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满楼捂着宿醉的头从熟悉的房间醒来,联想到昨天的梦境,心中一惊,连忙翻开自己的衣领查看,还好!没看到不堪入目的痕迹,心下稍安。
看来昨晚是真在做梦,苏满楼苦笑一声,若能每日都做一样的梦,也算得上心想事成了。
随即,正欲下床的苏满楼却看到床边躺在地上的莲池。
苏满楼惊诧之下,连忙查探他的脉搏呼吸,还好,还是活的,只是他怎么会躺在这里?
“醒醒!”苏满楼拿了一块毛巾,沾了冷水往莲池脸上胡乱一抹,莲池在这番折腾之下醒了过来,看到周围的环境,再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苏满楼,满脸的疑惑。
“小满?”
“你怎么睡地上了?什么时候来的这里?”苏满楼也满腹疑问。
“我不记得了。”莲池站起来,揉了揉沉重的头,眉头紧蹙。
“昨天发生什么你都不记得了?”苏满楼问道。
“不记得,小满,你怎么又一身酒气?”莲池又闻到了苏满楼身上浓烈的酒气,转身道,”我去给你备些早饭和醒酒汤。”
听到他提起醉酒,苏满楼浑身一滞,心下了然,看来莲池虽然不记得昨天的事但还是记得前天的事。
“等下,你知道厨房在哪?”苏满楼本欲拦下他,却看见他走的方向是对的,就没有多此一举。
“小满你在这等着我就好。”
不消片刻,莲池端了一盘清粥小菜和一碗醒酒汤进来了。
将碗筷给苏满楼布好,看向洗漱完的苏满楼,漆黑的眼里浮上一丝关切,说道:“小满,烈酒伤身,多饮伤本,以后切莫再酗酒了,好吗?”
苏满楼坐下喝了口粥,沉默许久点了点头:“嗯,以后我戒酒了。”
闻言,莲池唇角绽开一抹春光融融的笑容,漆黑清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熠熠光波,伸出手,想揉一揉苏满楼的脸,却突然想到什么,垂下了手。
注意到他动作的苏满楼,不知为什么心底却划过一丝异样。
二人沉默片刻,苏满楼开口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莲池掏出袖袍忽明忽灭的木鱼,看向苏满楼:“你走那天晚上木鱼亮了。”
苏满楼连忙放下筷子:“怎么不早说?”
转念一想,不对,昨天晚上他打开过棺椁,难道是他触动了术法?
“昨天我也打开过棺椁,没发现什么异样,是误触?”
“是不是误触,一唤便知。”莲池和苏满楼对视一眼。
“来人!”苏满楼将府中下人唤到眼前,问道,“畔贝去哪了?”
“回公子,前些天畔贝姑娘说要回老家探亲,这几天都没回府,奴才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看来果然与她脱不了干系。”苏满楼挥退下人,同莲池说道,“畔贝是我和清辞捡回来的孤儿,无父无母,哪来的老家可去。”
“不急,有迹可循。”莲池将木鱼掷于空中,合掌念了一段法诀,那木鱼浮在空中,朝着南边缓缓移动。
“在南边。”苏满楼也懂了他的意思,起身和莲池一起奔向南边方向。
二人循着木鱼的方向,一路不停歇地来到一个荒山野岭之中。
木鱼停下了移动,光泽渐渐变淡,回到莲池袖中。
二人看向前方跪于墓碑前的一个消瘦粉色身影,在烧着纸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身影没有丝毫惊慌,只是加快了烧纸的速度。
“既然来了,等我把这些纸钱烧完。”畔贝开口道。
“我只问你一句,是你杀的清辞吗?”苏满楼声音冷厉。
在燃尽最后一张黄纸后,畔贝转过身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他是死有余辜。”
“你说什么?!”
“我说他啊……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哈哈哈哈——”畔贝一改往日的沉静,脸上的神色癫狂至极,片刻后又沉下声音徐徐道,“我母亲乃宫中下放的宫女,和我父亲相识相爱生下我之后,靠我父亲采药为生,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却被那挟恩图报的顾氏淑妃害得死无全尸!我母亲生性多么良善的一个人,就因不肯说出顾氏下落,被那些人□□至死!我父亲也因此含恨自尽,死前还让我务必护好六皇子!哈哈哈哈,多么可笑的主仆之情啊!”
说罢,神色又转为阴狠,看向苏满楼,恶狠狠道:“苏满楼,你们以为你们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是天大的恩赐了是吗?真是恶心至极!!!顾清辞就是活该!我父母为了全君臣之仪,为了他的皇子之位,付出了生命,而他呢?他竟为了你这个妖孽,不肯入宫,为我父母报仇!你说他该不该死?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即便是蝼蚁,也可以让他死于非命!唔——”倏然,她被一双白如枯骨的手掐住,整个人腾在空中。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来说两句,你还能多活一刻,因为接下来你会看到,我是如何将你父母的尸骨挫骨扬灰的。”苏满楼红袍猎猎生风,瀑布般的青丝在这簌簌夜风中飞扬而起,妖冶的眼中充斥着红色风暴,手下团起一股飓风向坟头袭去,削去那土坡,却并未找到骨灰盒,只看见一个光秃秃的土洞。
“哈哈哈哈!苏满楼,你真是愚不可及。你以为我会把我父母的骨灰藏在这里吗?”畔贝被死死扼住咽喉却没有丝毫惧怕,反而畅快极了,转而道:“对了苏公子啊,这些年我给你做的早饭好吃吗?那全是我下的好东西啊,哈哈哈好吃吧!我偏要那顾清辞体会和我一样生不如死的感觉!即便到了地府,他也要痛不欲生!”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莲池开口道:“三毒妙手传人的七星草确实很厉害,可惜,我给他解了。”
“什么?不可能!唔!”
“小满,你先放她下来,我有话问她。”
畔贝被甩在地上,捂着喉咙咳嗽。
“你为太子办事,若是你父母知道你沦为仇人爪牙,会作何感受?”莲池神色淡淡道。
“不用在这套我的话!当年杀我父母的是四皇子,早已病死在宫中,你以为我没调查过吗?”
“你可知四皇子和太子是什么关系吗?”
“不是,不是……”
“他和太子是同胞兄弟,只是因从小体弱多病,皇后一人照顾不来,过继到了萧贵妃名下而已。”转而,又轻轻捻起一颗佛珠,将木鱼抛掷在空中,呈现出一座立着牌位的祠堂,缓缓道,“金蟾木鱼可以追溯到你身上骨灰的味道,你父母的骨灰堂就在这里吧应该。”
畔贝疯了一般爬过来抢夺那木鱼,却被苏满楼一掌挥开,满口鲜血的她神志不清道:“你们真是猪狗不如!我父母为了顾清辞落的那般下场,你们还要让他们不得安息!”
“你父母义薄云天,却生出你这种不忠不义之女,也早已无法安息了吧?你连仇人都找错了,真是枉费了一身的好医术。”
“你给我闭嘴!闭嘴!休要骗我!”畔贝呆呆地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血泪交错之间,被苏满楼一掌击中胸口打晕。
“就这么轻易地死太便宜她了。”苏满楼毫不犹豫地断掉她筋脉,将她捆了起来。
苏满楼提着手脚瘫软的畔贝,看向莲池,漆黑的瞳孔里是无尽的冰冷和仇恨:“我们去她父母的骨灰堂。”
“小满……”莲池神色复杂,并未挪步。
“怎么?你不肯去?你不忍心了是吗?那我自己去找。”
“小满……”莲池拦住欲走的苏满楼,道,“亡灵无辜。”
“亡灵无辜!她父母是亡灵无辜!!那清辞又有何罪?”苏满楼满目悲怆,声音颤抖道,“他才二十五,他是风光霁月的君子,他本是该,本是该官拜朝野,前程似锦的……若不是……”
每每夜深人静,苏满楼就会想起那大雪纷飞的晚上,他紧紧抱着浑身冰凉的顾清辞,不管他怎么叫他,他都不醒。时至今日,他都难以接受,那带给他温暖的人就这样消散在漫天的风雪之中。
“小满,你知道他不在乎这些虚名的。”莲池缓声道,“他在乎的一向只有你而已,若我……若他真的在乎这些虚名,又怎会放弃做皇子,因为他知道,一旦步入皇宫,身份转换,你和他之间就隔着重重阻碍。畔贝虽可恨,但终究其父母于他有恩,若伤及无辜,我们和畔贝又有何区别?”
“我才不在乎君不君子小不小人的!只要能给清辞报仇!我便做一个睚眦必报受人唾弃的小人又如何?”苏满楼眼底卷起歇斯底里的疯狂之色。
“可你知道顾清辞怎么想的吗?”莲池静静地看着他,替他拂去额前碎发,“我猜,他定是这样想的:与虎谋皮,尔虞我诈,他去做这些就好了,他只希望你可以平安开心就够了,而不是被仇恨蒙蔽,心智尽失。”
苏满楼眼底暗芒平息些许,却仍冰冷彻骨,他恨道:“即便不将他们挫骨扬灰,但杀兄之仇,我誓要黎世安拿命偿还!”
“黎世安此人不择手段,城府颇深,他身边高手如林,即便你我联手,要杀他也没那么容易,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你愿意帮我?”苏满楼惊诧地看向莲池。
“自然,你去哪我就去哪。”莲池回以温柔一笑,那春风般的笑意,无端让苏满楼心中荡起丝丝暖意。
这时,袖中的木鱼却疯狂晃动起来。
莲池叫道:“不好,棺椁那边出事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