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一晚, 齐琳将追查红粉骷髅教的经过，向李璇玑汇报。
李璇玑并不是第一次听，昨晚李英杰已经汇报了一次, 但具体的战斗经过，当然是齐琳和柳倾水这两个当事人更清楚。
“我基本可以确定, 粉红骷髅教供奉的不是普通邪神, 而是魔物。”齐琳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纸上描绘出当时所见的, 从层层乌云中伸出的黑色巨手, “李爷爷应该知道，人类数万年来, 凡是魔物出世，必将带来灭世之灾。”
李璇玑苦笑：“我哪里不晓得, 记得上一次玄术界出现魔物的记载, 还是三千年前。那一次, 人类社会爆发大规模战争, 生灵涂炭, 枯骨遍野。”
三千年一次的魔灾, 让他们这一辈碰上了, 也真是晦气到了极点。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末法时代, 人心浮躁，欲望泛滥, 滋生魔物。
魔物此时不出来作乱, 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天道就像一个不爱洗澡的邋遢孩子, 平时任由寄生虫肆意增长，过个几千年实在忍不住了, 才痛痛快快的来一次惨绝人寰的大清洗。
在清洗身体时，不仅寄生虫洗掉了，连带着其他种类的虫也一并洗掉了。
当然，天道是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无论是寄生虫，还是其他的虫，在它眼里都是虫。它会有意识的保护一些对自己有好处的益虫，但人类么，大概率是无法算在益虫里面的。
“据说每次出现灭世之灾，天道都会选出一位救世主，来拯救苍生。”李璇玑感叹，“不知道这次的救世主会诞生在何处？”
齐琳淡淡的：“天道不在乎人类，何谈救世主？能救人类的，永远只有人类自己。”
李璇玑沉默片刻，感叹：“我活了这么多岁，还不如小琳看得通透啊。”
明明知晓天道无情，但被逼到绝境时，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祈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祇降世，拯救自己。总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大概也是人类软弱无能的体现之一。
“对了，关于夏梓莹，你不用继续找了。”李璇玑忽然道，“她应该是听到风声躲起来了，我已经签发了对她的通缉令，从今以后，全玄术界的人都可以追杀她。”
一想到夏梓莹助纣为孽这么久，手里不知染了多少人命，李璇玑就怒火交织。以她的所作所为，已算是恶名昭彰的邪术师了。
见他有了决断，齐琳也不多言：“好，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齐琳靠在床上，沉默良久。
抬眼，瞅见柳倾水正在用小勺子吃一块巧克力蛋糕，表情看起来不太满意。
“还是以前那家甜品店的蛋糕味道正，这个糖放太多了。”哪怕只多出了一丢丢，但对柳倾水这个级别的美食家来说，都是致命的错误。
“是吗，我尝尝？”为了犒赏柳倾水，齐琳昨天特意去了那家常去的甜品店，想要买一些蛋糕。没想到，那家店已经关门了。
店铺的卷帘门上贴着“转让出租”，白胖大叔显然已经扛不住跑路了。门内的小姐姐默默的垂泪，无精打采的坐在前台。
齐琳只能去了另外一家甜品店，但显然这家师傅的手艺，无法满足柳倾水日渐挑剔的味蕾。
她将柳倾水手中的勺子拿过来，轻轻勺了一点，放进嘴里品尝。
“好像是甜了点，你下次不如问问那位小姐姐，做甜品那么棒，有什么特别的技巧。”
她将勺子又还给它，跳下了床，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等会邬雅云和李梓涵就回来了，她得准备给她们念经祈福。
“……哦。”柳倾水愣愣的接过勺子，目光触到上面略显湿润的地方，耳垂微微发烫。
他知道琳琳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从小到大，他们偶尔会分享食物。事实上它觉得，会注意这些细节的自己，才是奇怪的。
齐琳进了卫生间，柳倾水强压下心头的异样，用勺子轻轻勺了一块蛋糕，颤着手放进嘴里。
嗯……好像更甜了，甜的发腻，腻的它脑袋都晕乎了。
先前味道一般的蛋糕，忽然间变得异常美味。
很好吃，宇宙第一好吃。
吃再多，都仿佛吃不够。
……
邬雅云和李梓涵回来的时候，汗流浃背，精疲力尽。
这两女孩，明明昨天才刚刚遭到□□团体的绑架，睡一觉起来，就仿佛满血复活，心心念念的继续减肥计划。
照邬雅云的话说，每个减肥的女生，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秤的。
要么瘦，要么死。
呵，区区一个不成器的留洋邪/教，算哪块小饼干！
齐琳让两人坐在对面，念诵了三遍驱除邪气的经文，将符箓烧化了泡在水中，让她们喝下去。
若放在以前，齐琳这种行为，在她们眼里，算是彻彻底底的封建迷信。
但如今，她们都亲眼见证过了齐琳，还有那个尤安娜超越常人的力量。
喝，必须喝，一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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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打算搬出去了啊？”邬雅云总觉得嘴里味道怪怪的，剥了个橘子，分给李梓涵一半，“你的外宿申请报告已经批下来了？”
齐琳点头：“但我还在看房子，要搬也是下学期的事情了。”
李梓涵拉着她的袖子：“我会想你的，琳琳。”
“我这还没搬走呢。”齐琳微笑的抚摸她的发：“再说了，我房子应该就买在附近，你们有空随时可以过来玩的嘛。”
这两女孩哪怕知道了齐琳的异常，但对她的态度没有一丝改变，齐琳也觉得心里温暖。
她会好好珍惜这份难得的友情。
下午没课，齐琳和柳倾水就联系了房产中介，出门看房子去了。
在中介的引导下，一人一蛇溜达遍了燕京大学附近待出售的房子，最终选择了一套三室一厅，一百四十平方左右的二手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齐琳之所以选择它，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价格特别便宜，只有市价一半左右。
它之所以如此便宜，是因为这套房子里，死过人。
凶宅。
中介并没有欺骗齐琳，一开始就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见齐琳这么一个漂亮女孩，最后决定买这套凶宅，还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不要贪图这点小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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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实话，我不是第一次接手这套房了。”中介大叔抽着烟，神态疲惫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恐惧。
“据说这套房子里，曾经发生了凶杀案。一个家暴出轨的男人，有一天喝醉了酒，把老婆孩子活活打死了。从那以后，邻居经常半夜听见房里传来打骂声和哭泣声，还有晃动的人影。上一个买这套房的人，没住满一星期，就差点吓疯了。马上找到我，要求我出售这套房。价格砍半都没关系，只要卖得掉！”
中介大叔描述的活灵活现：“这真的是套凶宅，你相信我！”
齐琳微笑点头：“我知道啊，我没有怀疑你。”
毕竟，正主就站在一旁听着，还不断的点头附和呢。
超度
齐琳中介大叔的劝阻, 一意孤行的买下了这座鬼宅。
大叔离去前无奈的眼神，好像在诉说着，你迟早要后悔这句话。
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 齐琳好好的念诵经文，好好的超度了那对厉鬼母子。鬼母并没有像普通厉鬼那样, 声嘶力竭, 失去理智，满心满眼的只想要复仇。
嗯……事实上, 她已经复仇成功了。
她前夫得到了家属的谅解书, 死缓改判无期，她追到监狱中, 将他的肠子挖出来，挂在吊灯上勒死了他。
然后, 把他的灵魂拖出来在太阳下暴晒, 要不是鬼差来的快, 前夫就魂飞魄散了。
复了仇, 她带着孩子, 依旧日日啼哭, 游荡在这座宅子里。
她跪在齐琳面前, 神情平静而虔诚：“我只后悔，生前没有勇敢的离婚。我以为我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甘心忍受一切痛苦，结果……却害死了他。”
她留在人间的执念, 不是仇恨, 而是悔恨。
在她身后, 两岁大的鬼娃娃顶着破碎的头颅和满脸血污，满屋子“哒哒哒”的追着小青蛇跑, 声音天真而清脆：“蛇蛇，一起玩嘛。”
柳倾水：“……”
烦死了，它又不是保姆蛇。
齐琳微睁双目，眸中无悲无喜，俯视着眼前这个女鬼。在她的超度下，她身上的煞气已经消散了。
“因果轮回，自有定数。你前夫此生杀你和孩子，下辈子自然该向你和孩子偿还这份罪孽。如今你亲自报了仇，也算他的现世报，你们的因果就此了断了。你不要再去想他，去了地府好好修行，争取早日投胎做人。”
女鬼所有所悟，重重的叩首在地：“多谢天师指点。”
她也知自己能遇到齐琳，是难得的幸运。若遇到其他天师，不说净化她身上的煞气，直接将她打的魂飞魄散也是有的。
齐琳做了一场法事，厉鬼母子离去前千恩万谢，恭敬的献上了一枚功德币。
办完过户手续后，齐琳马上打电话给装修公司，重新装修这套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不觉步入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衣服越来越厚，呼出口的气息染上了一层白雾。
刚到下午四点多，太阳就已经收起它那淡淡的光，好像也怕冷似的，躲进了像棉胎一样厚的云层。
小青蛇怕冷，日常黏她黏的更紧，要么躲在她羽绒服的帽子里，要么就缠在她的衣领内。依偎着她的体温，昏昏欲睡。
齐琳从新家看完装修进度，刚出来，就接到了班主任刘裕老师的电话。
“齐琳同学哪，你的元旦文艺汇演节目，可以上报了哦。”
那头热情洋溢的声音，唤起了齐琳已经忘怀的记忆。
齐琳：“……”
什么节目？她根本毫无准备！
她微微扶额，依旧好声好气的回应：“节目啊，您稍等……我在编了，在编了……”
她一时头脑风暴，到底该编出什么理由，可以顺理成章的推掉这个表演呢。先前为了赶时间抓住红粉骷髅教的成员，不得不临时答应了刘裕老师的要求，但她是真不知道该表演什么啊。
难道上了台，说，她表演一个现场抓鬼，给大伙儿助助兴？
别说元旦这日子不应景，就是七月十五也不合适啊……不，这节目单单报上去，就会被无情的和谐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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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阔痛。
那头的刘裕老师很高兴：“你编了舞蹈吗？还是其他音乐节目？”
齐琳正犯难时，柳倾水从她的羽绒帽子里滑出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答应他吧，到时我替你表演。”
齐琳挑眉：“哦豁！水水你居然有才艺的么？”
认识这么多年，水水居然深藏不露。
柳倾水略有点羞涩的垂下了碧绿色的三角小脑袋：“活了那么多年，琴棋书画我还是学过一点的。”
以前是失忆了，诸多技能忘光了，现在就好像被触发了一样，每接触到一个关键词，就会有一些记忆浮现。
齐琳饶有兴味：“你要表演什么节目？”
柳倾水思考片刻：“古琴名曲，《高山流水》怎么样？”
齐琳眼前一亮：“这首曲子我喜欢。”
柳倾水甚少见到齐琳这般期待的眼神，胸腔内一时充斥了表现欲，尾巴尖尖都翘了起来，仿佛要开屏一样。
那头的刘裕老师提高了声音：“齐琳同学，你在说什么，老师这边信号不太好，没听清楚……”
有了柳倾水帮助，齐琳底气十足：“刘老师，我打算表演古琴名曲，《高山流水》。”
“好好好，那就期待齐琳同学的表演了。”
走到半路上时，天色就暗了下来，最后一丝余晖也隐没在地平线。
齐琳锅紧了柳倾水，不让它吹到一丝寒风：“晚饭想吃什么？”
小青蛇缓缓的蹭着她的体温，金色眼眸舒服的眯起：“上次那家素菜馆，你不是说味道也挺正宗的么，就去那里。”
齐琳笑了笑：“比不上你的手艺。”
这是实话，她这个不重视口腹之欲的人，都能迷上柳倾水的厨艺，可以想见它的水平多出色了。虽然她也会做饭，但不得不承认，天赋这东西还是存在。
路过那家倒闭的面包店，齐琳忽然停住了脚步，蹙眉看去。
店铺的卷闸门升了起来，里面灯火通明。
透过玻璃窗他，她看到香案供台，一个身穿姜黄道袍，头顶七星莲花冠的老道士，挥舞着桃木剑跳大神。
老道士身后，一个瘦高个的男人，举香亦步亦趋的跟随，三步一拜。
那小姐姐坐在泥塑菩萨旁，无聊的抠着手掌心。瞅见齐琳经过，热情的摆摆手，打招呼。
齐琳：“……”
有点啼笑皆非，不知说什么好。
柳倾水探出头，忍不住吐槽：“离谱妈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齐琳转身迈步进了店里，朝那瘦高个的中年男人打招呼：“您好，叔叔。您就是这个店铺的房东吗？”
那瘦高男人正跪在地上，看见齐琳进来，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起身：“是啊，你是想租这铺子的吗？我最近不出租。”
齐琳弯了弯唇角：“我是附近燕京大学的学生，原本是这家面包店的常客，结果居然关门了，好可惜。”
见到齐琳，那女孩也围拢上来，委委屈屈的诉说事情经过，自己所遭受的不公待遇。
明明不是她导致生意变差，但所有人都把错误归到她的身上了。
燕京大学的金字招牌，华夏人基本都喜欢。
房东的视线透过女孩，笔直的落在齐琳身上，神情十分和善：“你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啊，难得难得。你别急，等我把店里收拾干净了，很快就有人来租了。我这里的烘烤机器都是现成的，大学城附近也不缺客流量，开面包店最合适了。”
那老道士原在摇头晃脑，念念有词，被齐琳的忽然出现打扰，咒文一时卡了壳。又见房东居然和齐琳聊上了，也不跟着他跪拜，顿时不悦。
“小姑娘，这边做正事呢，你没事赶紧离开。”
齐琳眸光移向他，客气道：“这位真人，敢问您的贵姓，师承何门？”
老道士不耐烦道：“与你有什么关系，赶紧走。”
齐琳歪了歪头，状似真诚的问：“这么着急，是因为我耽误你骗钱了吗？”
老道士顿时涨红了脸，眸光阴沉的盯着齐琳，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那房东惊讶的看着齐琳，默默的伸出大拇指。燕京大学的学生，就是勇！
他是个富二代，从小也见识过一些奇人异事。但无奈缘分不够，请不到靠谱的法师。
虽然察觉出这老道士有点不靠谱，但请神容易送神难。只希望这老道士不要再变着法子加价，顺顺利利把这场法事做完。
他也知道，居住在他店铺里的鬼，并不是恶鬼，还请她看在他花钱请人超度的份上，早点离开，转世投胎。
老道士冷哼一声：“你个小丫头口无遮拦，以后是要遭报应的。”
齐琳奇道：“难道不是骗人钱财的神棍，才会下口舌地狱受煎熬么。”
老道士被堵的说不出话，袖子一甩，厉声对房东道：“你这活儿我不接了，要怪就怪这个坏事的臭丫头。你就等着这宅里的厉鬼，找你索命吧。”
一通意有所指的威胁后，他满脸怒气，装模作样的开始收拾包袱。
他虽然干了三十多年的道士，但其实并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鬼。装样子做道场，只是安抚一下求助者的精神罢了。
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不心虚，心理医生不也靠着莫名其妙的理论知识治病，他这职业和心理医生相比，也差不离了，专治别人的心病。
如果房东及时道歉，低声下气的请求他，他倒不介意继续留下来做法，但价钱必须再商量。若房东不道歉，他收的定金也不少，这笔买卖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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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斜眼瞥向房东，见他面色犹豫，大有顺水推舟送他出门的意思，不由心下一沉。
心头对齐琳的恨意更上一分，都是这臭丫头断了他的财路。
老道士的敌意那么清晰，齐琳倒是无所谓，但她身上的柳倾水不乐意了，呲着毒牙吐着红信，好像随时都会扑上去咬一口。
“这臭道士，冥顽不灵。”柳倾水低声嘶嘶，“如果不给个教训，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人上当受骗呢。”
齐琳微微蹙眉：“你说的也有理。”
但真让柳倾水上去咬一口，就没必要了。沾了它的毒液，凡胎肉身都得化身一滩浓水。
她抬眼，叫住刚要走出门的老道士：“你等等……”
忽然，听见老道士“哎呦”一声，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整个人反弹回来，跌坐在地。
房东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他是亲眼看见这老道士以一种极不科学的姿势平地摔了个大跟头，抖着手走过去：“你……”
他伸手去摸空荡荡的门，却触碰到了一堵冰冷的墙。
房东意识到不对劲，背脊冒出了冷汗：“怎么回事？”
齐琳和柳倾水转首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小姐姐。
这位一直活泼可爱，元气满满的女孩，第一次露出了满身煞气，胸口像是破了个被菜刀砍出的大洞，粉红肌肉外翻狰狞可怖，不时涌出鲜红的血，将她的衣衫彻底浸透。
她开口了，阴寒幽冷的声音第一次传遍在场所有人的耳。
“辱骂我朋友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小惩大诫
夜凉如水, 心寒似冰。
室内的气温在缓慢下降，阴寒之气从人的骨头缝里钻进去，冻的人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齐琳将柳倾水藏在温暖的胸口, 裹紧了羽绒服，只让它探出一个看热闹的小脑袋。
房东与老道士脸色苍白惊恐, 如同见了鬼。
哦……确实是见了鬼。
店内的白炽灯轻微的闪烁, 隐约可闻电流\"滋啦滋啦\"的声音，灯光断断续续的跳跃, 将室内的光线映照的明明暗暗, 鬼影曈曈。
在某个瞬间，房东和老道士似乎看见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站在齐琳的身边。
青白的脸，乌黑的唇, 眼眶内只有布满血丝的眼白。更可怖的是她的胸口, 被利刃切开后, 破了一个大洞, 从外翻的粉红鲜肉中, 依稀能瞄见肋骨和心脏。鲜血不停的从她的伤口滴落, 将她的衣衫全部浸透。
老道士整个人都僵直了, 喉头发出艰难的喘气声，抖着手向前指着, 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房东惊惧的倒退几步, 下意识找防身的东西。
也就那么几秒, 室内又恢复了明亮。只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炽灯的光线更亮了, 亮的刺眼，白惨惨的将一切都映照的无所遁形。
“鬼！鬼啊……”
迟来的惊呼，终于从老道士的嘴里叫出来。他下意识的跑向门口，拍击着透明的墙，向着店铺外路过的行人大声喊救命。
涕泪交加，声嘶力竭，但哪怕仅仅只是隔着数米远，也无人听见他的声音，无人回头看他一眼。
这个店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包围住了，与外界完全隔离。
房东不知所措的瞎转悠，找着防身的工具。刚开始的惊恐过去后，心态倒是渐渐平复了些。他知道居住在自己店铺的不是恶鬼，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当初那位女孩租住他的店铺时，手头一时紧，他怜惜她创业不易，还免除了她的抵押金呢。
问心无愧的人，不怕鬼来敲门。
这样一个元气满满，努力生活的女孩，最后却以那样凄惨的方式死去。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鬼。
何况，人家说的清清楚楚，要付出代价的是侮辱她朋友的人。
他瞟了一眼气定神闲的齐琳，又看向被吓的涕泪横流的老道士。眸光不由的闪过鄙视，就这胆子，还干这行？
听得久了，房东也嫌老道士吵闹：“你差不多行了，赶紧给人家道歉赔罪，说不定人家气消了，就放我们走了。”
说起来，他挺无辜的，纯粹被这假道士连累，才困在此处。
老道士喊了很久，嗓子沙哑，体力也快耗尽了。听到房东的话，满腔惶恐忽然有了发泄口一样，指着他就骂：“都是你害我，你怎么不说清楚，这里有鬼！”
房东简直被气笑了：“我叫你来，就是让你超度鬼的！你自己不相信，搞些假把式骗我的钱，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也是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卷袖子斜睨人时，气势也不输人。
老道士顿时气弱，喏喏的：“这世上哪有真的鬼……”
齐琳噗嗤一笑：“你这不都亲眼看见了，还自欺欺人哪。”
老道士愤恨的目光移到齐琳身上，开口又要骂：“都是你……”
他刚开口，灯光忽然再次闪烁，眼前出现一张青白阴沉的脸，布满血丝的全白眼眸，愤怒的瞪视着他。
贴脸杀！
在这一瞬间，老道士觉得心跳似乎都停顿了，牙齿打架，四肢发软，全身哆嗦，仿佛已经被鬼怪掐住喉咙一样，大脑中只充斥着无尽的恐惧。
他白眼一翻，彻底昏了。
眼瞅着老道士像堆烂泥一样瘫倒在地，行踪诡异的女鬼也再次消失了。房东僵硬了会，壮着胆子，走近老道士，脚尖戳了戳。
“喂喂？”
他打量了会，用指尖探了探鼻息，对齐琳道：“还活着。”
他忽然一顿，震惊的瞪着齐琳，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你……你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齐琳坐在前台，面前放着几个香喷喷，刚出炉的菠萝面包。她自己吃了一口，还撕下来喂怀里的小青蛇一口。
……等等，蛇！
为什么会有蛇啊！
房东指着齐琳，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浑身都在不断的颤：“你你你……”
齐琳安抚的笑了笑：“叔叔，不用害怕。我是正经出身的出马仙，这是与我一起的柳仙。”
房东愣了愣：“啊？”
他自然是知道出马仙的，先前心头的疑惑，也忽然想通了。女鬼为何说这姑娘是她的朋友，这姑娘见了鬼，为何如此气定神闲，丝毫不慌。
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出马仙！
“这……失敬了。”他压下心头的震惊，恭敬的弯了弯腰：“敢问大仙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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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若想要破此局，最后恐怕还要靠这小姑娘。
“叔叔不必这样，我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修行之人。我是齐琳，目前是燕京大学的学生。”齐琳招手让他过来坐，“那小姐姐也就吓吓那个假道士，你不用害怕的。”
房东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坐下。
“原来是齐大师，鄙人冯晋源。方才怠慢大师了，不好意思。”
“叔叔客气了，您还没吃晚饭吧，肯定饿了。”齐琳客气的推了个菠萝面包过去：“这是小姐姐怕我们饿，特意给我们做的。”
冯晋源刚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鬼……鬼烤的面包？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烘焙间忽然响起了烤箱“叮叮叮”的声音，额头又冒出一层冷汗。他分明记得，烘焙间的门被他锁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响声。
细思极恐，所以他不想细思，但命运的小手就是不肯放过捉弄他。他眼睁睁的看着烘焙间的门缓缓打开，一个放着新鲜出炉的坚果吐司面包的烤盘，悬空飘了过来。
冯晋源：“……”
刺激有点大，他没心脏病，但也急需一颗速效救心丸。
空气中似乎有双无形的手，将坚果吐司放在齐琳的面前，甜美的女声凭空响起：“这是我最新研究的新品，琳琳你尝尝啊。”
“谢谢田馨姐姐。”齐琳取了一片，和柳倾水分着吃。
绵软的面包配上坚果的醇香，极大的丰富了口感。她微笑称赞：“田馨姐姐，这次的新品特别好吃。”
柳倾水显然更具美食家的挑剔味蕾，点评起来极为专业：“坚果烘烤的很酥脆，你把烘焙时间把握的炉火纯青了。不过，单吃核桃会有点腻，你下次还可以试一试其他的坚果。”
名为田馨的女鬼十分兴奋：“嗯嗯，我记下了，下次出了新品，还请你们试吃。”
一人，一蛇，一鬼，气氛十分融洽，好似悠闲的坐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开着品尝新式甜点的茶座会，谈笑风生，岁月静好。
冯晋源一时之间，如梦似幻，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什么场合。
他懵逼的眨了眨眼，看看齐琳，看看小青蛇，再看看……貌似站着那么大一个鬼的空气。
到底是他太没见识，还是这世界太疯狂？
或者说，唯一的人间真实，就是他此刻已经饿的咕咕叫的肚子？
当齐琳顺手推给他吐司面包时，冯晋源面无表情的接了，机械的放进嘴里咀嚼。
嗯……真挺香的。
田馨的眸光落到老道士身上，划过一丝厌恶。
“这个假道士，也不知骗了多少人的钱财。神棍害人不浅，我出生的时候，家里也来过一个假和尚，非要说我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导致我爸妈从小就不喜欢我。”
齐琳顿了顿，放下面包，叹气。
“那和尚是你奶奶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父母扔掉你，再生一个男孩。你不要再自我怀疑，是不是真是自己命中带煞，导致父亲意外残疾，母亲车祸身亡。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命数，与你无关。”
如果非要说的话，田馨的出生，反而是那个糟粕般的家庭的最后一丝曙光。
她从小学习优异，好好培养的话，未必不能考上燕京大学，又知恩图报，孝顺家人。
但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却连愿意为她免除所有学费的高中都不肯给她上，班主任来家中劝说，被她父母一顿辱骂。
他们逼迫她早日出社会赚钱，养活父母和弟弟。
十多年来，田馨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靠着自己的聪明勤劳，自学成才成了烘焙师。拿着多年积攒下来的钱，租下店铺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面包店。
她真诚待人，烘焙手艺极好，店里生意火爆，收入越来越多。但她的家人却像依附在她身上的吸血鬼一样，变着法子问她要钱。
田馨把能给的钱都给了，剩下的资金都是用来进货和周转的。但她的家人还不满足，认定她手里有钱不肯拿出来。
那一夜，田馨的弟弟与人赌博，输红了眼，闯进她的店里大吵大闹。田馨被迫关了店门，将弟弟安顿在卧室，自己则睡在了客厅。
半夜，弟弟偷摸起来，翻找出了田馨的存折，拿着菜刀威逼田馨说出密码。
田馨不肯说，被丧心病狂的弟弟当场砍死。
当齐琳缓缓说出一切因果，冯晋源听得整个人都呆滞了，看向田馨的目光也染上了一丝同情。原来，这女孩身世如此凄惨，居然是被亲弟弟砍死的。
“我就说，我这店有安全锁，小偷怎么进得来。”冯晋源摇头叹息，“我当初在国外，也是回来后才知道店里发生了命案。别人都说小偷入门盗窃，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齐琳对田馨道：“你弟弟杀害你后，因为害怕一直躲在老家，被你奶奶庇护着。但三个月前，已经被警察抓住了。你……安息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田馨抬起了头，眼角却落下了一滴泪。
“我并不仅仅是因为仇恨他而滞留人间，也不仅仅是怨恨父母的重男轻女，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我只是想要好好活着，做喜欢的甜点，看着别人开开心心的吃下我的面包。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有我自己的存在价值，我的人生理想啊！”
她用手指拭去了泪，把所有悲伤放在心中，化为奋进的力量。从小到大，命运的不公早已告诉她，哭泣是没有用的，想要得到只能自己努力。
齐琳劝道：“你下辈子会幸福的。”
田馨摇头，眸光中闪烁异样的固执和坚定：“我不要来生，我就要此生。”
哪怕死了，她也只想好好过好这一辈子，没有来生也没关系，魂飞魄散也没关系。
“投胎重来，就不是我了。”
齐琳注视着她脸上决绝的神情，微微摇了摇头，唇角却不由的弯了弯。
努力绽放的生命，永远如烟花般灿烂美丽。
田馨不想再谈论过去的事，眸光重新移向昏迷不醒的老道士：“就这么放过他，太便宜他了。”
她从卫生间拎来一桶水，毫不留情的浇在老道士的头上。
冯晋源就眼睁睁瞧着，一桶冷水凭空从卫生间飘出来，浇醒了昏迷的老道士。他面无表情的继续吃吐司，心里想着要是有瓶果酱就好了。
老道士咳嗽着，慢悠悠的睁开了眼，昏迷前的记忆重归大脑，他惊恐的爬到墙角，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鬼……鬼……不要过来……”
他惶然四顾，眸光从齐琳等人的身上一掠而过，空茫而惊惧。
“其余人呢，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们乘我昏迷，逃走了吗？”
冯晋源疑惑的看向齐琳，用手比划几分姿势。
“不用担心，他听不见，也看不见我们。”齐琳淡淡一笑：“田馨姐姐把他和我们的结界分开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冯晋源沉浸式的看了一场恐怖电影直播。
老道士在店铺里各种逃亡躲避，而身后的女鬼紧追不舍，时不时的冒出来吓唬他一下。他刚开始还能扛着，随着恐惧深入内心，精神彻底崩溃了。
老道士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道歉，向齐琳道歉，向冯晋源道歉，向以往所以被他骗过钱的人道歉。
田馨警告他，要他把所有诈骗得来的钱财归还原主，否则就一辈子缠着他。
老道士哪敢不答应，并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敢骗人。
地平线出现第一缕金霞的时候，齐琳等人终于走出了店铺。
清冷的街道上空旷而寂寥，喧嚣和嘈杂蒸发的无影无踪。没有车流的声浪，街道显得格外静谧。
老道士捶胸顿足，发出劫后余生的痛哭，并以最快速度逃离此处。但齐琳相信，昨夜的经历，会永远烙印在他的记忆中，成为他后半辈子的噩梦。
冯晋源点了一支烟，瞄了一眼身后关闭的卷帘门，长叹了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来，我这套店铺砸手里了，租也租不掉，卖也卖不掉。”
他虽然是富二代，但父亲风流多情，情妇和私生子女不少，遗产划分到他手里已经不多了。也就那么几套店铺，一点基金和股票。
他爱好自由和旅游，不喜欢做生意，多年来坐吃山空，如今也只靠着几套店面的租金过日子而已。
但如今，明知店里有鬼，再租给别人，或买给别人，就不合适了。
他干不出这种祸水东引的缺德事。
齐琳眸光温和的看着他：“冯老板，不要泄气，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田馨姐姐虽然是鬼，但她三生三世都是大善人，死后也没做过坏事，等我净化了她的煞气，她就再也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影响了。”
“关于店铺生意的事情，我确实要替她说一句冤枉。你这店铺生意差，纯粹是风水问题，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相反，她留在店中，一直用自己的手艺提高面包的口感，对生意是有帮助的。”
冯晋源奇道：“齐大师，你这么说，我可不认同了。我这店铺身处三岔路口，地理位置奇佳，风水怎么不好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条街靠近大学城，附近居民区也不少，每个店铺生意都不错，唯独你的店铺，生意一直都是最差的。”
齐琳笑着，指向店铺对面那条大路。
“就是因为，你的店铺正对着这条路。门对着一个路口，就是一个风口，风水上来说就是直冲煞，气流不稳，从而做生意运气也不会很好。”
冯晋源听得一愣一愣，手中烟灰掉了，都没有注意：“齐大师，那我该怎么改变店铺的风水呢？”
齐琳略一思索：“这也不难，你可以在店面两边放石狮子，或者种几棵小盆栽，然后在自己门口放个专门挡煞的久遇五帝钱一串，店内安放个武财神进行镇宅招财即可。”
冯晋源听了，连忙恭敬的对齐琳一礼：“多谢齐大师指点。”
齐琳见他虽然神态恭敬，但眉头依旧紧皱，就知他依旧为田馨的存在而烦恼。
她看了柳倾水一眼，问道：“你喜欢吃田馨姐姐做的甜品吧？”
柳倾水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
齐琳看向冯晋源，认真道：“若冯老板愿意，就把这家店铺转让给我吧，价钱稍微加点也可以。”
冯晋源脸色现出惊喜，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我知齐大师是为我解决烦忧，但我实在是需要钱。那鄙人就……就厚脸皮的接受你的好意了，但价钱方面，我是万万不能加价的，否则我冯晋源真成了爱占便宜的小人了。”
齐琳和冯晋源经过商议，最终以市场价成交了这套店铺。
两人谈妥了过户日期后，冯晋源恭恭敬敬的送走了齐琳。
“齐大师，下次见面，务必让我请您吃饭，否则我实在良心难安了。”
告别冯晋源，齐琳与柳倾水向着燕京大学走去。
冬日的朝阳，是最清冷的女神，笼罩在银纱似的薄雾下，若隐若现。街道上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早餐店散发着热腾腾的蒸汽和扑鼻香味，引诱饥肠辘辘的肚皮。
柳倾水依偎着齐琳，金色眼眸水润润的看着她：“琳琳是为我才买下那套店铺的吗？”
齐琳微笑垂首：“以后你吃甜品可方便了，想吃什么直接让田馨姐姐做，开心吗？”
如果此刻是人身，柳倾水怕不是要抱着齐琳不撒手了。身为蛇形，它就只能激动的缠紧了她的脖颈，撒娇般的磨蹭。
“琳琳对我真好。”
齐琳买了两个素包子，又给室友打了电话，给她们带了早餐。
行至燕京大学门口，从阴暗处忽然传出一道冷冽激怒的男声。
“齐琳，我等你很久了！”
齐琳闻声看去，一个高挑的年轻男人从暗巷中走出。
一身靛青色的高定西装，比起玄术师更像豪门纨绔子弟，浑身上下的气势很有压迫感，居高临下看着人时更是。线条凌厉的下颚微抬起一点弧度，看上去嚣张又帅气。
谢立轩。
谢立轩
谢立轩还是第一次看清齐琳的面容。
晨曦下的少女, 整个人都笼罩在浅浅的光晕中。清丽绝伦的脸庞，恬静飘逸的气质，令人一见难忘。
谢立轩出身名门, 自小也接触过很多美女，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 如齐琳这般独特, 仿佛从遥远的天边来，弥漫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朦胧神秘。
满腔的怒火, 在接触到她平静的眼波时, 不知不觉弱了下去。喉咙里像卡了一片棉花，说不出一句指责嘲讽的话语。
齐琳与他对视了会, 不解的问：“有什么事？”
谢立轩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注视着她, 不泄露一丝动摇：“你为什么污蔑梓莹加入了邪/教？”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齐琳表情淡淡的, 轻轻抚摸小青蛇的小脑袋：“夏梓莹加入邪/教, 残害无辜生命, 证据确凿。如果你有任何疑问, 可以去询问李局长。”
她不欲多言, 绕过谢立轩就要离开, 却被他锲而不舍的拦下。
“那些证据都是假的，你心知肚明。”他英俊的脸上现出几分嘲讽, “实话告诉你，你调查取证的那天晚上, 梓莹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我就是她最好的不在场证人。”
齐琳微微蹙眉：“她和你在一起？”
见她颇为意外, 谢立轩的气势顿时足了起来：“我希望你立刻向李局长撤回你的报告，并向梓莹赔礼道歉, 恢复她在玄术界的名誉。”
“夏梓莹小姐若真的被冤枉，我建议她走正常的程序。“齐琳平静的说，“她可以主动去灵异局，向李局长说明情况，并提交相关的证据。相信华夏的司法是公正严明的，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也许，普通人的司法尚有冤假错案，但玄术界绝对不会有。
玄术师上通天宫，下达地府，区区凡间之事，掐指一算便知因果。若嫌麻烦，还可以直接找阴曹地府的阎王爷，拿出时光回溯之镜照一照，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以齐家老祖宗们在阴间的地位，阎王爷不会不卖这个面子。
只要夏梓莹愿意，多的是方法还她的清白。
谢立轩盯着她，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买通了李璇玑，故意栽赃陷害，她去灵异局岂不是自投罗网。”
齐琳听到这里，才算明白了，敢情夏梓莹为了逃脱罪责，反咬一口，污蔑她栽赃陷害。
她天生慧眼，很确定，那晚见到的邪/教成员就是夏梓莹。但谢立轩有没有被夏梓莹的花言巧语蒙蔽，就说不定了。
这是从哪里来的傻叉！
柳倾水再也忍耐不住心头的愤怒，嘶嘶叫着，朝谢立轩龇出毒牙。
既然是非不分，白长了那双眼，那就挖出来扔垃圾桶算了。
谢立轩身为谢家年青一代的杰出代表，自然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小青蛇。但他的能力有限，察觉不出它身上千年大妖的慑人妖气。
他扫了一眼小青蛇，厌恶的蹙眉：“齐琳，管好你的灵宠。”
玄术师驯服妖怪为仆，或者收为灵宠，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齐琳面色第一次冷淡下来，认真道：“水水是我的朋友，不是灵宠。”
谢立轩才不管这条蛇是什么玩意，不耐烦的道：“你不要转移话题，赶紧向梓莹道歉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梓莹比你……漂亮，从你手里抢走了校花的头衔，你……”
他舔了舔嘴唇，盯着齐琳的脸，忽然有点气弱。
这个理由是夏梓莹告诉他的，在没有见到齐琳前，他也笃信这个理由。有些女人的嫉妒心真的可怕，夏梓莹也不是第一次遇见嫉妒她美貌的人了。
但当他亲眼看见齐琳后，这个理由……忽然就变得说不出口了。
在他心底，有个声音弱弱的冒出来，若论气质，齐琳好像确实比夏梓莹要更深一筹。燕京大学的书呆子们，果然是读书读傻了，连正常的审美观都消失了吗……
等等……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算齐琳更……漂亮，也只能证明，她确实有理由不服气，把校花的头衔输给了夏梓莹。若换成他，输给明明不如自己的人，也会非常不甘心的。
谢立轩自认为逻辑严密，看向齐琳的眸光，透着一股子包容和怜悯。
“我理解你不甘心的心情，但请你好好的摆正自己的心态，不要让嫉妒之心害了你，作出无挽回的错事。”
齐琳，柳倾水：“？？？”
这人自说自话的脑补能力，可真不是一般的强。
“不好意思，我上课时间快到了，先走一步。”齐琳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下去，“我还是那句话，夏梓莹若想伸冤，就请她走正常程序。天道是绝对公平的，因果轮回自有定数。”
“你不说清楚，别想走！”
谢立轩刚要出手拉住齐琳，就见她脖颈上的小青蛇张口，凶狠的朝他咬过来。他下意识的缩手倒退，眼睁睁的看着齐琳离开了。
“那家伙太讨厌了。”柳倾水吐着鲜红信子，有点可惜刚才动作没有更快点，“如果刚才咬到了，他为了活命，可能就会说出夏梓莹的下落了。”
齐琳笑了笑，安抚它的怒气：“他既然出现了，那就必定和夏梓莹在一起。他说，或者不说，有什么区别。”
她拿出手机，当即给李璇玑发了一条微信。
“谢立轩出现，疑似窝藏邪术师夏梓莹，建议跟踪调查，顺藤摸瓜，逮捕夏梓莹。”
那边的李璇玑很快回复：“我知道了。”
齐琳放下手机，嘴角弯了弯。
还是要感谢谢立轩主动找到了她，提供了线索，也不知夏梓莹知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如果这是她的主意，这可真是愚蠢的行动。
……
夏梓莹并不知道谢立轩去找了齐琳。
当他回来，将今天的所作所为描述了一遍，夏梓莹气的差点晕过去。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傻叉？
她的心底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和齐琳，柳倾水一样的疑惑。
他们如今所居住的，是一座隐藏在燕京边郊的老宅，有了年岁的农村自建房。家具，马桶，床铺都陈旧而简陋。可以想见，住在房子里的人，过得何等清贫。
但夏梓莹并不嫌弃，她出身湘西赶尸人家族，父母并不富裕，为了生活成为职业入殓师，她自小与尸体为伍，出入各种墓地，过惯了苦日子。
她不怕苦，她有自己的野心，她也知道该如何达到自己的野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立轩，就是她实现野心过程中重要的一块踏脚石。
她躲在此处，本是极有耐心的，无论五年，还是十年，等风头过去了，再出去也不急。或者等国外的同伴来救她，跟着她们前往M国逍遥快活。
她污蔑齐琳，只是应付谢立轩的一个借口。她需要谢立轩保护她，成为她的眼和耳，告诉她外界的风吹草动，必要时掩护她逃亡。
在谢立轩义愤填膺的说要为她洗刷冤屈时，也无比哀婉的恳求他，不要为了救她而引火上身。
但这个愚蠢又自负的男人，居然真的去找齐琳对质了！注视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蠢猪，夏梓莹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她这么用心的演，都是对牛弹琴么。
还真是，不怕敌人强大，就怕猪队友拖后腿。
但如今的她，在同伴来救她前，只能继续依靠谢立轩。
“立轩，你去找齐琳算账，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夏梓莹强压下心头怒火，换上楚楚可怜的面容，“我如今是众矢之的，万一他们污蔑你是我的同伙，那我岂不是害了你。我会更加良心不安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接触到夏梓莹那双泪盈盈的眼，谢立轩心头微微一软，同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齐琳那双纯澈如星的眸。不知道她哭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呢……
他微微一愣，连忙将那些古怪的念头掐灭。
“你不用怕，我是谢家的人，就算是李璇玑也不敢随便动我。”不知为何，谢立轩有点不敢看夏梓莹的眼，心头微微发虚。
夏梓莹恳求过他，不要为她出头，她只求平安的渡过下半辈子就满足了。他却一意孤行的去找齐琳，还一无所获的回来了。
他这一趟……到底是为什么去的呢？
就好像，只是找借口去见了齐琳而已。从见这女孩的第一面起，他心底就莫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知道他不应该有这些心思，夏梓莹才是他的女朋友，他最喜欢的女孩。
何况，夏梓莹，为他堕过胎。他这辈子就不能辜负她的。
“立轩，我有点怕。”夏梓莹抱住了他的胳膊，柔柔弱弱的倚靠上去，“如果灵异局的人，通过跟踪你，找到了我们这个地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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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立轩蠢，她可不蠢，她立刻就想到，这个傻叉可能暴露了踪迹，引来灵异局的围剿。
“这……不会吧。”谢立轩微微一愣，他自认为在回来时，扫除了一切踪迹。
但夏梓莹如今这么一说，他又有点不自信起来。灵异局多的是能人异士，难说真的存在能破除他的隐遁法术的人。
“立轩，我真的不安，你知道我的直觉很准，这个地方恐怕不安全了。”夏梓莹眸光流转，观察着谢立轩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我们躲到你家去好不好？”
谢立轩一愣：“去我家？可是……”
他之所以和夏梓莹谈了几年恋爱，却没有结婚，就是因为他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夏梓莹也就从来没有踏上过谢家的门槛，身份一直十分尴尬。
他吭哧了几声，有点心虚的移开了眼：“你知道，如今是我小叔谢景阳当家，他对我一直十分严厉，恐怕……”
夏梓莹哪里不知道他心底的逃避，暗自嘲讽他的外强中干，面上却依旧轻柔的哄着他。
“你偷偷摸摸的带我进去，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可以躲在你的房间里，你平日里给我带点吃的就行。”
在她的温言软语诱哄下，谢立轩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我带你躲到谢家去。进了谢家，灵异局的那些人，神通再大，也抓不住你了。”
灵异局
办完过户手续, 冯晋源执意请齐琳吃了顿饭，齐琳颇欣赏他的为人，并未拒绝他的套近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冯晋源在询问了齐琳的口味后, 寻遍燕京市，找到了一家有名的素菜馆, 单说这份心意, 就是极为诚恳的。
风雅斋。
它出名的不仅是素斋，优雅宁静的用餐环境同样让人称道。室内桌上焚香, 室外缸里养鱼, 清净雅致，充满古风禅意。
冯晋源定了一个包厢, 齐琳坐下来，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另放了一副碗筷, 给柳倾水使用。冯晋源见了, 也恭恭敬敬的给蛇仙供上祭品。
这顿饭, 宾主尽欢。
临别时, 冯晋源犹豫半晌, 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鄙人不才, 在燕京还有些人脉，若齐大师不嫌弃, 我以后可以给您介绍些朋友认识。”
这些话说出来，他自个儿都觉得老脸泛红。所谓的介绍朋友, 言下之意就是给齐琳当中介, 拉业务, 他也从中分一杯羹，赚点中介费。
他知道自个儿不是做生意的料, 单靠名下的财产迟早坐吃山空。如今遇见齐琳这么个法力不俗的出马仙，自然就想抱紧大腿。
齐琳淡淡一笑，从容而优雅：“冯老板是有德之人，相信您介绍的朋友，品性都差不到哪里去的。”
没想到齐琳答应的如此爽快，冯晋源不禁惊喜万分：“这个自然，我可不沾那些歪风邪气的浑人。”
从风雅斋出来，齐琳直接回到了店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田馨。
“你以后就能一直住在这里，把这里当成你的家。”齐琳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若喜欢，继续开烘焙店也可以。你就负责在晚上做面包甜品，我再雇佣两个店员，白天负责销售。”
这简直就是田馨梦想的生活，她感动的扑进齐琳怀里，眼眶通红：“谢谢你。”
她也不想麻烦别人，但她死在这里，除了投胎，就只能留在这个店铺，身不由己。
齐琳念诵了三遍净化煞气的咒文，田馨闭眼虔诚的听着，嘴角慢慢的浮起一抹如梦似幻的微笑，好似进入了某个玄妙的境界中。
她胸口的伤忽然闪出金色的光芒，缓缓愈合。不仅如此，金色光芒充盈她的全身，让她整个魂体都凝实了不少。乍一看，和普通人差不多。
柳倾水微微睁大了眼，咋舌道：“功德金光！”
齐琳亦赞赏的点头：“田馨姐姐三世为善，天道并未忘记她的功德。”
柳倾水有点羡慕，他若有这般功德，早就从封印里出来了。
田馨睁开眼时，瞧见自己的变化，十分惊讶：“我这是……”
齐琳笑道：“恭喜你，得天道点化，从此步入地仙之道了。”
田馨惊喜之余，尚不敢置信：“我能修炼成地仙？”
地仙，便是土地神，山神，水神这些位居凡间的仙人。能成地仙的人，往往身具大功德，被天道点化，在凡间接受香火祭祀，逐渐修炼成地仙。
地仙与天仙的区别，就在于地仙的法力来源于凡人的供奉与信仰。但当代人早不兴供奉土地神之类的神庙了，若田馨想修成真正的地仙，也不是容易的事。
齐琳蹙眉思索：“田馨姐，不如你先加入出马堂，与我们一起修行，积攒功德。”
田馨一口便应下了：“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对修成地仙，并没有太大的期望。但齐琳帮她如此多，她也希望能对齐琳有些用处。
她一生孤苦，亲缘淡薄，但内心却渴望家人的关心。齐琳叫她一声姐姐，她便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从今以后，她也有家，有家人了。
正好燕京大学附近，瑞云小区的那套二手房，已经装修好了。齐琳无缝对接，将装修队拉过来，继续装修这套店铺。
齐琳本想将出马堂建立在瑞云小区，但如今有了这套店铺，显然是更合适的地点。
店铺一楼可以交给田馨，让她继续开自己的“馨馨烘焙坊”，二楼则布置成出马堂，接待委托人也方便。三楼弄两间卧室，也可以作为她和柳倾水临时的落脚地。
有冯晋源拉业务，相信很快就会有委托人上门了。
刚忙完出装修的事，齐琳便接到了李璇玑的电话。
“那只鼠妖大王，决定见你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疲惫，显然这段日子很不好过，“它知道在我身上榨不出一点油水了，才想找个下家。琳琳，这只老鼠真的狡诈无比，你要小心应付，千万不要落入它的语言陷阱。”
齐琳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书籍：“它想要在哪见面？”
李璇玑苦笑：“在灵异局总部……别的地方也养不下这么多老鼠。”
挂掉电话，齐琳继续看书，半点都不为即将到来的麻烦精担心。在她肩膀上，与她看同一本书的柳倾水，忍不住道：“你想怎么做？”
齐琳在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柳倾水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划过一道冷芒。
“那群鼠妖若不听话，我就一口一个全吃了。”
齐琳加入灵异局将近一年，倒是第一次去灵异局位于燕京的总部。大约是进出的玄术师都古怪诡异，不便被凡人看见。总部就干脆设在远离人烟的荒野，只有一条狭窄的水泥路，通往一幢年代古旧，造型奇特的四合院。
站在灵异局门口，齐琳抬眼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门，院内荒芜疯长的杂草。几只乌鸦在墙头粗粝鸣叫，曲子之难听，仿佛一支不入流的丧葬乐队。
铁门旁的门卫室里，空无一人，唯有一条上了年岁的看门老狗，趴在地上睡觉。
“我去给你开门。”
柳倾水从她身上下来，细长的身子穿过铁门的缝隙，到了内部。它的尾巴刚卷上门的插销，就听门卫室里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
“喂喂喂，你哪来的？这里是国家机关部门，闲蛇莫入！”
齐琳与柳倾水一起看向声音的来源，不约而同的微微一顿。
那条趴在地上的老狗，不知何时起身了，一双浑浊的狗眼不悦的瞪着他们。
柳倾水惊讶：“你明明没有妖气……”
老狗得意的哼笑一声：“我年轻时可是杰出的缉毒犬，很多时候都需要潜伏行动。收敛妖气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齐琳有礼貌的道：“门卫爷爷，我是灵异局的工作人员，麻烦给我开一下门。”
“以前没见过你啊。”老狗从椅子上扒拉下警卫帽子和警卫服饰，利索的给自己穿戴整齐。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像模像样的蹲坐在椅子上。
“有工作证吗？”
齐琳从包里拿出手机，出示里面的工作证图片。
“你是新员工啊，难怪没见过你。”老狗睁着一双老花眼，仔细比对了工作证，确认无误后，态度肉眼可见的热情了，用爪子掀开门栓，“进去吧，不过要早点出来，五点我就要下班了。”
“好，麻烦你了。”
灵异局的范围是真的大，齐琳沿着荒草萋萋的小径，走了将近半小时才看见照片中的那座老旧的四合院。门扉上还悬挂着一张脏污的横幅，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热烈欢迎齐琳同志加入国家灵异局。
其中，齐琳名字的位置，明显是被涂改过很多次，反复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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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琳的慧眼，一眼就看穿过去，下面叠加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名字。
齐琳：“……”
居然抠搜到这个地步了吗？
暗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齐琳视线移过去，就见一个灰色的小影子从墙角一闪而逝。
灰影
不需要齐琳做自我介绍, 前台工作人员就已认出了她，并且十分清楚她的来意。
“李局长正在办公室等您，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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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琳将柳倾水的小脑袋按进自己衣服里：“你先进去躲躲。”
蛇是老鼠的天敌, 有柳倾水在身侧，那鼠妖大王怕是会心存忌惮, 不会轻易入网了。
柳倾水躲在温暖的羽绒服里, 鼻尖充斥着少女独有的软香，心头不禁微微酥麻。它很庆幸齐琳看不见它陶醉沉浸的表情, 它有时也觉得自己心思龌龊, 但偏偏就是忍不住。
琳琳，真的好香……
在前台的引导下, 齐琳很快就找到了三楼李璇玑的办公室。对前台道谢之后，齐琳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开门的是李英杰, 在见到她之后, 微微颔首致意, 眸光意有所指的移向室内。
齐琳心领神会, 抿唇一笑, 跟随他进入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 南面是一大片玻璃窗, 午后的阳光透进来，暖融融的令人感觉舒适。墙上挂着华夏主席的画像, 书柜里安放着各种荣誉奖章与证书。
李璇玑坐在室内唯一的办公桌后，面容有些阴沉。在齐琳进来之前, 室内的谈话气氛似乎并不融洽。
在办公桌的对面, 安放着一组半圆形的沙发椅。从其中一个座位上, 飞快站起一个微胖的矮个子青年，灰白短发乱翘, 白皙清秀的脸蛋上，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格外有神。
见到齐琳，那青年热切又不失恭敬的上前，鞠躬哈腰：“您好您好，齐天师，久仰大名。我是灰影，叫我一声小灰子就成了，以后请多指教！”
若非先前李璇玑在齐琳面前大倒苦水，特意叮嘱她不要被表象迷惑，齐琳完全想不到，这么一个谦虚懂事有礼貌的年轻人，就是传闻中精明狡诈不要脸的鼠妖大王。
齐琳浅浅一笑，伸手与灰影儿握了握：“不敢当，让大王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灰影连忙摆手，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情深意切，让人看不出一丝虚伪：“我们这一大家子鼠，以后就要仰仗齐天师了。”
一人一妖寒暄了会，彼此都觉得对方特别配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灰影在没见到齐琳前，心里还是有所顾虑的，昔日围剿鼠妖的战斗，未见她的能力，只听说是个擅长阵法，不喜杀生的女孩。
在亲眼见过齐琳后，它放下了所有的忌惮。这就只是个涉世未深的人类小丫头，声音软软的，笑容甜甜的，温室养出来的娇花，有着一颗不合时宜的圣母心。
又见一旁李璇玑虎视眈眈，像老母鸡似的守护着她，唯恐她被骗的模样，心中更是存了几分轻视。
这就是个傻白甜小姑娘吧……不，还得加个富。也不知道，以她的家底，能供养他们鼠妖多久呢？
他垂下的眼眸中，闪烁着贪婪与嘲讽。
齐琳坐在灰影面对，与对方进入正题：“不知道灰影大王，想要与我立下什么样的道心誓约？”
灰影憨憨一笑，貌似羞涩的挠了挠头：“我的条件也不过分，只有三条。首先，齐天师一定要给我们吃饱肚子。第二，不要打骂虐待残杀我等。第三，天师也要保护我们，不被其他人欺负。”
它一边说，一边观察齐琳的表情。这三条誓约，是它苦思冥想出来的，自觉没什么漏洞。与李璇玑定下这三条契约后，对方纵然再不满，也从未做出违背誓言的事。
它也知李璇玑在齐琳的面前，肯定没说它的好话，为了防止齐琳临时变卦，不愿做养活他们鼠妖的冤大头了。它从齐琳进门起，就故意装作老实的模样，就是为了降低齐琳的警戒心。
“好，就这样吧。”齐琳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但我对大王也有三个条件。首先，不准滥杀无辜之人。其次，没有我的准许，不能离开我指定的居所。第三，若我遇到危险，你们也该保护我啊。”
这三条契约，基本也都是李璇玑以前提出过的要求，灰影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在李璇玑与李英杰的见证下，齐琳与灰影大王划开指尖之血，在契约纸上按下鲜红的血手印。随后，将契约纸烧毁后，灰烬泡在两杯茶水中，双方各自饮下。
能感觉到，冥冥之中，天道认可了这份契约，一人一妖之间似乎有了某种联系。
道心契约成立。
眼见一切尘埃落定，齐琳毫无防备的落入了它的陷阱。灰影谦卑的笑容逐渐隐没，神情隐隐颐指气使起来。
“齐天师，实话告诉你，我的子孙从昨夜起就断了口粮，如今饥肠辘辘，你赶紧去准备食物吧。为了你自己考虑，动作还是快点，否则天道可要降下雷劫，惩罚你的背信弃义了。”
一旁李璇玑气的满脸通红，他就知道，这只鼠妖没这么老实，一旦签下道心契约，就暴露真实嘴脸了。
“胡说八道，我明明早上也给你们送了食物过去。你们有一万多张嘴，一下子让齐琳哪里去弄那么多食物。”
灰影抱着胸，有恃无恐的冷笑：“我不管这些，我只要食物。”
齐琳并未生气，依旧轻声细语，十分好脾气的模样：“大王不要着急，我早先已经寻好了落脚地，也准备了丰盛的食物。”
她看向李英杰，轻轻眨了眨眼：“麻烦李组长借我一辆军卡，送我们过去。”
李英杰虽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但一口应承下来：“好。”
听到食物，灰影大王也不自觉地分泌口水。站在灵异局的后山，只听它一声令下，无数鼠妖从地下洞穴中蜂拥而出，争先恐后的爬上了军卡。数量之多，很快将军卡塞的满满当当。
在李璇玑忧心的目光中，齐琳挥了挥手，上了军卡前排座位。
她将手机地图中的定位告诉司机：“师傅，麻烦你把我们送到这个地方去。”
留着络腮胡，孔武有力的司机叼着烟，斜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军卡缓缓开动，灰影闭上了眼假寐，有道心誓约在，它一点都不担心齐琳会想害它。
两个多小时后，军卡从燕京市的南部边郊，绕过漫长的环城公路，开到了北部边郊。这里靠近极北城市，更为荒凉，人迹罕至。举目所及，铺天盖地的都是稀稀拉拉的野树林，行至后来，连水泥路都没有了，唯有烟尘漫天的石子路。
不知为何，灰影心中有丝不安，厉声问道：“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齐琳依旧笑的那般温和，如鲜花般甜美，看不出半点恶意：“已经到了。”
说话间，军卡穿过一扇巨大的铁门，在一座废弃许久的破旧化工厂门口停下了。
灰影跳下车，抬眼看向化工厂门口的招牌，原本的厂名已经被黑色油漆涂改，上面写着另一行规整的大字。
燕京市垃圾分类回收公司。
齐琳推开了工厂大门，一股恶臭从门内散发出来。举目所及，尽是一堆堆的垃圾，各种腐烂物，废弃用品，钢丝，破衣服，有用的，无用的，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了就恶心。
灰影脸色极差，它可不傻，几乎就在瞬间，就想通了齐琳的招数。
“你居然让我们吃垃圾，你这个人类心肠居然如此歹毒！”
齐琳掩唇一笑，轻灵优雅的女孩，与这片垃圾山极为不相配，但她站在这里，却没有半点不适。
“大王误会了，我只是承包了这个垃圾回收公司，希望大家好好在这里工作，至于食物，当然是正常的工作餐，绝对不会亏待各位的。”
灰影一愣，随即狂笑出声，他笑的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
在他身后的上万鼠妖，起哄般唧唧吱吱叫声狂，挤眉弄眼做鬼脸，地痞无赖般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你居然想要我们鼠妖工作？人类，你怕是不知道，我们鼠妖最讨厌的就是工作。”它讥讽的看着齐琳，“不要想着改变我们，你这套手段，李璇玑也用过，实话告诉你，根本没用。”
立下道心誓约后，齐琳根本无法伤害它们，无论它们怎么摆烂，都无所谓。
“李局长无法改变你们，是因为它没有给你们这些打工鼠找一个合适的管理者。”齐琳的神情依旧平静，轻轻拍了拍胸口：“下面，让我隆重介绍一下，本公司的现任总裁，柳倾水先生。水水，接下来要交给你了哦。”
“好嘞！”
在灰影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一条小青蛇从齐琳的脖颈爬了出来，落到地上时，已经化为了一条身躯十几米长的青色巨蟒。金色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这群鼠妖，鲜红的蛇信威胁性的吞吐着。
“让我看看，先吃哪块小饼干呢！”
灰影惊惧的倒退一步，它修炼了九百多年，身后又有万余鼠妖助阵，根本不怕寻常妖怪找茬。但眼前这条蛇妖，身上逸散的妖气浓厚骇人，已然超过千年修为。
“蛇……蛇啊……”
为什么这个人类身边有千年蛇妖存在啊！早知如此，它根本不会找她当接盘侠！
这不是向对方讨食物吃，而是它们近万鼠妖，沦为了对方的食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等……
“你你你……不能这样，你立下过道心契约，不能以各种形式伤害我们。”灰影惊惧倒退，眼珠子四处乱转，寻找逃跑路线，“若违反道心契约，你知道自己有什么后果！”
齐琳轻柔的抚摸柳倾水光滑的鳞片，眸光温润怜惜。很久没见它以本体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下，肆意的自由奔跑了，这些日子憋坏它了吧。
“我一直都在遵守道心契约，并没有伤害你们。我也愿意提供食物，只是需要你们工作来交换。相信天道也理解，这世上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若论对天道的理解，区区一只鼠妖哪能比得上齐琳的心境。
它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滴水不漏的狡辩，可以胜过久经考验的真理。它的小聪明只能对付像李璇玑这样的老实人，却永远无法战胜更高层面的大智慧者。
跳梁小丑，不过如此。
“我并不是人，所以没有‘人’伤害你们。”柳倾水舔了舔唇，天真清冽的少年音不带一丝恶意，谆谆告诫：“现在，你们可以开始工作了，谁偷懒的话，就会变成我的小饼干哦。”
灰影的心沉了下去，它以最快的速度逃向那扇铁门。鼠妖的战斗力虽然不强，但速度却极快。在它身后，无数鼠妖跟随着它，如浪潮一般冲向出口。
“快逃啊……”
眼见着即将逃出生天，灰影的嘴角甚至已微微勾了起来……
“噗！”
它紧紧的贴上一堵透明的墙，活像一块压扁的鼠饼。在它身后的鼠妖大军刹不住脚，不断的撞上它的后背，将它活生生的压成了夹心饼干。
“你们……蠢货……”灰影被连续不断压上来的鼠妖撞的几乎吐血，从没有像此刻那样痛恨自己的子孙智商不足。
“不好意思，我忘了说。”齐琳有点歉意的摊了摊手：“我在周围布下了结界，没有我的准许，你们是逃不出去的。”
灰影：“……”
喉咙里呕出了一口血。
改造
灰影大王还未缓过神来, 就感觉后颈一痛，一股巨力将它扯到了半空。
它四肢在半空中胡乱摆动，回首一看, 便是一张狰狞蛇口。胆子本来就不大的灰影大王，差点撅了过去。
“饶……饶命, 蛇君！”
柳倾水叼着它, 提到齐琳面前。
灰影大王晓得真正有话语权的是齐琳，“噗通”一下跪的毫无节操：“齐大师, 我错了, 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吧。”
“我可承受不起您的跪拜。”齐琳立刻上前, 将它搀扶起来，“我的本意并非要为难你们, 只是希望你们能改变以往不劳而获的作风。天道酬勤, 人类也好, 妖怪也好, 没有谁可以偷懒摆烂, 就精进修为的。”
“灰影大王, 若您还是普通的没有灵智的老鼠, 没心没肺的活着倒也罢了。但你也好，你的子女也罢, 都已有了灵智，就该知荣辱, 晓真理。若还似以往一般, 每日只想着吃饱肚子就行, 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给你们的智慧。”
灰影大王愣住了，注视着齐琳的目光中, 第一次没了精明算计，只剩下懵懂茫然。
它虽说修炼了近千年，但一直躲在深山老林中，天生地养胡作非为。没有人教导过它，应该怎么修行，怎么做一个妖怪。就算它想要学习，也找不到一个宗门收留。
不要说人类修士，便是妖怪同类，都极度厌恶贪生怕死，臭名昭著的鼠妖。
它曾经觉得，这些都无所谓，没人喜欢就没人喜欢，它可以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它的孩子们总是喜欢它的。大家报团取暖，就再也不会感到寂寞。都是老鼠，谁也别嫌弃谁，也就无所谓自卑。
但偶尔，它的心底还是隐隐觉得空虚，它并不知道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明明不缺乏食物，整日里懒洋洋的无所事事，却觉得生活了无生趣。
但现在，齐琳这一番话，就仿佛在它的脑海中炸开了闷雷，让它明白，自己缺少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它有了灵智，有了灵智的兽，仅仅填报肚子是无法满足的。
它有精神上的需求，它需要尊重，友善，称赞……这些东西甚至比食物更重要。
灰影大王的眼角忽然落下泪来，但又不想被齐琳看见，慌忙用袖子擦去了。
“齐天师，既然被你抓住了，那我也只能认栽。”它故意粗声粗气的说着，掩饰眼尾的绯红，“你说干活就干活吧，但我们鼠妖天生就懒惰，你也别对我们有太大的指望。”
齐琳微微一笑：“懒惰是天性，无论人，还是妖怪都有。只要你们有改变的心，那一切都不成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灰影大王一声令下，剩下万余鼠妖便只能规规矩矩的排队干活。
鼠妖大都没有名字，只有数字编号。灰影大王自个儿都分辨不出自己的子孙，更不用说起名字了，每出生一窝，就一三六六，二五九九这么胡乱叫着。
齐琳早先已准备了一个工作证，除了编号之外，下面还有一个代称，用普通的水果，花朵，或者器具为名，还配有相应的图案。
鼠妖们拍着队，拿到工作证，原本十分不屑的神情，在看到上面精美的图案和字迹后，微微有些异样。尤其是被分到漂亮的花名的鼠妖，脸上难以掩饰的开心，珍惜的把工作牌收了起来。
明明只是一个代称而已，它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这么高兴。
齐琳仔仔细细的给每个鼠妖登记了信息，无论编号，还是代称，都写的极为认真。还给每个鼠妖拍了照片，当即打印出来，贴在信息册上。
鼠妖们从出生开始，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照片，新奇的一看再看。若不是被后面的鼠妖推拒着，可真不想挪动步子。
鼠妖的数目太多了，柳倾水要维护纪律，单凭齐琳一个人实在难以完成这么多的工作量，后来就将拍照的任务交给了灰影大王。
“既然是齐天师的拜托，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帮你了。”嘴巴上如此嫌弃，手却是极为迅速的接过了照相机，兴奋的拍起了照片。它还是第一次接触人类的这些玩意，居然能将影像留在纸面上，清晰的纤毫毕现。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待日落时分，齐琳登记好所有鼠妖的信息，疲惫的敲着手臂时，灰影大王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相机，依依不舍的递给齐琳。
齐琳笑了笑：“你们工作都是有工资的，以后等你有钱了，自己买一个相机吧。”
灰影大王眸光亮了亮，随即醒悟过来，矜持的咳了几声：“这玩意不能吃，也就留个样貌，根本不实用，我不怎么喜欢。”
说来也怪，它在其他人面前，李璇玑也好，其他曾经围剿过它的玄术师也好，该服软的时候就服软，将识时务这个词发挥的淋漓尽致，没脸没皮，毫无节操。
但不知为何，在齐琳面前，忽然就有点不自觉的，想要端着了。
齐琳按照登记好的鼠妖信息，将鼠妖分成一支支的工作小组，每组由一名个子稍大的鼠妖担任组长。
这个工作比刚才的登记要轻松的多，灰影大王对自己的子孙后裔向来是军事化管理的，每十只鼠妖组成一队，挑选修为更高，个子更大的鼠妖担任队长。每十支小队组成一团，设立一名鼠妖团长。团长上面便是更高级别的鼠妖将军，直接听命与灰影大王。
灰影大王手下原本有四大将军，在玄术师的围剿战争中死了两个，剩下的这两个……好巧不巧，都与齐琳打过照面。
齐琳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你们好哦。”
两个鼠将早就认出了齐琳和柳倾水，原本一直躲藏在众鼠妖中，无奈体型实在庞大，根本挡也挡不住。
“齐天师好。”鼠妖将军哭丧着脸，唯恐被齐琳领出来杀鸡儆猴树典型。
这两将军，一个叫十四，另一个叫八十八，单看编号就知道，属于灰影大王的直系三代以内的子嗣。
齐琳并没有为难他们，客客气气的请它们管理好队伍，去打扫工厂旁边的宿舍楼，这是鼠妖们接下来居住的地方。
接触久了，齐琳也懂得分辨了。这些鼠妖虽有了灵智，但年龄超过百岁的极少。大多数鼠妖只有二三十岁，和人类的奶娃娃差不多，懵懵懂懂。但数目如此庞大的鼠妖，全都修炼成妖，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见齐琳一脸若有所思，灰影大王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凑上来，装模作样的拿捏腔调。
“齐天师是否不解，我的子孙后裔为何小小年纪就能修炼成妖？”别的不说，单论察言观色，揣度人心，没人能比灰影大王更擅长了，“若您真的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它斜觑着齐琳，心下期待着这位年轻漂亮的女玄术师轻声细语的请求它。
柳倾水不知何时，出现在它身后，面无表情的一尾巴拍它背上，将它整个人砸进地面。
灰影大王瞬间没了气势，哭爹喊娘：“蛇君饶命，我说我说……”
“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啊。”柳倾水漫不经心的龇牙，下手揍它的力道越发狠了。
让你皮！
齐琳叹了口气，对围观自家大王被揍得惨兮兮，而吓的瑟瑟发抖的一众鼠妖道：“你们别愣着，赶紧去打扫宿舍吧。”
待打扫完宿舍楼，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初冬的寒风冷冽的刮着，一众饥肠辘辘的鼠妖规规矩矩的立在夜风中，看起来还有点可怜兮兮。它们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早就饿惨了。但迫于柳倾水的威慑力，谁也不敢抱怨。
中途，齐琳与柳倾水接了个电话，忽然离开工厂，去接什么人了。
灰影大王瞅着一众手下，虽然有点不忍心，但它记得齐琳说过的话，对鼠妖们大声喝道：“不干活就没饭吃，你们赶紧去收拾垃圾，等齐天师回来……”
“等一等！”
身后忽然响起齐琳柔美的声音：“我们公司是正规企业，遵守劳动部门规章制度，不搞996，更没有007。”
灰影大王回首，瞧见那辆眼熟的军卡从外面驶了进来。齐琳与柳倾水从车上跳了下来，打开车厢的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那香味飘在空中，犹如带着勾子一样，瞬间勾走了鼠妖们所有的注意力，吸溜之声不绝于耳。
齐琳招呼它：“大王快来帮忙，搬运大家的晚餐。”
灰影大王怔了怔：“哦，好……”
它爬上车，看见车厢里装满了一盒盒的饭菜，虽然菜色并不高档，但包装盒都是干干净净，里面的饭菜也是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没有因为是喂老鼠，就有丝毫的糊弄。
灰影大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它的喉咙里像被哽住了一样，忽然有点说不出话。
当它们在李璇玑手下混吃混喝时，因为数量庞大，李璇玑都是用大麻袋直接运些便宜的番薯，土豆之类，也不经过烹饪，直接扔到老鼠堆里，由着它们抢食。
灰鼠大王以往也从未察觉有什么不妥，对它来说，能养活手下的这群子孙就用尽了心思和手段，哪里还挑什么食物品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能在它心里，潜意识中，也觉得它们老鼠不配和人类吃同样的食物……
不说其他鼠妖，便是灰影大王，也是第一次拿到正经的人类盒饭，还配送筷子和勺子。
将盒饭发到每一个鼠妖手里后，大部分鼠妖都异常珍惜的端着手里的盒饭，眼中闪着喜悦的光，哪怕饥肠辘辘，也小口小口的吞吃着。昔日喧嚣的抢食画面忽然不复存在，每个鼠都安静的吃着自己手上那一份。只有一些年岁小的鼠妖，如往常那般将盒饭放在地上，狼吞虎咽，吃的满嘴流油。
每当出现这样的小鼠妖，旁边都会伸出几个嫌弃的拳头，将它们揍的满头包。
小鼠妖：“……”
宝宝委屈，宝宝做错什么了。
灰影大王平生第一次，用筷子夹着食物吃。人类的食物原来是这个滋味的么？它的心头有些喜悦，又有些酸涩。
齐琳落座在他的对面，手里也拿着一盒相同的盒饭。自己吃一口，喂柳倾水一口。
为了维护自身形象，柳倾水决定在鼠妖的面前，一直保持威严慑人的青鳞巨蟒的形象。若变成半人半蛇的模样，以灰影大王的狡诈，一定会看出它的不对劲来。
而且，这样的话，琳琳会亲手喂他，嘻嘻嘻。
灰影大王看着这一人一妖亲密无间的模样，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来。
这蛇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遇到这么个漂亮温柔的大美人做媳妇，还是个能力不俗的玄术师。
啧，它怎么就没这个运气呢。
神秘墓穴
吃完晚饭, 精力旺盛的鼠妖们无所事事，开始嬉戏打闹。
因为齐琳先前说清楚了，白天是工作时间, 晚上可以自由活动。灰影大王也没有强迫鼠妖们听话，随便它们在工厂里撒欢。
灰影大王一开始还哔哔咧咧, 叫嚷着让鼠妖吃垃圾是种羞辱, 结果鼠妖们一旦获得自由，争先恐后的跑向垃圾场, 翻食物的翻食物, 找玩具的找玩具，垃圾场仿佛成了寻宝乐园, 到处都洋溢着过节般的欢快气氛。
柳倾水回过头，意味深长的注视着灰影。
灰影大王：“……”
一群不争气的东西, 你家大王的脸都快被扇肿了！
齐琳善解人意的道：“我们人类中也有贫富差距, 贫穷者靠捡垃圾为生者, 比比皆是。但只要是靠自己的双手赚钱, 就不需要感到羞愧。真正应该感到羞惭的, 是那些偷窃, 抢劫, 以非法手段掠夺他人劳动成果的强盗败类。”
灰影大王：“……”
脸好像更肿了，感觉你在拐弯抹角的骂我, 但没有证据。
但不得不承认，老鼠天生就适合与垃圾为伍, 就如屎壳郎就喜欢推粪球, 这是千万年来自然界优胜劣汰闯出来的生存之道。
人类在垃圾场工作, 还需穿好防护服，注意不要被细菌感染, 但鼠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它们自身携带的强大的免疫力，让它们在垃圾场里如鱼得水。
齐琳瞧着，它们如今对待垃圾的态度，和白天上班时的状态也差不多了。厨余垃圾基本都当做零嘴吃掉了，纸盒木棍都成了脆脆的磨牙棒。剩下的不能吃的塑料铁器，大部分都成了鼠妖们的玩具。
垃圾中的一些有害物资，对人类来说很难处理，但鼠妖却全然不惧，都挑出来仍在一边。
齐琳摸了摸下巴，原本还担心，鼠妖们万一懒惰成性，该怎么改造呢。但看眼前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她发挥的余地了。没有人比鼠妖更适合这份工作了，简直是量身定制，天命所归。
“大王可知道，在人类社会，垃圾也是一种资源？”齐琳看向灰影，对上它惊奇的目光，“像我们这样的垃圾回收公司，若业务规划得当，也能创造相当高的利润。而且，政府对我们这类环保企业，是有格外补贴的。”
“垃圾也值钱？”灰影大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愕然的张开了嘴，“谁这么蠢，买垃圾啊！”
柳倾水嗤笑一声：“听过一句话么，知识创造财富，你们老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它给灰影大王普及了一波垃圾分类回收的知识，以及如果本公司的员工好好工作，将会创造多大的利润。
这些利润齐琳和柳倾水都不会要，全部返还给每个打工鼠的身上。那个时候，买房买车，升职加薪迎娶白富鼠，从此走上鼠生巅峰，一切都不是梦想！
灰影大王听得瞠目结舌，如痴如醉。
在这一刻，柳倾水在它心里的印象，不单纯是出于对天敌，对强者的害怕，更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妖怪怎么懂这么多，脑子这么好使呢！
灰影大王自诩精明狡诈，但这些只是小聪明而已，一旦登上高层次的知识面，就被柳倾水彻底碾压了。
平生第一次，灰影大王对人类知识产生了极度的渴望。思来想去，想要获得学习的机会，就只能抱柳倾水的大腿……哦，是粗尾巴。
一旦想通，灰影大王半点都无矜持，腆着脸，殷勤的给青鳞巨蟒捏尾巴：“倾水蛇君，您法力高强，知识渊博，可否教教小妖啊？小妖若能有您一星半点的能力，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的下场啊。”
柳倾水扬起了一抹笑，装模作样的拿捏腔调：“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求我，我也不是不能教你，只不过……
灰影大王：“……”
蛇果然都小心眼，爱记仇，睚眦必报。
它也知道齐琳和柳倾水想知道什么，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先前已经告诉过李璇玑了，再说一次也不打紧。
“我与我的子孙后裔，数百年来一直生活在龟山的地下石窟中，没错，就是离齐天师您老家数百公里远的那个龟山。”
灰影随手从垃圾堆里捡了一支折断的烟，搓了个小火球点燃了。它还是略懂些小法术的，但对上如柳倾水这般真正的强者，就只能算花拳绣腿了。
“我刚住进龟山的时候，并未察觉那里有什么异样。我与几个鼠妃诞下了几窝崽子，但除了零星几个继承了我的妖力，有开智的前兆，剩下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鼠。我对我的后裔向来一视同仁，从不抛弃，有我一口饭吃，总归不会饿了它们。”
齐琳微微点头，如灰影大王这般叙述的情况，才是附和常理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普通人类或野兽，因寿命短暂而繁育力强大，但对修真者和妖怪这些长生种来说，繁育却是十分艰难的事。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越是强大的个体，所需的能量就越强，就越难孕育后代。若强大的个体太多，那此方小宇宙迟早要被吸干灵气，破碎殆尽。
这么多鼠妖一起成精，这便是破坏自然法则的事情。
就如狼吃羊，羊吃草，三者保持在合理的范围内，自然循环才最完美。一旦狼的数目，或羊的数目过多，都是对自然循环的致命破坏，最后的结局，就是三败俱伤，谁都没有好处。
这也是为何，齐琳当初明明不杀生，却动手捕获了那些鼠妖，并毫不犹豫的交出去的原因。
天道不会允许这些规则的破坏者存在，一时心软，最终坑害的是整个自然界。
如今虽接手了这群鼠妖，但她也是极力引导它们往人类社会自力更生，自给自足的方向发展，不让它们有祸害苍生的机会。
“你们是否有其他的奇遇？”齐琳猜测。
“没错，那座龟山之下，另有乾坤。”灰影大王眨了眨眼，炯炯有神的小黑眼睛倏然放射光芒，“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清晨，我的几个子孙又在石窟内玩耍，它们喜欢挖洞，老鼠都喜欢挖洞。它们那一次，就挖了一个极深的洞穴，然后掉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灰影大王说到此处，还心有余悸。
它环视工厂周围齐琳布下的结界，忽然觉得有这结界也挺好的，让它平日里对子嗣的照顾管理轻松许多。
以往没有结界的时候，总有不听话的熊孩子跑出去，结果各种遇险，劳累灰影大王去搭救。
现在么，随便造，丢不了。
“我下到洞穴中去寻它们，结果却落入了一处神秘的地下墓穴。那墓穴中躺着一具巨大的动物尸体，我也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生物，像鱼一样有鳞片，有尾鳍，又有爬行动物的四肢……不，它有八条腿，脑袋上还有六只眼睛，怎么看都不像地球上的生物。”
就算到了现在，灰影大王也依旧不知道那是什么生物。
“我在墓穴中找到了子嗣，想要带着他们离开，却发现此处有结界，只许进不许出。我那几个妃嫔，见我久久不回来，也陆陆续续找了进来。”
灰影大王回想起来，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明明对她们喊，这里有危险不要进来，却都不听话的试图救他。
最后，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墓穴相遇，大眼瞪小眼。
墓穴中除了那头巨兽的尸体，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一众鼠妖扛不住饥饿，只能去吃那头巨兽的尸体。
“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察不出来异样，只觉得那巨兽虽然死了不知多久了，但尸体没有腐烂挺新奇的，吃起来味道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至今也没毒死我们。”
灰影大王砸吧了一下嘴，似乎在回味。
“在墓穴中也没别的事情做，除了吃就是睡。我的子嗣也就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几十个，逐渐发展到几万个。也许那巨兽尸体真有什么玄妙之处，我的子嗣们个个都修炼成了妖怪，极少有自然老死的。”
齐琳沉静的追问：“那你们后来是怎么出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完那具巨兽的尸体后，墓穴的结界忽然消失了。”灰影耸了耸肩，自个儿也莫名其妙，“我们在里面被困了将近百年的时间，我一直在寻找出去的办法，却一无所获……等等，也不是……”
柳倾水忍不住道：“你发现了什么？”
灰影蹙眉沉思：“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至少也有九百年的修为。我总觉得，那个墓穴里有一股奇异的气息，和我们这个世界不一样。就好像……连同着另外一个世界。”
齐琳和柳倾水面面相觑，心头诧异。
接下来的事情，灰影大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它带领着数万子嗣，虽然逃离了那座神秘诡异的地下墓穴，却又引发了另外一个难题。
它该如何养活这数万张嘴啊！
没柰何，只能带着子嗣去人类的地盘上抢吃抢喝。
说起来，灰影大王也不是不知道人类不好惹，屡次嘱咐鼠妖们不要伤害人类，但鼠妖数目众多，总有些不听话的熊孩子，到处惹是生非。被人类玄术师围剿了一次，打杀了一批，也许对它们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教训。
老父亲教不好，那就只能让社会无情的铁棒来教训了！
瞧瞧，现在就乖多了。
世界本来就是如此残酷的，灰影大王望着那些在垃圾堆上撒欢的子嗣们，神情怅然。
齐琳靠近柳倾水，轻声道：“也许要找个机会去探一探那个地下墓穴。”
柳倾水点头：“李璇玑肯定有所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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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傻，那地下墓穴肯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灰影（完）
将近一个月过去, 燕京市垃圾分类回收公司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昔日墙面斑驳的老旧厂房，被仔细的修缮一新。门窗渡上了新油漆，草坪替代了荒土。哪怕是存放垃圾的仓库, 也形成了流水线工程。一切都有条不紊，散发着勃勃生机。
齐琳下车时, 差点认不出眼前这个公司, 就是以前那块荒凉的废弃旧工厂了。
她看向身侧的青鳞巨蟒，眉眼弯弯：“水水, 这些日子, 辛苦你了。”
齐琳平时有繁重的学业，柳倾水心底并不愿意她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这群老鼠身上, 便将管理这家公司的职责揽了下来。
他是一心要为齐琳排忧解难的，为此不惜舍弃白天陪伴她的时间, 投入到公司的管理中来。幸亏这群鼠妖还算听话, 它又有天敌的威慑buff加成, 管理起来不算困难。
唯一让它嫌弃的, 是鼠妖们都是文盲, 派不上更大的用场。
利用晚上休息的时候, 柳倾水精心挑选了一些人类幼崽寓教于乐的动画片, 播放给鼠妖们看。让它们在看动画片的过程中，逐渐学会华夏的基础字体和算术。
鼠妖们被拘束在此, 本就枯燥无味，奇妙有趣的动画片立刻吸引了它们所有的注意力, 看的津津有味, 连玩垃圾都不去了。潜移默化下, 就学会了人类社会的很多知识。
灰影大王，两位鼠将, 三位鼠妃算是修为最高的鼠妖，智商更高，学习更快。它们私下里央求着柳倾水安装了网线，买了电脑，日渐沉迷于人类社会的直播，游戏，电视剧，综艺真人秀，无法自拔。
柳倾水：“……”
忽然想起了老家的网瘾少年鹿傻，不知道它最近怎么样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它跟着琳琳出来读书，已半年了。也不知家里的姥姥和姥爷是否安康，下次过年时，它和琳琳才能回去见到他们了。
柳倾水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注视着眼前的齐琳，语气温存而柔和。
“还行吧，只要设立好考勤制度，并定下相应的赏罚，只要不是缺心眼，都知道该怎么做。”
它绕着齐琳游了一圈，蜿蜒修长的蛇尾不知不觉中，将齐琳牢牢的圈在里面，就如守着财宝的恶龙，吝啬与周围的人分享。
“只要灰影配合，鼠妖们就没胆子造反。”
它垂下巨大的蛇头，刻意保持在与齐琳同样的高度，在她的手伸出来意图抚摸时，非常配合的凑上去，在她的掌心轻轻磨蹭。如果可以，它还想像以往那般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可惜现在太沉了，怕压坏了琳琳。
这些天来，它只有夜晚才能与齐琳相见共眠，白天都必须分开做各自的事情。它很不习惯这样的分离，明明在齐琳上大学前，他呆在家中做全职煮夫时，也没有如此深入骨髓的想念。
果然，贪欲如深渊，一旦打开了口子便永远得不到满足。在品尝过时时刻刻腻在一起的滋味后，它就再也无法接受，两人分离哪怕一分一秒。
它真想永远是条小青蛇，成为她脖颈上半永久的小围巾。
齐琳心底微软，虽然水水说的轻松，但管理这万余鼠妖，从零开始教授它们垃圾分类的知识，还要监督它们完成对工厂的改造，每一样都不是容易的活。
“水水变得可靠了呢。”她轻轻叹息。
柳倾水金色眼眸闪出光芒，尾巴不由自主的翘了翘：“真的吗？我帮上你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齐琳笑着点头：“帮了很大的忙，是非常可靠的伙伴。”
柳倾水的大脑袋开心的左右摇摆起来，仿佛随着笛声跳舞的眼镜蛇，嘶嘶着仿佛在哼歌。有琳琳这句话，先前的那些辛苦统统都有了意义。除了在生活上照顾琳琳，它似乎又找到了新的奋斗方向。
它的尾巴尖尖拉了拉齐琳的袖子，示意她附耳过来说悄悄话。
“琳琳，你要不要把灰影吸收进我们的出马堂。”金色眼眸微微眯起，显出几分狡黠，“这群鼠妖已经被我彻底驯服了，它们虽然战斗力不行，但打探情报，传送信息却是十分适合。”
齐琳略一思索：“灰影大王会愿意吗？”
柳倾水睁大了眼，一脸这是他的荣幸，拒绝就是傻瓜的理所当然。
“琳琳，你根本不知道妖怪修行有多艰难，如今地球灵气稀薄，妖怪想要进阶要么互相吞噬内丹，除此之外，就只能靠积攒功德，建立出马堂。纵观整个华夏，如琳琳你这般得上天册封文书的正规出马堂，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
大多数出马堂，只是妖怪单方面的与人类定下契约，只能算野仙。
“你信不信，只要我们对外放出风声，要收录妖怪入我们的堂口，地球上一半的妖怪都会蜂拥而至，跪着求我们收留。”
齐琳秀眉微挑，她倒真不知道自己的出马堂如此抢手，但水水一定更了解妖怪的实际情况。
说到灰影大王，灰影大王就过来了。
如今的灰影大王，也与初见时大不一样，一身笔挺的灰西装，短发梳的油光滑亮，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精英的模样。
柳倾水为了管理方便，挑选了几个工作积极的鼠妖做公司管理层。灰影大王位居公司副总裁，兼职销售经理。它的三位鼠妃，分别做了人事部经理，财务部经理和营运部经理。两位鼠将则是车间主任，分别管着两条主要的流水线。
“我还没见过三位鼠姐姐呢。”齐琳好奇的抬头观望，这三位也算是一众鼠妖的祖奶奶，身份地位不一般。
“齐天师想要见她们，我吆喝一声就是了。”灰影大王随意的挥了挥手，朝着鼠妖聚集的地方大声嚷着，“豆豆，银毛，小耳朵，快过来这边……”
一众鼠妖中，有三只体型较大的雌鼠，蓦然回首，红唇微勾，展颜一笑。
它们向着灰影飞奔过来，娇滴滴的喊着：“大王……”
灰影脸上洋溢着得意而幸福的笑，张开双臂，迎接三个老婆的投怀送抱。
三只雌鼠奔至身前，张牙舞爪将自家老公一顿胖揍！
“讨厌啦，大王，人家现在叫蓝玫瑰啦。”
“说了多少遍了，叫我白百合啊！耳朵聋了是不是！”
“嘤嘤嘤，大王坏，紫丁香再也不理你了……”
戳眼！肘击！撩阴！
打着打着，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怎么狠怎么来，子孙后裔这么多了，年纪一大把了，还风流的招惹年轻小雌鼠，该绝育了！
一刻钟后，灰影大王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眼瞅着就只剩一口气了。
齐琳，柳倾水：“……”
三位鼠妃神清气爽，花枝招展的排排站在齐琳面前，瞧着一个比一个贤良淑德。
她们的修为只有三百多年，还未学会化形，但这不妨碍她们的爱美之心。美瞳，假睫毛，口红，香水……堪称教科书般的精致美妆，齐琳见了都自叹不如。
“姐姐们都好漂亮啊。”她发自内心的感叹。
三位鼠妃顿时心花怒放，对齐琳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她们瞄了一眼柳倾水与齐琳的站立姿势，对家庭地位立刻心中有数。
千年大妖又怎么样，还不一样是耙耳朵！
只要齐天师答应了她们的请求，谅这蛇妖也不敢拒绝。
“齐天师，以后晚上的小电影，能不能多放一些美剧哪，那几个吸血鬼好帅啊。”
“极光少女303也好看，我能不能设置一个账号，给我的爱豆打CALL啊！”
“我喜欢看美妆主播零零七，好羡慕她啊，我能不能也当个阿婆主呢……”
齐琳微笑的一一应下了，鼠妖们愿意融入人类社会，这是一件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下个月发了工资，你们手上有钱了，可以自由决定怎么花这些钱。想要人类的身份证也可以，只要你们通过我设定的考试，我就拜托李局长，给你们做身份证出来。有了身份证，不仅可以在本公司工作，你们还可以自由的选择职业，想做什么都可以。”
三位雌鼠，听得双眼冒光，恨不得把齐琳抬起来欢呼庆祝：“多谢齐天师，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趴在地上的灰影大王颤抖的举起两个手指头，气若游丝。
“我……也有个小要求……可不可以……把工资卡还我……”
齐琳与柳倾水离去前，找了个借口，从三位鼠妃的魔爪下，带走了灰影大王。
坐在军卡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垃圾厂，灰影大王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有时候老婆太多也不是好事，家庭地位直线下降，存点私房钱更是幻想。
“齐天师是不是有事吩咐？”它乌黑的小眼睛转向齐琳，神情带上一丝恭敬，“您尽管开口，小妖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辞。”
灰影大王虽精明狡诈，贪生怕死，但也不是不知感恩的。齐琳与柳倾水对它们的帮助，它都记在心里。
鼠妖在妖怪堆里名声极差，身份低贱被人鄙视，灰影大王感受至深，心中也极为憋屈。
人有善恶，鼠亦有善恶，因为固定思维而武断的判定一个种族的善恶，这本身就是一种偏见。
别人怎么想，它管不了。但在齐琳与柳倾水这里，它希望能尽己所能，保持该有的体面。
齐琳温和道：“大王应该知晓，我是受上天册封的出马仙，柳倾水是我的掌堂教主，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出马堂？”
灰影大王一滞，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即就是狂喜，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了。它太激动了，以至于平日伶俐的口齿忽然结巴了。
“齐天师，不是和我开玩笑！我我我能加入……您的出马堂？”
齐琳微笑颔首：“我诚挚邀请您加入我的出马堂，灰堂堂主的位置，没人比您更合适了。”
灰影大王整个鼠都在颤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二话不说，向着齐琳与柳倾水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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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师再造之恩，小妖铭记在心。从以后，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与儿郎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古琴
齐琳买下的那套店面, 已经重新装修完毕。
如设计那般，一楼是馨馨烘焙坊，二楼则供奉出马堂。
齐琳选了个黄道吉日, 将出马堂单供奉在了店面，还请了老家的两位门神分身过来撑场面。
出马堂向来不需要挂招牌, 都是交口相传, 有缘者自会寻来。
馨馨烘焙坊也在同日低调的开业，为了吸引顾客, 开业当日六折优惠。齐琳雇佣了两位女店员, 一周五天轮休上班。冯晋源豪气的送了一排花篮，齐琳邀请他上楼参观出马堂, 给蛇仙敬了香，并送了一个姥爷最新出品的护身符。
冯晋源知道齐琳拿出来的东西都不简单, 小心翼翼的收了附身符, 落座客位：“我有个做房地产的朋友, 前阵子遇到点麻烦, 四处寻访高人。”
齐琳沏茶待客, 神情平淡无波：“他为人傲慢, 才结下此仇, 稍微磨一磨，也是人生历练。”
冯晋源心下敬畏, 他这刚开了个头呢，齐大师就心中有数, 这份功力可不是普通玄术师能有的。
“是是是, 我也这么想, 先磨一磨他的傲气，上赶的可不是买卖。”
他双手恭敬地接过齐琳的茶, 却见她在旁边又放了另一杯茶。眼瞅着那茶水像被个隐形人缓慢喝着，水量逐渐减少。他捧着茶杯的手颤抖起来，强忍着才没惊叫出声。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它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齐大师曾说，与她结契的是一位修炼千年的柳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福气，有一天再见一次这位柳仙的模样。
冯晋源离去后，齐琳交代了两位店员几句，也准备回校。却不想又在那条街上，遇到了班主任刘裕老师。
齐琳：“……”
忍不住掐指一算，明白了，刘老师家就在这条街的尽头，上下班必经之路！
这可不一逮一个准么。
刘裕老师依旧那么热情洋溢：“齐琳同学，我正好找你呢。一周后就是元旦文艺汇演了，明天文艺部就要组织彩排，你准备妥当了吧？”
“准备好了……吧。”齐琳赶紧拽了拽水水的尾巴。
“放心，不会让你丢脸的。”柳倾水的尾巴尖尖顺势缠上了她的手指。
“那就好，我们学院就靠齐琳同学撑场面了。”
目送刘裕老师走远，齐琳刚松了口气，就听柳倾水忽然大叫一声：“糟了，我忘了！”
齐琳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紧张道：“什么事？”
柳倾水盯着她，幽幽道：“我们没有古琴。”
它原来是有一把上好的古琴，但年岁太久远，早就腐烂了。
齐琳：“……马上去买！”
她当即搜索燕京市最有名的古琴店，打出租车一路绝尘而去。
古琴店名气虽大，位置却颇为难找，隐藏在一条孤僻幽静的小巷子里，七转八绕才算看到了一块不起眼的牌匾——知音难觅。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画楼轻弦音，铅华似浮萍。
就是这里了啊，齐琳瞧着眼前这座苍翠小院，古朴雅致，确实有一股大隐隐于市的古贤士风范。
推门进去，门扉顶部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空间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满满当当的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琴，均是手工制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心神不自觉的放松放缓。
角落，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对弈，黑白棋子，战的正酣，谁都没有抬眼看一眼齐琳。
齐琳也没有打扰他们，径自欣赏各式各样的古琴。她是不懂琴棋书画的，索性让柳倾水附身了，让它自己亲手挑选喜欢的古琴。
柳倾水一件件看过去，并不轻易出手碰触古琴。这些琴自然都是极好的，名家制作，音色旋律都无需担心。
它要挑选出一把，最符合齐琳气质的古琴。
柳倾水的目光缓缓地移动，最终落在其中一把淡青色的古琴上。纯素淡雅，线条流畅，琴面还有若隐若现的断纹，看起来特别有质感。
它将古琴从架子上取下，坐在一旁矮凳上。
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温润透亮，纯正饱满的琴音顿时响起在室内。
不错，这音质，和它以前那把也差不离了。
柳倾水回想了下《高山流水》的曲谱，心随意动，指尖划出古韵悠长的旋律。
不知何时，角落那两人已不下棋了，转首看着齐琳，眸光微微差异，却又带着一种奇妙的光。
一曲弹完，柳倾水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比不上我原来的琴，这琴太新了，需要再养一养，音色才会更润。”
齐琳方才听得入迷，见它停下略有不舍：“水水的琴声太好听了。”
如果此时有尾巴，柳倾水必然已经翘高了，语气不由自主的欢快：“回去后，琳琳想听多久都可以。”
一人一蛇在心中对话，在外人眼里，却只看见这位清丽女孩抚摸着古琴，神情中尽是喜悦满足。
齐琳看向角落的两人，有礼貌的询问：“请问谁是店长？这把古琴需要多少钱？”
那年纪较大的男人也顾不上下棋了，连忙起身过来，注视齐琳的目光有些激动：“不要钱，白送你！”
齐琳：“……”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她略有些不知所措。
跟随老人过来的年轻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周老师，你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齐琳第一眼看向这男子时，心中就有微微的异样。当然不是心动，而是一种源于宿命的牵绊。这种感觉，让她骤然回想起了，曾经梦见美人鱼的那个夜晚。
不可名状的哀伤，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这男子，他一身黑白相间的休闲服，清贵文雅，气度翩然。唇角扬着淡淡微笑，温和而又庄重。
“琳琳！”
在她体内的柳倾水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异样，心头划过没来由的忐忑紧张。注视那男人的目光，不自觉的带上一丝敌意。
琳琳好像特别关注了这个人？为什么！
齐琳从惊诧中回神，连忙起身向这位周老先生道：“老先生，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可以平白接受如此昂贵的古琴。”
她在网上也看过价格，这位周老先生制作古琴的手艺是华夏最顶尖那一批，很多琴师都以拥有一把周氏制作的古琴为傲。哪怕这些古琴的价格动则几百上千万，也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不是我要把古琴送给你，而是这把古琴啊，一定要跟你走了。”周老先生眸光灼灼的盯着齐琳，笑的意味深长，“我每制作一把古琴，都如生育一个孩子。每卖出一把古琴，也都如嫁出一个孩子。若我的孩子看不上眼，哪怕出再多的钱，我都不屑买。”
他轻轻地抚摸齐琳手中的古琴，摇头笑起来：“我这个孩子啊，对小姑娘是一见钟情，死心塌地，非你不嫁了！我作为老父亲，还能怎么办呢！”
他说的有趣，齐琳听着也慢慢放松下来。
“既然是嫁我，我也得出聘礼的啊。”她笑道，“否则岂不是对它的不尊重。”
周老先生一愣，望着齐琳狡黠的目光，哑然失笑。
“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有趣。”寻常人听他说要白送琴，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上赶着一定要付钱的。
齐琳笑而不语，她并不喜欢白要别人的东西，追根究底，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白送的东西的。既然水水喜欢这把古琴，她就一定要买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把琴在我店里放很久了，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买主，明珠蒙尘，我也感觉伤心。”周老先生拿来一个琴袋，亲手将古琴装了进去，“我不要你的钱，但我还有一个其他的要求。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他这么说，齐琳心中反而放心了：“老先生尽管说。”
周老先生脸色微微凝重：“我与几个老朋友有约定，每年一次相聚，比较谁做出的古琴更佳。我自认我的手艺不输与人，但这些年却一直输给别人。思来想去，是我找得琴师不够出色，没有办法发挥出我的古琴的全部魅力。今天见你弹这把琴，我就明白了，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琴师。”
齐琳：“……”
略有点尴尬，刚才演奏的其实不是她，是水水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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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前这位周老先生只是普通人，贸然告诉他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她怕他心脏承受不住。
齐琳心头一动，从刚才起，水水就有点奇怪，特别安静。
“水水？”
“我在呢。”柳倾水的声音比方才更柔美些，却又如深潭般透着一股隐藏极深的阴郁。
“琳琳，还是不要告诉这位老先生我的存在了。我和你本来就是一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若对每个人都要解释，实在太麻烦了。”
见它如此说，齐琳也只能点头应下。
她知道，水水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若为了她的缘故，非要让它委屈自己和人类交往，她也会心疼的。
等完成了这位周老先生的要求，以后应该也不会多见面了。
周老先生拿出手机：“小姑娘，能留个电话吗？”
齐琳便在他的手机上留下电话，并署下名字。
在周老先生的身侧，那年轻男人轻轻一瞥，就看到了齐琳留下的名字，眸光怔忪。
齐琳？
好熟悉的名字。
齐琳与周老先生约定，等来年四月份，就与他一起参加几个老朋友的聚会。
有了合适的古琴，齐琳本还要买一套合适的汉服。但一想要到时候是水水演奏，她就还是尊重水水的意愿，选择了它以往曾经穿过的一套汉服。
“我汉服本来就多，不需要买新的。”主要是那套汉服是琳琳买给他的，穿着它上台更有意义些。
顺利的完成了文艺部安排的彩排后，因为齐琳喜欢听，柳倾水也增加了许多练琴的机会。
馨馨烘焙坊的三楼，时常传出悠扬动听的古琴声，吸引路人驻足倾听。
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但齐琳的心中却隐隐有预感，这只是另一波危机来临前的前兆。
周末清晨，她接到了李璇玑的电话。
“找到夏梓莹了，她就藏在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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