布莱恩:“……”
他立刻气势汹汹地拎着那个从没见过的酒瓶冲进卧室去找邦德。
第093章
詹姆斯·邦德正在对着穿衣镜刮胡子。形象这种东西, 两天不处理就容易崩塌,前几天布莱恩不在他都打算放任自己摆烂到地老天荒了,结果熟人一来,本来已经和斗志一起沉到地中海海底的偶像包袱也跟着回来了。
作为一个有着老派生活习惯的人, 邦德修理胡须习惯用刀片而不是机器。他维持手上的动作, 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边心不在焉的回想着昨天布莱恩拿猎槍的那一幕。
可能人类到了一定年纪,最重要的特征就是难以自控地回忆过去。
但邦德透过现在的布莱恩, 看到的不是小时候的布莱恩,而是年幼时的自己。那个金发蓝眼、长相还很秀气的男孩站在名为“天幕”的庄园门前, 用尽全力抱着怀里的猎槍, 向着远方一望无际的灰绿色旷野射出子弹,于是枪声像张开翅膀的鸽子在天地之间滑翔, 紧接着一头撞破了头顶的牢笼。
如同未来般的远方空空荡荡。他什么都没能打中,但附近的大人们毫不吝啬地给予他拥抱和夸奖,他的父亲站在他前方,母亲则揽着他的肩膀,用向往的口吻谈起他的未来, 邦德永远记得那一刻充斥于他心间的对生活的热爱。
回忆中小小的詹姆斯·邦德开完槍, 在父母的怀抱中回过头, 对隔着时光凝望他的四十四岁的邦德无声询问:
“你完成了你儿时的理想吗?你是否成为了那个自己渴望成为的人?”
……
镜子前的男人手一抖,刀片在下颚处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他用大拇指抹去血迹,背对着大门说道:“进来,你站在那干什么。”
布莱恩依靠着门,单手拎着酒瓶说:“免得你销毁罪证。”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被你发现了就得认错不成?”
邦德集中注意力, 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手指的走向。他现在必须要时刻小心,否则就会在布莱恩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无力——而这些天他已经展露得足够多了。
当然了, 没人规定当父亲的必须在孩子面前保持完美无缺。
可是别人是别人,詹姆斯·邦德有他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很多人都见过他软弱狼狈的一面,但布莱恩没有,邦德深知他在布莱恩心中有着怎样的形象,毕竟十几年前是他亲手把对方从毒贩老巢里抱出来的。
M女士曾经对他说:“注意点行为吧,邦德,你对布莱恩·纽曼而言是个活着的符号,别让过去的你在他心里蒙羞。”
艾什·柯本那只狡诈的郊狼也说:“我和你打个赌,邦德,就赌‘007’会让布莱恩联想到谁。他若是提到你的名字,你就给我买最新出的那款鱼竿,如果他说的别人,我让军需官给你搞来一辆定制阿斯顿马丁。”
“我不赌。”邦德回答。
“为什么?跑车可比鱼竿值钱。”
“我又不傻,柯本。下次不要在我面前开这种结果注定的赌盘,太无聊了。”
“邦德!詹姆斯·邦德!”柯本在他身后喊道,“你知道有人如此记挂你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还活在世上,柯本。你就羡慕去吧,而我不会同情。”
他转身离开,脚步轻松且愉快,走向前方等待着他的年轻人。
It's called life.
是詹姆斯·邦德原本没有机会体会到的,属于正常人的生活。
但他们的生活更多是不正常的一面,具体体现在,死亡在邦德眼中是一声短促的枪响,是荒野上野鸽受惊后的振翅一飞,是狮子的獠牙、蛇的毒液,是瑞士阿尔卑斯山脉上纯白的雪,是一颗骤然不再跳动的鲜红的心脏。
他从未把死亡想象成一场慢跑。
你得一步步在观众的注视中走向终点,把最后一丝体力和体面消耗殆尽,而且除了放弃比赛之外别无选择。
这其实并不是问题。
他不至于畏惧这点东西。
问题在于观众席上本来没有人,可是布莱恩闯了进来——他亲手把布莱恩迎了进来。在土耳其的这些天,邦德尽力粉饰太平,假装一切都和过去没有变化,他眼看要成功了,可是布莱恩时常不配合他。
伤口,止疼药,酒瓶。
007,M,任务。
如同远方一样空空荡荡的未来。
有些事情只要不谈就能视而不见。布莱恩非得把它们翻出来,仿佛一个突然掌握了主动权的未成年,迫不及待地夸耀那点存在感。
小兔崽子。
邦德磨着牙心想。
布莱恩以为他会害怕他吗?!
他养了这小崽子那么多年,布莱恩一挑眉毛他就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无非是老调重弹,把他以前的说教再还回来。邦德已经忍耐了很多天,忍得快要烦得受不了了,如果不是他确实爱他,这份爱盖过了詹姆斯·邦德那点可悲的自尊心——
布莱恩说:“007的称号是我主动从M女士那要过来的。”
邦德心脏一颤,又在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Bloody!Hell!”他咒骂道,把刀片放下,拿自来水洗掉脸上的泡沫,“不好意思,你他妈刚才说什么?”
这绝不是老调重弹。
詹姆斯·邦德犯了一个因循守旧的错误。
布莱恩面无表情地把当时他和M女士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期间邦德始终严厉地看着他。
等布莱恩讲完,邦德用有些奇怪的语气复述他的话:“M安排给你的每一个任务的前提,都是你早晚有一天会接替詹姆斯·邦德成为007特工。说得不错。”
我和M说了那么多,你就断章取义了这一句话?!
一股愤怒和委屈猛地冲上布莱恩的脑海。
他刚和医生聊完,心情本来就不好,握了握拳头想和邦德辩论几句,看着对方的伤口又说不出来重话。
“……我以为你死了。”
“你还没参加我的葬礼,也没看到我的尸体。M因为冲我开了一枪而对你抱有愧疚,我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你是我儿子。”
邦德看着布莱恩的眼睛,布莱恩却凝固在那望着窗外的海水。
“M看在我的份上给了你别的选择。”邦德站累了,隐蔽地扶着桌案继续,“可是你却放弃了,像个笨手笨脚的企鹅一样跌进冰面上的洞里。”
布莱恩依旧不回答。
他听到邦德用既讽刺、又有些伤感的语气感慨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热爱这份事业?”
布莱恩心中的一根弦忽然崩断了。
他对邦德可能怀疑他接过007代号的目的的畏惧(‘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着取代我?’)、对邦德身体状况的无措(‘我劝你不要报太高希望。’医生说。)以及对其他种种杂事的焦虑统统化为怒气涌了出来,令他用力将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
‘哗啦’一声,玻璃片飞溅,差点划到布莱恩自己,邦德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像一只团在房间角落绷紧肌肉呲出利齿的猎豹。
而他的紧张让布莱恩更生气了。
“我热爱这份事业?!我热爱这份事业??”
布莱恩连着反问了两次,大步走过去压迫性地靠近对方——然后把邦德随手放在旁边的剃须刀扔进抽屉再将抽屉用力关死,“你真的不知道007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第094章
邦德当然知道。
因为爱是这世上最难以掩盖的情感, 连艾什·柯本这个外人都能用打赌来调侃他,邦德本人对此心知肚明。
只不过詹姆斯·邦德其实是一个很难被拴住的人,纯粹的爱并不能将他留在原地,他用一辈子时间去翻过那些在生命里出现的高山, 并把其中一部分炽烈的情感献给了他的祖国。
布莱恩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这个意外有时更会做出一些超乎他预料的事, 比如邦德从没想到布莱恩会主动接过007的责任——天知道就连女王的跳伞邀请他都想过拒绝!
邦德一度认为布莱恩对荣耀的认知有些异于常人。007显然不是个光辉的称谓, 它在某些圈子里堪称臭名昭著,但布莱恩表现得就仿佛他打心底觉得这是一个有价值的称谓。
它有价值, 而且不能被辜负,所以詹姆斯·邦德离开后, 布莱恩选择从前者手中接过未竟的任务、以及血债血偿。
说实话, 要不是这件事有它独特的沉重感,换个场合邦德都要忍不住露出微笑了!他是真的为布莱恩的决定而惊讶, 并且确信为此震惊的人不止他一人。
例如足够了解布莱恩的M女士。
这又是个沉重的话题。
倘若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顺利地迈过了此时的困境,邦德要把布莱恩怼M那几句话打印出来裱在M的办公室里。
他刚才重复布莱恩的话,夸布莱恩说得好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尤其是布莱恩对M说的另一句,‘这就是听从你命令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想想看, M女士的上一个命令是让钱班霓对詹姆斯·邦德开枪, 而布莱恩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知道。
邦德想象着上司那一刻可能会有的表情, 既感到了报复般的快意,又有一丝令他恨己不争的不忍。
坐在那个位置上,M其实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句话同样可以套用在邦德和布莱恩身上。
假如他们真的冷酷无情,那么事情反倒变得简单了。
……
“布莱恩。”
激烈的情绪是最为耗费心力的事,邦德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他握住布莱恩的手, 让年轻人坐在他身边,“布莱恩,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没有。”布莱恩气冲冲地说。
邦德紧紧抓着布莱恩小臂——主要是他肩膀有伤抬不起来。不过自从布莱恩成年以后,他们已经很少有这么亲密的互动了:“如果说我在‘死后’听到了什么好消息,那就是接替007的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
“你比我更看重它。”邦德指出,“007对我而言只是个普通的职业代号,假如M当年分配给我的是006或者009,我也会欣然接受。”
“哦得了吧。”布莱恩嘲弄地说,“上一任006是个叛徒,现任009是个气氛组。”
邦德乐了:“上一任007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不说?”
布莱恩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又不是你。”
“你看,”邦德说,“只有在你眼中,詹姆斯·邦德和007才密不可分,而詹姆斯·邦德本人从没那么想过。若是M为了纪念我,给以后继任的每个007都改名叫詹姆斯·邦德,那就太变态了。”
布莱恩想到某些不断重启世界观和更换演员的电影,被邦德的话逗笑了,邦德看着他的笑容却有点难过,故作轻松地说:“总之别想太多,做你该做的事,也别把你的人生挂在我的人生上面——007不是女王陛下的皇位。”
“如果我要回去工作,就向M提出把毛头小子从这个位置上踹走,让更有经验的来,我没有去就说明我还想再休息一段时间,而你要是仅仅为了我才……”
“好了,詹姆斯。”
布莱恩打断了邦德的话。他能猜到邦德要说什么,然而尽管他对现在的职业毫无兴趣,却又真的觉得‘007’本身是一份因詹姆斯·邦德而诞生荣光,他一点也不介意暂时替邦德接过这幅担子。
“我成年了,能做出适合自己的选择,但这句话不能等同地应用在病患身上。”
邦德:?
“禁酒。”布莱恩饱含深意地说,“我接下来还有些工作要做,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我雇佣了租给我房子的那个渔村村民监督你。”
邦德:??
布莱恩给出致命一击:“除非你能用迷惑那位救了你的姑娘的方式让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对你神魂颠倒,否则这段时间就不要想着碰到酒精了。”
邦德:???
——小兔崽子!
当爹的差点情绪激动恢复健康实现医学奇迹,布莱恩却真的整理好了行李,已经随时能动身了,可见他在吵这一架之前就做好了离开准备。
这就是M信任布莱恩的另一个点。
他有责任感。
这份责任感有时是高于许多人口中的爱的。
临走前布莱恩留下一句:“我永远等你回来,詹姆斯。”
邦德注视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说道:“我也爱你。”
普通人的一生只活过两次。
一次在出生之时。
另一次在死亡降临的时刻[1]。
不过他们不知道,死亡其实是一场接力长跑,詹姆斯·邦德的父母离开以后,他从他们手中拿过接力棒,在发令枪响起后开始向着自己的终点前进。十一岁的詹姆斯·邦德开完槍,在父母的怀抱中回过头,询问四十四岁的邦德:
“你完成了你儿时的理想吗?你是否成为了那个自己渴望成为的人?”
“是的。”
邦德回答他,“不论是高峰、低谷还是波涛,布莱恩、M、维斯帕、幽灵党……我永不见面的爱人、我至死方休的仇敌、以及我仅有的两个家人,他们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不会为我的选择后悔。”
他在海浪声里睡着了。
**
“这几天你去了哪?”
M女士问。
“杀人。”
布莱恩回答。
他把三张照片依次摆在M女士面前:“前两个和目标无关,但也不是什么好人。第三个就是抢走卧底名单、然后和詹姆斯·邦德在火车上对战的人,他名叫帕特里斯,是个法国雇佣兵,我一威胁他他就投降了——”
M说:“就算这句话很政治正确你也不能把它写在任务报告里。”
“那么我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审讯。”布莱恩从善如流地说,“他哀嚎三天三夜,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最后给出了他雇主的名字,和一个澳门赌场的线索,顺着赌场应该就能找到抢走卧底名单的幕后黑手。”
“你审讯了他。”M通过蛛丝马迹和对布莱恩的了解确定地说,“这是你第一次在未经准许也无人旁观的情况下对敌人行刑。”
“我以为你给我杀人执照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它不是让你合情合理地复仇,007特工!”
布莱恩露出无辜的表情,轻描淡写地说道:“我难道没有拿回您想要的东西吗,长官?”
M看上去要按人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问道:“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从而认出是你干的吗?”
“应该不会。”布莱恩老实承认,“因为我把他的尸体扔进了绞肉机。”
M女士:“……”
她身体往后一靠,倚着椅背说:“詹姆斯·邦德之前放过了利用维斯帕的人,布莱恩,复仇并不能解决问题,死人并不在乎。”
“活人在乎。”
“你说的是你自己,还是那个在你认知中仍然活着的上一任007?”
“都有。”
“布莱恩。”M女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喜欢叫布莱恩的名字,“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实不相瞒,我的一个哥谭朋友给了我他们当地一家名叫阿卡姆的精神病院的联系电话。”布莱恩幽默地说,“我觉得我暂时还用不上。”
其实是布莱恩在听闻爹还活着的喜讯后心情大好,主动管蝙蝠侠要的。
阿卡姆疯人院的大名如雷贯耳!布莱恩这个圈外人都听说过,可见多么有收藏价值!
哪怕当时布鲁斯听说他的要求后表情很奇怪,也没挡住布莱恩见猎心喜。
“……”M女士换了话题,“帕特里斯的死早晚会引起他的雇主的注意,因此我们要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速战速决,让我为你介绍军情六处新一任军需官首领——Q。”
布莱恩闻言回过头,一个戴着眼镜、满身书卷气的黑发黑眼青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事先声明,这种复刻神盾局特工的出场方式不是我想出来的[2]。”
他向布莱恩伸出手,“Q。”
“布莱恩·邦德。”布莱恩同他握了握手。
Q不禁诧异地回头问M:“不是布莱恩·纽曼吗?”
布莱恩面带礼貌的微笑回答说:“那是前一段时间的事了。”
Q更加惊讶:“这还能随时变化的?你结婚了?”
布莱恩:“……”
婚后男方换姓,你思想还挺先进的嘞!
M在旁边无语地提醒说:“他就是詹姆斯·邦德那位养子。你难道从来没有关注过?”
“哦,哦这样。”Q假装无事发生地推了推眼镜,“主要是我的工资应该没有覆盖到了解同事隐私上……我本来还给新任007特工准备了一份见面礼,目前来看有些送不出手了。”
布莱恩伸过头好奇地问:“是什么?”
“一把刻着你名字的手槍,有指纹识别功能,只能你用。”Q耸了耸肩,“不过由于刻了名字,在间谍这份工作上就显得有点鸡肋了,我原本想着还能拿来收藏,可惜上面写的是布莱恩·纽曼而不是邦德。”
布莱恩从他手里接过那把瓦.尔特P99——又一款小巧精致的特殊职业常用槍:“没关系,谢谢,我很喜欢。”
“好极了。”Q双手交握,像是觉得尴尬似地踮起脚来回活动了两下,“介绍环节结束,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谈正事了?女士,我有件事要向您汇报。”
M女士看着前方这俩年纪加到一块都没她大的‘新人’,怀着宽容的心说道:“你说。”
Q直接抛下一颗炸弹:“我就职这些天检查了军情六处的内部网络防火墙,然后发现它似乎每年都被外人动过。”
M女士一下子坐直身体,布莱恩也皱起眉评价说:“我们的系统还真是固若金汤。”
“问题就在这了……”Q困惑地说,“这位不速之客每次来访似乎都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帮我们加固防火墙。”
布莱恩:“……”
他好像想起了一个人。
M女士狐疑地问:“你的意思是,一个计算机技术高于我们的不明人士,在发现我们的防火墙漏洞后做的唯一一件事是去修补它?”
Q:“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我觉得这个人没有恶意,只是猜不透它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来跟您汇报一下。”
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旁边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的布莱恩神色不变,却把双腿的上下位置换了换。
——破案了,是贾斯汀。
第095章
M女士和Q就‘匿名热心网友’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布莱恩坐在旁边看天看地,假装听不懂。
他有很多年没在玩游戏之余正经碰过电脑了,毕竟这个世界上计算机天才如过江之鲫,认识贾斯汀后布莱恩就了悟了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 像他这样没法二十四小时泡在网络上的业余选手还是不要和人家竞争同一个赛道了……
不过就像认真搞过科研的人哪怕写不出论文、好歹也大致能看懂大佬们在研究啥一样, 布莱恩不管怎么说也算民间计算机高手, 俗称修电脑的,他理解Q口中的一连串专业术语基本没有障碍, 可能听得比M女士都明白。
Q毫无疑问是个天才,否则他不会刚上任没多久就发现了贾斯汀留下的痕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科技水平总体而言逐步上升, 天才的进步速度又总是领先大环境的版本更新速度,普通个体一不留神就容易被落得很远, MI6好就好在它们作为一个庞大的政府机构,总能招募到跟得上时代潮流的员工。
然而天才之间并不存在心有灵犀。
Q的聪明脑袋瓜想了一早上,也没想明白野生黑客为什么要给英国政府送温暖,最后他只能向M女士保证,如果下次再遇到这个人, 就争取把对方留下来问一问。
布莱恩转头告诉贾斯汀, 风紧扯呼, 最近查得严,不要再来MI6闲逛了。
可见人家辛迪加和幽灵党为什么能做到事业蒸蒸日上?有个谁都想不到的内部卧底真的很有用!
……
因为马上要去澳门寻找幕后黑手,布莱恩跟着Q逛到了军需处总部,也即Q的个人实验室。
路上布莱恩回忆这些年来接触到的神奇装备,兴致盎然地问Q:“我以前还从来没有拜访过Q支部, 你们一般都研究什么东西?”
“没有太多特别的。”离开M的办公室后,Q就站得离他很远, 表情还很冷淡,似乎对布莱恩不怎么感冒,“主要就是你常用到的武器、定位装置、紧急救援设备、交通工具,以及一些你们外勤不在乎的后方工作。”
布莱恩眨眨眼,倒是对‘有人会讨厌他’这件事接受良好,这些年来他在各个场合中其实没少被异性恋同性针对,一般布莱恩不会主动与人争斗,却也没有闲心去改变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多少懂得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
不过Q是他以后时常会与之打交道的同事,布莱恩不熟悉他的性格,有点担心出任务的时候被后勤针对,就耐着性子继续主动找话题:“会不会有那种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神奇道具?”
Q蹙眉问:“你指什么?”
布莱恩本来想拿电影情节举例,结果一开口,脑子里全是工作时的亲眼所见:“呃,人.皮面具?”
伊森·亨特那个往脸上一套就能变成另一个人的黑科技让他好奇很久了。
“美国人的技术,CIA很喜欢用。”Q干巴巴地说,“但据我所知,你和另一位邦德出任务的时候从来不做伪装,这个研究项目有开展的必要吗?”
布莱恩:“……”
他承认Q说得对,灵光一闪又举了个例子:
“附带人脸识别技术和拍照功能的隐形眼镜?”
“这个可以有。”Q点了点头,“但是目前技术水平没法让隐形眼镜看上去像正常的虹膜一样自然,你和目标离得太近的话立刻就会被发现,据我所知,你和另一位邦德经常出于种种理由和目标离得特别近——我指负距离。”
布莱恩第一次听到别人吐槽他的工作方式,抽了抽嘴角说道:“……这就有点冒犯了。”
“对不起,我只是在描述实情,不过你想要的话我还是能给你一副。”Q抿起嘴唇,“你如果不习惯隐形眼镜,我还能做成普通眼镜的款式,顺便再加上蓝牙耳机功能。”
“听上去有点耳熟。”
“因为依旧是CIA同款,美国人的最爱。”
“别的呢?”布莱恩追问,“比如CIA的口香糖炸弹,口红槍,防弹雨伞,手榴.弹打火机——”
“我们已经不再研究这种玩意了,邦德先生。”
Q打断了布莱恩的话。
布莱恩说:“如果你觉得这个叫法不容易区分我和我的养父,也可以称呼我的名字,布莱恩。”
Q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严肃地对布莱恩说道:“首先,防弹雨伞不是CIA研究出来的。据我所知它只在《王牌特工》的电影里出现过,现实中并不存在。其次,我们研制的武器风格是根据时代以及特工本人的爱好随时变化的,上一任007特工的风格简单粗暴,用不上太精巧的‘玩具’,如果你感兴趣,就得主动向我提出来。”
“那还是算了,我的习惯和他差不多。”布莱恩双手插兜站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说,“我实际上对光剑更感兴趣。”
“……没有。”Q转过头,布莱恩不确定他是不是笑了一下,“最后一点,MI6内部禁止谈恋爱,请不要把你那些无处安放的魅力发挥到同事身上,实在不行就去联系你的CIA前男友,我觉得你对他还挺念念不忘的。”
布莱恩:?
这话通常是詹姆斯·邦德在撩(指和对方眉来眼去、目光纠缠,然后迅速确定彼此的冲动拥抱在一起,用时通常不超过三分钟)了哪个性情泼辣的小姐姐之后得到的评价。
可是布莱恩又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不要把两任007混为一谈啊!!
“哦,对了。”Q又想起一件事,从口袋里掏出一串车钥匙扔给布莱恩,“你的新车。”
布莱恩诧异地抽出手接过钥匙:“我要受宠若惊了。”
“别误会,不是特意为你准备的。”Q说,“你还记得伦敦奥运会之前,女王陛下的侍者在温莎城堡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布莱恩稍作回忆,想起当时那个男仆说的是:
“女王陛下听说您喜欢阿斯顿马丁,但遗憾的是我们短时间内实在没能在皇室用车中找到一辆合适的,因此正考虑找阿斯顿马丁合作出一辆特别定制款。”
这回他是真的震惊了,Q神情复杂地说:“这是经我改装后的阿斯顿马丁限量款,全球只有两辆,你猜除了你手中这一台之外,另一台在什么地方?”
那当然是女王陛下的车库里。
布莱恩承蒙大老板厚爱,汗流浃背了。
Q终于主动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说:“所以你开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撞成什么样都不要紧,但务必别让它客死异乡捞都捞不回来。能做到吗?007特工?”
布莱恩:“……”
他握紧车钥匙,艰难地承诺道:“我争取。”
**
布鲁斯·韦恩AKA蝙蝠侠没有在伦敦住一个月,但他住了二十九天。这一方面是由于他有一些调查工作要做、不得不留下来,另一方面是,假如他按照布莱恩的说法住满了一个月,那以后就很难反驳‘哥谭首富在异国他乡被床伴反过来包养’的问题了。
赌上花花公子的尊严,这种流言必不可能出现。
因此他只住了二十九天。
临走前的那一日,布鲁斯从电视上看到了将飞机还回来以后就杳无音讯的,某大不列颠精英特工的身影。
一个人混到某个阶层不出名也难,比如蝙蝠侠的传说在美国东部愈演愈烈,再比如传闻中大都会出现了一个名叫超人的外星人。相比之下,布莱恩的名字受限于工作性质不可能传得连普通人都听说过,不过蝙蝠侠近期已经发现有些消息灵通的情报贩子在谈论他了。
他们有的直白地称呼布莱恩为‘新任007’(谈到‘007’这个代号时语气不乏厌恶和恐惧),也有人叫他的全名‘布莱恩·纽曼’,甚至还有人管他叫‘又一个邦德’。
这些人的情报或来自幽灵党/辛迪加,或来自刺客联盟,似乎恐怖组织和犯罪集团已然有志一同地将布莱恩视作了需要时刻关注的头等对手。
在他们的影响下,围绕着布莱恩发生的事端和意外越来越多、越来越隆重,于是布鲁斯通过电视也能欣赏到对方被围追堵截时的英姿了。
新闻报道的是位于丹麦首都哥本哈根的一场追击战和枪战。
另一个世界的007电影中詹姆斯·邦德在杀了法国雇佣兵帕特里斯后,追着线索跑到了澳门涩诱了赌场老板娘,跟着对方找到了偷走卧底名单的始作俑者。而布莱恩在不知道电影剧情的情况下同样来到赌场,发现管事的人是一个光头壮汉——他来早了,被詹姆斯·邦德涩诱的美女还没就任呢。
涩诱男人行,涩诱长相不尽如人意的男人就有些困难了,主要是旁人很难相信布莱恩这种级别的帅哥会突然瞎眼。
布莱恩只好使用基本操作把光头老板揍了一顿,从对方嘴里套出上级的身份,又满世界地去找这个上级,并从上级那掏出上级的上级。
有时真的很羡慕邦德总能遇到反派大Boss的女朋友并把她争取过来。
物理意义上比原著的老父亲多走了许多‘弯路’的布莱恩追踪敌人来到了欧洲的丹麦。
后面就是布鲁斯在电视上看到的了:布莱恩实在没忍住把他刚到手的那台皇家限定款阿斯顿马丁搬了出来,在丹麦的街道上和对手你追我赶,只见子弹与炸药齐飞、火焰共厄勒海峽一色,线条流畅的深灰色跑车在七公里长的大桥上疾驰,宛如一道笔直冲向大海的流光。
期间敌人的弹药远距离打在跑车的引擎盖和侧方玻璃上,只留下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划痕。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台车,连蝙蝠侠在电视上看到它时都陷入了沉思。
蝙蝠车当然是最好的。
——但他以后应该有很多机会去和布莱恩交流探讨跑车的改装方案了。
第096章
布莱恩没有把詹姆斯·邦德还活着的实情告知MI6, 因为邦德需要一段时间去平息对M的怨气以及调整身体状态。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开了十槍,结果有九槍都脱靶的样子。
不过布莱恩一开始还能在连续工作四五天后、抽空顺道去看一看邦德,后来局势越来越紧张, MI6盯得也越来越严, 布莱恩不忍想象倘若敌人发现了尚未恢复的邦德将会发生什么, 就把见面探望改成了发短信慰问,又过了一段时间短信他也不敢发了, 干脆和其他人一样假装上一任007特工已然离开人世。
他甚至去参加了邦德的葬礼,毕竟邦德‘死’很久了, 不安排葬礼说不过去。
出席葬礼的人并不多, 因为邦德没有血缘上的亲人。几个MI6特工和海军士兵抬着空棺来到墓地,领头的人抽走盖在棺材上的英国国旗, M女士念诵悼词,鸣枪队往阴云密布的天空放了三排枪,一身黑衣的布莱恩全程维持面无表情,在枪响后把手按在左胸前。
每个路过他前方的人都要低声说一句‘节哀’。
布莱恩对他们点头以示感谢,脑子里想的全是今晚吃啥。
葬礼后的几天, 无论是M女士、军需官Q、忙碌的参谋长还是MI6的其他知情人, 对待布莱恩的态度都分外和蔼。为了不露馅, 布莱恩也只好表现出一副心情沉闷郁郁寡欢的样子,冷不丁开个玩笑还会被人当成是在强颜欢笑,一度憋得他十分难受。
好在布莱恩马上又要出外勤了。
因为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军情六处总算锁定了丢失的卧底名单的下落。
这份名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被公布出去将引起轩然大波, 好在它的加密水准也是世界一流,尽管距离装着卧底名单的手提箱失窃那一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幕后黑手仍然没能将之完全破解。
军情六处久违地抢占到了先手。
友军位居上风引发的其中一项连锁反应是,负责审查MI6的‘情报和安全委员会’很难再拿M女士的失败说事,哪怕其中仍然有一些激进人士认为M应该为手提箱的丢失和詹姆斯·邦德的死负责,但M女士直言说过,她会在这个位置上干到挽回损失为止,那么再在局势一片大好的时节给一个注定将要退休的老臣找不痛快就有些居心叵测了。
‘情报和安全委员会’的主席加雷斯·马洛里依然经常待在MI6总部,不过他一般也只是围观他们工作,并不进行干涉和评价。
另一项连锁反应是,抢走名单的幕后黑手在棋差一着后行事愈加疯狂,接连组织了两起恐怖袭击,第一次炸了布莱恩临时居住的公寓,第二次则在MI6总部大楼附近布置了狙击手。
这个人名叫拉乌尔·席尔瓦。
布莱恩在丹麦问出了此人的名字,又顺着名字从中国的报纸上找到了一则旧闻:十几年前,也就是1998年之前,拉乌尔·席尔瓦在香港为一个名叫奥利维亚·曼斯菲尔德的英国情报机构主管工作,是深受她信赖和喜爱的顶尖特工。
然而曼斯菲尔德女士后来却发现,席尔瓦私自参与进了针对别国的未经授权的黑客活动,因此在香港回归之际,曼斯菲尔德选择将这个忽视大局私自行动的手下交出去,以换取主权的平稳过渡。
拉乌尔·席尔瓦为他的错误行为吃了很大苦头,最终用藏在臼齿里的氰化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如今一看,他显然没死成。
**
布莱恩看完这些情报之后尝试着做一个总结:
首先,抢走卧底名单的拉乌尔·席尔瓦是前英国特工,难怪能把MI6打得措手不及。
——好消息,好消息!继辛迪加首领所罗门·连恩之后,英国叛徒再度上分!
真不知道‘每一个背叛组织的小兵都在外面混成了反派头子’的军情六处、和‘我们长官就是最大反派’的CIA、以及失去姓名沦为背景板的克格勃究竟哪个更丢人。
第二个关键点在于,拉乌尔·席尔瓦的上一任上司,名为奥利维亚曼斯菲尔德的女人是谁?
太阳升起来之后,布莱恩拿着中文报纸和他整理出的时间线走进了M女士的办公室。
曼斯菲尔德,首字母是M。
一个在军情六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代号。
拉乌尔·席尔瓦不仅是英国特工,还曾经为M女士工作。
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情同母子,恰如今天的M与詹姆斯·邦德。
……
MI6针对布莱恩的新发现召开了紧急会议,在场的人除了M女士和布莱恩之外,还有参谋长比尔·坦纳,‘情报和安全委员会’主席马洛里,以及军需官Q。
布莱恩在一群人的包围中把报纸和笔记本推到M女士身前。
“是他。”
M女士看着泛黄纸张上的照片出神地说,“我没想到你能查出这则旧闻。”
“老报纸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我也没想到能用这种方式看到您的真实姓名。”布莱恩说,“您该不会早就知道抢走名单的人是您的前任手下了吧?”
M女士摇头否认:“我不知道——我以为他死了,还在很多年前出席了他的葬礼。拉乌尔·席尔瓦不是他的真名,他真正的名字被刻在了军情六处总部大楼的纪念墙上。”
“那就有点尴尬了。”Q小声吐槽。
布莱恩打圆场:“一个出现在错误地点的人名不算什么,我只希望下次被死神放过的能是个好人。”
他纯粹是有感而发,觉得这群没有超能力的特工比他生命力还要顽强。
但没人觉得他只是随便说说。马洛里飞快地联想到了席尔瓦和邦德身上的共性,字斟酌句地说道:“事实上,我们正考虑把詹姆斯·邦德的名字刻到纪念墙上。他远比席尔瓦更值得。”
布莱恩:“……”
邦德本人大概不会想要看到这一幕的。
他叹了口气,没有在意自己此刻的无奈会被人往哪个方向解读,继续说起正事:
“席尔瓦的基地在澳门附近的废弃海岛上,我已经拿到了海岛的坐标,诸位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情报或疑问吗?”
“我有一个猜测。”参谋长举起手说,“席尔瓦曾经为军情六处工作,而据我们所知,辛迪加高层大多是世界各国失踪或背叛的特工,他们之间是否有概率存在联系?”
马洛里附和:“的确有这种可能,至少在席尔瓦活动期间,所罗门·连恩一定研究过他。”
“也就是说,我们要防备席尔瓦和辛迪加联手。”Q接道,“更糟糕的情况是,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M女士按着太阳穴:“假如真是这样,仅仅抓到席尔瓦也无济于事,我们最好先探探他的底。”
“可是我们已经惊动他们了,女士。”参谋长无可奈何地说,“007特工的行动使我们占据了很大优势,席尔瓦很难再相信我们的试探。”
M女士却仿佛在思考别的东西。
她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琢磨了很长时间才再度开口严肃说道:“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和席尔瓦相关的情报,也许会用得上。”
布莱恩很认真地回答:“我洗耳恭听。”
M女士说:“在我印象里,拉乌尔·席尔瓦是个同性恋。”
“……”
旁边的Q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把布莱恩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Q不答,倒是站在会议室角落的马洛里用不知是褒是贬的语气说:“军情六处的多元化程度能评上个一流。”
作为促进多元化的员工之一,布莱恩心情复杂极了。他将M女士信赖过的三代特工做了下对比,没忍住问对方:“您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巧合,才能让这群干秘密工作的人在有着优秀长相的同时又横跨了不同的性向??
M女士听懂了,她看上去镇定自若,其实内心也有点崩溃:“你以为我是上帝?”
布莱恩笑了。
看到他的笑容,在场的人估计他此刻心情应该还不错,参谋长清清嗓子说道:
“这样的话,007特工似乎也不是不能去试探一下。”
布莱恩收敛笑意挑了挑眉。
M女士对他说:“你之前不是抱怨过你父亲总能碰见恐怖分子的女伴吗?恐怖分子的女朋友多见,身居高位的女性罪犯也不少,但是对同性感兴趣的男性恐怖组织首领却很罕见,你若是能想办法让他对你放下戒心,可比从女伴嘴里套话直接多了。”
布莱恩:“……”
你别说,还真是!
但你们这是什么节目啊,这能播吗?
“我们会帮你汇总一些席尔瓦的性癖和心理弱点。”M女士是个狠人,“你要么夺回硬盘然后想办法处理掉他,辛迪加的事等以后再说,要么就让他变成一条对你忠心耿耿的狗。”
主要负责统筹辅助工作的参谋长面不改色,大概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帮别人做pua攻略的缺德事。
马洛里一直在观察布莱恩的表情,琢磨着邦德离开后他的心态变化。一旁的Q同样揣度着布莱恩眼下的心情,不过技术人员的想法就比政客简单多了:
詹姆斯·邦德葬礼刚过。
换成是Q,他绝对不愿意去和间接导致亲人死亡的敌人虚以委蛇。
M女士并没有要求布莱恩一定要从席尔瓦嘴里套出话来,可是这条建议本身就透露出残酷的意味。
间谍这份工作真是不好做……
Q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声。
然而站在M女士对面、长相英俊到不像是特工的年轻人却没有表露出不满,只是垂着脑袋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下来:“我可以试试。”
第097章
拉乌尔·席尔瓦对电话另一端的人说:“讲道理, 我怀疑MI6会派人来勾引我。”
他是个看上去还算年轻、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有着一头明显漂染出来的靓丽金发和一双蓝得虚伪的眼睛,上半身穿了一件奶油白色的西装外套,外套里是一件印花衬衫和深棕色马甲, 气质轻浮而古怪。
“你恶心到我了。”地球某个角落的所罗门·连恩擦拭着手里的眼镜, 把镜片想象成席尔瓦的那张脸, “请发挥你的绅士风度,对女士放尊重一点。”
“不不不,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席尔瓦用一种抑扬顿挫的、很戏剧性的语气说, “M了解我, 她派来的肯定是个男人。”
“……”所罗门·连恩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半秒钟后冷着脸评价, “更恶心了。”
“你真讨厌。”席尔瓦兴奋的情绪被人打断,很不满地说,“你追在伊森·亨特后面的样子比我更变态。像你这样空虚得随时会‘嘣’地原地爆掉的人一般都有受虐倾向,如果有一天你败在伊森·亨特或者布莱恩·邦德手里,我打赌你会爱上他们, 就仿佛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老鼠将一颗真心献给被它啃食的城市……”
他说到一半时, 所罗门忍无可忍地打断他:“闭嘴。你让我想杀了你, 我说你恶心,是因为你迫不及待得像个变态——你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你的欲.望上。”
“你可千万别杀我,杀了我,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背叛军情六处的豺狼了,到时候谁来陪你在雨夜聊天、重温那些辉煌旧梦呢?”
所罗门闭上眼睛。
席尔瓦是幽灵党的人, 他不杀他和劳什子的老乡毫无关系,只是出于对合作者的妥协, 而且席尔瓦虽说精神不太正常,个人能力却相当不错。
但尽管所罗门·连恩和拉乌尔·席尔瓦同为英国人,却是彻头彻尾的两种人。
所罗门冷漠无情,从不在乎他人与自身感受,大部分时间里都活得如同一台沉默寡言的机器。
席尔瓦却过分热情了——他死而复生,对旧主的仇恨撑起了他肆无忌惮的欲望,让他变成了一个内里虚无,外在却文雅而快活的神经病。
强烈恨意的反面是同样强烈的爱。
与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所罗门·连恩不同,席尔瓦在意英国,在意军情六处,在意曾经抛弃他的M女士,甚至在意死去的詹姆斯·邦德和紧接着从M女士那接过传承的布莱恩。
他的所作所为纯粹是为了报复M,M女士越痛苦,他就越快乐。与此同时,他还嫉妒夺走了M女士注意的詹姆斯·邦德。詹姆斯·邦德‘死’后,他原本过了一段轻松自在的日子,结果布莱恩的出现使局面急转直下。
席尔瓦就是在那时开始主动联系所罗门·连恩的,毕竟所罗门率领的辛迪加正经对布莱恩感兴趣,不像幽灵党,打着布莱恩的幌子馋人家詹姆斯·邦德。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点是,所罗门更喜欢称呼布莱恩为‘布莱恩·纽曼’,他不在意后来传开的那个姓氏,因为他只关注布莱恩这个单独的个体。
席尔瓦却从始至终叫的都是‘布莱恩·邦德’。
或许因‘父亲’的死而改变的姓氏令他旁观到了他人所经受的痛苦,在带给他隐秘的快意的同时也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对M的爱,乃至于对那份痛苦感同身受,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
席尔瓦猜到军情六处会派出布莱恩。
他太了解M女士了,知道她的慈爱与无情,她信任一个人,可以为了对方无视规章制度,可是这份爱又从不干扰她在更伟大的利益面前做出取舍。
内忧外患下,布莱恩·邦德可能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了,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假如布莱恩也离开了,她将一无所有……但她那么爱他,也不得不爱他,却在他父亲死后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看到了吗,布莱恩?你的祖母非常坏!
席尔瓦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着装。
“这个领结的颜色也太难看了,或许我应该换一条领带……”
他一下午换了四五套衣服,比那些初次同情侣出门约会的人还要郑重其事,而且他没有把来‘引诱’他的人大概率是布莱恩这件事告诉所罗门·连恩。
这是他的私事。
所罗门·连恩不会理解的。
海岛上空置的大楼里,席尔瓦对着落地镜露出微笑。他恶狠狠地把不配套的领结扔到地上,拿脚尖磨了两下,然后干脆解开衣领处的扣子,让自己看上去更加轻松写意。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亲爱的布莱恩——”
席尔瓦立刻张开双臂回过身迎向来人,定睛一看却发现进门的是他的手下。
笑容顿时如泡沫般从席尔瓦脸上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手下说:“你没有礼貌,进来前难道不知道要敲门吗?”
手下一愣:“是,先生,可是……”
你他妈住的这栋楼也没有门啊?
席尔瓦才不管自己说出的话有多荒诞,他只是情绪激动、心情不好、急需发泄。他从外套里抽出手槍瞄准了手下的头——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的。”
另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至少我会问问他进门的目的是什么。”
布莱恩用枪指着一个保镖的头,穿过没有安装门的高大门洞,缓步走到席尔瓦对面。
席尔瓦放下枪轻轻鼓了几下掌:“欢迎,布莱恩……布莱恩·邦德。我要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缺乏礼貌,更是因为我早知道你要来,而他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把你拦在外面。不过看在你替他说话的份上,我放过他。”
他转过头对手下呵斥鸡仔一样挥了挥手:“快点滚。”
闲杂人等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布莱恩见他这么淡定,拿枪的手垂了下来:“我们不是第一次交手。”
“当然。”席尔瓦接道,“你杀了我的人,调查到了我的老家;我炸了你的临时公寓,让你大半夜穿着睡衣从四楼跳下来;我派人去狙击你,你让军情六处顺着我和狙击手的联络通道炸了我的三台服务器——我们扯平了。”
布莱恩笑了笑:“既然我们已经足够了解彼此了,你把这么几个人放在外面,到底是想让他们拦住我,还是欢迎我进来?”
“啊……感谢上帝!”
席尔瓦突然满脸感动地喟叹了两声,声音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我喜欢你的这副笑容,布莱恩!就好像我们一直以来无冤无仇一样,就好像詹姆斯·邦德没死一样!”
他不顾布莱恩一瞬间凝固的表情,热情地向前走了几步:“请坐,请坐,我们坐下聊吧,今夜还长着呢。你带着窃听器?军情六处的特工听着呢吗?我要不要向他们打声招呼?”
布莱恩不理他,环顾四周打量着那些堆叠在一起的电缆、电脑主机和屏幕说:“你想让我坐哪?”
席尔瓦很懊恼的一拍脑门:“哎呀,真对不起,我不小心给忘了……自从猜到你要来拜访我之后,我就有点神思不属。”
他将手伸向挂在身后的白色纱帘。这张纱帘吊在数米高的天花板上,将它后面的事物遮挡得严严实实。
席尔瓦用力一拽,松松垮垮系在灯架上的纱帘一下落了下来,露出后方精雕细琢、与附近叙利亚战损风的装修格格不入的、值得在某些小说里大书特书的king-size双人床。
布莱恩:“……”
席尔瓦率先坐在床边,拍了拍屁股下面柔软的床垫,和蔼地说道:“快过来,这张床就是为你准备的。”
布莱恩都有点挂不住笑脸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来是干这个的?”
“哦得了吧,别对我说谎。”席尔瓦拖长声音,皱起眉撒娇似地抱怨说,“我还不熟悉军情六处的行事作风吗?你长得这么好看,M怕不是要向上帝祈祷全天下的男性罪犯都是同性恋了。我明明在配合你们的计划,你怎么还拖拖拉拉的?难道是这个月的工资没到账?”
布莱恩拎着手枪走过去,在席尔瓦面前站定:“我在为你的废话连篇而发愁。”
“你等会就会发现,话多是有好处的,很多人都好这一口。”
席尔瓦仰头观察着他的脸,半晌微笑说,“如果我投降了,别人肯定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现在,坐过来一点吧,布莱恩·邦德,让我看看你的能耐,看你凭什么能成为新的007,凭什么让M对你信赖有加、甚至觉得你能诱惑到我。”
布莱恩不答。
席尔瓦一手拽着他的领带,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颈,把他强行拽向自己:“别给你的姓氏蒙羞。”
布莱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手槍抵在席尔瓦的胸口。
“放松,放松!”席尔瓦仰头倒在床上,手里仍然紧紧攥着布莱恩的领带,“我没有恶意……所爱之人的死亡是那样痛苦,对不对?我向你发誓,我感同身受,每当我想到M有朝一日死在我手里……”
他低下头吻了吻领带上的花纹,眼里浮现出一层水光,喃喃说道:“我就痛不欲生。”
布莱恩一手撑着床、一手拿枪,因为摸不清他的底细而没有立刻动手:“再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我会开枪。”
席尔瓦伸出另一只手,暧昧地来回抚摸着胸膛上的枪柄:
“假如我说你杀了我,埋在这张床下的炸弹会爆炸——那肯定没用。”
席尔瓦的手又不老实地去解布莱恩的衣扣,口中说道:“我太了解你们这种人了。理想主义者,永不放弃的责任感,是不是?只要能杀了我,就算同归于尽也值了。”
“我不会犯那种在罪犯当中常见的想当然的错误。”他愁眉苦脸地解完了外套,又很耐心去解里面的衬衫,“你还穿了胸挂枪袋?这也太涩了。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布莱恩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英国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不止和一个男人有过亲密接触,也不乏被同性表白和追求的经历。
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有点恐同。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gay得这么变态!
他维持着镇定,枪口下移,抵在席尔瓦的下半身:“你要么和我坦诚相见,要么就选择前面还是后面。”
“鉴于前面还有用,我真心想选后面,”席尔瓦说,“但我觉得上下这个问题还是不要轻易决定为好,讨论它的过程也是一种情趣……好吧好吧,把枪收一收,布莱恩·邦德。简单来说,你杀了我,卧底名单上的所有名字都会被公布出去。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更不在乎那些北约特工的命,至少也为你的亲亲祖母想一想吧?”
布莱恩质疑道:“你应该很难破解那份名单。”
之前Q预计席尔瓦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攻破防火墙,若是前后有个三五天的误差实属正常,但直接早了一整个月?
席尔瓦是开挂了吗?黑化强三倍也不是这种强法吧?
席尔瓦毫无异色地说:“你不相信?这样吧,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床头柜里有六个杯子,三杯是普通的高档红酒,一杯里面掺了春.药,一杯兑了氰.化物,还有一杯放了海.洛因。你去挑一杯喝掉,我就只把卧底名字告诉你一个人,让这件事变成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而如果你不喝,我就把他的名字告诉全世界,继而发生一些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悲惨杀戮……怎么样?好玩吗?来不来玩一玩?”
第098章
后方军情六处的气氛比布莱恩所在的现场还要严肃, 几个位高权重的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在电脑前面背对着众人的Q耳朵都红了,不知道是气愤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参谋长比尔·坦纳不停地捋着耳朵上面那一小撮头发;委员会主席加雷斯·马洛里瞥了眼M女士,说道:
“席尔瓦很了解我们,我们却不够了解他。”
这句话不够好听, 却是在陈述事实。
席尔瓦假死之后, 在暗处躲藏了十四年, 他时刻关注着MI6的动向,军情六处却对他的变化所知寥寥, 他如今的行为与其说是完全变态发育后放飞自我,倒不如说是一场精心预谋过的挑衅。
无论是放在海岛港口处被布莱恩轻易解决的雇佣兵保镖, 还是布莱恩进门后席尔瓦做出的一系列举动, 以及最后提到的已经被破解的名单,都只是为了向站在布莱恩后面的M传递一个信息:
我看穿了你。
然而你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了解我。
“可怜的羔羊。”手无寸铁的席尔瓦对迟迟不进行下一步动作的布莱恩露出了怜悯的笑容, “太可怜了,父亲尸骨未寒,儿子却被派到这种地方,为了一群政治家的前途牺牲自我。你在想什么?是在等祖母的下一步命令吗?让我告诉你吧,我当年也是……唔!”
他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因为布莱恩在仍然用枪抵着他下身的情况下把另一只手伸进了他的口腔。
“我厌恶你这张嘴。”
布莱恩俯下身冷漠地说。他用手指粗暴地一寸寸地碾过席尔瓦的舌头和牙齿, 后者一边笑一边条件反射地干呕, 直到布莱恩将手抽出来,将唾液往席尔瓦的衬衫上擦了擦,
“你的上颚是假牙——牙齿上还安装了电子喉?看来当年氰化氢没有夺走你的命,却带走了你的健康。”
席尔瓦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有些虚弱地说:“生命如附骨之疽啊, 布莱恩,再这样下去你早晚会落到和我相同的下场。快点选择吧, 我耐心有限。”
军情六处总部里的M女士再也听不下去了:“让他把名单放出来,007特工。”
Q不由得回头问:“如果他说的是真话怎么办?”
席尔瓦或许是在虚张声势,但概率非常小。他敢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到布莱恩和MI6面前,一方面由于他是个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疯子,另一方面也是他有所依仗。
“让他放。”M女士无动于衷地说。
马洛里说道:“席尔瓦应该料到了我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们不可能凭借他的一面之词让007特工去赌俄罗斯转盘,第一个名单上的卧底是被抛出来送死的。但我也赞同M,这个人只能牺牲——让席尔瓦把名字公布出去,007。”
布莱恩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对席尔瓦说:“你知道我的选择是什么。”
席尔瓦微微一笑,先起身打开床头柜上的黑胶唱机,把唱针放在胶片上,然后在布莱恩从未听过的悠扬古典乐声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嘘,闭上眼睛,别看,别听。”
他自己率先阖上眼,跟着音乐哼唱了几句。
另一边,军情六处总部里,Q刷新了一下YouTube网页,看着上面多出来的由人物照片、姓名和档案拼合成的视频说:“……他公布了第一个人,是美国派出去的卧底。”
M女士的表情很难看。CIA给她打来电话,她看也不看地挂断了。
参谋长小声说:“说不定这个名字是他用其他手段了解到的。”
马洛里接道:“我们可以赌一把,让他把剩下的名字全都放出来——”
“你疯了?!”M女士问,“你知道那会死多少人?”
“我知道。”马洛里神色还算冷静,“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不管名单,至少007可以一枪崩了他,可是如果顺着他的节奏走,那就全完了,我们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
时刻通过耳机旁听着他们对话的布莱恩听到这里,把别在耳后的微型电子设备扯下来掰碎扔到一旁,接着脱下西装外套和领带,只穿着已经解开纽扣、下摆却还塞在西装裤里因此隐约露出了胸口和腹肌的衬衫走到床头柜前方,毫无停顿地弯下腰拉开柜门。
“哇哦。”席尔瓦撑着脑袋说,“哇哦。你不打算听祖母的话了吗?”
“我从来不是一个听命令的人。”布莱恩淡淡说着,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杯酒回到床边。
席尔瓦鼓励地说道:“喝了它,布莱恩,你会救下许多人的命。”
布莱恩听话地低头抿了一口。
然后他安静地俯视着席尔瓦说:“敬詹姆斯·邦德。”
席尔瓦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到邦德,脸颊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你……”
布莱恩没有回应,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敬M。”
“看来不是氰化氢。”席尔瓦勉强镇定地说,“否则这时候你的头骨就会仿佛置身在火焰中一样。”
“M抛弃了你。”布莱恩漠然地说,“但詹姆斯永远不会那样对我。我同情你,拉乌尔·席尔瓦。”
他第三次将酒液灌进喉咙,几滴深红色液体从杯沿滑落,顺着他的锁骨往深处流淌,“我远比你幸运,你的不幸是你自找的。”
“——他死了!”席尔瓦蓦地站起身强调,“你对他忠心耿耿,可是他却死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世上承受苦难!”
“我心甘情愿。”布莱恩终于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手心里出了点汗,“我甘愿为他做这一切,他值得。”
这一幕就犹如当年席尔瓦对M的深刻感情的重演。
席尔瓦哑着嗓子低声说:“谎言……谎言,布莱恩。”
他走过去抽出布莱恩衬衫一边的下摆,手指用力按住布莱恩皮肤上经年累月留下的伤疤:“看你,看看你,好孩子。他们把伤害冠以爱的名义,而你对此深信不疑。你见过正常人的生活吗?你体会过吗?站在阳光下才是活人该做的事,我们生活在阴沟里舔着他们从牢房外面扔进来的糖果,还以为自己活在天堂呢!”
布莱恩并未出言辩驳。他抓住席尔瓦的手指,腹部肌肉绷紧,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药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支配了他的身体。
“哦……”席尔瓦露出了难过的神情,“你看看你。假如活着就一定要经受这份耻辱,那还不如一死了之。你需要我帮忙吗?”
布莱恩不答,用力抓着他的头按向自己的小腹。席尔瓦出人意料地没有挣扎,布莱恩把他按在床头柜旁边的墙壁上,身体前倾——然后下一刻,他从席尔瓦的腰带上拔出手槍瞄准床头柜上的唱片机连开数枪!
唱片机被打得稀巴烂,音乐声戛然而止。
席尔瓦抬起头笑着问:“你以为这台机器暗藏玄机?它只不过是个普通的……”
话未说完,布莱恩又沉着脸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一枚‘口香糖’,扔到那张存在感极高的king-size双人床的床底。
“轰——”
坚硬而沉重的床铺顿时被炸得四分五裂,火光和烟尘四散纷飞,席尔瓦在扑面而来的高温下面色骤变:“你怎么……”
“我怎么猜测那张床有问题?”布莱恩阴沉地反问。他的额头上已然布满了汗水,却仿佛不受影响地同暴起的席尔瓦扭打成一团,两个人的格斗技巧分外相似,全是不留余地的杀招,以至于短时间内难分胜负,布莱恩只能继续和席尔瓦对话以干扰对方的注意,“我赌你没能完全破解名单。你在拖延时间,一点一点提取上面的姓名,而这里是机房……你肯定要把它放在自己能接触到的地方。”
于是他喝了那杯酒,想方设法让席尔瓦放松警惕。
“你怎么敢?!”席尔瓦咬牙问道,他们说话间撞翻了一排服务器,沉重的金属柜倒下来时与布莱恩擦身而过,“你赌错了,所有人都会死!”
“我信任我的后勤。”布莱恩跌倒在地,干脆翻身从床头柜里掏出另一杯酒泼向席尔瓦的脸,紧接着抓着杯柄砸向对方的头,只听哗啦一声,沾着不明液体的玻璃杯碎了满地,“他判断你一个月后才能彻底弄明白名单里有什么玩意。”
席尔瓦气得发抖:“盲目!你的信任和你的爱简直愚昧透顶!”
其实布莱恩听得懂Q的专业发言,再横向对比一下贾斯汀,就能弄清他们的大致水平了。
席尔瓦很厉害,可他没有理由厉害那么多。连蝙蝠侠的韦恩科技也只是在某些方面比世界进步了一点点而已,席尔瓦开的挂难道能比蝙蝠侠更大?
综上所述,布莱恩认为自己的判断虽说角度清奇却合乎逻辑,不过他不介意席尔瓦产生误会:“詹姆斯·邦德死了,你却在奢求我理智?”
汗水从布莱恩的睫毛滚落到衬衫的领口,他居高临下地反问席尔瓦:“距离M抛弃你已经过了十四年,你有过一刻保持理性吗?”
“……”
席尔瓦如同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布莱恩用枪抵着他的脑门,从床头柜里拿出第三杯酒放到敌人手边:“我们来玩个游戏,席尔瓦叔叔。喝了它,你救不了任何人,但能救下你自己。”
席尔瓦眼圈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
他沉默了许久,说道:“为了你的祖母。”接着把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
布莱恩竭力想把衬衫的纽扣重新系好再动身,然而他心跳加速,呼吸灼热,两只手都在药物作用下抖得不成样子,几秒钟后他放弃了尝试,脚步一深一浅地往门外走去。
幸运的是路上没有再遇到敌人,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耳机,动作凌乱地塞进耳朵,不等对面开口便说:“口香糖炸药很有用。”
Q:“……谢谢,这是你要求带着的,不是我的功劳。你眼下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布莱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而且天旋地转,“我留了点酒液的样本,船上有解毒剂吗?”
他来到这片海岛时开的是一条军情六处安排的小船。
Q痛苦地揉了揉头发,压低声音说:“有,虽然恐怕没有你要的这种,不过我还是建议你立刻去给自己注射一点生理盐水,呃,你不会突然就这样在路边失去意识吧?”
他说话时都不敢回头去看M女士的脸色,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重而古怪。
“好消息是这座岛上人很少,否则我就要破坏市容、或者造福社会了。”
布莱恩艰难地说,“你们最好快点派人过来,我不确定自己能坚持多久。”
Q也要窒息了:“你能不能,适度发泄一下?”
“我适度过一次,朋友,不用你教。情况有些复杂,酒里还掺了别的东西。”布莱恩跌跌撞撞地往海边走,“我现在看到那艘该死的船了,生理盐水在什么地方?”
“驾驶舱控制台右侧的夹层里,此外指纹保险箱中还有个黑色盒子,里面装着常见药物的检测试纸。”
布莱恩快步钻进船舱,往驾驶舱走。
保险箱……保险箱……
他的目光在四周巡视,却冷不丁注意到前方角落的阴影中似乎有人。
朦胧的身影把布莱恩吓得从心脏处冒出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凉气,他一个激灵、猛地从枪袋里抽出手槍指向前方:“谁?!”
第099章
当事人大概也没想到会被发现。
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已经晚了, 布莱恩的杀意如芒刺背,黑洞洞的枪口不偏不倚、直指要害,而茫茫大海上只有这么一座小岛,哪怕是真正的蝙蝠也飞不出去。
蝙蝠侠只能维持着背对布莱恩的姿势定在原地。
又过了体感中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以后, 布莱恩不顾Q急切的询问, 把耳机扔到船舱外的甲板上, 然后才用稳定的语调开口问道:“蝙蝠侠?”
“是我。”比布鲁斯·韦恩日常说话时更加低沉威严的声音在船舱中响起,“我可以解释。”
“转过来。”
蝙蝠侠自然而然地回过身, 目光落在布莱恩的脸上,一言不发。
布莱恩双手持枪扬了下头, 示意他走到没有遮挡物的空地中间, 继续命令:“脱了你的……你们怎么形容这身衣服?制服?装备?总而言之撤掉你身上的遮挡物,让我看到你全身。”
这回蝙蝠侠并未全盘按照布莱恩的要求做, 仅仅是摘下头盔露出了布鲁斯·韦恩的脸:“很少有人知道蝙蝠侠是谁。”
意思是就算别人打扮成蝙蝠侠,也做不到同步布鲁西宝贝的长相。
布莱恩简短而强硬地说:“小概率事件不等于不会发生——脱。”
“……”
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闯进好朋友的临时交通工具并不是太出格的事。
但前提是,你的朋友不是一个正处于工作状态的特工。
并且他也没有因为糟糕的身体状况而精神紧张到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极度敏感。
蝙蝠侠清晰地认识到他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然而亡羊补牢早就来不及了,他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右手放在左肩上, 弹开披风与盔甲中间的连接扣, 做完这一步后, 他又一次停了下来。
布莱恩嘲讽地说:“你脱衣服的速度让我怀疑你的约会对象会在床上等你等到睡着。”
布鲁斯坦然张开双臂,一只手扯着他背后散了一半的披风:“你着急的话可以过来帮我。”
“哦,我给了你伪装成花花公子的灵感,这下还要教你怎么脱衣服了。”
布莱恩一步步走过去站到蝙蝠侠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非常近, 近到布鲁斯能感受到从对面喷吐过来的灼热的吐息,而布莱恩敞着衬衫, 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能感觉到从蝙蝠侠战甲胸口处的金属标志上传来的凉意。
两人视线短暂地对在一起,充斥着质疑和杀意的气氛和暧昧半点不相关,甚至只能用锋利来形容。
布鲁斯拎着披风的手攥成拳头,仿佛随时要进攻,但他却只是像蓄势待发的雕塑一般站在那没有动。
布莱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骗不了人,他尽量调整呼吸的节奏,说道:“我很抱歉。”
话音刚落,枪口不容置疑地抵在了布鲁斯的太阳穴上。
“……”
布鲁斯被包裹在漆黑盔甲中的指尖微微一动。他尽量压制住反击的欲望,深蓝色的眼睛沉凝地注视着对方。
做出可能破坏情谊的事情之前先道歉,然后知错犯错。
布莱恩的这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习惯过了五年仍然没变。
而掌握主动权的布莱恩表情却总算变得柔和了一点。过近的距离抹消了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他用没拿枪的另一只手捧住身前人的脸颊,上半身再度往前靠了些许,等到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气息纠缠着气息,他小幅度地歪过头做出犹如要接吻般的姿势,声带震动、用情难自抑似的含糊声音问道:“这是你真实的长相么?”
布鲁斯仍然保持原地不动:“我承认与否有用吗?”
“没有用。”
布莱恩的手指轻抚他耳后的肌肤,接着顺下颚骨抚摸到脖颈。
“——找到伪装的痕迹了?”布鲁斯冷冷问道。
布莱恩轻笑了一下,并未给出直接回答。检查完毕,他持枪的左手垂了下来,右手指尖却没有收回,而是顺势移动到布鲁斯的后颈,柔和地、充满暗示地来回摩挲着,灰蓝色的眼睛追逐着布鲁斯的视线,布鲁斯定定地看着他,抓着披风的手悄然放松。
于是在某个心有所感的时刻,布莱恩用力按住黑发青年的后脑勺吻了下去。后者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加深这个吻,冰凉的手从衬衫内侧伸进去、环抱住布莱恩的后背,布莱恩的前胸终于接触到了蝙蝠侠身上那块冷得如同冰块般的蝙蝠标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却没有后退。
“你应该在夏天穿着这身衣服和你的床伴做愛。”吻得难舍难分的间隙,布莱恩抽空说道,“他们会爱上你冰冷的外在,然后折服于你火热的内在。”
“我不需要。”布鲁斯的呼吸也变得凌乱起来,“没有人喜欢蝙蝠侠,但人人都爱布鲁斯——的钱。”
“你的钱对我毫无吸引力。”
“这让你在布鲁斯·韦恩交往过的人里变得足够特殊。”
“你知道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什么?”布莱恩心不在焉地伸手去解蝙蝠侠那一身复杂的装备,一时间搞不清楚应该从哪脱起,“就那种富可敌国、每天躺在床上抱怨自己买不来爱情的傻瓜阔佬。”
“随你怎么说——韦恩先生可能对你有意见,但蝙蝠侠不在乎。”
布鲁斯主动把披风另一边的连接扣解开了,等到披风落地,他抬起手按住腰带问,“我这里有降温的喷剂,你需要吗?”
布莱恩闭上眼睛亲了亲他的脸颊:“我自己来。”
他在布鲁斯身前单膝跪地,手臂环上对方的后腰:“我很好奇……这样你会不会有感觉?”
布鲁斯体会着从腰窝和前方传来的热度,面色不变地承认:“触感非常清晰。”
布莱恩在他的腹部吻了一下,问道:“这样呢?”
“……”布鲁斯喘了两口气,“还不错。”
“只是不错?”布莱恩亲吻得更加细致,与此同时他抓着布鲁斯的手解开了蝙蝠腰带上的一个暗格,把里面还不到小拇指长的、像是香水试用装般的喷雾拿了出来。
布鲁斯向他伸出手:“让我来。”
布莱恩晃了晃小瓶里面的液体:“这是什么?”
“伤口感染后降温用的。”布鲁斯用巧劲从他手里抢过喷雾瓶,嗓音不知不觉间再度变得和蝙蝠侠一样低沉,“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行。”
“交给你?”布莱恩扫过他的脸和手,表情瞬间冷漠下来,“交给你?”
蝙蝠侠举起手想要把喷雾喷到布莱恩脸上,布莱恩则霎时间隆起脊背、猛地抱住前方的腿把人掀翻在地。
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长袖紧贴手臂,勾勒出骤然隆起的肌肉线条。席尔瓦的药物让他身体高度亢奋、知觉紊乱,难以长时间保持清醒,而且在剧烈活动时容易脱水昏厥,却不影响他一刹那间的爆发力。
蝙蝠侠的臂铠被他牢牢按住,布莱恩低吼着问:“瓶子里装着什么?!”
“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这只是备用手段,你首先得冷静下来,布莱恩。”
蝙蝠侠耐心地等他力道逐渐流失,抓住机会翻身而起,两人的上下位置颠倒,布莱恩的头重重磕在地面上,他条件反射想要掏枪,蝙蝠侠果断按住他的手腕,争斗间手槍走火,发出砰地一声巨响,震得布莱恩眼前发黑,差点吐出来。
“布莱恩。”黑暗骑士一如既往稳定到有些冷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兴奋剂没有专门解药。你只能去对抗它,放松一点,你能做到。”
“你对我见鬼地有信心。”布莱恩大骂了一声。他浑身发抖,身体内部火烧火燎,空虚得想把蝙蝠侠整个人吃进去,忍耐了一小会之后,他拿臂弯勒住蝙蝠侠的后颈把他拉到和自己视线平齐的位置,又一次粗暴地吻了上去,“不要让我有机会抓住你的把柄。”
蝙蝠侠没有回应这句话。
他无声地轻喘着,缺少温度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布莱恩的脊椎骨。
“说点什么。”布莱恩的手往他身下探去,“别像个人格分裂患者一样——你还没戴上面具呢。对我说点什么。”
“……Calm down.”
蝙蝠侠侧过头,非常克制地轻吻布莱恩的喉结,“麻醉剂,你自己用。”
“……”
布莱恩神情莫测地看着他,半晌收回手,从蝙蝠侠手里抽出那一小管喷雾,“布鲁斯,你让我印象深刻——你他妈保守得就像个处男。”
“我们晚点再讨论这个。”蝙蝠侠冷着脸说。
布莱恩哼笑一声:“‘晚点’……我就当它是个邀请了。”
他在蝙蝠侠面前一点点系好衬衫的纽扣,将着装尽可能打理得一丝不苟,然后拧开喷雾的瓶盖,把瓶身往对方胸甲的蝙蝠标志上轻轻一磕,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绅士而有风度的口吻说:“干杯。”
紧接着把里面的液体一口气泼到了自己脸上。
**
军情六处紧张得要命,因为Q从耳机里听到了布莱恩手槍走火的声音。当一个小队紧赶慢赶冲到岛上时,大家已经做好了看到某些糟糕场面的准备——比如一具尸体,或者很多具尸体。
结果船舱里只有布莱恩一个人。
他衣着整齐地靠坐在一张驾驶舱边缘的椅子上,脑袋倚着窗户,双眼半开半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望向外面的大海。
救援队的队长差点以为他失去意识了,但当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舱门时,却见窗边的青年宛如从沉睡中清醒过来的狮子般缓慢地直起身回过头,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望了过来。
“布莱恩·纽曼?”
救援队队长一不小心叫了布莱恩以前的姓氏,就听对方用倦怠的语气说:“007报道(007 reporting for duty)。还有什么别的事?”
“……没有了。”
其实他们有很多问题,比如布莱恩是怎么扛过药效的,船舱里为何会有打斗痕迹,Q听到的枪声又是从哪来。
但总部里M女士叹息一声,说道:“等他回来再问吧。”
“还有,007属于邦德这个姓氏。下次别再叫错名字了。”
第100章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和现实不一样, 梦能随着主人公的想象变换视角。一开始他只是站在那、俯视着单膝跪在他身前的青年,映入眼帘的是对方头顶和后脑勺上乱糟糟的金棕色短发,他想起了春天被雨水打湿翅膀的鸟雀,很有一种伸出手帮人把头发打理干净的冲动。
于是他伸出手, 将五指插进青年的发丝中间, 一股从头皮上延伸出的灼热感顺着掌心传来, 即便隔着手套也很清晰。他的指尖轻缓地、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地将那些粘在一起的头发捋开,这个动作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些柔软的情绪, 几乎忘了对方为什么要以这种姿势拥抱住他。
但很快,他遇到了困难。有一绺头发非常顽固地缠成团, 末端还带着点不明显的血痂, 他尝试梳开这个发结的时候遭到了头发主人的反对:“嘶……你对我的发量有意见吗?”
那是一道通过胸腔共振发出的非常悦耳的男性声音。
青年挑起眉毛,被他不经意间的动作拽着向后仰头, 露出沾着灰尘和血痕却难掩英俊的脸。对方松开环着他的腰的手,调侃地问道:“还是我技术不够好?但以前从没有人抱怨过这一点,是不是韦恩先生你要求太高了?”
他不记得自己这时说了什么。有可能梦里的这一切现实中根本没发生,沉眠中他的记忆有些混乱了。他不再试图去梳理梦的逻辑,大脑因为‘眼前’看到的事物而涌上强烈的满足感。
下一刻, 他们相拥着走进浴室, 他亲吻着对方额头上被热水冲刷干净的伤痕, 嘴唇划过眼睫和鼻尖,在唇边流连了一会,最终落到青年肩膀上的淤青、和胸前的一道早已愈合的伤疤。他借着热水的遮掩轻轻舔吻着伤疤边缘,用口唇摩擦着肌肤上凸凹不平的部分,感受着由他动作而生又竭力压抑的颤栗。
这回轮到对方按住他的头了, 年轻特工的双手结实有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融进身体:“……你是在向我证明你的口huo比我好吗?”
“我在你身上超常发挥。”他习以为常地用亲昵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也没指望对方会被打动。果然,布莱恩只是给面子地轻笑了一声,却在下一秒松开手把他推开,将身上浸湿后变成半透明的白衬衫和西装裤脱下来扔到一旁,拿起挂在墙壁上的浴袍说:
“今天就到这吧,我一会还有工作。”
“等等。”他难以置信地拽住对方的手臂——这难道不是他自己的梦吗?为什么梦里还会发生这种事?
“谁找你,军情六处?你能不能请假?反正就一个晚上。”
“恐怕不行。”布莱恩温和却不容反驳地说,“我已经接到命令了。”
这个梦未免也太讲逻辑了。
他只能看着英国人毫不避讳地擦干身体走出浴室门,顺便弯腰捡起落在门口的领带,从容不迫地走进换衣间。
梦境继续发展,他愤怒又沮丧地离开公寓,耳中听到留在原地的布莱恩迅速回归工作状态、半点不受影响地对MI6的上司说:“007 reporting for duty。”
……
布鲁斯·韦恩猛地在韦恩庄园的卧房中睁开眼睛。
他瞪着头顶的雕花天花板,几息之后梦中的经历以及当事人的心情起伏化成实体、恶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头,让他没忍住发出一声懊恼的呻.吟。
这都什么玩意!
布莱恩哪怕是在梦里也要找回场子??
年轻气盛的韦恩老爷把头埋在枕头里空虚地躺了一会,到底还是身心俱疲地走进盥洗室。他对着镜子洗漱的时候回想了一下事情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
一切都要从他最近认识了一个代号是超人的外星人开始说起。
蝙蝠侠和超人相识的过程在这里就不多赘述了,感兴趣的人可以通过其他渠道了解,总之超人是个超能力多到不可思议的超级英雄,性格和脾气都非常不错,待人友善,乐于助人,有一天他和蝙蝠侠出于种种原因谈到了‘超级听力’的问题。
蝙蝠侠所说的内容大意就是问超人,你这个听力辨别音色的精度能达到什么程度?
超人回答说我能通过一个人的心跳或者呼吸频率隔着很远的距离找人巴拉巴拉,为了证明这一点举了个例子:
“我认识一个CIA的官员,他此时此刻正在中情局总部兰利的一间会议室中开会。他旁边有……六个人,四男二女,不过他们说的内容我一般没法马上听明白——这群特工实在太喜欢在交流过程中使用代号和隐喻了。”
蝙蝠侠升起一点兴趣:“他们在说什么?”
“争论一个重要的箱子有没有丢失。”超人凝神细听,“有个男人提到了军情六处,还有一个女人说,‘他们派出了007,事情仍有挽回的余地。’但她的同事驳斥了她。”
蝙蝠侠的心跳冷不丁加快了一点。
超人察觉到了,好奇地回过头,礼貌地没有多做询问。蝙蝠侠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等到对政治不感兴趣的超人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向,他迅速回到老家蝙蝠洞展开调查。
后面的剧情很简单了——蝙蝠侠追着MI6的动向找到布莱恩,扔下一管麻醉剂后感觉不太放心、又在岛上蹲守了片刻,直到军情六处把布莱恩带走他才跟着离开。
代价是他哪怕在做梦的时候,耳边都回荡着007特工对MI6报道的那句话。
**
布莱恩返回英国后在医院输了三天液,主要是为了加快代谢掉他体内残留的药物。
蝙蝠侠的出现和离开并未对他产生影响,当人们问起在那艘船上发生了什么时,他靠在病床头的枕头上懒洋洋地回答说:“就像Q听到的那样,有人来了。”
“岛上应该只有席尔瓦手下的雇佣兵,提前埋伏在船上的这个人是敌人?”
“当然。”
“那你为什么要主动摘掉耳机?”
布莱恩直白且坦荡地回答:“因为我发现他不想杀我,却想上我。”
军情六处的工作人员哽了一下:“抱歉。”
“没关系,我非常能理解。”布莱恩平淡地说,“换成是你在那,你也会想试一试的。”
工作人员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从人性卑劣的角度判断又找不到反驳的言辞,过了好一会才尴尬地说:“我不会……我不是同性恋。刚才说到哪了,你体内的麻醉剂是这么来的?”
布莱恩没有丝毫羞耻之心:“是。”
“对不起。”工作人员为布莱恩不存在的悲惨遭遇又道了一次歉,好不容易顶着新任007特工无意识散发出的压力问完几个问题之后总算松了口气,“到这里就结束了。”
离开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对已经垂下头开始玩手机的布莱恩说道:
“所以你是下面的那个?”
布莱恩反问:“你真的不是同性恋?”
不等工作人员开口,他说:“那个懦夫怕我杀他,用了一点麻醉剂,又把我撸硬了然后骑上去自己动。”
工作人员:“……”
从布莱恩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仔细揣摩一下,似乎每一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工作人员想了很多不能过审的东西,然而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船舱中的实际经过纯洁到可怕,“人可以、至少该试试”的卑劣被意志力打败,哥谭骑士的头顶散发出了让布莱恩久久难以忘怀的圣光。
哥谭市的花边小报该不会是在造谣吧?
布莱恩拿着手机花费许多时间绕来绕去给邦德报了平安,然后倚靠在床头长出一口气。
他想了想,编辑一封邮件发送到蝙蝠侠的邮箱:
【我接下来有一个星期的假期。】
蝙蝠侠的回复让他有点莫名:【你确定你不会突然被召回前线?】
【MI6决定对我保留一段时间的人道主义关怀。】
【这和我熟悉的英国政府不相符。】
布莱恩:【因为你不知道在他们眼中我经历了什么。】
从邦德的‘死’到葬礼、再到布莱恩强迫席尔瓦喝下一杯掺了氰化氢的毒酒并追回丢失的卧底名单,布莱恩的功劳和‘牺牲’令军情六处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另一方面M女士正在考虑办理退休手续,只不过和下一任完成交接还需要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她成功挽回了损失,哪怕选择离开也是堂堂正正满身荣光,因此临走前这段日子对军情六处的掌控力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还提高了。
M女士又对布莱恩心怀愧疚,导致后者最近在总部能随便横着走。
蝙蝠侠并未立刻深究这个问题,他很快回复:
【三天后我在哥谭的韦恩大厦等你。】
布莱恩敏锐地从中品出了一点特殊的味道。
他支撑着脸颊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露出笑容回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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