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言蹊呢?”
陈承一字一顿,格外阴狠。
眼前是杯盘狼藉,府兵们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
“将军,邹言蹊跑了!”
“坏了,酒有问题!大家都着了道。”
“酒怎么会有问题!给我查!”陈承声音越来越狠戾,“叫廖神医!”
“将……将军,廖神医,也不见了。”
“追,追到以后,廖神医就地斩杀,邹言蹊,带回来。”
“是!”
马蹄飞扬,一路狂奔。
一小队人马在渝州进京的官道上飞奔,天已经黑透了。
“将军,我们从渝州到宣州,又回渝州,马已经连着三天不休息了,此去京城,山高路远,人受的了,马也受不了,这些都是战马,不能随意更换,只怕这样下去,到不了京城。”
夏成风面若冰雪,眸光如炬,毫无倦意,收起缰绳,马蹄高高扬起,银鞍白马,恍若天神一般。
“到下个驿馆歇一夜,天亮再走。”
走了不多时,迎面撞上另一队人马,不知是哪里的兵将,夏成风不欲耽搁时间,看也没看,打算冲过去。
那边突然喊起来。
“来人留步!留步!”
夏成风敛眸勒马。
“我们是成州李粤大人麾下参将,来者何人,速速下马接受盘查。”
话音落下,身后众人下马,跑过来拦人,手里拿着一张纸。
只剩一个人还跟在参将身边,看上去有点眼熟,这人指着夏成风,惊讶的说:“是你!”
夏成风睨了一眼,并不在意,对身后说:“全部拿下。”
他身后将士驱马迅速围过去,抽出长剑三两下就架在成州军的脖子上,剑柄重击脖颈,成州兵霎时间跪倒一片。后排的人下马,用绳子捆了。
“换马。”
夏成风下令。
成州的军马,虽未上阵杀敌过,但也是秦王为自己准备的精锐战力,有些可能比宣州的战马还有强壮些。
成州领头的参将受惊,护着身后的人,驱马边退边说:“你们,你们,反了,我们成州奉命缉拿邹言蹊,你们敢阻挠!”
夏成风上前,白马高傲的看着成州参将:“缉拿邹言蹊?谁下的令?通缉国公世子,旨意在哪?”
参将被他眼神震慑,气势小了:“旨意就在李大人府上。”
白马突然高高抬起前蹄,人立一般,十分有气势的嘶吼一声,参将的马被吓到,站不稳跪下了,参将被滚落在地。
白马的马蹄停下他脸旁,一道冰冷的声音劈头盖脸而来:“哦?旨意?谁的旨意?”
参将吓的不轻,平时吆五喝六,哪见过真正战场浴血染出来的杀伐之气,嗫喏着说:“旨意,自然是皇上的旨意。”
夏成风长剑出鞘,血溅当场。
斩了参将的头颅。
“成州府有人矫诏,陷害忠良,现已被本将斩首,你等受人蒙蔽,等我上报朝廷,再行论处。”
扫视一圈,见跪地的成州兵无人敢反抗,微抬了一下下颌,马上的兵将齐刷刷收回剑。
被护在身后的人看着身边参将的血,吓的一动不敢动。他自知此番窝囊,眼前的将军鲜衣怒马,明眸皓齿,高不可攀,漂亮的不像话,但是一副没见过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让他十分受挫,他壮着胆子问:“你是谁?”
夏成风策马走过这一地的人,回眸。
卢笛竟不敢直视他。
“宣渝,夏成风。”
说完再不耽搁,迅速离去。
夏成风刚在宣州打了陈承,被人虚晃一枪,这就罢了,有人对他调虎离山,趁机劫走军粮,正中下怀,他早有准备,也想要引蛇出洞,一举拉出通敌之人。
但是,对方把手伸到邹言蹊身上了。
哼。
刚才那个参将拿着邹言蹊的通缉令出来晃的时候,夏成风暴躁的不行。
路上听说邹言蹊去了梁国,只怕此时的梁国,比大端还危机重重。
夏成风担心他,不敢耽误,千里奔袭,一路不停,直往京城中去。
巍峨的宫殿,金碧辉煌,帷幕重重。
皇帝端坐在上首,问道:“你说劫粮的是谁?”
“秦王。”
沉默了一会儿,皇帝说:“成风。朕听说你和赵宪割袍断义,靖宁侯最近倒是和赵穹走的很近,你们两家要结亲了?”
夏成风垂首:“舍弟成潜年幼,臣尚未婚配,按齿序,轮到他还为时尚早。”
皇帝说:“成风,朕可听说,赵宪舍不得你。”
夏成风解释:“臣一介武夫,门第卑微,不敢高攀齐王。”
皇帝微哂:“你看不上朕的儿子,倒是看得上英国公家的孙子。”
夏成风跪拜:“皇上,邹言蹊从来只知山野,不知朝政,不过是纵情声色犬马的无知之辈。今有人以他做饵,不过是为让皇上与英国公君臣离心,英国公自来忠心耿耿,邹将军与夫人护卫京师,从未有过差错,一门忠臣,教子也是绝不贪恋权势,只做闲云野鹤之人。现有人假臣之手,光明正大的取道益州、渝州,运粮百万担到边境,陛下可有想过,这批军粮,若不能用于宣州兵,还会被运往何处?送给何人?”
粮草的事,兹事体大,但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只是秦王舍不得大出血,送出手又劫走,往大了说,送到边境,一旦落入敌手,就是严重的通敌,甚至谋朝篡位,有不臣之心了。
皇帝凝眉不语。
“英国公虽手握重兵,但全部在京畿,粮草却从成州、献州被运到渝州粮仓,南辕北辙,英国公想要据为己有也是鞭长莫及,这么多粮草,一来一回,如何藏的住?只有臣据守宣州最为便利,但这批粮草本就是秦王大仁大义,送给臣的,以资边关将士,若说臣有心贪墨,更是无稽之谈。”
夏成风心思重,又缜密,他要有心吞下粮草,根本不会闹得满城风雨。一夜消失这种事,也就是邹言蹊这种少谋好断的人能背这种锅。
不过,少谋好断的,又何止邹言蹊。
“口说无凭,若都像你,只需一张嘴便要朕做这做那了。”皇帝说。
“皇上放心,若无足证,成风怎敢来皇上面前诬告?臣已找到这百万担粮草的下落,为防止打草惊蛇,臣只派人暗中监视,数百万担粮草尚停在原处,请皇上派人查验。”
皇帝心中另有成算,百万担粮草一夜之间消失,震惊朝野,这才几日,算上夏成风来京路上耗费的时间,从粮草丢失至今不过五日,夏成风就说他已经找到粮草了。
若真如夏成风所说,劫粮者是秦王赵穹,只能说他蠢得可以。
但是夏成风。
十八岁,心机深沉的可怕。
皇帝问他:“成风,朕听说,英国公孙子要和你妹子成亲了,此等无情无义的人,不要也罢,朕有宣和公主,年岁与你相当,许给你做正妻,如何?”
夏成风一愣,忙再次跪拜:“臣,与邹言蹊早有三生之约,他不负我,我定不负他,请皇上成全。”
皇帝压下眼眸:“可朕听说,他要娶的人,不是你。”
夏成风并不抬头,沉声说:“所以,臣斗胆恳请皇上,下旨赐婚。”
沉默片刻,皇帝悠悠的说:“好。朕会撤了对邹言蹊的通缉,等你攻下梁国,朕下旨,夏嶷百年之后,你袭侯爵,赐婚英国公,邹言蹊。成风,你可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是。”
“报——报——”
“宣州告急——”
“宣州空虚,梁国军趁机大兵压境,已经围困宣州城三天了!”
金殿上皇帝稳如泰山。
“秦王,宣州有兵,你亲自去替朕,替百姓镇守吧。”
“父皇,宣州无将,大端将军众多,儿臣举荐一人,由成州总兵李粤辅佐儿臣。”秦王沾沾自喜。
“准了。”
“只是宣州缺粮,渝州是英国公的封地,他孙子劫了军粮潜逃,合该由英国公出粮草。”秦王献策。
“渝州一直供给宣州,此次粮草就由成州出吧。”
“是……”
“报——报——”
“宣州告急!”
“宣州城破,秦王避战不出,现已退回渝州了。”
皇帝冷着脸:“几天了。”
“从宣州被围,至今八天了。”
“秦王离京,至今不过五天,最多三天,他就弃城了。李粤呢?”皇帝说。
“李将军英勇,出城退敌,已经战死沙场。”
“渝州现在谁在主事?”皇帝问。
“自是秦王主事。”
“秦王在总兵府吗?”
“不是,秦王在秦王妃的母家,柳清老先生家。”
皇帝悠悠的说:“秦王是高枕无忧了。拟旨,叫夏成风吧。”
夏成风在京城等了十日。
然后出兵宣州。
皇帝下旨封夏成风为定远大将军,统帅宣渝成州三地军,即日起,出兵克复宣州。
另有一张旨意,敕封夏成风为靖宁侯府宗子,赐婚英国公世子邹言蹊,永以为好,永不纳妾。
“将军,皇上也真奇怪,就是许婚公主的驸马,也没有不许人纳妾的吧?”不虞纳罕不已。
“纳不纳妾不重要,这是要我和邹言蹊断子绝孙。”夏成风说。
不虞忙捂上嘴,这多不吉利啊。
不过,将军和邹大人,也不能有孩子吧……
不虞又说:“我还听人说,皇上在给公子下旨前还说了一句话,他说,秦王既然喜欢渝州柳家,就把柳家送给他好了。果然,亲生儿子就是不一样,侵占民田,刺杀重臣,私劫军粮,弃城逃跑,每一条都是重罪,偏偏一点事没有。还把柳家送他,我去过柳家,建的真不错,比我们宣州老家的宅子好多了。不过,公子,我一直在渝州,还去过渝州邹府呢,那些都比不上邹府!”
夏成风讥诮:“皇上心疼儿子,把柳家给他,让他后半辈子都称心如意。”
什么意思啊,不虞想来想去,终于明白了。
“啊?圈禁?!”
夏成风冷漠的说:“不许跟邹府比。”
不虞吐舌头:“知道知道,公子是不是想邹世子了?上次他让我给你的那个朱笔,是什么东西什么意思啊?”
夏成风打马走远了,脸越来越红。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