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大门重重的关上。
邹言蹊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他的竹筒被人一把扔进来了,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脆响,这才放了心。
眼前一片漆黑,捆着手,还要蒙上眼睛,不知道梁国的大牢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地方,还怕被人看了去。
最后只有邹言蹊一人被带走了。
梁军怕夏成风赶来,果断逃跑了。
嘿,还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小将军。
邹言蹊眼睛上蒙着黑色布条,露出的嘴角勾起来。
他靠着墙壁,随意的坐在稻草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舒服的伸长了,稻草干了,有点扎手,要是不知道他的手被捆在身后,但看他的动作神情,就像在朗月松风下吟诗一般自在随意。
残兵败将从宣州城外到这里走了两个时辰,足够走出宣州界了,途州府还远,按照时间、方位,这里该是梁国境内,途州边上以北的叶城。
不是宣州回途州的路。追兵很可能走错路。
叶城他没来过,这里地势高,是途州边境监视端朝的重地,固若金汤。夏成风也不能轻易攻破。
邹言蹊皱了皱眉,现在离八月十五已经过去两天了,最多三天,灵星草就要失效了。
梁军防他很严,不但不允许人靠近他,从他进了这座牢房,一路走过来,他感觉的到,这里黑暗压抑,无声无息,整个牢房再没有其他人。
守卫躲着他,扔下他就跑了,绝不会靠近牢房半步。
想要出去,还要好好想一想。邹言蹊嘴角压下来,越来越紧。
邹言蹊在心里掐着时间,关上门以后,整座牢房黑透了,一丝光也没有,没有风,却凉飕飕的,像一个巨石堡。早就过了吃饭时间,看来梁军不打算给他吃饭。
邹言蹊觉得不对劲,这里难道是开山而建,凿山洞铸成的牢房吧?
途州以北,只有一座大成岭。
大成岭,他熟啊。
双手手腕处被捆的很紧,怎么挣脱都挣不开,他肩膀顶了一下墙壁,硬邦邦凉冰冰的石壁,说是山体,似乎更妥帖。他沿着石壁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就踢到了他要找的东西,蹲下来费了好大劲,才把竹筒挂到身上。
他松了一口气,顺着墙走,很快,摸到了门。
这里透黑,蒙不蒙眼睛并无差别,邹言蹊带着蒙眼布,丝毫不介意。
他力气大,很快就推开了石室的门,他判断了一下来的方向,那是这座牢房通往叶城的出口,邹言蹊转身,去往相反的方向。
不一会儿就走到牢房的尽头,邹言蹊摸到那里有一个狭窄的通道,嘴角翘起来。
这是他要找的路,是一条通往山体的路。
他身形结实阔大,通道拥挤狭窄,走的十分难受,走了很久,他停下了,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一阵低低的呼吸声若有若无的传来,在这安静狭小的空间里,时而清晰,时而毫无痕迹,像幻觉一般。
邹言蹊循着声音,又走了很久,通道逐渐宽阔了不少,渐渐有了滴水的声音。
越来越冷,突然,他落入了一个小小的冰洞,冰块反射出淡淡的幽光,像在梦里一样。这里正在融冰,有水滴声一滴一滴打在石头上,清晰又沉闷。
黑暗中,有人等在这里,气息有点急促,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冷到了。
邹言蹊先翘起嘴角,转身晃了晃他的手,向人求助:“不知道,能不能帮我解开手上的绳子?”
对面微微抽气:“给我一个理由。”
邹言蹊嘴角翘的更高,径直走过去往人身上贴,把人逼得退到墙边,严丝缝合的挤上去,低下头贴在他耳边说:“好不好?我抱抱你。”
夏成风伸手摸他,摸到一身伤。
冷漠的说:“不好。”
邹言蹊贴的更近,脸挤在夏成风脸颊上了,软软的,凉冰冰的,他反而热起来:“你先解,好不好,一会儿,我怕你没力气了。”
夏成风的脸烫起来。
在他怀里把手伸到他身后,轻轻摸索,摸到满手的伤口。
他眼光狠下来:“他们对你用刑了?”
邹言蹊贴着脸颊去找他的唇,不以为意:“放心,除了你,别人都不行。”
夏成风想要再说什么,邹言蹊不放开他,只能嗯嗯了两声,半天也解不开这越来越紧的绳子。
邹言蹊也不理会,抬起腿挤进他腿间,夏成风仰着头要他亲他,夹杂着耳边滴落的水声,喘息越来越快。
过了很久。
夏成风靠着墙,擦亮了火折子,对着邹言蹊的手腕晃了晃,焦糊的气味散后,邹言蹊的手终于自由了,夏成风眸光如水,眼尾泛红,软软的靠在他怀里犯困。
邹言蹊也差不多,自打进山就没怎么休息过,尤其是八月十五那日去爬炬山之巅,拿到灵星草,然后一路赶去宣州,又遭遇意外被带到这里,几天了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
夏成风千里奔袭,几天几夜,又连日征战,还要防备身边的明枪暗箭,比他可累多了。看他疲惫的样子,邹言蹊心疼不已,轻声自言自语:“夏成风,我们以后都在一起,不分开了,好不好?”
夏成风在梦中似有所感,口中呢喃:“好。”
邹言蹊心中感动,轻轻拍他的背,让他在自己怀里睡熟了。
冰洞太冷,火都烧不起来,夏成风往他怀里缩,他抱着夏成风起来,往前走了一段,到一个暖和的地方,重新点了火,夏成风极低极低的念着,凑近了才听得出,他在叫“邹言蹊”。邹言蹊收紧手臂,在暖黄温热的火苗旁,抱着夏成风睡着了。
一边想着,温香软玉,美人在怀,还真不错。
夏成风是被硌醒的。
他在人怀里睡了一觉,睡着以前的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每次在邹言蹊怀里情不自禁、娇喘连连的样子,想起来就脸红心跳的不行。
只是邹言蹊睡了一觉,就又生龙活虎的样子,让他不知所措了。
他仰起头看邹言蹊,邹言蹊真的很好看,从小到大都很好看,满京城的子弟,没有一个比得上他,所以,纵然人人都知道他荒唐孟浪,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好多天没收拾过,邹言蹊脸上的胡茬都多起来,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不凡,反为他平添了放浪不羁的洒脱锐气。稍微收拾下,像上次郡主的相亲会那样,所有女眷的眼睛都离不开他。莫夫人要成碧嫁他,如果不是他心有所属,成碧是不会反对的,十个柳玄也比不上一个邹言蹊。
夏成风心中不满,伸手去摸他的胡茬。
邹言蹊在外面都穿深色衣服,这样也掩盖不住上面的血迹斑斑,该是有很多伤口,多到数不清。他用腿碰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腿上伤口更多。撩开他的衣袖,满手都是干涸的血痕。
夏成风心脏收紧了。伸手探进他衣服里,一处一处找他身上的伤口,邹言蹊如何还能睡的着,睁开眼轻笑一声,质问他:“小将军,你要干什么?”
声音低哑的厉害。
夏成风压在他身上,问他:“这是什么?”
邹言蹊呼吸粗重了,却还是那副孟浪样子:“一点小伤。”
夏成风生气:“全身都是。”
邹言蹊哄他:“放心,不影响我抱你。”
“难受吗?”夏成风明知故问,邹言蹊一直顶着他,越来越严重。
他的手在邹言蹊衣服里往下移,邹言蹊喉结滚动,呼气声越来越重,低头深深的吻他。
“我是有夫人爱的人。”
“滚,灵星草呢,你不是退亲了?”夏成风张着口微微喘气,脸红了一大片,声音娇软,凶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邹言蹊装傻:“什么退亲?谁要退亲?别人都说我家夫人是罗刹凶神,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么乖。”
夏成风不打算放过他:“十八次。”
邹言蹊:“什么?”
“你一共退了十八次亲。”
邹言蹊:“对不起。”
夏成风:“渣男。”
一个硬皮的册子扔到两人中间,邹言蹊怀里。
“看看。”
“什么啊?”
邹言蹊翻开来看,啧啧挑眉:“我家夫人就是厉害,看这下谁还敢给我保媒纳妾,死罪。”
邹言蹊把圣旨装到自己口袋里,从地下拿起竹筒,把灵星草从毛笔里拆出来,喂给夏成风吃。
留下几片:“这些就由夫人拿去给岳父大人吧。”
夏成风:“自己去。”
“柳家这一倒台,我怕他又要嫁女儿给我,那不是让岳父违抗皇命吗?”邹言蹊故意不说此前退亲的约定,胡搅蛮缠。
“你想得倒美。”夏成风瞪他。
提到柳家,邹言蹊不禁好奇起来:“你是怎么找到秦王的粮草的?看你,这么凶,把皇上都吓到了。”
夏成风从胸口拿出一个链子,上面挂着邹言蹊的陨石。
邹言蹊心中一动,嘴角翘起来,亲他。
夏成风说:“粮仓从选址到建造,大家都觉得个中详情只有你我知道,这不假。但是,运粮的时候,除了我的人接应,还有秦王那边的押粮官。从他今日粮仓起,身上就沾了我的东西,我用陨石磨成粉尘,无色无味,押粮官注意不到,但是很容易被你的陨石识别出来。等他再带人来劫粮,不管他去哪,你的陨石都找得到。”
邹言蹊问:“粮草被藏在柳家了?”
“嗯。”夏成风有点吃惊,“什么都瞒不过你。”
邹言蹊说:“我以前只是猜测,但你刚说到陨石,我倒是想起来,你继母要给我做媒的时候,我在柳家发现那里的磁场乱了,和我们一起去那次,大不一样。看来,就是我家小将军的手笔,没想到那时候,我才刚从安居镇离开,他们就已经动手打劫了。”
夏成风:“你我都不在,方便了他们动手,你一再得罪秦王和柳家,几次送美女给你,都不要,柳家回敬你的大礼,满意吗?”
邹言蹊在他耳边轻言轻语:“那可不行,我夫人会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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