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
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
齐琳站在燕京大学门口, 身侧是一棵即将谢顶的梧桐,仅存的几片黄叶孤零零在寒风中摇曳,随时都可能脱落。
她提了提毛茸茸的衣领, 将小青蛇裹进温暖的蓝色羽绒服里。手指灵活的按动手机,发送自己当前的定位。
一只巴掌大的灰毛老鼠从她的背包里探出来, 羡慕的看着依香偎软的柳倾水。
不多时, 一辆白色商务车缓缓驶来,停在她的面前。驾驶座的车窗摇下, 露出李英杰俊挺的脸。
“齐琳。”
在他身侧的副驾驶座, 叶薄荷挤过来露出个脑袋:“小姑奶奶。”
齐琳微微颔首,眸光掠过躺在她大腿上慵懒梳毛的黑猫。
她脖颈处的小青蛇, 也注意到了这只同样擅长灵隐术的六尾大黑猫。恰逢黑猫抬眼,碧绿猫眼对上金色竖曈。
双方默默的打量了会, 同时移开了目光。
小青蛇:这猫真不要脸, 居然躺小姑娘大腿上。
大黑猫:这蛇忒不知羞, 竟然藏小姑娘领子里。
鄙夷*2。
齐琳上了车, 两排后座只剩下了一个空位, 前排是李璇玑和慈安师太, 后排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陌生少年, 瓜子脸,猫猫眼, 与叶薄荷有五分相似。
见到她,少年连忙起身将靠窗的位置让了出来, 羞涩的唤了一声:“小姑奶奶好。”
副驾驶座的叶薄荷转过头, 笑嘻嘻的:“他是我弟, 叶菖蒲。”
齐琳落座在叶菖蒲的身侧,微笑道:“你好, 菖蒲。”
叶菖蒲垂着头,含糊的应了一声,耳根子悄悄地泛红。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带兜帽的黑色卫衣,更显得唇红齿白,只太内向了些,说话的时候,完全不敢与人对视。
齐琳也向李璇玑和慈安师太问了声好,李璇玑不必说,慈安师太在围剿鼠妖时,也合作过一次,注视齐琳的眸光透着慈祥。
“人到齐了,时间紧迫,我给大家讲讲目前的情况。”李璇玑微微侧身,脸色凝重,“首先要感谢菖蒲弟弟,提供了有关夏梓莹的重要线索。他的神通擅长寻人寻物,情报能力值得信任。”
“没这么厉害……”叶菖蒲的声音细不可闻,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将兜帽使劲的往下拉了拉,试图将整个脸都遮住。
车身微微晃了晃,是李英杰启动了车辆。齐琳瞥了一眼窗外,车子绕出街道直接上了高架,一路向着燕京市郊奔去。
“谢家的老宅在H氏,我们开车过去需要四个小时。这段时间,大家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阿弥陀佛。”慈安师太双手合十,“李局长,你和谢建木打过电话吗?”
齐琳还在想谢建木是谁,旁边叶菖蒲默默的递过来一本图册。齐琳道了声谢,翻开一看,才知这是灵异局收集的,有关谢家的资料。
谢建木乃是谢家的前任家主,妻子季秋芳,六年前病逝。两人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谢景国,早年与港城名媛史怡丹结婚,夫妻恩爱,膝下有一子,就是谢立轩。长女谢景初,十多年前嫁给了白虎门门主林啸则。次子谢景阳,刚及而立,是谢家现任家主。
这份资料来的很及时,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齐琳认真看了好几遍。
据传谢家祖上有木妖血统,每个谢家人都精通木系法术,天生擅长种植,祖祖辈辈都是大地主,现今承包了几万亩山林良田,是华夏果蔬种植业的龙头老大之一。
小青蛇也探出头瞧着,不由感慨:“挺好的,接地气。”
齐琳深以为然。
堂堂一个底蕴深厚的玄术家族,把日子过的如此亲民的,当真少见了。
“电话当然打了,那老家伙很干脆的否决了!”李璇玑苦笑,“我和他在电话里吵了一架,他吵不过,居然直接挂电话,忒不守武德。我这回去,非要用事实,打肿他那张自命不凡的老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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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琳听出他的话音了,车上这些人都是李璇玑的心腹,他这是拉上了所有人马,准备去和谢家硬杠。
叶薄荷满脸兴奋,跃跃欲试:“论打架,我不会输的。”
“小叶别冲动。”李璇玑连忙摆手,“还是要以和为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一行六人讨论了一波,到谢家后该怎么有理有据,以德服人,不伤和气的交谈,争取得到谢家的支持,将藏匿的邪术师夏梓莹揪出来。
途中下车吃了顿午饭,终于在车厢的摇晃催眠,昏昏欲睡中,抵达了燕京隔壁的H市。
谢家是承包大户,主宅也修在远离城市的乡村。还未靠近,沿途便看见了一大片一大片寸草不生的平整农田,只有零星几块土地上,搭建着灰白色的塑料大棚,里面绿油油的都是反季蔬菜瓜果。
冬季是万物休眠的时节,光秃秃的农田看着并不荒芜,反而像是安稳沉睡的巨人,等待着春天醒来,重新焕发蓬勃的生机。
“已经进入谢家地界了。”李英杰道。
叶薄荷打了个哈欠,聚起精神:“快到了吗?”
“不,还有半小时路程。”李英杰指了指前方一座不高的山,“从这里,到那座山,都是谢家的地界。谢家的主宅建在半山腰上。”
叶薄荷不由自主的长大了嘴,望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田地:“哇哦,好有钱的样子。”
李英杰勾了勾嘴角:“和你家差不多。”
谢家虽有万亩良田,但也比不上叶家在港城的一栋写字楼。
叶薄荷嘿嘿笑了两声,转首对齐琳道:“小姑奶奶,您的那套别墅早就修葺好了,您什么时候来港城玩嘛?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迪尼斯!”
齐琳偏头想了想,当年叶海棠将别墅送她后,她花了数年时间,才算彻底净化了其中残留的怨气。她不怎么去港城,是以也不太关心这幢别墅。只听叶海棠打电话过来,一直说在修葺别墅。
后来才知道,所谓的修葺,就是将旧房推到,从零开始重新盖了一幢崭新的别墅。
“等暑假吧。”
商务车沿着盘山公路往上,最后停留在一幢中式别墅前。
李璇玑下车,揉了揉腿,想要敲门,就见红漆实木大门从内缓缓打开,踱出一个头发发白,体格健壮的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想要搀扶他,但手没碰到胳膊,就被老人不耐烦的挥开了。
“我就说,今儿个怎么眼皮一直跳呢!”老人中气十足的喝道,“老冤种,你来干什么?”
“打你电话你不接,我就只能上门了。”李璇玑没好气的指着他,“谢建木,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邪术师夏梓莹就藏在你家里,你若不信,就和我一起搜查一遍!”
“我也和你说了,我已经搜查过一遍了,方圆十里根本没有夏梓莹的踪迹,你死活不信。”谢建木嗤笑一声:“你这是怀疑我谢家的能力,还是觉得我谢家刻意窝藏邪术师!”
“如果你一直阻挠我们办公,那就是窝藏罪犯!谢建木,我可是看咱们认识八十多年的面子,才一次次给你机会,你不要不识好歹!”
“你的面子值几个钱,我还记得你六岁到我家来玩,结果被家养的黑狗吓得尿裤子呢!”
齐琳等人从车上下来,眼睁睁的看着李璇玑与谢建木一言不合,吵得唾沫横飞。
言辞从一开始的晓之以理,逐渐发展到人身攻击,互相踩痛脚,揭黑历史,令人啼笑皆非。
看的出来,这两老头认识很多年了。
这两人毕竟是长辈,年岁也大了,情绪激动时,气血上涌浑身颤抖的样子,让旁边的人心惊胆战。
但无论是李英杰,还是对面的谢景国,愣是找不到插嘴缓和气氛的时机。
直到李璇玑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张盖着公章的搜查令,威风凛凛得意洋洋的高举过头顶。
“今儿个你是不让进,也得让我们进去,否则我下次就调动军队过来,进行地毯式搜索了!到时候,人多腿杂,你那几株宝贝兰花要是被踩成了稀巴烂,可没处找赔偿去!”
谢建木一把夺下搜查令,撕成了两半,冷笑两声:“你要是敢踩我的兰花,你就把你买的那些个宝贝字画,一把火全烧了!”
眼见对方油盐不进,李璇玑怒火攻心,五指握拳,朝着谢建木的门脸打过去:“你个臭老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建木猝不及防挨了一拳,顿时也气急败坏的还手,抬脚横扫李璇玑的腰:“要打架是吧?这么多年,你才打赢过我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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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头,就这么你来我往,扭打在一起!
“爷爷,别打了……”
“爸,你仔细闪着腰……”
李英杰额头都冒出汗了,想要劝架却不敢随便出手,不知所措的围着两人绕圈子,对面谢景国倒是插手了,平白无故挨了好几拳,也分不清到底是谁下的手。
旁边的众人目瞪口呆:“……”
说好的以德服人,不伤和气呢!
最后还是谢景国,以自身为肉盾,成功阻止了这场老年自由搏击赛。
走进大门时,两老人雄赳赳气昂昂,唯有他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李英杰都看不下去了,伸手扶了一把。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摇头苦笑。以李璇玑与谢建木的交情,两人也不是初次见面,手机上也有彼此的号码。灵异局过年过节发的福利,很大一部分都是谢建木负责提供的。
“对不住了,谢叔叔。”
“哪里哪里,我爸年纪大了,这些年脾气越发乖戾固执,你们体谅体谅。”
一群人进了谢家大门,迎面便是一棵巨大的桃树,枝丫繁茂,虽因是凛冬而没有绿叶衬托,但可以想见,一旦春暖花开,将是何等粉云簇拥的热闹模样。
这桃树的腰围比成年男人还粗,枝头缠绕着绵软的红绸带,悬挂一盏盏小红灯笼,平添几分喜庆。
在桃树面前,安置着一座精巧的香炉,并几盘瓜果贡品。
谢建木在香炉前拜了三拜,对身后几人道:“这是我家先祖,凡是进我谢家者,必先祭我先祖。”
叶薄荷悄悄对齐琳道:“他们还真有木妖的血统哪。”
齐琳微微颔首。
众人依照规矩,依次祭拜了桃树后,便继续沿着小径往内走。
谢家宅院占地面积挺大,五步一个景,十步一重天,假山,荷塘,朱楼翠阁鳞次栉比。
齐琳等人光是从大门走到主宅,就花了将近十几分钟时间。
……不得不说,这里可真适合藏人哪。
进了住宅客厅,一行人依次落座,谢景国的妻子史怡丹端了茶水出来,笑容可掬,半点都没有因为老公鼻青脸肿而恼怒,甚至还能看到她掩唇偷笑。谢景国一脸无奈的取了药膏,给自己涂抹。
李璇玑依次介绍了同行的几人。
“我孙子英杰,你见过的。这位是菩提庵的慈安师太,港城叶氏姐弟,叶薄荷与叶菖蒲。”他的眸光转到齐琳身上时,多了几分郑重,“还有这位,乃是齐家现任家主,齐琳同志。”
谢建木微微一愣,打量齐琳:“齐宏德的后人?”
齐琳起身,抱拳行礼:“见过前辈。”
听闻齐琳的名字,不仅是谢建木,谢景国与史怡丹也惊诧的看向她。
眼前这少女,生的一团玉雪似的,清丽无双,眼眸如蕴藏着一泓清泉,沉静深邃。一举一动,如漫步在春风中般闲适。当她微笑时,便如海面阳光漫射的朝雾,朦胧神秘,别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史怡丹指着她,脱口而出:“你……你就是景阳的未婚妻?”
婚约
未婚妻?
齐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么就是对方认错了人。
“这女人胡言乱语什么呢!”
在她脖颈上的小青蛇已经僵直了,金色竖曈瞪的溜圆,否定的话脱口而出, 情绪比她本人还激烈。
齐琳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唇边扯出一抹礼仪性的微笑:“不好意思, 你们应该弄错了, 我并不认识谢景阳,也没有与人有婚约。”
“不会弄错。”史怡丹的口气却极为肯定, 打量着齐琳的脸庞, 似乎从她的五官中寻找到了熟悉的痕迹,眸光有些怀念:“我与你的母亲齐韶华是多年闺蜜了, 可惜她……走的太早了。”
她的脸上划过一抹痛惜,眸中泛起点点泪光。
“我参加过她的葬礼, 还抱过襁褓中的你呢。”
齐琳微微一怔, 齐韶华确实是她的母亲, 也就是说, 对方并没有弄错她的身份, 但要说婚约……她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
小青蛇浑身的青鳞都不由自主的炸开了, 呼吸变得急促, 飞快的吞吐鲜红的蛇信,想要说什么, 却强自压抑着,沉默着, 有种暴风雨前的安静。
齐琳正色道:“不好意思, 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她的眸光清冽, 看不出额外的情绪,像浮于水面的冰, 带着淡淡的冷。
室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怪异,李璇玑等人坐在一旁,带着吃瓜的微妙心态。本来只是为了抓捕邪术师夏梓莹,而来到了谢家,没想到意外牵扯出了一桩旧日婚约,而当事人还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刚才剑拔弩张的状态消失了,看在齐琳的面子上,兴许谢家还会同意他们搜查宅院。
叶薄荷的一双妩媚猫眼,闪动着八卦之光。坐在她肩膀上的大黑猫,倒是目光同情的注视着小青蛇。
这条蛇的脸色好恐怖啊,浑身的妖气都快要暴走了……幸亏这些人类看不到。
啧,喵就知道,这条蛇对它的契约者怀有不轨之心!
史怡丹走近齐琳,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带着一种不招人厌的亲近:“难道你的长辈没有告诉过你吗?”
齐琳摇了摇头,不留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我得打电话回家,问一问我的姥姥和姥爷。”
“等一等!”坐在上首的谢建木忽然开口了:“这门亲事,是我与你的爷爷一起定下的,你姥姥和姥爷或许不太清楚,当时你们两个前后脚的出生,我们心中欣喜就……”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古怪的闭上了嘴。
李璇玑等人不了解前因后果,没听出什么异样。但齐琳却听出了一点不对劲……什么叫前后脚出生,从资料上看,谢景阳已经三十岁了,比她年长了将近一轮呢。
谢景国与史怡丹的脸色也有点异样,但这种不自在只是一闪而逝。
“来来来,阿姨……哦,姐姐给你削水果!”史怡丹热情的招呼齐琳,甚至还自降辈分,好像齐琳已经嫁给了她的小叔子,成了谢家的一份子。
齐琳秀美的脸庞上浮现坚定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还是觉得,应该先给姥姥和姥爷打个电话,了解一下这件事,先失陪了。”
她捏紧了手机,转身向着客厅门口走去。
还未出去,就见客厅的门再次被推开,一名俊逸如画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肩膀上背着一把古琴。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愣。
“是你……”那男子神情诧异,又隐隐有些惊喜。
他话未说完,就见史怡丹匆匆过来,揽住齐琳的手臂,热情洋溢的对那男子道:“这可真是巧了,景阳回来了。景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妻,齐琳小姐!”
谢景阳眸中划过一抹灼灼的光,唇瓣微微勾起:“果然是你,齐琳小姐。”
齐琳抿了抿嘴:“你好。”
史怡丹惊奇的目光在两人的面容上来回逡巡:“你们认识?”
谢景阳温润而含蓄的注视着齐琳:“前几天……有过一面之缘。”
史怡丹抚掌笑了:“缘分,这可真是缘分!”
“什么缘不缘的,大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了,老妈!”在谢景阳的身后,又走进来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正是谢立轩。
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见齐琳的脸庞时,忽然顿住了:“你怎么在这?”
史怡丹连忙道:“立轩,你来的正好,快来见见齐琳小姐,她是你的小叔叔的未婚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声音在“小叔叔”这个称谓上,格外重了几分。
“你竟然是……”谢立轩呆呆地,有些不敢置信的惊异,又有些无法言喻的失落。
小青蛇从齐琳的脖颈上缓缓游出,金色竖曈阴冷的注视着谢景阳。这个男人,就是琳琳的未婚夫?
真可笑,他配吗!
它和琳琳生活那么多年,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婚约。这家人从琳琳一进门起,就说着一些让人极度厌恶的话语!
先前对谢家的些许好感,此时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腔的仇视与怒火。
什么婚约,什么未婚妻?这些词汇每出现一次,就似在它心中狠狠的斩下一刀,又酸又痛。
它不承认!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清楚这件事。”齐琳向谢景阳道了声歉,与他擦肩而过,“我先打个电话回家问一问。”
谢景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疑惑的看向史怡丹。
史怡丹压低了声音,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齐琳小姐看起来并不知道有婚约这件事,既然这样不如……”
谢景阳忽然抬起了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乌黑的眼中漫上笑意:“齐琳小姐……很好。”
史怡丹意味深长的看着谢景阳:“哦。”
也是啊,齐琳这样美好的少女,哪个男人不喜欢呢,就算是她,看见她都喜欢的不得了。若是能有这样的儿媳妇,她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可惜啊……她怒其不争的瞪了一眼谢立轩。
谢立轩却完全没注意母亲的目光,他神思不属,心中乱糟糟的,异常烦躁。
齐琳站在庭院的僻静处,拨通了姥姥的电话。在她上大学前,就重金向灵异局的炼器大师,购买了几部特殊的手机。除了姥姥和姥爷,鹿砂也有一部。犹记得,鹿砂拿到手机的那一刻,欣喜若狂的撒蹄子乱奔的情景。
“喂喂,琳琳哪!”电话那头传来姥姥熟悉的声音。
齐琳抚摸着小青蛇碧绿的鳞片,语气严肃:“姥姥,你们以前是不是,让我和谢家定下了婚约?”
“啊,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哎呦,这件事我不太清楚……”电话那头嘈杂了一阵子,再出声时,已经换成了姥爷。
被老婆赶鸭子上架的姥爷,再次委委屈屈的担负起黑脸的角色:“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也不管我们的事哪,是你爷爷一意孤行定下的婚约!”
姥爷显然是了解自家外孙女脾气的,别听琳琳的声音还文文静静的,指不定已经开始酝酿风暴了,遂坚定的把锅甩了出去。
不对……这锅本来就是大舅子亲手打造的,和他这个小妹夫什么关系。他最多就是,知情不报?姥爷的额头上冒出了点点冷汗。
齐琳不悦道:“爷爷怎么可以随便决定我的人生大事!”
肩膀上的小青蛇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太过分了!
姥爷好声好气的道:“琳琳别生气,你不喜欢谢家那小子,我和你姥姥也不喜欢,那个谢……谢立轩?好像是个叫这个名字吧,我们以前也见过一面,小小年纪就拽得很,脾气也差。你要是想退婚,我和你姥姥一百个同意!”
再者,如今还有柳倾水在呢,姥爷心底嘀咕了一句。
两孩子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它又听话,对琳琳也好。除了妖这个身份尴尬,其余都甩谢家那小子一条街!
齐琳顿了顿,心头疑惑:“谢立轩?和我定下婚约的,不是谢景阳吗?”
电话那头的姥爷也糊涂了:“谢景阳?谢建木那个的小儿子?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齐琳心底隐隐明白了什么,语气一沉:“我今天跟着李局长到谢家来办公,抓捕一个邪术师。谢家人知晓我的身份后,忽然说我与谢景阳有婚约。”
姥爷挠了挠头,琳琳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但连起来的意思,他怎么听不懂呢。
“我怎么记得是谢立轩哪?难道我记错了?你要是和谢景阳结婚,那不是差辈了么。”
齐琳沉默了会,神情有点冷:“姥爷,不论如何,我不承认这个婚约,没有经过我允许的事,就不应该被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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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定下婚约的爷爷,她也不认可。
姥爷叹了口气:“我和你姥姥早想到了,你肯定是这个态度。但你也知道你爷爷,向来都固执的很。”
“我会找个机会,自己和爷爷说清楚。”她抬眼看向客厅的门,谢景阳远远的立在那里,和煦的看着她,但没有靠近。
“好好,反正无论你什么决定,姥姥和姥爷肯定是支持你的。”
齐琳揉了揉小青蛇,抬步走向主宅大门。
婚约什么的,先放在一边,他们这次来,主要任务是为了抓捕邪术师夏梓莹。
谢景阳眸光中倒影着逐渐走近的少女倩影,温柔如春水荡漾:“我爸爸同意你们搜查整个庄园了。”
齐琳扬起一抹公式化的笑容:“多谢理解。”
“应该的。”他伸手,绅士的替齐琳打开了门,在她身后走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近客厅,落在其余人的眼中,莫名多了几分和谐。俊男美女,且都是气质超群,站在一起犹如金童玉女,极为般配。
史怡丹忍不住对身旁的丈夫道:“你看看他们,还真有点夫妻相。”
她的声音不高,但客厅本就不大,其余人都听在耳中,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这两人脸上,暗暗的比较起来。
还真别说,单论气质这块,两人还真有些相似,都是温文尔雅,涵养极好的人。
小青蛇气坏了,猛的探出脑袋,冲着史怡丹嘶嘶:“琳琳迟早要解除婚约的,你们谢家不要做梦了!”
若非还有最后的一线理智,它真恨不得现出真身,不折手段也要逼着谢家,马上解除这个该死的婚约。
齐琳按住它的脑袋,塞进衣领里,面色平静如水的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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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李璇玑和谢建木显然达成了共识,此刻已经开始商量怎么地毯式搜索庄园。
“你别看我家宅院广阔,其实暗中装着大量的监控,基本没有死角。”谢建木显然对自家的安保系统很自信,“我后院里还养着十几条大黑狗,景国每天都会带着它们四处溜达,目的就是为了提防那些潜入庄园偷东西的贼。”
谢家家大业大,自然注重家宅安全,无论是人是鬼,都要防上一手。大黑狗更是狗中煞星,厉鬼见了都要避让三分。
“再不济,还有我家老祖坐镇呢。”谢建木得意的斜觑一眼李璇玑,“不是我说,你们灵异局的总部都比不上我们谢家的防卫!”
李璇玑眼皮子一掀,扫过站在史怡丹身后的谢立轩,嘴角微嗤。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行吧,那我们就开始搜查了。”李璇玑也不废话,在抓住夏梓莹前,说什么都没意义。他的视线移向叶菖蒲:“菖蒲弟弟,看你的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叶菖蒲身上,他低低应了一声,紧张的抿了抿唇。
叶菖蒲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罗盘,刺破手指,滴了一滴鲜血上去,口中念念有词。
那滴血在罗盘上安静了会,缓缓地游动起来,朝着罗盘的东北角而去。
“坤土,祸害,东北。”
搜索
谢家的后院, 十几只大黑狗围着食盆狂吃海塞。它们的体型比寻常狗更大,直立起来堪比成年人的身高。长长的尖耳竖起,眼眸中闪着凶光。
它们的食物也不是寻常狗粮, 而是大块带着血丝的新鲜生牛肉。
每一只狗都有专门的饲养员,负责照料, 训练, 医治。
谢景国随手牵过一只,怜爱的抚摸它油光水亮的皮毛:“它们很聪明, 只要对它们说过一次, 就能分辨对方是朋友还是敌人。”
李英杰也喜欢犬类,灵异局的看门犬老黄, 就是他父亲当年驯养的缉毒军犬,与他父亲同甘共苦, 出生入死, 情谊深厚堪比兄弟。
直到父亲为国牺牲, 老黄才万念俱灰的退役了。灵异局原本给它申请了丰厚的退休工资, 但老黄却宁可当一只普通的看门犬。
“假以时日, 难说也有那么一两只修炼成精了。到时候, 对你们谢家又是一大助力。”
犬类天生就具有忠诚的品质, 很多玄术师都喜欢饲养犬系妖仆。从小饲养的就更好了,感情深厚, 基本不用担心背叛。
“兽类哪有那么容易修炼成妖。”谢景国说的谦虚,眸光中却含着期待。
身为玄术名门, 多少有点手段, 可以让兽类成妖。但驯养妖仆这种事, 不能放到明面上,容易遭玄术界诟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劳烦你们稍等一会, 让它们吃饱了,再出任务。”
“可以。”
在等待的间隙里,李璇玑等人围绕着叶菖蒲,低声交谈着如何展开搜索行动。
谢立轩抱胸站在角落,脸色臭臭着,语气阴翳,森然警告。
“爷爷虽然同意你们搜查庄园,但你们要是胡乱破坏,我们谢家可要追究责任的!”
这次行动,谢建木并没有亲自陪同,在他看来,李璇玑指控他家藏着邪术师,本身就是极为可笑的闹剧。他等着李璇玑一无所获的归来,送上一顿冷嘲热讽。
协助李璇玑展开搜查行动的,是谢景国,谢景阳,谢立轩三人。谢景国与谢景阳都十分配合,唯有谢立轩,横挑鼻子竖挑眼。
李璇玑摸了摸下巴上刚长出来的一撮胡须,意味深长的瞥他:“只要你不给她通风报信,我们迟早能抓住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立轩像被激怒了般,脸色涨的通红,“找不到就将责任推到我的头上吗?真是好算计!”
李璇玑掀了掀眼皮,不急不躁:“夏梓莹是你的女朋友,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与她保持联系,甚至就是你,把她窝藏在这里的。”
从进入谢家前,李璇玑一行人就商量好了对策。要想抓住夏梓莹,就要先制住谢立轩。
谢立轩乌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厉色:“你血口喷人!”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李璇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眸光移向谢景国,“按照司法程序,谢立轩作为嫌疑人夏梓莹的男友,是重要的案件关系人,有责任配合调查。在搜捕过程中,我希望他能交出手机等一切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工具,不准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
“你个死老头!”谢立轩脸色阴沉如锅底,眼瞅着就要动手打人了。
“立轩,听话!”谢景国怒喝一声,他心底也不悦李璇玑对儿子的怀疑,但也清楚,对方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夏梓莹果真藏匿在庄园,那肯定和谢立轩脱不了关系。
在李璇玑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们这件事时,他们家里人就严厉审问过谢立轩,到底有没有与夏梓莹有联系。
谢立轩指天发誓,他们才相信了他。
“李局长,立轩年轻不懂事,误交了不好的女朋友,我们家里人已经教育过他了。”谢景国郑重的道,“如果他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我这个做父亲的,替他向你道歉。”
谢立轩眸光复杂的看向自己父亲,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璇玑微微颔首:“我不会冤枉任何无辜的人,只是希望谢立轩能够配合。”
谢景国看向自家儿子,伸出了手,示意他赶紧按照李璇玑的话,把手机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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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们怀疑我,那我退出这次行动总行了吧!”谢立轩咬紧了牙关,恼羞成怒的转身就走,“无论你们有没有抓到人,都和我没关系!”
他没走两步,就见面前闪现一个高挑人影,深沉的注视着他。
“立轩,听话!”
谢立轩盯着谢景阳,瞳孔微缩。
“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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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阳的神情并不严厉,他一惯都是温和的,无论何时都不会发火,哪怕是在教训人的时候,也循循善诱耐心的很。
但谢立轩从小到大,不怕父母,就怕这位温柔的小叔。每当他叛逆反骨,父母难以管教时,都会把他交给小叔。久而久之,他就形成了心理阴影。
有时候,一刀砍在身上并不可怕,再痛也是一时,就怕软刀子割肉,不致命,却此痛绵绵无绝期。
谢立轩垂着头,缓慢的将兜里的手机取出,交到谢景阳的手中。
“这才乖么。”谢景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揽着他走向李璇玑等人,脸上依旧是和煦的微笑,“不好意思,这孩子太倔,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璇玑接了手机,没有多说什么,只将目光移向李英杰,示意他一路监视谢立轩的行动。
李英杰默默颔首。
谢景阳的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绕了一圈,落在齐琳身上时,微微顿了顿:“为了方便联系,我们不如加个微信,建个群吧。”
“也是。”李璇玑思考片刻,同意了。
众人便纷纷拿出手机,扫了谢景阳的微信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
轮到齐琳时,小青蛇在她脖颈上躁动不安的嘶嘶叫着:“这个狡猾的男人……”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齐琳加了好友,安抚的捏了捏它的尾巴尖尖:“我们毕竟在谢家的地盘上。”
“我知道,我理解……”柳倾水的目光转向齐琳时,金色竖瞳逐渐沁满了晶莹的泪水,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琳琳也是为了工作,抓住邪术师才是最重要的。”
手机发出了“叮”的提示音,示意有人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对面立刻发了一个笑脸过来:“很高兴认识你,齐琳小姐。”
齐琳抬眼,便看见谢景阳也心有灵犀似的抬头,与她目光接触时,清亮又慧黠,似一只偷笑的狐狸。
齐琳礼貌性的回以一笑,心头有点无奈。
大黑狗们加了一顿工作餐,士气高昂的吠着,在饲养员的牵引下,依次有序的迈出了后院。李璇玑等人跟在后面,按照叶菖蒲的罗盘显示的方向,示意谢景国下一步的行动。
齐琳与叶薄荷一左一右,保护着叶菖蒲。在这几人中,叶菖蒲是战斗力最弱的。
在她们身后,则是谢景阳与谢立轩叔侄俩。不知为何,齐琳总感觉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视线盯着自己。
她还能忍受,柳倾水却忍不了。
它如今的灵隐术,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寻常玄术师根本看不破它的真身与修为。比如谢立轩,上次还能看见它,这次恐怕连它当面咬一口,都寻不到它的踪迹。
但此时此刻,柳倾水却极想显露真身,彰显自己的存在!
它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谢景阳与谢立轩忽然看见,走在前排的齐琳的脖颈上,缠绕着一条翡翠般的小青蛇,吐着蛇信,威胁性的朝他们嘶嘶鸣叫。
谢景阳一怔:“……”
谢立轩瞥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条蛇是齐琳的灵宠。”
“灵宠?”谢景阳微微蹙眉,他觉得这条小青蛇没这么简单,“它的妖气浓厚,可不像普通的灵宠。”
灵宠也好,妖仆也罢,都是修为低微的妖怪才会去做。修为高深的大妖,心高气傲不输人类,怎么可能自降身份为人仆宠。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低,并没有被齐琳听到,但被后排监视谢立轩的李英杰听得一清二楚。
李英杰不愿齐琳被人怀疑与妖怪不清不楚,在玄术界,与妖怪为伍的玄术师多少要被人质疑与猜忌的。
“齐琳小姐是有正规文书的出马仙,她身边的妖怪也都是受上天册封的妖仙。”
这回轮到谢立轩愣住了:“她是出马仙?”
那这条小青蛇,是她的契约妖仙么。
谢景阳观察着小青蛇,从它的金色竖瞳中,清晰的看见了浓重的厌恶与排斥。
他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齐琳并没有发现小青蛇与后面两男人的视线交锋,若目光能化为利刃,双方大概早已杀个你死我活了。
她专注的看着叶薄荷的罗盘,视线的焦点却并不在那滴醒目的鲜血上,而是另外一滴不起眼的透明水珠。
那透明水珠与那滴鲜血一样,缓缓的在罗盘上移动,但行动轨迹却截然相反,一个向着东北,一个向着西南。
她秀眉微抬,看向叶菖蒲与叶薄荷,姐弟俩同样转动眼珠,相似的猫眼注视着她。
六目相对,心照不宣的各自移开视线。
一行人按照叶菖蒲的罗盘指示,跟着十几条奔跑的大黑狗,穿过成片的山林,跨过潺潺的小溪,搜寻了足足两三个小时,却一无所获。
谢立轩一直冷眼瞧着,此时忍不住讥讽:“怎么样,你们口中的邪术师到底在哪里啊?”
他冷厉的视线集中在叶菖蒲身上,森然如显露獠牙的独狼:“是你说夏梓莹在这里的,她人呢?”
叶菖蒲本就胆小,见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过来,仿佛一股无形的压力倾泻,摆弄罗盘的瘦长手指越发慌乱,面色苍白的喃喃。
“不可能啊……怎么会出错呢……”
谢立轩的嘴角,缓缓扯出了一抹隐晦的冷笑。
骨灰娃娃
叶菖蒲满头大汗, 羞愧的不敢抬头看周围的人。
“好了,菖蒲弟弟已经尽力了。”李璇玑虽然失望,但不会将责任完全归结于他的身上, 强撑着士气,劝慰众人, “谢家这么大, 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找。”
这话听在谢家人的耳中,只感觉他在极力挽尊。谢景国和谢景阳还算给面子, 没有多说什么, 但谢立轩却抱臂而立,咄咄逼人。
“你们莫非要在我们家住下来白吃白喝?可不兴这么无赖的啊!”他讥笑着, “还是说,你们就是存心想把脏水往我们谢家泼, 真正的目的是讨要好处费?”
谢景国瞪了儿子一眼:“立轩, 闭嘴!”
李璇玑被这么个年轻人挤兑, 心底哪有不气的, 但为了大局也只能忍耐。
“再给我们一天时间, 等明天晚上, 若我们搜不出夏梓莹, 就再也不踏进谢家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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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立轩刚要继续嘲讽,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齐琳清悦的声音。
“李局长, 这里有东西。”
李璇玑等人循声看去,见齐琳站在一棵高大繁茂的松树旁。那松树笔直往上, 足有十多米高, 尖锐的针叶仿若天然的屏障, 阻挡一切窥伺的目光。
众人围了上去,顺着齐琳指示的方向, 看到一条通体翠绿的小青蛇,叼着一个芭比娃娃游了出来。
松树的针叶虽然扎手,但对柳倾水来说,就和挠痒痒一样。
齐琳俯下身,微笑的伸出手臂,让小青蛇沿着手臂蜿蜒而上。
柳倾水将芭比娃娃交到齐琳的手中:“就是这个东西,扰乱了罗盘追踪。上面有股让我厌恶的气息,但我找不出哪里不对劲。”
叶菖蒲滴在罗盘上的鲜血,并不是障眼法,实实在在是一种寻人的咒法。鲜血指示的方向,就是这棵松树。
只是这松树明显不能藏人,就被在场众人有志一同的忽视了。唯有齐琳更细心,让柳倾水爬进松树内侧,寻找有没有古怪的地方。
柳倾水将这棵松树从头到脚仔细盘了一遍,在一个隐蔽的树干凹陷处,找到了这个灰扑扑的芭比娃娃。
齐琳蹙眉细看,这芭比娃娃并无奇特的地方,就如市面上贩卖的那些塑料玩具,只是身上的白纱小裙子沾了泥土,变得脏污。她轻轻拉开小裙子,也看不到咒文的痕迹。
“李局长,您看看。”
她将芭比娃娃交给李璇玑,李璇玑上下检查了番,同样没看出古怪。但是,他们都知道,这玩意肯定有诡异。
一直静默旁观的慈安师太,忽然口呼佛号:“阿弥陀佛,李局长,让老尼瞧瞧。”
芭比娃娃传到了慈安师太的手中,慈安师太掂了惦它的分量,手指一用力,将娃娃的头拧了下来,查看塑料玩具中空的内部。
一些不起眼的棕黑色粉尘从芭比娃娃内部扬了出来,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
慈安师太捻着这些粉尘,若有所思的目光移向齐琳,示意她看一看。齐琳走过来,手指沾了一些,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令她恶心欲吐的淡淡腥臭弥漫开。
“这是……骨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震惊。
谢景国也沾了些粉尘细看:“骨灰?这不是普通的尘土吗?”
这娃娃在野外挂了这么久,里面灌入了些尘土不足为奇。但若说是骨灰,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李璇玑等人还没解释,谢景阳已面色凝重的开口:“哥,这确实是骨灰。”
谢建木之所以将谢家家主的位置传给小儿子,而不是大儿子,不是没有理由的。在玄术天赋与修炼上,谢景阳远超自己的大哥谢景国。
李璇玑冷眼看向谢立轩:“你能解释一下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谢立轩眼中的慌乱一闪而逝,很快就恢复了讥讽矜傲的面容:“不过是个沾了泥土的破娃娃,你们却一口一个骨灰,糊弄谁呢!”
叶薄荷早就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心直口快道:“是不是骨灰,别人不知道,我们玄术师还不能判断吗?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是心里有鬼胡搅蛮缠啊!”
谢立轩一时语塞,恼羞成怒的爆发了:“你们怎么一直盯着我盘问,就算这破娃娃有诡异,也和我没关系!”
但他这话,固然可以堵住李璇玑等人的嘴,却挡不住谢景国与谢景阳的怀疑。
他们虽是玄术世家,但平日里可不会随随便便弄些骨灰出来,何况是藏在娃娃里的骨灰,好巧不巧的混淆了叶菖蒲的寻人咒法。
若说一切都与谢立轩无关,那就是践踏他们的智商了。
谢景阳语气和缓,却严肃:“立轩,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立轩,你说实话!”谢景国也上前一步,面色严厉的逼问。
知子莫若父,谢立轩一开始极力阻止灵异局进谢家搜查的态度,就过分激烈了。如今又找到了这个藏着骨灰的娃娃,最大的嫌疑人只有谢立轩。
但身为父母,天然爱惜子女。他知道自己儿子本性纯良,一切都是夏梓莹那个贱女人带坏了他。
他们夫妻一直不同意夏梓莹进门,就是看出了这个女孩并不安分。
可惜,谢立轩就好似猪油蒙了心,一心想要和夏梓莹结婚。
谢立轩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喉咙颤了颤,咽了下口水。他可以不管李璇玑等人的质疑,但爸爸和小叔的目光,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他梗着脖子强撑着气势,辩白:“爸,小叔,你们相信我,我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可以对天发誓。”
玄术师极少拿对天立誓来开玩笑,因为他们知道,天道是真实存在的。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天道的小本本上都给你记得清清楚楚。迟早有一天,你要为你的一言一行付出代价。
但谢立轩不在乎,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尚未领教过天道的因果报应。
引路的大黑狗忽然冲着不远处的灌木丛,狂吠了起来。
众人惊诧回头,见灌木丛里跑出一个身穿工作服的高大男人,高声叫着:“是我是我,老邵啊,你们赶紧把狗子牵住了!”
谢景国向前走了两步,认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他招聘的一个果农:“老邵?你怎么在这里?”
那名为老邵的中年汉子,面目普通,眉眼间有些猥琐,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瞄着齐琳与叶薄荷这两个漂亮女孩。
“老板,我出来找东西啊。”他视线扫了一圈,惊喜的指着慈安师太手中的芭比娃娃,“对,就是这东西,我女儿几天前丢了这娃娃后,一直哭啊闹啊,缠着我要买新的。我哪有闲钱给她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就乘着休息时间出来找,但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李璇玑不敢置信道:“这娃娃……是你的?”
老邵肯定的连连点头:“就是我闺女丢的芭比娃娃啊。”
谢立轩顿时大笑一声,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老邵,说那芭比娃娃是自家的,但这无疑将他从当下的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你们听到了吗?这娃娃是人家丢的!从头到尾就和我没关系!”
李璇玑一时哑然,脑子也有些混沌了。老邵的出现,彻底搅乱了他们所有的推断与思路。
“可是,这娃娃里有骨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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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老邵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是在回忆,“我上次在果园里除草,碰到一只野生兔子,抓回来烤着吃了。后来嫌那些碎骨头处理起来麻烦,就直接塞进火炉里了。我家喜欢生炉子,到处都是炉灰,这娃娃大概就是不小心沾上了吧。”
李英杰冷笑一声,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刚要开口盘问,却见齐琳悄悄向他眨了眨眼。
他闭上了嘴。
“谢谢你们啊。”老邵从师太手里拿走娃娃,一个劲的陪着笑:“那我就不打扰诸位老板,先走了啊。”
慈安师太原本不想放手,但老邵的力气实在不小,硬扯过去。她是个仁慈的出家人,向来不与普通人计较,一时心软便松了手。
再想将娃娃追回来时,那老邵却走远了。
齐琳拉住焦急的慈安师太:“算了,让他走吧。”
她看向肩膀上的柳倾水,柳倾水立刻心领神会,用尾巴拍了拍背包里的灰影大王,压低了声音命令。
“起来,追上去!”
一道不起眼的灰影,从齐琳的脚边窜了出去,钻进了灌木丛。
无人发现。
眼瞅着那娃娃被老邵带走,谢立轩心底松了口气,神情又志得意满起来。
“李璇玑,觉得打脸吗?非要把那破娃娃栽赃给我,结果人家失主出现了!”
他快意的大笑几声,但现场却没有一个人陪着他笑。就连谢景国与谢景阳,脸色都没有缓和下来。
谢景国是个直爽的人,心里压不住事,刚要上前质问谢立轩,就被谢景阳拉住了,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哥,回去再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谢景阳眸光扫过李璇玑一行人,晦涩如渊,复杂难辨。在经过齐琳身上时,微微一顿,但很快就移开了。
他绽开和煦的笑,招呼众人:“今天大家累了,就先回去吧。看看时间,快五点了,太阳即将落山,晚上搜索可不方便,你们不如明天继续工作。”
李璇玑等人也有自己的盘算,见他这么说,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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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步行回了谢家主宅,史怡丹已经做好了晚饭,热情招呼众人就座。
齐琳原本是随意挑了个客座,却不想谢景阳紧跟着在她身边坐下。在场所有人,意味深长的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柳倾水:“……”
好气啊,忍不下去了,它要闹了!
齐琳赶紧取了块糕点,塞进它的嘴中,堵住。
悔婚
尽管并不欢迎李璇玑一行人, 但谢家招待客人还是十分周到。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桌。
李璇玑原本以为,自己一行人出师不利, 一无所获,会被谢建木冷嘲热讽, 但出乎意料的, 谢建木一直都默默的自酌自饮,脸色极臭。
史怡丹对齐琳特别热情, 劝菜劝酒, 但齐琳一律婉拒了。
“谢谢,我从小就不食荤腥。”她恬淡的笑了笑, 简单吃了点素菜,就放下了筷子, 投喂缠绕在手臂上的小青蛇, 安静的倾听众人谈话。
明亮的灯光映射在她的脸庞上, 细腻的肌肤犹如羊脂白玉般, 白的发光。
她并不似普通女孩那般妆容精致, 但五官与肌肤却已是无可挑剔的完美。眸光如夜色下静谧而深邃的泉水, 流淌着淡淡的温柔。乌黑的秀发如瀑般散落在颈侧, 只露出一截苍白干净的下颌,精致秀气。
她只是安静坐在哪里, 就让人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如注视破晓的第一缕天光,不知不觉中已沉醉。
谢立轩坐在她的对面, 当他察觉的时候, 已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回过神后, 他的内心满满的都是羞耻与自我唾弃,他从未想过, 他居然会看一个女人,看得入神。
他勉强自己移开视线,眸光划过齐琳身侧的谢景阳,顿住了。
他最敬畏的小叔,谢景阳,慵懒的依靠在椅上,身形微侧,眸光含笑的注视着齐琳投喂小青蛇,同样不知道已看了多久。
他心头涌上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他知道自家小叔并不似表象那么温和无害,城府之深令人咋舌。在他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追求,只是他看不上眼而已。
他从未见过,谢景阳用这样的目光看一个女人。
……但如果这个女人是齐琳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谢立轩放在腿上的指骨忽然攥紧,心头浮现熟悉的憋闷与烦躁。他不想再看对面那对郎才女貌的佳人,盯着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愣愣出神。
其实,当初与齐琳订下婚约的人是他……只不过,他为了夏梓莹,逼迫父母解除了婚约。
爷爷没有办法对齐家交代,就将婚约转到了谢景阳身上。正好那个时候,齐家上任家主齐宏德夫妻逝世了,知晓这场婚约的人又少了一个。
其实也不是不能解除婚约,只是谢建木怜惜齐家只剩一介孤女,不愿被人戳脊梁骨,背负背信弃义的恶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在谢立轩的眼里,这就仿佛道德绑架一样。凭什么因为人家可怜,就不能解除婚约了?
青春年少的他,对所谓的娃娃亲嗤之以鼻,天生的叛逆与反骨,让他渴望自由的爱情。在见到齐琳前,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喜欢夏梓莹的。
但是,现在这份信念却不知不觉的动摇了……他是真的喜欢夏梓莹吗?还是因为极度厌恶父辈订下的婚约,为了贯彻自身的自由精神而选择了她?
他无法分辨了。
只是萦绕心间的那股淡淡的悔意,越来越无法忽视……
饭后,史怡丹安排灵异局的一行人入住了客房,离去前一次次的对她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来对我说,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一样吧。”
齐琳送她出门后,脸上的微笑便隐没了。若真如她猜想的那般,那对方的热情中有几分是出于愧疚与同情?
大可不必。
夜渐渐深了,但齐琳躺在床上,没有半分睡意。她的手指不停的敲击手机按钮,在群里与李璇玑等人商量接下来该采取的行动。
紧闭的玻璃窗,忽然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小青蛇灵敏的昂起碧绿色的三角小脑袋,飞快的游过去,打开了玻璃窗。一抹灰白的影子窜了进来,爬上了床畔的柜子。
“齐天师,找到她了!”灰影大王兴奋的搓着前爪,“我让十三带着几个崽子留在那里!”
齐琳赞赏的颔首:“做得好,记你一功!”
灰影大王激动的双眼放光,齐天师口中的记功,可不是随便讲讲的。她许诺过,待任务结束,分派功劳时,她会在灵异局替他争取他应有的奖赏。
齐琳当即将消息发到了群里:“找到夏梓莹了。”
为了快速交流,众人也不打字了,直接语音。
叶菖蒲小小声道:“我这边也定位了她的具体位置。”
叶薄荷元气满满的大声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
李璇玑历经多少大风大浪,此时很沉得住气:“不要打草惊蛇,最好通知谢家人一起去,我们毕竟在谢家的地盘上。”
叶薄荷不爽的啧了一声:“谢立轩那个引狼入室的傻叉,让他知道了,岂不是又会让夏梓莹跑了。”
齐琳略一思索,缓缓道:“谢家人应该觉察出他的不对劲了。如果我没有猜错,恐怕此时他们正在对谢立轩三堂会审,逼迫他说出夏梓莹的下落。”
李璇玑赞同:“没错,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晚上吃饭时,谢老头才臭着一张脸,对我爱答不理的。”
叶薄荷不满的咋呼:“什么啊,他们都知道谢立轩说谎了,为什么还要瞒着我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英杰冷笑一声:“当然是不想家丑外扬了。”
李璇玑语气轻松了几分:“也许都不用我们出手了,等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可能直接就见到被谢家人抓捕归案的夏梓莹了。”
李英杰却不认同爷爷的话:“以我对谢立轩的了解,他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屈服。”
齐琳沉默了会,忽然道:“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们是不是漏下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一直静默的慈安师太开口了:“阿弥陀佛,齐天师说的对。贫尼也有些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群里一时安静下来,紧张感逐渐蔓延,每个人都蹙眉思索。玄术师的直觉都挺准的,谁都不会将这些话当成戏言忽视。
齐琳脑海中灵光一现,猛然从床上起身。
“糟了,李局长,我们必须连夜行动,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怒火
谢立轩站在自己的卧室前, 谨慎的四处打量,确定没有人跟着,才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走进卧室, 他的神情便再也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喊:“梓莹!”
房间里空空荡荡, 安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却没有那个他想象中的人。
谢立轩飞快的查看了衣柜和卫生间,依旧没有找到夏梓莹的身影。
“她去哪里了?”他焦虑的从兜里摸出手机, “明明告诉过她, 灵异局的人正在搜查庄园,不能四处乱跑, 怎么还出去了?”
先前谢家人搜查庄园时,夏梓莹就是躲在他的卧室里, 才躲过了危机。
她藏匿在谢家的这些日子, 无聊时也会偷偷出去溜达, 幸亏谢家的庄园广阔, 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但今晚不一样, 她不该离开卧室的!
谢立轩拨打了夏梓莹的手机, 在几声短促的盲音后, 那头响起了柔美的声音,可能是距离有些远, 隐隐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
“立轩,我要走了!”不等谢立轩开口, 那边的夏梓莹便含情脉脉的道, “我知道灵异局的人在抓捕我, 我不想连累你。”
谢立轩喉咙一紧,所有话语都哽住了, 不知说什么好。
“你……”
“立轩,不用为我担心,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在谢立轩看不见的地方,夏梓莹悠闲的漫步在小径上,耳朵上贴着手机,手中把玩着从谢立轩保险柜里偷出来的几张极品符箓。
这些符箓是谢家人给他防身用的,每一张都有价无市,现在却便宜了她。也不知这个傻叉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保险柜里的东西已经没了。
与唇瓣得意的笑容不符合的,是她梨花带雨的低泣声。
“立轩,纵使全世界的人都冤枉我,只要你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呵呵,白吃白piao这么久,临走前还捞了一把,她确实心满意足。
感谢这傻叉给她争取了这么久的逃亡时间,让她联系上了M国的同伴。如今,同伴们已经偷/渡入境,在海边的码头等着她。
很快,她就可以逃出生天,远去M国逍遥自在了!
站在卧室里的谢立轩,闻言心头微涩。哪怕他对夏梓莹的感情已不如往昔,但身为男人,他依旧要保护自己的女朋友。
“我相信你,梓莹。”
在见过齐琳后,他已不再坚持她是出于嫉妒,才陷害了夏梓莹。他更愿意相信,齐琳也是被邪/教团伙蒙蔽了,才误会了夏梓莹。
她们都是善良无辜的女孩,相信终有一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再见了,立轩,我爱你……”夏梓莹深情的吻了吻手中的符箓,“我觉得,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朋友了!”
比你更傻叉的,大概真找不到了。
“梓莹,我也……”
爱这个字,在谢立轩的口中绕了一圈,却像是有了自我意识般难以吐出。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内心陷入了无望的挣扎。
对不起,梓莹,终究是我负了你……
卧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谢立轩猛然回神,警觉的放下手机:“谁?”
门外响起谢景阳平和的声音:“是我,开门。”
小叔?
谢立轩一瞬间有些心乱,忙不迭的中断了与夏梓莹的通讯。
整理好面部表情和情绪,他打开了门,状似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小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谢景阳深深的看着他:“爸爸在书房等着你。”
谢立轩微微悚然,察觉出了一丝危机,忐忑的问:“爷爷找我什么事?”
谢景阳没有多说什么,按住他的肩膀,半强迫的拖走:“你去了就知道了。”
谢立轩的背脊冒出了一层冷汗,直觉告诉他不妙,但他又不敢反抗自己的小叔谢景阳,只能被他拖着一步步走向谢建木的书房。
书房里,不仅有谢建木,还有谢景国与史怡丹夫妇。
“死小子!”一见到他,史怡丹便扑上来拍打谢立轩的胸口,眼眶通红的责骂:“你明明说过,已经和夏梓莹断绝关系了,为什么还和她在一起!你甚至把她藏在谢家,你……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过错么!”
谢景国拉开情绪激动的妻子,严厉的瞪着谢立轩:“还不跪下,向爷爷磕头谢罪!”
谢立轩看向书案后端坐的谢建木,谢建木的目光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仿佛在一夜间,这个倔强孤傲的一辈子的老人,忽然苍老了十岁。
谢立轩明白,不用狡辩了,家里人已经知晓了一切。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僵硬着站在那里不肯跪下。
“爸妈,你们听我说,梓莹她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天晚上,她明明就和我在一起。可能是……齐琳她看错了。”
谢建木缓缓起身,走到谢立轩的面前。也许是愤怒与失望积累的太多,此时的他反而面无表情,平静下压抑着剧烈的风暴。
“你没有弄错,是齐琳弄错了,李璇玑弄错了,你觉得偌大的灵异局里,所有的人都比你傻吗?天下玄术之精妙,糊弄你这个小子很难吗!”
他瞪着自己的亲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低吼道:“你知道,齐家这小姑娘天生慧眼,能看破一切虚妄与因果么!世上的任何人都可能看错,唯独她的眼睛……绝不会看错!”
谢立轩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的后退几步,不敢置信的喃喃:“天生慧眼……”
谢建木逼近他,每句话都仿佛从牙关里挤出来:“夏梓莹就是名副其实的邪术师,你私自将她窝藏在庄园里,连累我们整个谢家犯了罪!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吗!”
谢立轩眼皮子颤了颤,到了此时此刻,他好像才有了一点真实感,明白自己究竟胆大包天的干了何等出格的事。
爷爷,父母,小叔,每一个养育他照顾他的家人,都被他连累,都可能被灵异局抓捕入狱。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嘶吼道,“他们要抓的话,那就抓我一个人去,和谢家没有任何关系!”
谢建木冷笑一声,又甩出一巴掌,将他的另一边脸颊上扇出对称的五指红印。他并没有收敛力道,谢立轩的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仿佛两个新鲜出炉的发面馒头。
“你说一人承担,灵异局就听你了么!你算什么东西,在灵异局有什么权利!”
没错,李璇玑的玄术水平确实不怎么样,甚至于所谓的李家,在玄术界也只是一个新兴的家族而已。但为什么李璇玑是灵异局的局长,而不是其他的人!
李家的权利与地位,是建立在对华夏的绝对忠诚,建立在五代人流血牺牲,无私的奉献与牺牲上的!
国运加身,这就是李家的底气!
谢立轩眸光惊愕,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谢建木朝着一旁的谢景阳伸出手,怒喝:“拿鞭子来,家法伺候!”
谢景阳顿了顿,眸光复杂的瞥了谢立轩一眼,转身从角落里取出一条鞭子,递到了自家父亲的手上。旁边的史怡丹不忍再看,将流泪的脸庞埋进了丈夫的胸口。
谢建木刚举起鞭子,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谢景阳立刻上前:“爸爸,是……李璇玑!”
谢建木一愣,心绪复杂难辨。李璇玑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当然不是凑巧,他还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以为灵异局的人什么都不知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接过手机,打开了通讯,沉默不语。
那头的李璇玑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径自道:“谢老头,别打孙子了。赶紧一起去抓夏梓莹,否则你们李家可要遭大祸了!”
谢建木面色一沉,脑海中闪过了什么,终于也明白了自己的疏漏之处。
他骤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眸瞪着谢立轩:“夏梓莹到底在哪里?”
此时的谢立轩犹如斗败的公鸡,全然没了以往的嚣张任性,蠕动着嘴唇道:“她……应该已经离开庄园了!”
电话那头的李璇玑却道:“她逃不掉的,在进入谢家前,齐琳和慈安师太就已经在庄园里布下了阵法,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谢建木松了口气:“幸亏你们想的周到,否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旁的谢景阳忽然脸色剧变:“不好,必须马上抓住夏梓莹!”
屋内其余人都愣愣的看向他,神情尚有些不明所以。既然夏梓莹已如瓮中之鳖,无法逃走了,那迟早都能抓住她的。
那头的李璇玑冷笑两声:“谢老头,你还真是老了,还不如谢景阳想的周到了。”
谢景阳脸色极为难看:“庄园里还有十几个果农,都是不会玄术的普通人。如果夏梓莹遇到他们……”
谢建木等人终于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煞白。
谢景阳艰难的闭了闭眼:“她那样凶残的邪术师,一旦发现自己无法逃走,必定会如困兽般大开杀戒,那些果农恐怕已经……”
那头的李璇玑高声道:“既然知道,你们还在磨磨唧唧什么,赶紧出来去抓夏梓莹!”
谢家一行五人,匆忙赶至主宅门口,与李璇玑等人汇合。
此时已是半夜。
凛冬的风寒冷异常,刮在人脸上仿佛小刀子般。齐琳已经带上了蓝色羽绒服的兜帽,手上拿着手电筒,小青蛇则躲藏在温暖的领子里。
谢立轩下意识的看向齐琳,在对上她平静的视线后,猛然想起自己脸上被爷爷扇出来的巴掌印,羞惭的垂下了头。
谢建木强撑着面子,不肯说一句服软的话。
唯有谢景阳走出来,向着李璇玑等人鞠了一躬,眸光在经过齐琳身上,微微顿了顿,染上了一丝歉意。
“实在对不住各位了,这件事情,我谢家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李璇玑也不想嘲讽谢家人,浪费宝贵的时间,他一边引着众人往前奔跑,一边陈述接下来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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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琳麾下的灰仙一直暗中追踪着夏梓莹,再结合菖蒲弟弟的精准定位。我们已经知道,夏梓莹在什么地方。她发现自己无法逃走后,一怒之下,已经杀掉了沿途遇见了三个果农,如今正在第四个果农的家里……对了,就是白日见过的老邵!”
“老邵?”谢景国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为什么在他的家里?”
李英杰冷冷的瞥了谢立轩一眼:“这两人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恐怕已经勾搭上了。”
一个离婚独自带娃的底层猥琐男人,在遇见了貌美如花放荡无下限的邪/教女子后,哪能不被迷得晕头转向,唯命是从。
这也是为什么,白日当他们找到那个装满骨灰的芭比娃娃后,老邵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误导了众人后,夏梓莹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逃亡时间。
谢立轩面色涨红,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无法相信,夏梓莹是别人口中阴险毒辣,放荡无耻的邪/教成员。
李英杰嗤笑一笑:“那你就等着亲眼看看吧。”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农庄里,独属于老邵的那幢小木屋。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小木屋里依旧灯火通明,隐隐传出男女嬉笑的声音。
众人悄无声息的贴近了玻璃窗,向着屋里偷窥。
一看之下,大感之外。
本该忙于逃亡的夏梓莹,此时正放荡的寻/欢/作/乐。两具白花花的躯/体,像柔软的面条般纠缠在一起。
夏梓莹快活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屋顶。
亲眼看见这一幕的谢立轩,像别人当头棒喝,面色忽红忽白,牙关咬的咯吱响,整个人都气的差点厥过去。
“贱女人……”
同归于尽
李璇玑看出了不对劲。
被夏梓莹压在身下的男人, 仿佛中了药般神志不清,脸色坨红,呼吸急促。他浑身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面庞显出了几分老态。
“不好,她在吸收男人的精气。”李璇玑后退几步, 取出手、枪射裂了玻璃窗。
在玻璃碎裂的那一刻, 屋内的夏梓莹飞快的转过身体,五指掐住身下男人的脖颈, 将他扯起来放面前当肉盾。
她似乎并不意外自己被发现, 嘴角扬起一抹妩媚勾人的笑。
“等你们很久了,别过来哦, 否则我杀了他。”
众人跟随着李璇玑跳进了窗内,以半包围的形式堵住了夏梓莹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
李英杰举起手、枪, 稳稳的指着她, 丝毫没有因为眼前果露的女体而有半刻迟疑, 语气如淬了冰般冷酷:“他是从犯, 就算你杀了他, 也是罪有应得。”
夏梓莹咯咯笑起来:“李英杰, 你好酷哦, 我一直都想尝尝你的滋味来着。”
李英杰的眉宇间闪现一丝厌恶。
谢立轩气的发抖,声音由低而高, 渐渐地吼叫起来,他的脸色涨红, 脖颈涨大得像要爆炸:“夏梓莹, 你居然一直在骗我?”
夏梓莹仿佛现在才看见他一般, 不耐烦的瞥他一眼:“除了童男之身,给我补充了不少精气, 你在床上还真是没啥用处哪,又短又小,速度还快。”
众人:“……”
心头微妙,克制着不往谢立轩的方向看过去。
谢立轩脸色又绿又黑,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没有男人能承受这种污蔑,但他总不能现场扒裤子自证清白。
他瞪着夏梓莹的眼睛似要冒出火来,恨不得上前一把捏死她。
“你说怀孕,也是假的?”
夏梓莹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我可不想生下傻叉基因的孩子。”
她当初之所以假孕,是想要凭此嫁入谢家。谢家是玄术界的名门,成为谢家的儿媳妇好处可多了。可惜,谢家父母一直没有松口,哪怕谢立轩威胁要离家出走,都没有改变他们的决定。
谢立轩沉重的呼吸着,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
他终于意识到,以往的自己是多么愚蠢,被这样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甚至于为了她,错过了自己真正的姻缘……
夏梓莹手中的男人本就是强弩之末,被掐着喉咙久了,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就在夏梓莹分神的那一瞬间,李英杰开枪了。
“砰”一声响,夏梓莹的肩膀上炸开了一朵血花,她闷哼一声,下意识放开了男人。在其余人乘机包围上来,七手八脚的擒拿她时,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
齐琳心头略过一丝不安,从见到夏梓莹开始,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一切都太容易了……
谢家人的动作比灵异局更快,他们心里想着将功赎罪,抢先一步擒住了受伤的夏梓莹,取出绳索将她捆着扎扎实实。
尤其是谢立轩,心中恨极了夏梓莹,见她一直失心疯似的狂笑,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
“死到临头了,你还笑什么?”
夏梓莹一口唾沫吐到谢立轩的脸上,眼中的疯狂如有实质,就在谢立轩怒极的伸手,欲再抽她两巴掌时,她雪白的肌肤上忽然浮现黑色的咒文,扭曲着呈现不详的气息。
齐琳第一眼看见那些黑色咒文时,就觉得莫名眼熟,当那些咒文完全的呈现在夏梓莹的身体上,并闪现金色光芒时,她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
夏梓莹依旧在狂笑着,疯癫到了极致:“我开心啊,你们都要陪我一起……死!”
“水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来了!”
齐琳与柳倾水几乎不需要商量,就默契的瞬间合体。获得柳倾水的力量后,齐琳的行动快如闪电。她一手一个,抓住离她最近的慈安师太与叶菖蒲,向着碎裂的窗户急速奔去。
“快走,五雷符,她要同归于尽……”
她的高声警示尚未说完,就见夏梓莹的身体像一个充气的气球般,双眼暴突,浑身肿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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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璇玑与李英杰紧随其后,立刻奔向出口。叶薄荷也与黑猫合体,迅速的跟上了齐琳。
“该死。”
在她身边的谢家人终于明白她想做什么,赶紧回身向着出口狂奔。
但他们终究慢了一步,在齐琳等人已经跳出窗户逃出几米时,他们才刚刚跑出大门。
“轰”一声巨响,夏梓莹的躯体如炸弹般爆炸了,威力之强,直接将她炸成了碎片。爆炸的余波在空气中蔓延,将小木屋炸的七零八落。
这危机时刻,每个人都来不及思考,只是本能的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尽己所能的护住。
谢景国抓住了最近的妻子史怡丹,谢景阳抓住了最近的父亲谢建木。两个成年男人瞬间念动咒语,给自身加了一层防御。
爆炸的余波将所有人都推上了半空,最后重重的摔落在地。
齐琳等人还好,她们毕竟跑的早,承受的余波小很多。谢家人受到的冲击就更大,尽管临时加了一层防护罩,但以自身躯体护着家人的谢景国与谢景阳还是口吐鲜血,全身骨头断裂了好几根,趴在地上起不来。
史怡丹扶着丈夫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尖叫:“立轩呢!他人呢!”
众人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谢立轩的身影,骤然将目光投向被炸成废墟的小木屋。
“他……不会没逃出来吧……”
“立轩!”史怡丹哭喊着跑向废墟,李璇玑等人阻止不及,也只能跟上。
“你们不要放松警惕。”齐琳凝重的提醒:“夏梓莹是邪术师,也许有其他诡异的手段,可以保护自己不死。”
众人悚然一惊,明白齐琳说的有理。
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必须确认夏梓莹的现状。
史怡丹哭泣着用双手扒拉开废墟中残存的木块,这些木块已经被炸成了漆黑的焦炭模样,可见方才的爆炸威力有多强。
“立轩!立轩!”
史怡丹歇斯底里的哭着,李璇玑等人也没有旁观,同样开始扒拉起废墟。
谢立轩当时是离夏梓莹最近的人,又年纪轻,缺乏应对突发危机的经验,这几样原因叠加起来,使他成了唯一一个没有逃离小木屋的人。
可能也没来得及念动咒语防御。
李璇玑等人都心知,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但没有见到尸体,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立轩!”
史怡丹忽然惊叫起来,众人聚拢过去,看见漆黑的废墟下,终于挖出了谢立轩的躯体。众人一起动手,将他身上的断木残柱搬离。
谢立轩的躯体逐渐呈现,他双目紧闭,浑身被炸成了黑炭,但胸口依旧在轻轻的起伏。
史怡丹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的下半身:“立轩!”
李璇玑等人也不忍的别过脸去。
谢立轩的下本身,从大腿的位置开始,已经成了完全的焦炭,轻轻一碰就裂成了碎片。哪怕他被救回来,后半辈子也只能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了。
“立轩!”史怡丹抱着儿子,失声痛哭。
找到了谢立轩,齐琳等人又去找夏梓莹,但找来找去,连块完整的身体部位都找不到。
叶薄荷站在原来应该是床的位置的地方,仔细搜查着每一块断木:“她以自身为符箓,爆炸后就粉身碎骨了,找不到也正常。”
众人找了一阵子,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只能放弃搜查,离开废墟。
忙了大半夜,此时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谢家人除了疲惫,还受了不轻的伤,需要立刻前往医院治疗。
李璇玑对齐琳与慈安师太道:“我们亲眼见到夏梓莹死无全尸,那这个案子就算了了。现在要先把伤员送医院,你们解开结界吧。”
慈安师太点了点头,双手掐诀,刚要念诵咒语,忽然被齐琳拦了下来。
她的神情困惑而不安:“你们觉得……夏梓莹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柳家(完)
天渐渐破晓, 淡青色的苍穹镶嵌的几颗晨星。
“不觉得奇怪吗,她好像并没有刻意躲藏。”齐琳清冷的声音回荡在黎明的寒风中。
“如果是我的话,发现被困结界后, 马上能想到的逃生方法,就是抓住那些无辜的果农, 用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们打开结界。”
这就是她当时自觉遗漏的点, 但出乎意料的,夏梓莹干脆利落的杀了那些果农, 好像就为了激怒他们一样。
“她那么狡猾惜命, 并不是会选择同归于尽的人。”齐琳走近叶菖蒲,“菖蒲弟弟, 请你再搜查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出夏梓莹存在的痕迹。”
“好, 小姑奶奶。”叶菖蒲没有任何迟疑, 立刻取出罗盘, 滴血重新施法找人。
鲜血在罗盘上缓缓移动, 没有指名具体的方向。
但叶菖蒲的脸色已然不好了:“如果没有找到夏梓莹的生命痕迹, 那这滴血根本就不会移动。它移动了, 说明她的生命特征确实还没有消失。她应该还活着, 但我无法确定她的具体位置。”
李璇玑等人闻言震惊,都围拢上来看罗盘。
若非齐琳提醒, 没有人会想到重新搜查夏梓莹的生命特征。毕竟是亲眼看见她自爆,下意识就觉得她已经死无全尸了。
叶菖蒲咋舌:“她居然没死?她怎么做到的!”
李英杰蹙眉道:“邪术师总有一些外人无法知晓的诡异手段自保。”
慈安师太庆幸的双手合十:“幸亏齐施主心细如发, 若方才老尼打开了结界, 此刻夏梓莹就已逃出生天了。”
齐琳回忆着接触夏梓莹以来, 所得到的所有线索,在心中飞快的分析总结。
“我以往听姥姥说过, 湘西赶尸人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以用炼尸之法,锻造出一个分身。那分身被主体控制着,一颦一笑都活灵活现。一般玄术师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是不是真身,就算分身死亡,对主体的影响也不大。”
“齐琳小姐说的没错,我也曾听过这门炼尸术。”史怡丹扶着丈夫谢景国缓缓过来,夫妻俩脸上俱是冷漠与仇恨。
夏梓莹将他们的独子害成了这个模样,他们一定要为他报仇。
“那夏梓莹一定是炼出了一具分身,所以才迷惑了我家立轩,让他坚定的认为,夏梓莹是被冤枉的。”
“这么说,她就是故意让分身自爆,让我们以为她已经死了,放松警惕的解开结界。”李英杰想通这一点,心中悚然。
夏梓莹这个邪术师,实在太狡诈了。若非齐琳点醒,他们这么多人,都差点被她蒙骗过去。
李璇玑沉声道:“一定要抓住她,否则以后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丧生在她的手里。”
齐琳看向躲藏在阴暗处的鼠妖,其余人都看不到它们的存在,只隐约觉得那里有几双血红色的小眼睛。
“灰堂主,我知道你们都累了,但没有办法,请你门继续去搜索夏梓莹的下落,她被困在结界中,迟早能找到的。”
“遵命,齐天师。”灰影大王二话不说,带着子嗣消失在阴影中。
叶菖蒲的寻人法术没有生效,那就只能采取人海战术进行地毯式搜查。
李璇玑眼瞅着灰影大王如此驯服,不由得惊奇:“齐琳,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如此听话?”
将一群干啥啥不行,只会干饭和偷懒的鼠妖驯服的如此勤劳能干,真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出来那么令人惊奇。
齐琳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只说:“可惜没有带来更多的鼠妖,否则搜查起来能更快速。”
万余鼠妖若一齐出动,不肖一分钟,谢家的整个庄园都能被翻个底朝天。
“也许我有办法。”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谢建木搀扶着谢景阳走了过来。他实在伤的太重,只勉强移动了几步,最痛的脸色煞白。
齐琳从背包里取出几粒丹药,分给了谢家人:“这是我姥爷炼制的治愈丹。”
谢家人伤的不轻,没抓住夏梓莹前还不能解开结界,就先用丹药吊一吊,免得伤势恶化。
谢家人接了丹药,对齐琳表示了感谢。
史怡丹瞧着齐琳,心中的遗憾越发浓厚,若立轩当初没有犯糊涂,这么漂亮又有能力的小姑娘,就是她的儿媳妇了呢。
谢景阳服下丹药,身体里立刻涌出了一股温暖的灵力,就知道齐琳给的丹药不是凡品。
他眸光温润的看着她,墨色的眼似蕴了一汪春水。
重新缠绕在齐琳脖颈上的柳倾水:“……”
当它是死的啊!
金色竖眸阴冷的盯着谢景阳,碧绿脑袋微微昂起来,发出威胁性的嘶嘶怪叫。
齐琳见它发怒,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尾巴。再忍忍吧,水水……
谢景阳不明所以的瞥了小青蛇一眼,心道这蛇妖也不知什么来历,让齐琳如此看重。
叶薄荷肩膀上的大黑猫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这条蛇只敢这么嘶嘶吗?有胆子就直接怼上去啊!
喵就不这样,遇到觊觎契约者的男人,一爪子就刨上去了,就是事后会被契约者罚睡门口,禁一个月小鱼干……哼,喵才不在乎呢。
柳倾水确实不敢咬上去,它一口毒牙,稍微沾上点就足够谢景阳半死不活了,但这么做只会给琳琳惹麻烦。
心里再怎么厌恶仇视,它也绝不会做任何让齐琳为难的事情。
……蛇最擅长的,是在阴暗中潜伏,等待,咬住猎物一击毙命。
它总会找到机会的!
李璇玑走近,疑惑的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马上找出夏梓莹?”
谢景阳眸光移向他:“我谢家的庄园,哪怕一草一木,都在我先祖的掌控范围内。先祖自二十多年前,为了修炼陷入沉睡。入眠前曾告诉我们,万一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念诵咒文,将它唤醒。”
李璇玑明白了:“你要唤醒你家先祖吗?”
谢景阳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谢立轩,眸中闪过一丝痛惜:“先祖定然也不愿看到我谢家人,落得如此下场。”
谢建木哑声催促:“你们别浪费时间了,抓住夏梓莹要紧。”
谢景阳脱下外套,卷起袖子,露出左胳膊。他看着瘦弱,手臂上却颇有肌肉,线条流畅迷人。
在他的左手臂上,从上而下描绘着一支栩栩如生的桃花枝,再细看,那桃花枝并不是寻常的纹身,更像是从血脉中生长出来的,摸上去甚至会有凹凸不平之感。
谢景阳右手按住桃花枝,口中念念有词。
想要将一个沉睡多年的妖唤醒,并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其余人也极有耐心的等待着。
慢慢的,谢景阳手臂上的桃花枝微微颤动了一下,那些原本含苞待放的桃花也轻轻地绽放开来,发出幽幽的清香。
一股青烟从地面冉冉升起。
在他的身前,浮现一道缥缈如雾的曼妙身姿,宽袍长袖,宛若古装仕女。众人看不清她的脸,但哪怕如此,也看得出这必然是个极美的女子。
柳倾水眯眼看着,悄悄在齐琳的耳边道:“这是棵修炼千年的桃花妖,可能是当年为了与人类伴侣孕育子嗣,耗费了不少法力,如今妖气强度比不上寻常的千年大妖。”
华夏的千年大妖屈指可数,哪怕没见过面,但至少听闻过彼此的名号。
柳倾水见到了这桃花妖,记忆中又苏醒了相关的信息,便索性与齐琳普及了下。
“算上我,华夏如今共有六只千年大妖。除了这桃妖,被琳琳你封印的食铁兽算一个。此外还有住在长白山的仙鹤,南蛮之地的狐狸,东北森林的虎狮兽。”
齐琳想了想,亦悄声和它咬耳朵:“别的大妖我不清楚,但那只虎狮兽已经死了,不用算它了。”
“啊?”柳倾水没料到她忽然这么说,“怎么死的?我怎么不知道。”
齐琳叹气,似想起了一些往事:“十多年前死的,那时候水水你被封印着呢。”
柳倾水还想再问,但齐琳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那桃花妖上。它只能暂且忍耐住好奇心,琳琳看起来挺了解那只虎狮兽的死因,中间是否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呢。
那边,谢家人都恭敬的向着桃妖鞠躬:“先祖。”
千年桃妖眸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谢景阳身上,声音温柔而慈爱:“你长大了,景阳。上次见你的时候,还在襁褓中呢。”
“冒昧唤醒先祖,实在是庄园里进了个不好对付的邪术师,不得不请先祖出手相助。”
谢景阳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桃花妖飘到昏迷的谢立轩身前,白皙手掌送出一抹纯净的灵力,打入谢立轩的身体里。
谢立轩原本微弱的呼吸,逐渐平缓,只那双断腿,怎么都救不回来了。
桃妖眸光怜惜,又带着怒其不争的失望:“等这孩子醒来,你们可要好好管教了。我的夫君谢伯远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仁义礼信,四海敬服。你们既是我们的后裔,就不可堕了家族的名声。”
谢景国与史怡丹连忙应是,眼含热泪,感激而惶恐。
“让我看看,那邪术师究竟藏在了何处?”
桃妖缓缓飞到了半空中,双臂张开,粉红衣衫在风中狂舞,带着丝丝凌厉杀气。她明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齐琳等人却好似听见了无数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怎么回事!”叶薄荷忽然从原地跳了起来。
众人脚下的地面震颤起来,裂开了一条条缝隙,无数遒劲粗壮的树木根须,像舞动的巨蛇般流窜而出,直冲云霄。
桃妖侧耳倾听着,忽而冷冷一笑。
“找到了!”
她挥动衣袖,如烟似雾的身体如流矢般,向着东南方向飞去。
“跟上!”
李璇玑大喝一声,迈步狂奔。除了受伤的谢家人,灵异局众人全都追了上去。
……
地面震颤着,无数植物根须破土而出时,夏梓莹就知道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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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谢家人擅长木系法术,号称玄术界名门的谢家,果然不同凡响。
她从藏身地出来,狼狈的左躲右闪,躲避根须的攻击。但根须实在太多了,如天罗地网般将她围困在内。
她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取出一张从谢立轩的保险柜里偷来的“三昧真火符”,口中念念有词。符箓瞬间燃烧起来,化为奔腾的烈焰袭向那些根须。
火克木,根须似察觉火焰的威力,只能避其锋芒。
夏梓莹乘机溜出了根须的包围圈,向着空旷的远处跑去。
看了看手中还剩余的三张符箓,她惋惜的砸了咂嘴。本来还想保留这些难得的顶级符箓,留待后用,看来是不可能了。
若不拼尽全力,她这回可真要葬身在此处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抱着侥幸心理,直接在谢家人的饮食中下毒,拉着谢家人一起下地狱。高高在上的玄门世家,最后毁在她一个小小的湘西赶尸人手里,想必能震惊整个玄术界吧!
有这样的丰功伟绩,她就能在红粉骷髅教中的地位更进一步,成为仅次于教主和圣女的八长老之一呢。
呼啸的风声在她身后响起,夏梓莹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即将穿透心脏的猫爪。
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再次撕裂一张符箓,刹那间云雾蒸腾,一双洁白羽翼从她背上长出,轻轻地将她的躯体托起,急速的攀升上空。
流云飞燕符!
夏梓莹仰望着被朝霞染红的天空,似乎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唇边不自觉的露出得意的笑容。
一击不中的叶薄荷懊恼的抬头:“她怎么会飞啊,喵!”
齐琳镇定的从背包中取出小巧的弓箭,贴上一张符箓:“不用担心,结界是360度无死角的圆。”
就如印证她的话般,半空中的夏梓莹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像是重重的撞击到了一堵透明的墙,整个人都被反弹了回来,若非及时用翅膀稳住了身形,怕是已经从数百米的高空垂直坠落。
李璇玑与李英杰气喘吁吁的赶到,慈安师太和叶菖蒲则因为体力问题,半途就放弃了追踪。
“齐琳,把她射下来!”
齐琳平静的瞄准目标,白皙的脸上无波无澜,一双幽黑的眼眸似凝结的冰谭:“我会留下活口。”
她不杀生,而且似夏梓莹这般恶贯满盈的人,死的如此干脆,似乎太便宜了她。
李英杰注视着她清冷的面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夏梓莹曾经射到她脚下的那一箭。
“水水。”
“准备好了。”
银白色的箭,裹挟着千钧力道,似烽火流星极速掠过天穹,精准的命中了目标。
“啊!”半空中的夏梓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惨叫着坠落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齐琳的箭穿透了她的胸口,留下了一个血窟窿,背后的羽翼也被利箭的余威扫过,化为了片片飞羽消失。
在最后的时刻,她撕开了残存的两张符箓。
一张化为莹白的光包围住她,迅速治疗她重伤的躯体。
另一张则化为丑陋可怖的鬼面,咆哮着向齐琳飞过来。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吐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让沿途碰到的花草枝叶瞬间凋零。
“小姑奶奶,小心!”叶薄荷惊叫一声,跑过来欲支援,但她实在离得有些远。
夏梓莹的脸庞露出一丝阴毒的笑:“去死吧,齐琳。”
从第一眼见到齐琳开始,她就极度讨厌这个女孩。原因很简单,凡是比她美的人,她都讨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齐琳不急不缓:“水水,交给你了。”
“好嘞。”柳倾水瞬间掌控了身体,身躯似柳条似的弹向鬼面,完全无惧口吐毒气的鬼面。
“跟我玩毒,你还嫩了点。”
柳倾水一脚踢在鬼面上,将它踢的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转。乘鬼面还没反应过来,幻化出青鳞巨蟒,一口就将鬼面吞入腹中。
旁人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就这么吃了?”
叶薄荷忍不住道:“会拉肚子吧。”
柳倾水:“……”
它瞪了这心直口快的姑娘一眼。
叶薄荷到不觉得咋样,与她合体的黑猫不乐意了。
“嘿,你瞅啥瞅啊!”
柳倾水冷笑,这猫总用鄙视的目光看它,它早看它不顺眼了:“就瞅你怎么了!”
黑猫控制着叶薄荷的身体,勾了勾手指,开始卷袖子:“过来,咱俩比划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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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倾水不屑:“你一个六百多岁的猫仔,我可不会以大欺小。”
黑猫怒了:“猫仔说谁呢……”
它没说完,被柳倾水口齿伶俐的抢了话头:“猫仔说的就是你!”
黑猫:“……”
它喉咙里发出尖利的喵叫,背脊微微拱起,怒发冲冠!
齐琳叹气:“别吵架了,先抓夏梓莹要紧。”
那边叶薄荷也赶紧安抚猫仙:“吵什么吵,不要误了正事。”
柳倾水与黑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看我先抓到她!”
两妖一左一右,扑向伤愈后即将逃跑的夏梓莹,拳脚乱飞,将她打的吐血在地。
夏梓莹虽然狡诈,会的诡异法术也多,但近战能力差是致命的弱点。被这两妖比赛似的殴打,整个人就如破布娃娃般飞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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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琳忍不住道:“行了,差不多了。”
叶薄荷:“都说了留活口,还要盘问她关于红粉骷髅教的情况呢。”
柳倾水踩着夏梓莹的头:“我抓住她的,她是我的战利品。”
不要怪它计较,等事件结束,灵异局迟早要论功行赏的,它可不能让琳琳吃亏。
黑猫掐着着夏梓莹的脖子,尖锐的爪只差一点就会刺穿这要害:“明明是我先抓住的,主要功劳归我。”
它也不傻,夏梓莹可是害了数十条人命的重犯,得到的奖赏绝对不会少,也许还能申请去“龙脉”度假呢。
李璇玑赶忙过来劝架:“好了好了,你们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
好说歹说,总算留下了夏梓莹的一口气。她毕竟贪生怕死,眼瞅着逃生无望,迟来的恐惧萦绕心间。
李英杰给她套上了特质的手/铐:“这是练器大师制作的灵气,凡是被这手/铐铐住的,绝对逃脱不了。”
抓住了夏梓莹,齐琳与慈安师太解开了结界,谢家人叫了司机,迅速去了医院。桃妖本就处于修养状态,此番醒来消耗了大量灵气,疲惫的回去继续沉睡了。
临走前,谢建木第一次向李璇玑低了头:“立轩的情况,你也知道。让他养好伤,再接受灵异局的制裁吧。”
李璇玑叹气:“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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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琳, 今天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宿舍里,邬雅云仿佛化身为欺压无辜纯洁少女的大魔王, 猥琐的搓着手,邪笑着逼近:“我盼望这一天, 已经很久了。落到我手里的人, 从没有能逃走的!”
在她身侧,助纣为虐的小魔王李梓涵抱着齐琳的大腿, 将她从床上使劲儿往外拖, 娇滴滴的劝:“琳琳,你就认命吧, 乖乖听话不要抵抗了!”
齐琳哭笑不得的抓着床柱,平生第一次如此狼狈:“水水, 快救我!”
小青蛇连忙从悠哉的看戏状态出来, 状似严肃的盯着邬雅云:“我把琳琳交给你了, 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齐琳:“……”
坏水水, 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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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雅云将齐琳按在椅子上, 面前摊开琳琅满目的化妆品, 双目放光:“相信我的技术, 绝对让你脱胎换骨,自个儿也认不出自己……咳咳, 反正舞台上是必须画彩妆的,否则灯光一打, 你的脸就跟素颜一样。”
她先取出洁肤水, 仔仔细细的给齐琳清理肌肤, 再上乳液保湿。
齐琳眯着眼,无奈的任由她摆弄自己的脸:“素颜挺好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她来说, 参加元旦文艺汇演,只是一个被强行分派的任务,走个过场就好了。她可不想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以后增加更多的麻烦,毕竟真正上台表演的柳倾水。以柳倾水的性格,若不是为了帮助齐琳,才不屑弹琴取悦人类呢。
李梓涵在一旁,热心的递瓶瓶罐罐:“琳琳化了妆,更好看了。”
“那当然了,我们琳琳可是燕京一枝花。”邬雅云专注的描眉,后退一步看看颜色深浅,满意颔首:“说起来,那夏梓莹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退学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从燕京大学退学的,都是拼死拼活才考上华夏第一学府的啊。”
李梓涵眨了眨眼:“她是特长生。”
听着两人随口聊起了夏梓莹,齐琳也安静听着,没有多说什么。
玄术师的世界,离普通人很遥远,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
自数天前,夏梓莹被抓捕归案,灵异局连夜审问了她。齐琳学业在身,并没有参与审问,只知道是有精通“搜魂术”的玄术师出手,将夏梓莹脑子里的秘密全都挖了出来。
被搜魂后的人,这辈子也就是白痴了。
以夏梓莹的罪孽,便是死后入地府,也要遭受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齐琳还记得,李璇玑给她发送了一份特殊加密的信息:“红粉骷髅教还有余孽在华夏,你要小心。”
齐琳打伤了尤安娜,又抓捕了夏梓莹,恐怕已经被红粉骷髅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正所谓敌暗我明,齐琳的处境有点危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派了叶薄荷过来保护你,你们互相照应会更安全。”
齐琳想到此处,不由微微出神,也不知叶薄荷什么时候过来,她对这位远房亲戚还是挺有好感的。
她正想着这事呢,忽然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来了。”李梓涵应了一声,赶紧去开口,却见门口站着一位陌生女孩,“你是……”
女孩撩了撩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妩媚猫眼眯了眯,声音沙哑迷人:“请问齐琳在这里吗?”
齐琳听见熟悉的声音,顾不得邬雅云警告不准乱动,连忙道:“我在这里。”
说薄荷,薄荷就到,这也太巧了。
李梓涵见是齐琳的熟人,连忙请人进来。随后才发现,这女孩身后拖着一大包行礼,就如她们刚入学时一样,都是必须的生活用品。
“小姑奶奶,我来了。”叶薄荷欣喜的扑到齐琳面前,瞅见齐琳在化妆,惊叹出声,“你化了妆好漂亮。”
齐琳的妆容差不多已经完毕,邬雅云最后给她梳起头发,别了一支古风味极浓的玉簪。
“这是我的远房亲戚,叶薄荷。”
几个女孩都是性格极好的,说说笑笑很快就熟悉了,听说叶薄荷是新搬进来的室友,大家热情的帮她打扫了床铺。
“你叫齐琳小姑奶奶?”邬雅云咋舌,“你应该比她大几岁吧?”
叶薄荷微笑颔首:“我辈分比较小。”
齐琳摆了摆手:“在学校还是叫我名字吧。”
“好。”叶薄荷亲热的揽住她,床铺的小青蛇眼见自己的地盘被侵入,不满的嘶嘶了声。
叶薄荷才不在乎它,她早就想和齐琳贴贴了,猫猫眼舒服的眯起:“我来燕京大学读研究生,听说小姑奶奶在这里,就申请入住这个宿舍了。”
齐琳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叶薄荷能在此时入学,肯定是李璇玑动用了关系。
邬雅云笑道:“你来的还真及时,今天是元旦,齐琳要上台表演古琴呢。”
叶薄荷惊喜的抚掌:“小姑奶奶你还会古琴?好期待啊!”
齐琳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她,压低了声音:“是柳倾水表演。”
叶薄荷不以为意,轻轻道:“都一样,我家墨司棋也经常替我写作业,入学考也是它考的。”
齐琳:“……”
这位猫仙,宠溺起弟马还真是毫无下限,毫无原则。
她忽然想起来,一直与叶薄荷寸步不移的黑猫,此时居然不见踪影:“墨司棋呢?”
叶薄荷小巧的琼鼻轻轻哼了哼:“昨晚上我们一起打游戏,我和其他网友多聊了几句,它追着人家杀了十几次,我让它蹲门口反省呢。”
齐琳:“……”
宠归宠,这占有欲也太强了。
小青蛇眼睛亮了亮,兴致勃勃的游出宿舍看某猫的笑话。
黑猫就坐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碧绿猫眼冷漠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单论造型还是挺帅气的,如果忽略它耷拉着的尾巴的话。
小青蛇毫不客气的大声嘲笑。
元旦文艺汇演在夜晚举行,齐琳画好了妆容,换好了汉服,提前几小时进入了学校剧场,几个室友给她补妆的补妆,拎包的拎包,提古琴的提古琴,都尽己所能的帮助她,希望她的演出圆满成功。
剧场后台,所有人都忙碌的做自己的事情。
齐琳被安排在倒数第三位表演,离她上台的时间还很长。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
刷手机的邬雅云忽然惊呼:“快看学校论坛,有人爆料今晚的元旦文艺汇演,霍克斯要来!”
叶薄荷蹲在地上吸奶茶,问身边排排蹲喝奶茶的李梓涵:“谁?”
遇见新朋友一律送奶茶的李梓涵很茫然:“不知道嗳。”
齐琳闭着眼:“学校请来的助演嘉宾吧。”
邬雅云扶额,对这群沉浸在自己的学术/游戏世界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室友绝望了。
“当红影帝啊,你们完全不关注娱乐圈的么!”
说话间,剧场里忽然掀起了一阵骚动,无数人涌向门口,口中热情的呼唤着霍克斯的名字。
齐琳等人也随着人流,远远的观望着。
剧场门口,被一群黑衣保镖围在中间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俊美男子。高挑挺拔,容颜极盛,纵是一身的素色衣衫,也不曾遮去一分颜色。
他朝着周围的人轻轻挥手,嘴角泛起一抹邪魅迷人的笑。周围人尖叫着,呐喊着,仿佛飞蛾扑火般,涌动着向他靠近。
齐琳微微一怔,她难以形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
靡丽而清艳,如绽放在黑暗地狱里的彼岸花,散发着诱人堕落的气息。
邪术师?
演出
不, 又不太像……
齐琳知道的玄术师,大都专注于修炼,没有人喜欢做世俗的工作。
钱财, 名气,世俗的一切诱惑, 对玄术师来说都是无意义的,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黑衣保镖们阻挡了热情的粉丝群, 校方老师也走出来维持秩序, 护送着霍克斯进入了剧场后台。
邬雅云垫着脚尖,望着大明星的背影消失在VIP包厢, 怅然若失,但一想到霍克斯来此的目的, 又兴奋起来了。
“他不会真的是特邀嘉宾吧?”
霍克斯不仅是影帝, 在声乐上同样有不俗的造诣。他刚出道时, 就是以偶像男团的身份。
在一片嘈杂声中, 齐琳拉住了叶薄荷的手, 在她耳边道:“你看到了吗?”
“小姑奶奶说什么?”叶薄荷对三次元美男没什么兴趣, 纯粹凑热闹, 闻言有点懵:“那个影帝吗?确实还挺帅的。”
齐琳微微蹙眉,连叶薄荷都没有看到吗, 这男人浑身萦绕的淡淡鬼气。若非她天生慧眼,恐怕也不会发现他身上的诡异之处。
如果是邪术师, 那必然是修炼到一定的境界, 可以极好的伪装自己了。
在叶薄荷身边的黑猫忽然开口:“喵看到了。”
它的声音不轻不重, 带着点懒洋洋的倦怠。细长的尾巴轻轻摆动着,有意无意的擦过叶薄荷的小腿。
叶薄荷弯腰抱起它, 好奇道:“你和小姑奶奶看到什么了?”
齐琳摇头:“刚才离太远了,没看的太清楚。”
其实还是看到了的一些,但她不想说尚不确定的信息。
黑猫瞥了一眼小青蛇,眸光中飘过一抹得意:“喵看到了,他身上挂着一团团黑色的蠕动的雾气,鬼物缠身哪。”
柳倾水:“……”
有什么好得意的,黑猫本来就擅长沟通阴阳,看个几个鬼很厉害么。
但还是不高兴,它闷闷的将头埋进齐琳秀发中。
齐琳走近邬雅云,打探霍克斯的相关情况:“他是华夏人吗?看面相好像是混血?”
“你也觉得他很帅对不对!”邬雅云以为她也迷上了大明星,顿时滔滔不绝起来,“他是中泰混血啦,父亲是泰国人,从小在华夏长大。不过呢,你也不用太喜欢他,看看他的剧,听听他的歌就行了,做个事业粉就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齐琳眨了眨眼:“为什么?”
邬雅云耸了耸肩:“这个家伙是塌房专业户了,据说私底下玩的很开,半个娱乐圈的女明星都和他有一腿,对漂亮女粉也会出手,老渣男了。但谁叫他帅的天崩地裂呢,演技也炉火纯青,照样有大把的女粉给他疯狂洗白。”
齐琳以前不专注娱乐圈,此时听的颇为惊奇。
“贵圈可真乱哪。”
“可不是。”
离元旦文艺汇演还有一个小时,大约是影帝霍克斯的出现带来了庞大人气,剧场里已经挤满了人。
负责组织本次演出的学生会成员,开始挨个儿点人,排列出场秩序。
齐琳是倒数第三名演出,便与室友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划开一看,居然是谢景阳发来的:“祝你演出顺利,齐琳小姐。”
齐琳:“……”
他怎么会知道?他不会就在观众席里吧!
她看到的信息,柳倾水当然也看到了,当即歪歪唧唧的各种不舒服了。
“他这也太不懂事了,没提前说一声就来了。等一会,不会冒出来当众献花吧,这套路也太庸俗了。琳琳你本来就引人注目,他要是再高调张扬,会给你添多少麻烦啊。”
“应该不会吧。”齐琳微微蹙眉。
柳倾水这么一说,她还真想避一避了。
美妙的音乐缓缓响起,演出开始了。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的灯光随着音乐忽明忽暗,令人眼花缭乱。观众们兴致盎然的欣赏节目,后台的演员们却紧张的一次次排练,力求不出任何错误。
“齐琳同学,下一个就是你了,你准备好了吗?”学生会的师姐匆匆走过来。
“好了。”齐琳起身,平静的笑了笑。
那师姐已不是第一次看见齐琳身着汉服的唯美造型了,但看她朝自己微笑,内心还是不由的一阵酥软。
不愧是咱燕京大学的校花,一颦一笑魅力无限,连她一个女孩见了都要心动。
“水水,准备了哦。”
“OK!”
“下面,是生命科学学院的齐琳同学,为大家带来古琴独奏——《高山流水》。”
台前的主持人报幕后,齐琳抱着古琴款款走上舞台,朝着台下微微躬身。
在见到她的刹那,台下顿时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和掌声,夹杂着起哄的口哨。
“这个就是校花齐琳啊?太漂亮了吧!”
“比照片还好看,气质绝赞!”
“也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的话,我可要冲了!”
“别做梦了,人家可是高岭之花!”
齐琳丝毫没有被台下的骚动扰乱心神,平静坐下,将古琴放在架子上。芊芊素手轻轻地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流泻而出。
她的琴声亦扬亦挫,婉转而不失激昂。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又如山风刮过松林,沙沙低语。
台下的观众渐渐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一丝窃窃私语,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享受的表情。
演奏结束后,齐琳躬身谢幕,台下的观众才反应过来,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不少同学大喊着,让齐琳再演奏一个。
但节目单是早就安排好的,下一个压轴的节目是燕京大学教师们的大合唱。
大合唱结束后,主持人上台时,带着神秘的微笑,对观众们道:“你们知道,这场文艺汇演压大轴的表演者是谁吗?”
台下观众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齐声叫着“霍克斯”的名字。
支持人笑了笑:“看来不需要我介绍了。”
大幕缓缓拉开,大明星霍克斯走上舞台,给大家献上了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亦是他的经典代表作。
他的出现,将这场文艺汇演的气氛炒到了高潮。
齐琳与叶薄荷站在后台,看着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影帝霍克斯,低声交谈着。
“小姑奶奶,要不要去调查一下他?”
“可以,一定要注意安全。”
演出结束,齐琳与室友们刚走出剧场,迎面就出现了一束火艳的玫瑰花。
“祝贺你,齐琳小姐。”从花后闪出了谢景阳俊逸如画的脸庞,温柔迷人,宛如春风吹动漫山遍野的繁花。
齐琳:“……”
还真被水水说中了!
柳倾水:“……”
哼,幸亏它方才已经在琳琳面前打了预防针,这种庸俗的套路才打动不了琳琳呢。
……但还是好气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感觉到脖颈上的小青蛇又气鼓鼓的吐蛇信子,齐琳心头无奈,但出于礼貌,还是不得不接过了花。
“谢先生,你太客气了。”
听她叫自己谢先生,谢景阳眸光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振作起来。他们毕竟刚认识,连话都没说两句,齐琳对他不亲近也是自然的。
慢慢的,以后就熟谙了。
齐琳身旁的室友,叶薄荷为了追查霍克斯,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只剩下邬雅云与李梓涵。
邬雅云的目光在齐琳与谢景阳身上逡巡,发出暧昧的嬉笑。
“琳琳,既然你遇到朋友了,我们就先走了。”
她拉着不明所以的李梓涵,飞快的溜走了。
齐琳:“……”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柳倾水心头,忽然浮现一股莫名的憋屈。明明已经摆了谢景阳一道,但邬雅云那些暧昧的目光,无意中深深的刺痛了它。
提醒着它,在旁人的眼中,它只是一条小青蛇,又或是半人半蛇的怪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未有这样的时刻,它深切渴望着,能变出完整的人形。
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琳琳的身边,让所有人都看到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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